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亂象紛起之偉哥新干將

    江城往西幾百里,是會山。
    會山1992年撤縣設市,2002年撤市設區,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次,其結果是不但經濟沒搞上去,反而把會山世面上的風氣弄得十分浮躁。能夠創造經濟效益的實業公司並沒有許多家,無數洗頭房、溜冰場、迪廳和夜總會倒是林立並起。
    相對於江城的一家獨大,會山的江湖要渾濁得多。
    海蠻子一夥人是會山場面上那些個幫派裡面,最年輕、也是最暴戾的一夥,基本都由八零後末、九零後的年輕一代組成,三十多個氣血方剛的年輕人聚在一起,打架鬥毆、酗酒鬧事、開溜冰場、保護費……靠著少年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狠厲毒辣,倒也能夠混出一片天地,端的是會山大澤鎮一霸。
    因為地處內陸,山多水深,會山的經濟一向都不發達。
    經濟越是落後,幫派組織其實就越乏潛力。
    沙土基建、碼頭水運、歌廳娛樂以及衣食住行的行業壟斷……這些賺錢的活計,都被道上那些半白半黑的老傢伙們給經營成鐵桶一般,沒錢沒勢力,光靠豪勇拚殺和不畏死的狠戾,還沒擠進圈子去,就得去蹲號子,當頭一炮了。
    看守所並不缺這三十來張床位,裝備精良的人民衛士當然也不怯於這些街頭混混子,只是這幾年來,小錯不斷,大錯卻不犯,像塊狗皮膏藥貼著會山的地面上,日常孝敬也足,不是嚴打,那也只得抓抓放放,由這他們廝混。
    不過好在這個世界上,穿鞋的總是有些怵光腳的。年紀大了,身家也豐厚了,道上的大佬們都樂意從指縫裡漏點吃食給這些青皮後生,免得他們犯起渾來,互有損傷。如此這樣一來二去,場面上倒也平靜,少了些風波。
    但是自從六月,海蠻子海新富和他老弟海新貴兩人回鄉下養傷後,這伙以輝煌溜冰場為基地的青皮混子便沒了管束,與羅肯、沙堆幾個鎮的本地勢力為些小事,火拚了幾場,還和外來的江西老表惹了點事,相互都亮了刀子,摩拳擦掌地揚言要準備開戰。
    一時間硝煙四起。
    正在這時,海蠻子和他老弟海二蠻回來了。
    九月末的那兩天,會山頗不平靜。
    先是搞陳皮的那伙二道販子被一夥蒙面人幾下砍翻,頭兒金來田給挑斷手腳筋,痙攣成了菜市場醬鹵好的鳳爪;然後壟斷環河沙土的耿二楞子家門被潑了紅色雞血,這可是要滅人滿門的戰書,這老傢伙當天就被嚇得帶著全家人跑路去了南方市;
    最後高鑫小區建築工地的那幫江西佬被連夜給暴打了一頓,光著身子在鋼筋堆裡淋了一晚雨,第二天被人發現時,個個的表皮都被泡成了海蜇模樣。
    雷厲風行,仇不過夜。
    誰都知道這是那兩個不要命的海家蠻子下的手,老江湖們都有些心驚膽寒:這兩個狗日的,下手這麼黑,是不知道專政力量的兇猛,還是不想在會山的地面上混了?
    呼拉呼拉的警車衝進輝煌溜冰場,全副武裝的警察和武警跳下了車,迎接他們的是空蕩蕩的偌大會場,除了一個眼花耳聾的老頭在打盹看場外,沒有一個青皮小伙子。
    過了一會,一個猥瑣的中年大叔跑過來點頭哈腰,警察們才知道,前兩天這裡就轉讓了,而且是低價。輝煌溜冰成在會山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場子,每天溜冰蹦迪的門票、酒水、燒烤收入都是十分可觀的,要不然也養不起那幾十票人。
    然而海蠻子眼都不眨一下,把自己立身的基業給毫不猶豫地賣掉。
    他不準備在這玩了!
    江城多瀟灑,海哥兒們趟世界去了。
    就在樸志賢喝下最後一瓶烈酒的時候,離他五十里外的郊區野地鑫輝農場,其中的一間具有南方風格的度假村屋裡,會山警方一直追查的罪魁禍首海蠻子和他老弟海二蠻,正在被人接見。
    海蠻子正常的時候,其實是個長得很清秀的青年,微笑起來,來溜冰場瘋玩的九零後妹子們都說他長得像王力宏,陽光帥氣。普通人很難想像出他那一身交橫縱錯的刀疤是怎麼來的。二蠻倒是長得五大三粗的張飛身板,十八九歲的小伙子,粗礪的臉上全是濃黑色的絡腮鬍子,再配上那天然黝黑的皮膚,居然比他哥哥看上去老了不少。
    海蠻子家境不好,父母都是養蝦的農戶,早些年還有些收益,到他上高中的時候,景況才變得越加不行。會山這地方,臨近沿海的那幾個大城市,縣域經濟相比內地,還算可以。也正因為如此,年輕人一般很小就出來做事了,學習風氣並不濃厚。
    但是那個時候還叫海新富的他,卻想讀書、考大學,去走跟同村年輕人不一樣的路。
    然而讀高三的時候,村裡有惡霸,將他家的蝦池給白撈了不少,還將他趕來制止的父親給暴打了一頓,下不來床。
    惡霸在村子鄉上都有勢力,聽說是副鄉長的外甥,很多人敢怒不敢言。
    然而那惡霸被請假回家來的海新富,當著幾十個鄉親的面給廢掉了一條腿。匹夫一怒,血濺當場。沒有人知道這個文文弱弱的學生仔,瘦弱的身軀裡怎麼會爆發出那麼大的力量來。
    海新富自首了。本來那個副鄉長要整他,後來被縣上一個領導知道了,說了一句「情有可原」的話,於是因重傷害被判了七年,後來又減刑了兩年。
    出獄之後的海新富,完全變了性格,他先是去洪山打了一年工,然後回到會山,召集了一夥混子青皮,開了一家小迪廳。再然後漸漸混出了頭,產業越來越大,海蠻子的名號也越來越響。
    河風吹老少年郎,當年少年,此間惡棍。
    「叔,我們需要在這裡待多久?」惡名一方的海蠻子,此刻卻多了幾分年輕人該有的謙遜和禮貌,他恭恭敬敬地問面前的這個儒雅的中年男人,言語之間,十分恭敬。
    桌子上放著南方人喜歡的功夫茶具,一臉粗魯蠻橫的海二蠻,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小心的喝著泡好的茶水。他屁股都只挨了半邊。
    他們之所以如此拘束,倒不是說性格變得太大,而是因為他們面前坐著的這個男人,是他們想混的這個城市裡實力最強盛的幫派魁首,陳良偉先生。畢竟在半年前的海蠻子這類小地方的混子眼裡,唐家幫就是這世界的屋脊喜馬拉雅,高不可攀。
    即使在現在,那也是遙遙不及的巨人。
    儘管他們擁有了足以自傲的東西,但是這巨型的產業和集團,並不是靠武力所能去拚搏和成就的。
    每一個巨額財富的擁有者,都值得尊重。更何況,陳良偉還是他們的遠方表叔。
    「阿富,阿貴,最近事多,你良叔我也剛剛才得閒。明天早上,你們就跟我回江城,我給你們好好安排個職務,再跟著別人學習幾天,然後我有點事情需要你們做。」陳良偉笑起來有如春風,讓兩個年輕人心頭都有些一熱。
    「那我們帶來的那些兄弟們呢?」海蠻子還想著在農場裡呆得煩悶的那二十來個手下。
    陳良偉揮揮手:「阿富,我這當叔的不得不批評你——眼光太淺薄了。現在這個社會,還是靠打靠殺撐場面麼?帶這麼多人來,集團犯案麼?」
    他連問了兩個問題,感覺口氣有些不對,然後語氣漸緩:「還好這次跟拉斯維加斯的美國佬合作,在外島和遊船上都有賭場要籌備,你帶的這些人可以去那裡做事。這些你不管,我聽我姐說,你們兩個現在很能惹禍?」
    「嘿嘿。」海家兩兄弟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二蠻憨笑著說:「叔,我媽都跟你講了?我力氣是大了一點,收不住勁!」
    海蠻子羨慕地看著陳良偉,說:「叔,我和老二在老家沒有什麼用武之地,頭腦又不好,混了這麼久也沒個起色。這一身本事,也只有賣給你才能出人頭地。你說吧,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我倆,刀山火海橫著趟!」
    陳良偉點了點頭,內心雖然狂喜,此時卻不動聲色,只是一個勁地談及兩家長輩的故舊,過往的交情。其實說了半天,陳良偉也只記得在海蠻子穿開襠褲的時候,回老家掃墓掛親的時候,見過幾次面。
    他因為在外做的事情並不光彩,早年先也就不怎麼大張旗鼓,無顏提及,親戚朋友只知道是個能人,出手也大方,卻沒有人清楚底細。後來父母相繼過世,除了清明回鄉祭拜外,與老家裡的親戚也就少了往來。
    海蠻子他爹是個老實人,並不擅長攀關係,也不太通曉人情世故,但是他娘倒是個有心思的女人。這些年看到老大、老二這樣胡混著,雖然家裡條件變好,卻心裡總是空落,害怕著那天這兩孩子再一惹事,進了局子,這兩個啥事不動的老人可就沒了主心骨
    這些年得知陳良偉在江城已經儼然是個大人物了,所以逢年過節,也就順帶著去他父母墳頭清理雜草、上香祭拜,如此才攀上的交情。
    七月海蠻子兄弟兩人打架傷了手腳,回鄉靜養。他母親便起了心思,找陳良偉走點關係,尋思著去跟那個風光的遠方表叔做事,也好過在會山這地頭有一天沒一天的胡混。陳良偉本來是可有可無的心思,不過想著是家鄉人,見人也精幹,便答應下來。
    之後忙於奪權篡位,就把這事忘在一邊。等到海蠻子兄弟傷好之後來找他,他才知道自己撿到了寶。
    因為海蠻子和二蠻,居然和那陸言一般,也是超能者。
    六月的月暗之夜,受惠的人,何止區區幾個?
《神恩眷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