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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段時間中,祝志強和宣瑛成婚,和當年的況大將軍,是兩對新人。
  況大將軍和祝志強一入軍校,就成了好朋友,自然對王天兵這個陰魂不散的事,知之甚詳,祝志強也早已把何以惹上了這樣一個陰魂不散仇人的經過,告訴了好朋友。
  不久,一雙好朋友,以優秀的成績畢業。軍校畢業之後,兩人一起參加大小戰役,戰功彪炳,一再升級,祝志強更有極好的身手,已積功升到營長,青年英發,是軍中的傑出人物,況大將軍那時,是祝志強的副營長。
  王天兵久未出現,連祝志強也認為這個不散的陰魂,終於散了,而且軍務十分吃緊,他也就不再將這個仇人放在心上。
  意料不到的事,就在絕無防備的情形之下發生。
  那次軍事任務,是要以一個營的兵力,突施奇襲,去突擊敵軍的一個團,要以少勝多,行動機密之極。入黑之後,已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離敵軍只有五六里的路程之處,只等到午夜,一開始進攻,就可以成功。
  而且,來自家鄉的消息告訴他們,他們的妻子都懷孕了。
  離進攻大約還有四五小時,部隊在一片濃密的森林之中休息,養精蓄銳,準備廝殺。
  當晚月黑風高,正是偷襲的好時機,進了村子之後,下了命令,不能有一點亮光,不能有一點聲音,士兵軍官一律遵守,不得有違。
  營長和副營長以身作則,兩人背靠著一株大樹坐著。本來,在這樣的情形下,這一雙好朋友會有說不完的話,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生平抱負,國家前途,甚麼都可以說,但這時,兩人都一言不發,一股重壓,壓在他們的心頭,因為偷襲是不是能夠成功,對整個戰役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時間慢慢過去,林子中除了風吹動樹葉的聲音之外,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怕連樹上的飛鳥,也不知道林子內多了兩千多個不速之客。
  就是那麼寂靜,那麼緊張的時刻,突然,一下響亮而又急促的馬嘶聲,徒然響起。
  馬嘶聲還沒有停,祝志強已經直跳了起來,而且一下子就聽出,那是他心愛的大青馬的嘶叫聲,也聽出,大青馬在發出這下嘶叫聲之際,十分痛楚,顯然是遭到了極痛苦的事。
  而且,在這樣的環境中,忽然傳出了一下如此響亮的馬嘶聲,也令得人心頭大震,就像是在一鍋沸油之中,陡然澆進了一杓冷水一般,剎那之間,各種聲響,雖然不響亮,可是也形成一股一股暗湧,頗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祝志強和況志強兩人在黑暗中,輕輕碰了一下對方,兩人一切行動,都有默契,況志強立時通過身邊的傳令兵,傳下令去:保持肅靜。祝志強則循聲疾撞了出去,他武術訓練高強,黑夜之中飛奔而出,如鬼似魅,身法奇快,一下子就到了戰馬停佇的所在。
  營中戰馬不多,不到十匹,有三個馬伕。為了使畜牲不發出聲響來,所以十匹馬分開來拴,免得發出摩擦。祝志強直撲大青馬的所在,去瞭解何以大青馬會往這種情形下,發出了那樣的一下嘶叫聲。
  況志強連下了三道命令,他的命令傳到哪裡,哪裡就靜了下來,等到全部暗湧平息,林子中回復了平靜,祝志強卻還沒有回來。
  況志強心中不禁大驚,他素知自己這個好朋友行事果斷之至,若是馬伕出錯,在這種緊急狀況之下,立即軍法從事,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何以去了那麼久,還沒有回來?
  他想往剛才馬嘶聲發出的地方去察看,可是他又知道,黑暗之中,不知有多少士兵軍官在留意長官的行動,若是營長和副營長,都為了一匹馬而行動倉皇,那麼就會影響軍心了!
  所以他只好耐著性子等著,一分一秒過去,他簡直坐立不安,全身都在冒汗了,這才聽得有極輕的腳步聲傳過來,祝志強回來了。
  況志強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怎麼了?」
  祝志強的聲音也極低:「馬伕想偷了大青馬開小差,被大青馬踢了一腳,他刺死了大青馬!」
  況志強又驚又怒:「那馬伕呢?」
  祝志強悶哼了一聲:「給他溜走了!」
  況志強在當時,心中生出了老大的疑問--祝志強的身手何等了得,冶軍何等之嚴,發生了這樣的事,如何能容得那馬伕溜走?
  可是當時的環境,實在不適宜再追問下去,所以他也悶哼了一聲,把懷疑藏在心底,沒有問下去。
  事後,他為自己的這種行為,懊喪欲絕,幾乎沒有吞槍自絕,可是在當時,他確然只能如此,因為祝志強下了決心不對他說,就算他大聲逼問,祝志強也不會說什麼。何況其時,絕不准出聲--就是他自己下的命令。
  半夜過後,急行軍出了林子,直撲敵軍的陣地,槍聲一響起,兩個好朋友並肩衝鋒,身先士卒,敵軍倉皇應戰,潰不成軍,一下子就接近了敵軍的團部。
  祝志強帶了一個爆破班去攻敵軍司令部,敵軍中也有勇士,七個人的一個敢死隊,從黑暗中撲了出來,圍住了祝志強。
  況志強其時,在大約十公尺之外,他徒然舉了舉手,那是在問祝,是不是要他回來,聯手應付,他看到祝也舉了一下手,表示不必要,他可以應付。
  況對於祝的身手之好,自然有信心,他立刻又奔向前,奔出了幾步,再轉頭,只見祝志強已經砍倒了三個,大佔上風。
  況志強的行動,十分順利,一聲巨響,把敵軍的司令部炸得四分五裂,敵軍的指揮者,幾乎一網打盡,無一倖免。況志強滿懷勝利的喜悅,要和祝志強分享時,就看到一個參謀,上氣不接下氣,奔了過來,向他報告:營長掛綵了!
  軍隊之中,受傷不叫受傷,叫掛綵。況志強大吃一驚:「嚴重不嚴重?」
  參謀道:「軍醫正在急救,要立刻送醫院!」
  戰情緊急的時候,輕傷不下火線,戰鬥正在進行,營長身負要責,只要清醒,也可以負傷作戰,而今要立即送院,可知傷勢一定嚴重之極了!
《少年衛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