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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著我,等我講完,他立時道:「自然可以,你看來十分疲倦,洗澡是恢復疲倦的好方法,請你跟我來。」
  他轉過身,向前走去,我跟在他的後面,從教堂旁邊的一扇門走了出去,到了教堂的後面,那是一個大崗子,土坡斜斜向上,我踏茌柔軟的青草上,走上了二十多步,便看到了那幢白色的屋子。
  然後,我隨著葛裡牧師,走進了那幢白色的屋子。
  那房子並不大,可是卻給人以舒適之感,葛裡牧師將我直接領到了浴室之中,再給我找來了替換的衣服。在半小時之後,我便在他的書房中,面對面坐著,他問我:「你有什麼事和我商議?」
  我在考慮著,想怎樣開口才好,因為事情實在太奇異,太複雜了,使我不知如何開口才是最適宜的講法。
  我未曾開口,葛裡牧師又道:「我想,你要講的,一定是十分不尋常的事?」
  我點著頭,道:「是的,太不尋常了,你可認識一個叫米倫太太的金髮女子?」
  葛裡搖著頭,道:「我不以為我認識這個米倫太太,我是才到古星鎮來的。」
  我苦笑著,本來我想說,米倫太太其實不能說是古星鎮上的人,但是我卻沒有這樣講,因為如果那樣說的話,真是說來話長了,我必須從基度如何發現米倫太太說起了。我必須用直截了當的說法。
  於是我想了一想,道:「這位米倫太太,有一封信給尊埃牧師,我就是專為送信而來的,現在,尊埃牧師已經不幸死了,你說,我應該如何處理這封信呢?」
  葛裡牧師考慮了一會,才道:「我想,應該將信退回給這位米倫太太。」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那不行,因為米倫太太也死了。」
  葛裡歎了一聲,道:「這世上,似乎充滿了不幸,是不是?既然他們雙方都已死了,在天堂中,他們一定能互通信息,我看這封信應消滅了。」
  我歎了一聲,道:「本來應當那樣的,可是我卻想知道這封信的內容。」
  葛裡牧師皺著眉,道:「朋友,這是犯罪的想法。」
  我並沒有出聲,但是我的心中卻在想,這一點,你不提醒我,我也一樣知道的,就是為了那樣,所以我才一直未曾拆閱這封信,但現在是非拆閱不可了!
  我並不準備和葛裡牧師詳細討論這個問題,我也沒有說服葛裡牧師的企圖,因為我感到,在這件事中,葛裡牧師可以置身事外,不必再捲入漩渦中。
  或許是由於湊巧,幾個和事情有關的人,全都死了,他們是基度,米倫太太和尊埃牧師,現在世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米倫太太奇異的身世了。而在看了那封信之後,會有一些什麼事降臨在我的身上,全然不可測知,葛裡是一個好人,何必連累他?
  所以,我只是笑了笑,道:「你說得對,那是犯罪的想法,現在我不再那麼想了,請指點我尊埃牧師的墳地在那裡,我要將這封信在他的墳前焚化。」
  葛裡牧師忙道:「好的,我帶你去,他的墳在——」
  但是葛裡牧師還未曾講完,我便已打斷他的話,道:「對不起,牧師,你只消告訴我地方好了,我自己會去的——我想單獨去完成這件事。」
  葛裡牧師呆了一呆,才道:「好的,在鎮附近,有一座石橋,稱作青色橋,尊埃牧師的墳就在橋附近,兩株大樹之下,你一到那裡就可以見到了。」
  我向葛裡道了謝,走出了他的家,他又指點了我走到青色橋的方向,我便慢慢地向前走去,我堅信那一封信中,米倫太太一定向尊埃牧師述及她的身世,而我實際上,並不準備去將那封信消滅。
  我只是準備在尊埃牧師的墳前將信拆閱,讀上一遍,那樣,我的犯罪心理可以得到安慰,因為表面上看來,我是將信讀給尊埃牧師聽,雖然實際上,是我自己想知道這封信的內容。人的行為,有時是很喜歡自欺欺人的,這種可笑的情形,我自己也無法避免。
  我走出了沒多久,便看到了那座青色橋了。
  橋不是很長,在橋下,是一條已然半乾涸了的小河,橋是用大石塊砌成的,石縫之中,生滿了青草,橋上也長滿了青苔,的確不負了「青色橋」三字。
  我雖然是第一次來這裡,但是對這座橋,我卻相當熟悉的,我曾在那本考古雜誌上,看到過這座橋的圖片。這時,在橋下,有幾個婦女正在搥洗衣服,他們好奇地望著我,我也不去理會她們。
  我走過了橋,已看到了那兩株大樹,我加快了腳步,來到了樹下,尊埃牧師的墳,只不過是一塊石碑而已。
  我在石碑前站定,低聲道:「牧師,我替你帶來了一封信,可是你卻已不在人世了,我想在你墳前將信讀一遍,想來你一定不會反對我的做法吧?」
  他當然是不會反對的,因為他早已死了,而我之所以要問那些無聊的話,也無非是想掩飾我自己的不當行為而已,我一面說,一面已取出了那封信來。
  自從我在那個頑童手中,搶過那封信來之後,這封信屬我所有,已有好些日子了。這時,我取了這封信在手,準備拆開來,想起我自從得到了這封信之後的遭遇,我在不由自主間,歎了一口氣。
《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