第77節

我說接下來該怎麼辦?
馬一岙蹲下身來,從隨身的包裡面拿出了一個破舊的筆記本子來,這本子的封面是皮的,但磨損得厲害,他在裡面翻了一會兒,手指落到了一頁,說先去找這位前輩,讓他居中說和一下吧。
我看了一眼,開頭著「吳英禮」三個字。
我說這個吳英禮是誰?
馬一岙說他是洪門老前輩,師父是符懋坤,師祖是民國十大家的臂聖張策,我聽我師父說過,此人早年間名聲不顯,但五十歲之後,一身修為幾近神通,是港島之中了不起的修行高手;他是京東三河縣大唐迴村人,1949年4月的時候隨上海青幫的杜先生移居港島,在洪門之中的地位甚高,雖然近年來隱居元朗,但如果能夠請他來幫忙,或許這件事情會有轉機。
我很是驚喜,說沒想到馬兄還認識這樣的人物?
馬一岙搖頭,說不,我不認識他,他更不可能知道我這樣的小角色。
我一愣,說那可怎麼辦?
馬一岙抬起頭來,眼神堅毅,說這件事情,只能撞撞運氣咯,若是這邊也走不通,那說明咱們文的不行,只能夠走武的了——若是如此,大家就撕破臉皮唄,反正都走到這一步了,為了救師父,我有什麼可畏首畏尾的呢?
聽到他這話,我越發明白了馬一岙心中的艱難,對他說道:「放心,無論如何,我會跟你一起進退的。」
馬一岙看著我,好一會兒,鄭重其事地說了一聲:「謝謝。」
兩人聊過,不再停留,抓緊時間趕往了元朗去。
相比港島而言,新界的元朗並不繁華,它是港島十八個地方行政區中位置最西北的一區,位在新界的西北邊,三面環山,地勢平坦,道路兩邊儘是農田,一路過來,好多荒山,因為路途遙遠,我們趕到了吳老先生居住的圍村時,已經是夜幕降臨時分。
路上的時候,我很奇怪馬一岙怎麼到哪兒都能夠找得到能幫忙的人,他告訴我,那筆記本是他師父留下來的。
他師父這大半輩子,都在為了重建「遊俠聯盟」而奔波著,筆記本上記錄的這些人,都有可能是願意重新加入遊俠聯盟的一員。
只可惜他最終還是沒有辦成這件事情,就遭遇到了不測。
筆記本的地址只記錄到了村子,至於具體的地址,無處可尋,這件事兒讓我們十分頭疼,想了想,只有到處找人問吧,沒曾想一連問了好幾個人,都不知道有這麼一人,這事兒很奇怪,弄得我們都很無奈,正在我們兩人蹲在路邊,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瞧見陸陸續續有車子進村來,而村子深處則響起了哀樂聲。
什麼情況?
我們跟著聲音往裡走,從身邊行過的汽車越來越好,什麼賓利啊加長林肯啊之類的,看得我們眼花。
我們一直走,來到了一處大屋前,才發現這裡在辦喪事,裡面響著沉重的哀樂聲,到處都是白色的孝布和白花,我看了一眼,不再注意,準備離開,然而馬一岙卻停下了腳步,一臉嚴肅。
我有些意外,說怎麼了?
馬一岙指著遠處,說你看那裡。
我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瞧見一行大字——吳英禮師傅千古。
下書曰:「悲聲難挽流雲住,哭音相隨野鶴飛」。
正文 靈明石猴第五十九章 屋後水田擒黃毛
我們花了小半天時間,越過了大半個港島行政區,趕到了元朗角落的這圍村來,就想要求助這位老爺子,讓他幫忙講句公道話,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提前我們一步,離開了人世,這樣戲劇性的結果,讓我和馬一岙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時候,兩個人的心情都是糟糕透了,說什麼話都不管用。
不如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馬一岙先開了口:「吳英禮老前輩是臂聖張策的徒孫,民國十大家雖然都有傳承,但能夠有所起勢的後輩也不常見,吳英禮老前輩坐鎮港島,特別是在七八十年代最混亂的時候,曾經先後降服過多名肆虐作惡的夜行者和江湖敗類,是個值得尊重的前輩,今日既然碰上,咱們也過去,敬上一炷香吧。」
時至如今,再多的失望也是無用的,與其讓它來影響心情,還不如將其放下,好好送吳老先生一程。
我點頭,說好,走吧。
兩人步行前往,越過了停著一大片豪車的平地,來到大屋前的靈堂,自有人迎上來,躬身行禮,遞上白布,我們拱手,將白布紮在左臂之上,又接過了三根點燃的線香,排隊過去。
吳英禮老前輩在港島的人望很足,這一點從得到消息、前來祭拜的人數就能夠看得出來。
而人雖多,但都是見過場面、懂得規矩之人,所以都排著隊,臉色肅然,並無喧囂。
我們排了五六分鐘的隊,方才來到壽棺之前,手持線香,三拜之後,插在香爐之上,看著八仙桌上面的黑白遺像,心中肅然,而旁邊自有孝子賢孫答禮,隨後走到側邊,有身穿孝服的吳老前輩家人迎了上來,先是拱手行禮,然後恭聲問道:「敢問兩位是……」
馬一岙拱手回禮,說我們是內地趕來的,家師湘南王朝安,師承民國十大家的千斤大力王王子平,與吳老前輩的師祖有些淵源,聽聞噩耗,特來祭拜。
那人肅然起敬,拱手回禮道:「在下吳家隆,吳英禮是家祖,勞煩兩位千里迢迢趕來,不勝感激,還請裡面喝茶。」
馬一岙推辭,說不用,我們只是來表達一下敬仰之情的,敬過香便離開,不必招待。
吳家隆挽留,十分熱情,我們見他十分誠懇,推脫再三無果之後,只得應允,來到靈堂旁邊的院子,在角落一張桌子前坐下,有女眷過來沏茶,而吳家隆事忙,告罪一聲之後,又趕忙去迎接其他客人去了。
吳英禮老前輩落戶元朗,半個世紀以來,已經是家大業大,人丁興旺,而吳家也是名門望族,客人極多。
我和馬一岙在角落喝茶,瞧見這院子裡的客人,有商人、有學者、有政客,還有許多看上去眼神不善的江湖大佬,這些人各自形成一個圈子,而我和馬一岙則又孤立於這些圈子之外,不過兩人的心情十分低落,倒也不覺得什麼,一口一口地喝茶,發現這茶雖好,卻分外地苦。
兩人待了一個多小時,那吳家隆抽空來一趟,與我們敘了幾句話又走開了,兩人無聊,準備去說一聲就離開了,卻不曾想不遠處的停車場一隊汽車停下,第三輛車裡,走出了一個讓我們驚訝萬分的人來。
黃毛尉遲。
這個在珠市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傢伙,居然出現在了這喪禮之上。
我在瞧見那傢伙的一瞬間,忍不住就要站起身來,而馬一岙卻按住了我的肩膀,低聲說道:「別亂來。」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馬一岙的目光從遠處收了回來,低聲說道:「今天是吳老前輩的喪事,在這靈堂之上,我們若是敢大鬧一番,且不說是否合適,就算鬧了,那又如何?你覺得我們能夠打得過這麼多人嗎?」
聽到他這話兒,我的身子一僵,又坐了回去。
的確,黃毛尉遲並不是一個人過來的,除了他之外,還有我們今天見到的風雷手李冠全,而這兩人還只是跟班角色,在他們前面,最前面的,是一個灰白頭髮的老者,那老人穿著一身合體的手工灰色西服,還罕見地戴著禮帽,拄著文明杖,活脫脫一太平紳士的模樣。
那個老人看著彷彿人畜無害,但在身邊一大群氣勢凜然的凶人襯托下,又顯得氣場十足。
《夜行者:平妖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