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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其英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連聲道:「不,不,他是人,不是猩猩!」
  我一時之間,不明白王其英這樣說法,究竟是甚麼意思,但是我隨即明白王其英何以要急急分辯的原因,他自然不肯承認那個人竟是一頭猩猩,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猩猩怎會給他價值連城的寶物?
  我吸了一口氣:「你別急,我只是想告訴你,因為我和那個人,也是在黑暗之中談過話,所以,我相信你所講的一切,全是真的。」
  王其英不住低聲重覆著:「我不會忘記你的,絕不會忘記你的。」
  我伸手,按在他的肩上:「不過,我相信你這是一回事,傑克上校是不是相信你,又是另一回事!」
  王其英立時握住了我的手:「你對他談談,求求你,對他講一講,那些珍寶是我的,絕對是我的!」
  我聳了聳肩,來到電話前,準備打電話給傑克。我之所以沒有立即撥動電話,是因為我在考慮,在這樣的時間,如此的深夜,去再和傑克上校通電話,是不是適合。
  就在我這略一猶豫之際,門鈴陡地響了起來。
  不但門鈴響著,而且繼而以「砰砰」的敲門聲,顯見得來人的心中,焦躁無比。
  我呆了一呆,連我打電話也嫌吵人之際,會有甚麼人來找我呢?王其英也呆呆地望著門口,我立時向門口走去,一面大聲道:「來了!」
  我將門打開,又是一怔,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傑克上校。
  我認識傑克上校已經有很多年了,熟悉傑克的許多神態,但是從來也未曾見過他像如今那樣的倉皇失措。他的神色很蒼白,在我打開了門之後,也不進來,只是站在門口不斷地搓著手。
  看到他這樣情形,我也陡地吃了一驚,剛想開口問,他一抬頭,已經看到了王其英。
  一看到了王其英,上校的神態陡地變了,他的臉色更難看,簡直是白中泛青,可是他的神情,卻由張皇失措,而倏地變成了極度的憤怒。
  我忙叫了他一聲,可是看他的情形,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我的叫喚,忽然大喝一聲,一伸手,撥開了我,直衝到了王其英的身前。
  我大吃了一驚,立時轉過身去,可是,等我轉過身去時,上校已然雙手抓住了王其英的衣服,幾乎將王其英整個人,全提了起來。
  王其英一臉的駭然之色,顯然是他全然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別說王其英駭然,連我也一樣駭然,因為上校的行動,太失常了。
  我連忙趕過去,可是上校的行動,來得極其突兀,他提起了王其英,又將王其英向外拋出去,令得王其英重重地跌在一張沙發上,他以極其咬牙切齒的神情,罵道:「你這個畜牲!」
  他一面罵著,一面又向王其英衝了過去,看他的樣子,像是想將王其英捏碎!
  這一次,我總算及時阻止了他,我趕到他身邊,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將他的身子,硬扳了過來,大聲道:「上校,你幹甚麼?」
  上校的聲音,簡直是從齒縫中迸出來的,他道:「我要殺了他!」
  他的手直指著王其英,王其英縮在沙發中,一動也不敢動,眼中充滿了恐懼的神色,而上校指著他的手,在微微發著抖,可見得他的心中,實在是激動之極。
  我一時之間,也不知說甚麼才好,但是我總算一直拉住了上校的手臂,在想了一想之後,我道:「上校,你知道他在我這裡。」
  傑克喘著氣:「不知道!」
  我道:「那麼,天快亮了,你來找我幹甚麼?」
  上校掙了一下掙脫了我的手,然後,又向前走出了兩步,看他的樣子,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才好,他終於來到酒櫃前,拿起了一瓶酒,對著瓶口,連吞了幾大口酒,才重重地放下酒瓶來。
  他手按著酒瓶,又喘了幾口氣,才轉過身來,揮著手:「你可不可以叫他走開點,我有話對你說!」
  我向王其英望了一眼:「如果你不想他聽到我們的談話,我們可以到二樓,我的書房去。」
  傑克點了點頭,我對王其英道:「你在這裡等我,千萬不要亂走!」
  王其英像是一個被暴怒的大人嚇窒了的小孩子一樣,不住地點著頭,我和上校一起上樓梯,一進了書房,上校就關上了門:「你認識宋警官?」
  我揚了揚眉:「認識的,他是你主要的助手,一個十分出色的警官!」
  傑克的神情更難看,甚至面肉在抽搐著,我就算是一個感覺再麻木的人,也可以知道,事情一定有甚麼不對頭的地方了!
  我緩緩地問道:「這位宋警官怎麼了?」
  傑克用手撫著臉,現出極其疲倦的神色來,喃喃地道:「他走了,真想不到,干了近二十年,一直是最值得信任的人,竟然走了!」
  我聽得他那樣講,心中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傑克上校這樣生氣,原來是他失去了一個得力的助手。
  像上校這樣的工作,的確是需要一個得力助手的,或許我對他的工作情形,不夠瞭解,是以也不知道他失去了助手之後的苦楚。
  但是,無論如何,為了失去助手,而如此失常,這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是以我一面笑著,一面安慰他道:「他走了就算了,誰也不能保證一輩子幹同樣工作的!」
  傑克瞪大了眼望定了我,他的神情,使我感到我說錯了話,但是事實上,我卻並沒有說錯話!他瞪了我半晌,才道:「當你提醒我,小心存放那些珍寶的時候,是不是有甚麼預感?」
  我聽得他那樣講,陡地一怔,剎那之間,我已經有點明白了!
《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