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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前連跨了幾步:「你可是不舒服麼?」王彥發出了一聲苦笑,道:「不舒服,不,不,我很好。」
  他顯然是在說謊,絕對不會有一個「很好」的人,作出這種打扮來的。我望著他:「剛才你在電話中說你有麻煩,那是甚麼?」
  王彥打橫走開了幾步,他像是有意要離得我遠一些一樣,在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卻並不出聲。
  我越來越覺得事情十分怪異,向他走近了幾步,追問道:「甚麼事使你心中不安?
  你是怕冷麼?為甚麼不將帽子,眼鏡除下來?」
  王彥立即站了起來,顫聲道:「除下來?不!不!」他一面說,一面亂搖手。
  我和王彥,並不能算是很熟的朋友,所以他不肯除下帽子,眼鏡以及一切他遮掩臉面身子的東西,我也不便過份勉強他。我只是道:「你來找我,當然是想得到我的幫助了?」
  王彥道:「是的,我想問你一些事情。」
  我作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好,那你就說吧!」王彥的呼吸,又急促了起來:「那只……那只黃銅箱子……是怎麼得來的?」
  事情果然和那只箱子有關——我心中迅速地想著,而同時,我也立即回答王彥:「那是你哥哥從埃及寄來給我的。」
  王彥神經質地揮著手:「不!不!我的意思是問,我哥哥是從甚麼地方,怎樣得到這只箱子的,那箱子的來歷,究竟怎樣!」
  我沒有法子看到王彥的臉面,也無從知道他面上的神色如何,但是從他的行動、言語之中,我卻可以看出他的神經,是處在極度緊張,近乎失常的狀態之中,我顧不得答他的問題,只是追問道:「那只箱子怎麼樣?你不是打開了它麼?它給了你甚麼困擾?」
  王彥並不回答我,他只是尖聲地,帶著哭音地叫道:「告訴我,告訴我那只箱子的來源!」
  我歎了一口氣,道:「我沒有法子告訴你,你哥哥只說,他得到那只箱子,有一個十分曲折的故事,我打了兩封長電去詢問,但是他卻並沒有回答給我!」
  王彥剛才,在急切地向我詢問之際,身子前俯,半站半坐,這時,聽到了我給他這樣的回答,他又頹然地坐在沙發之上,喃喃地道:「那麼……我……我……」
  他一面在喃喃自語,一面身子竟在激烈地發著顫。我連忙道:「王彥,你身子一定不舒服,你可要我召喚醫生麼?」
  王彥霍地站了起來,道:「不,不用了。我……我該告辭了。」
  他一面說,一面面對著我,向門口退去,我自然不肯就這樣讓他離去。因為我心中的疑團,不但沒有得到任何解釋,而且還因王彥的怪舉動而更甚了。
  我向他迎了上去,王彥雙手亂搖,道:「你……你不必送了,我自己會走的。」
  他雙手戴著厚厚的手套,在那樣暖和的天氣,他為甚麼要戴手套呢?
  我一面想著,一面道:「你到我這裡來,不見得就是為了要問我這樣幾句話吧。」
  王彥道:「不是……不是……是的……就是問這樣幾句話。」他顯然已到了語無倫次的程度,我更不能就這樣放他離去!
  王彥仍在不斷地後退,在他將要退到門口之際,我猛地一躍,向前躍出了三四步,到了他的身前,一伸手。已經握住了他右手的手套:「這麼熱的天,你為甚麼將自己裝在『套子』裡?」
  王彥這時的裝束,和契訶夫筆下的那個「裝在套子裡的人」十分相似,所以我才這樣說法的。由此可見,我在那樣說法之際,雖然覺得事情十分費疑猜,但卻還不以為事情是十分嚴重的,要不然我也不會那樣輕鬆了。
  我的行動,顯然是完全出於王彥的意料之外的,我一握住他右手手套,立即一拉,將他右手的手套拉脫,而王彥在那時候,雙手仍在亂搖,要阻止我接近他。
  然而,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我和王彥兩人,都僵住了不動。
  在剎那間,我如同遭受雷殛一樣!
  我看到王彥的雙手,仍然在擺出擋駕的姿勢,他的左手,還戴著手套,但是右手的手套,已被我除了下來,他的右手,在被我除下了手套之後……唉,我該怎麼說才好呢?
  我看到的,並不是一隻手——當然那是一隻手,但是卻是沒有血,沒有肉的,只不過是五根手指骨頭,完完整整,還會伸屈動作的手指骨!
《透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