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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來也沒有在任何人的口中聽到過這樣可怕的呻吟聲。我相信這呻吟聲一定不是奧干古達發出,而是那怪眼所發出來的!奧干古達既然已成了怪眼的移居體,怪眼自然也佔據了他的發聲系統。
  這時,我已顧不得比拉爾的反應怎樣了,而且,我也沒有時間去多作考慮,因為奧干古達正在劇烈掙扎著,我迅速地摸出一柄小刀來,向後疾退出了一步。
  我才一退後,奧干古達就一躍而起,他跳得極高,足足有三尺以上,這一點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是也就在此際,我手中的小刀,已經飛射而出!
  我和奧干古達相距,不過三公尺,而目標又相當大,我自然沒有射不中的道理,一刀飛出,刀刃便插進了奧干古達胸前那只怪眼的「眼珠」之中。
  奧干古達陡地停了下來,先低頭向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又向我望來,然後,再向比拉爾望去,臉上現出十分疑惑的神情來,突然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們不怕我?不服從我的命令……這……有點不對頭,有點……」
  他並沒有說完,人就倒了下來,仍然睜著眼,可是已經一動不動了!
  比拉爾直到這時,才發出了一下尖叫聲。我知道我這一刀,已經起了作用,但是發展下去的情形會如何,我全然無法預料。我先對比拉爾大喝一聲:「閉上你的嘴!別騷擾我!」
  比拉爾給我一聲斥喝,停止了尖叫,我盡量使自己不那麼緊張,向前慢慢走了過去。我來到了奧干古達的身邊,看著他胸前的那只「怪眼」,小刀齊齊正正插在「眼珠」之上。
  那「眼珠」本來閃耀著妖異的光彩,可是這時,看起來卻只像是一塊普通的煤塊,也未見有什麼液汁流出來。我伸手出去,輕輕摸了奧干古達的臉部一下,也沒有什麼特異的感覺。
  比拉爾在這時,也定過了神來,他來到我的身邊,顫聲問:「死了麼?」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才好,他是在問那怪眼死了,還是問奧干古達死了?
  我又將手指放在奧干古達的鼻孔前,發現他還有呼吸,他沒有死!要是他沒有死,那麼死的只是那「怪眼」,可是怪眼深深嵌在他的胸口,是不是可以將它弄出來?弄出來之後,奧干古達的胸口,又會有什麼的情形,他會不會死?
  我並不是一個沒有決斷力的人,可是在如今這樣情形下,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
  比拉爾顯然比我更手足無措,我們兩人,一起在奧干古達的身邊,呆呆站立著。大約過了三五分鐘,我們一起看到,奧干古達開始眨眼,而且,手在地上撐著,慢慢坐了起來。
  我和比拉爾一起向後退出了一步。奧干古達坐起身子之後,以一種十分奇異的目光,向我們兩人望了一眼,然後低頭向胸口看去,發出了一下呻吟聲,又抬頭向我們望來:「你們終於發現了?」
  我和比拉爾互望了一眼,都不知道他那樣說,是什麼意思。
  但是,在突然之間,我明白了!這時和我們說話的奧干古達,和剛才不同。剛才,根本不是他在和我們說話,而是眼睛怪物通過他的發音系統在和我們說話。如今,才是他自已在和我們說話!我一想到了這一點,忙道:「奧干古達,你先鎮定一下,剛才發生了很多事,我會講給你聽。現在,你覺得怎樣?」
  奧干古達掙扎著站了起來,他一站起之後,就伸手去拔插在怪眼上的小刀,我忙道:「等一等,先別將刀拔出來!」
  奧干古達遲疑了一下,縮回手來,同時,又以極驚訝的神情,看著山洞四周的情形,和洞上的壁畫,他的神情,就像是他剛走進這個山洞。
  他一面看著,一面道:「就是這個山洞!就是這個山洞!」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向我們望來:「自從我身體發生變化之後,我就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知道這個傳說中的山洞一定存在,而且,我知道這個山洞的所在之處,可以找到它!」
  我不禁駭然:「你在說什麼?你不是告訴過我們,你曾經來過這裡,而因為某種原因,所以才沒有公佈這個山洞的存在?」
  奧干古達呆了一呆,苦笑了一下:「是麼?我這樣說過?我不記得了!」
  比拉爾叫了起來:「你不記得了!這本是你帶我們來的!」
  奧干古達雙手在頭上敲著,神情極其迷惘。我道:「你將事情從頭說起,你……胸口的變化,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
  奧干古達又呆了一會,走開幾步,在靠近洞壁的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我和比拉爾跟著他走了過去,看來奧干古達像是在苦苦追憶些什麼。我不明白他何以要如此追憶,因為全部事情,也不會超過一個月,他應該可以記得起來。過了好一會,他才陡地跳了起來,道:「那一次,我和比拉爾,一起在礦坑的那個通道中,硬將你拉出來,你記不記得?」
  我道:「當然記得!」
  奧干古達喘起氣來,道:「我的胸貼著通道底部,當我退出來時,衣服被擦破,我在剎那之間,全身有喪失了知覺的感覺,只是極短的時間,接著,就沒有什麼異樣,可是我的思緒,就開始紊亂起來了。」
  我和比拉爾互望了一眼:「是的,你忽然之間,要放棄一切追查!」奧干古達像是全然沒有聽到我的話,繼續道:「當天回去,我在洗澡時,才發現自己的胸口……胸口……」
  他講到這裡,聲音變得異常苦澀,難以再講下去。
《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