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師父,咱們歸家了。

    躺在床上眼淚肆意流淌著,打濕了衣領以及枕頭。小九身子縮成了一團,緊緊的貼在我身邊。腦海裡劃過了與師父有關的一切,他老人家那手高深的道術、臨危不懼的性格以及那種樂觀的天性這輩子都會刻在我腦子裡,影響著我了。
    母親的白狐一族也因為我了基本上死傷貽盡,她也一定傷心欲絕。前半夜我一直腦子裡思念著師父的種種到腦袋沉沉的,後半夜就睡了過去。夢裡我又恍惚看到師父拿著紫葫蘆,大口的往嘴裡倒著酒,慢慢的向我走過我。我瘋了一般跑過去想緊緊抓住他老人家,短短幾步的路程,卻怎麼也跨越不過去。他身影漸漸變淡,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騰」的一下我坐了起來,環視了四週一眼,才知道這不是夢。師父真的走了,永遠的走了。
    心裡空落落的推開屋子門,天色還似亮未亮,正是黎明時分。院子裡蛐蛐不停的叫著,我慢慢渡著步子走到了院子裡,盤膝坐了下來。師父講過,道門一脈打坐行氣血吸靈氣萬萬不能偷一絲的懶,耍一絲的滑頭。現在他老人家不在了,沒有人督促著我。我卻不能讓他失望,凝神靜氣準備打坐行功。
    練功已經三年多了,平日了瞬間就能入定行功,現在足足十多分鐘過去了,卻依舊不能靜下心裡。一閉上眼睛,師父笑呵呵的模樣就會浮現出來,揮著不去。我也不捨得揮去。
    折騰了足足小半個時辰,天色已經亮了起來,我一再強行運氣,才進入狀態。渾身三萬六千毛孔張開,吞吐著一天中這最精純的天地靈氣。至於三萬六千毛孔一說,是師父老人家告訴我的,隨然沒人數過,但我信,真信!丹田中的氣慢慢散了出來,在週身穴竅中穿行著,天地靈氣被煉化進丹田後,又運行所有的經脈穴道,也就是常說的氣血運行周天。我足足運行了九個周天後,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濁氣,站起了身子。
    回身一看,父親已經蹲在我身後不遠處,吧嗒吧嗒的抽著煙袋,也不言語。「吱啦」一聲門響聲,母親走了出來,臉色蒼白無比,如同得了重病貧血之人一般,滿臉的悲傷之色。一身雪白色衣服皺皺巴巴的,看來昨夜也是和衣而臥的。我起床的時候,小九骨碌一下就起身追著我到院子,守著我身邊,看著我靜靜的打坐行功。此刻一看母親走出來,趕忙跑到母親腳邊,低聲哀鳴著。如同嬰兒哭泣一般,漆黑的小眼珠裡,往外掉著淚珠,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靈性的動物哭泣。或許以身死鎮壓海眼的幾百隻白狐裡面有它的兄弟姐們,有它的父母雙親。頓時我生出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寂寥感覺,以後我一定會合它相依為命的。
    母親蹲下了身子把小九抱了起來,強顏歡笑著逗著她。不知這次死去的有沒有和母親親近的白狐,雖然她修煉至今已經褪去了狐身,但血脈中那種聯繫卻是揮之不去的。如果不是我身份特殊,如果不是母親的面子,相信那些白狐也不會為我死去,深深的愧疚湧上了心頭,痛得我呼吸困難。
    父親猛得站起了身子,看了看我們母親兩人,猛吸了一大口煙,吐了白色的煙霧,長歎了口氣道:「你們到底怎麼了?怎麼沒人和我提起,我昨夜追問你母親他也沒有告訴我。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啊!」父親語氣焦急,聲音甚至有些嘶啞,估計是著急上火了。平日裡他最疼母親,看她如此模樣,一定捨不得的。
    我張了張嘴,想把師父的死訊告訴父親,但嘴唇數次閉合卻顫抖得不行,一句完整話也說不出來,淚水倒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我抬起頭,看著天空。努力不讓自己眼淚流出來。
    父親一看我流淚就急了,大聲喝問:「到底怎麼了?」看我們說也沒回答,他在院子裡一遍遍的轉著圈子。
    過了片刻,母親一臉哀容道:「知白他師父去世了?我的老家也沒了,祖輩生活在深山裡,我的兄弟姐妹都去了。白狐一族除了零散的外出狐狸,就剩下小九一個人了!」說道後來,母親竟哽咽起來,用盡氣力才把話說盡。
    父親不停轉圈子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臉色陰沉的可怕,道:「怎麼會?知白他師父難道不是回道觀了?他老人家那麼高深的道術,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你家族之白狐又怎麼會失去,你不說是有道行的靈物嗎?」父親話語透著緊張、悲痛和不知所措。一下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和母親都失去了最親近的人,他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是好。
    母親沒有應聲,抱著小九抽泣著。
    「山裡遇到巨樹那塊邪地是海眼,裡面絕世巨妖甦醒。為了天下生靈,師父以自己身子鎮壓了那怪物,卻鎮壓不住,最後關頭為了救我。幾百隻白狐捨了自己一身的道行投入海眼之中,才鎮壓住那怪物!如果不是最後白狐之族修煉多年的道行,斷然鎮壓不住那怪物!」我張口解釋道,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著。
    「這、這?????」父親張了幾次口,卻沒說出去整話來。
    我低頭想了一會,猛然抬起了頭,目光堅定的望著父親的臉龐道:「我要去道觀一趟,師父死去連屍體我都沒辦法找回來。但必定得入土為安,我要去為他老人家立個衣冠塚!這次出去,不定什麼時候回來了。我要繼承師父遺願,壯大漁陽道。行走世間,鏟妖驅鬼。萬千艱險也不怕!」我跪下身子對父母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向外走去。小九「噌」得一下從母親懷裡跳了出來,跑到我腳邊跟著我往外走去。低頭看了小九一眼,道:「以後你就是我的親人朋友,咱倆一天闖天下。」
    「師長如父,他老人家照顧你那麼久,教會你一身本領。你的確應該去給立個衣冠塚。你祖父講過,做人要講良心,去吧。但修道這般危險,連你師父那般半仙似得高人都沒能倖免。咱們老張家就你一個骨血。別怪為父自私,確實不能讓你在涉險了。況且之前你也答應過我等你師父故去後,歸家靜心。待你師父安葬好後,你就回來吧。」父親近乎哀求的對我說道。
    我往外走的步伐一頓,的確這般離去是對父母的不孝順,但我沒有辦法,沒有回轉身子,我哽咽的說了一句「人活一世,當知報恩。師父捨命救我,我也必回完成他遺願,何況入門時在祖師畫像前,我也是發過誓的,必會平定世間妖邪事。人不可無信啊!爹,娘,對不住了!」說完走後,快步往外走去。
    「知白,知白。虎子,虎子!」父親在身後連忙叫我的名字向前跑著,任他去吧,命理天注定,知白他這輩子注定修道降妖。」母親的話語在院子裡響起,斬釘截鐵,不留一絲回轉。父親在後邊跑著的腳步隨之一停。
    「我注定不能如他人般侍奉父母左右了,請孰知百不孝了。」我咬著牙低聲說道,話音剛落就被風吹散了,不知道他們聽沒聽到。
    我一路上快馬加鞭的往回趕,風塵僕僕的。連住店吃飯顧不得。實在飢渴難耐了,就從包裹裡掏出干梆梆的饅頭啃兩口,喝點草葉上的露水,湊活了事。小九一路跟著我受苦受累的。一天半的工夫我就趕回了道觀的山上。
    上到半山腰,就有小猴子在樹間蹦蹦跳跳,我著急不已,也施展著輕身工夫在樹間跳著。身邊的猴子逐漸多了起來,似乎認出我,嘰嘰渣渣、抓耳撓腮的跟著我的身子。一個個猴臉笑開了話,似乎在歡迎我這個酒友、玩伴的歸來。小九在我懷裡紮著身子,就把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露在外面,好奇的看著我身邊的猴子。
    這一路是拼了命的往前衝,不一會工夫就到了道觀的外頭。踏進道觀大門的第一個石階,抬眼看著道觀洞上面篆刻的「漁陽道」三個大字,我感覺自己那顆痛苦、紛亂的心靜了下來,無牽無掛,無所惦念。「師父,咱們回家了!」我低聲說著。
    。那群猴子似乎察覺到我狀態心情不好,都在道觀外面停著,沒有一個進來,探著脖子往裡面望著。小九也從我懷裡跳了下來,趴在了洞外的地上,一動不動,只有小眼珠不停的轉動著。似乎這道觀之內有種莫名的力量,壓制著靈物一般,我的心也出奇的安靜起來。
    我推開那兩扇破舊不堪的木門走了進去,門上結起了蜘蛛網。揮開蜘蛛往,走進了道觀之內,觀內的一切依舊如我們師徒兩人回去時候的模樣。陽光透過洞頂的大洞靜靜的照在地上,一股溫暖的氣息。
    我走到小院正中,「撲通」跪下了身子,對著大殿正門,悲聲道:「師父,咱們回來觀裡面了。咱們回家了!」
《我當道士的詭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