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他先叫了我一聲,然後,顯然斂去了怒意,聲音變得平靜了許多:「你不會明白我在做甚麼的,你不會明白,沒有人會明白……」
  他講到這裡,又頓了一頓,然後,從他的語調聽來,他像是感到了深切的悲哀:「郭先生的失蹤,完全是一個意外。」
  我立時道:「那麼,陳毛的死呢?」
  王直義苦笑著:「更是意外!」
  我再問道:「羅定的失蹤呢?」
  王直義沒出聲,我再道:「我的受狙擊呢?」
  王直義仍然不出聲,我的聲音提高:「王先生,你是一個犯罪者,雖然法律不能將你怎樣,但是我不會放過你!」
  我聽到王直義指節骨發出「格格」的聲響,我想他一定是因為受了我的指責,在憤怒地捏著手指。
  過了好一會,白素才道:「對不起,王先生,如果你的話說完了,他需要休息!」
  我沒有再聽到王直義講任何的話,只聽到了他代表憤怒的腳步聲,走了出去。
  接著,便是傑克上校走了進來,向我提出了許多無聊幼稚的問題,好不容易,我用極不耐煩的語氣,將他打發走了,白素才在我的耳際道:「既然你剛才那麼說了,我想知道一切事情的經過!」
  我點著頭,將我所經歷的一切,和我所猜想的一切,全都告訴了她。
  白素一聲不響地聽著,直到我講完,才道:「剛才,王直義一度神情非常無可奈何,像是想取得你的同情和諒解,但是終於又憤怒地走了!」
  我道:「要看他是不是我所指責的那樣,是一個犯罪者,只要看是不是有人來對付我們就行了,我想,得加倍小心!」
  白素有點憂慮,因為我究竟是一個失明的人,她道:「是不是要通知傑克,叫他多派點人來保護?」
  我搖頭道:「不要,與其應付他查根問底的追問,不如應付暗中的襲擊者了!」
  白素沒有再說甚麼,只是握緊我的手。
  可能是我的估計錯誤了,接下來的三天,平靜得出奇,傑克來看我的次數減少,我在醫院中,未曾受到任何騷擾。
  醫生說我的傷勢很有好轉,快可以消除瘀血口,恢復我的視力。
  而了實上,這幾天之中,我雖然身在病房,一樣做了許多事,小冰事務所中的職員,不斷來探望我,我也對他們作了不少指示,小冰仍然蹤影全無,也未曾再有不可思議的電話打回來,而羅定的情形也一樣。
  我仍然不放棄對王直義的監視,但是那幾位負貴監視的職員說,自從進了覺非園之後,王直義根本沒有再出來過,他們簡直無法想像,他一個人在覺非園之中,如何生活。
  一直到了我要進行雷射消除瘀血團的那一天,事情仍然沒有變化,而我的心情,仍然很緊張,我不知道手術是不是會成功,要是成功的話,自然最好,要不然,我還會有希望麼?
  我被抬上手術台,固定頭部,我聽得在我的身邊,有許多醫生,在低聲交談,這種手術的例子並不多見,我這時,頗有身為白老鼠的感覺。
  我被局部麻醉,事實上,也和完全麻醉差不多,我不知道手術的過程,經過不多久,但是突然間,我見到光亮了!真的,那是切切實實,由我雙眼所見到的光亮,而不是夢境中的光亮。
  然後,我辨別得出,那是一個圓形的光,就在我的頭前,接著,這團圓形的光亮,在漸漸升高,而在我的眼前,出現了不少人影。
  我聽到醫生的聲音:「如果你現在已能看到一點東西,請你閉上眼睛一會!」
  我聽得出,醫生在這樣說的時候,語調緊張得出奇。自然,他們無法知道我已經可以看到東西,我行動如何,便是手術是否成功的回答!
  我本來是應該立時閉上眼睛的,如果我那樣做的話,我想我一定會聽到一陣歡呼聲。
  然而,就在我快要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間,我腦中突然電光石火也似,興起了一個念頭!
《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