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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垣當時妒火中燒,幾乎想立時下車去查問究竟。可是當時,他的妻子恰好坐在他身邊,他無法這樣做,只好將怒火抑制在心裡,盡量不表露出來。
  不過當時他的臉色也已經很難看了,難看到了貞弓這樣問:「你是不是不舒服,臉色難看極了!」
  板垣連忙掩飾:「稍有一點頭痛,或許剛才酒喝多了。」
  回到家之後,趁貞弓不覺察,他打了一個電話。那幽會地點,為了不受騷擾,沒有電話,板垣打到雲子的住所去,如果雲子在家,那麼可能有小偷進了那幽會的地方。
  可是雲子的住所電話響了又響,沒有人接聽。
  板垣的心中更驚疑憤怒,但他沒有借口可以外出,所以懷著一肚子悶氣睡了下來。那一晚,當然睡得一點也不好。
  第二天一到了辦公室,他立即又撥雲子的電話,每隔半小時一次,一直到一時,還是沒有人接聽。
  板垣決定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親自到那幽會地點去查看一下究竟,他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因為心急要走,連公文包也不記得提,就匆匆離開了辦公室,在走廊上走著,走向走廊的轉角處。他的女秘書一發現他忘了帶公文包,立刻替他拿了追出來,一面追,一面叫道:「板垣先生!板垣先生!」
  板垣轉過彎角,女秘書也追了上來。就在那一剎那間,女秘書看到了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的事。
  「先是一下玻璃的破裂聲,」她事後在答覆刑事偵探員健一的詢問時,這樣回答:「接著,在向前走著的板垣先生忽然站定。我將公文包向他遞去,一面叫著他的名字,板垣先生轉過頭來,張開口,像是想對我說話,可是卻沒有發出聲音來,在他的眉心,有一股血湧出來,極濃稠,我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那麼濃稠的血,接著,他就倒了下來……」
  健一被派為板垣案件項目小組的組長,繁冗的調查工作進行了一個星期,在這一個星期之中,健一加起來的睡眠時間,不到三十小時。他雙手托著頰,手肘支在辦公桌上,望著桌上的日曆,不禁苦笑。
  他有一個好朋友快到日本來,一天之前,板垣案子忙得不可開交的時侯,就和他通過電話。電話從印度孟買打來,時間是午夜,將他吵醒,健一自一醒過來,立時頭腦清醒。他拿起電話聽筒:「我是健一,請問是誰?什麼?印度孟買打來的國際線?好的,請快點接過來。」
  打電話給健一的是什麼人呢?是我,衛斯理。
  衛斯理是什麼樣的人,當然不必再詳細介紹了。但是,我為什麼會在孟買打電話給健一,卻必須好好說明一下。
  首先,得介紹我和健一相識的經過,那是若干年前我在日本北海道旅行的事。
  當時健一才從東京帝大畢業,還未曾開始工作,我們在滑雪時相識。後來,他參加了警察工作,我們一直維持通信,他來看過我兩次,我每次到日本,也都去拜訪他。
  每次我和健一見面之際,我總是擇要地向他講述一些稀奇古怪的遭遇,他聽得津津有味。而且,不論我的遭遇聽來如何荒誕,如何不可信,他毫無保留地接受,這證明他是一個想像力極其豐富的人。
  而我一開始和健一相識,幾乎不到兩天,便成為好友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健一有一項極其特殊的專長。他的這門專長是:對野外生活的適應能力。
  健一的家鄉是日本九州中部的山區,他出生在一個十分貧窮的農家,據他自己說,兩歲喪母,三歲喪父,自此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照顧他,他自小和山中的猴子、狼、獾、熊,甚至於蜜蜂、螞蟻一起長大。當他被他的養父發現時,他說,當時他熟睡在一頭母猴的懷中,那年他十一歲。這話,當然無法得到旁證,因為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養父已經死了。
  不過,健一適應野外生活的能力超卓,我從來未曾見過第二人,有這樣的能力。
  我曾經和他一起露宿在山野間,他幾乎可以分辨出每一種不同的昆蟲的鳴叫聲,也知道怎樣去吃它們才最可口。他隨便發出一點怪聲,就可以引得各種小動物,來到他的身邊,當他是自己的同類,他能學超過三十種以上的鳥鳴聲,每一種都維妙維肖,而且可以分別雌雄。當他學起一種鳥的雄鳥叫聲之際,他的頭髮上可以站滿這種鳥的雌鳥。
  他甚至宣稱自己精通猴類的語言,事實上他也表演過好幾次他和猴子通話的情形給我看過,使我深信不疑。
  像健一這樣的人,最適宜的工作,應該是向動物方面去發展,但是他卻選擇了當警察這一行。後來我問過他為什麼作這樣的選擇,他的回答是:「我對一切生物,都已經有了極深刻的瞭解。可是,我不瞭解人。我想,警察是接觸人的行業,所以我要當警察,試圖進一步去瞭解人。」健一可以說是唯一以這個理由參加警察行列的人了!
  我打電話的原因,是因為在印度旅行……那次旅行另有目的,過程也十分有趣,但不屬於這個故事的範圍之內,所以不提……由於一個偶然的機會,接觸到了一個動物學家。這位動物學家正在為一件事發愁,使我想到了,唯一可以解決這個困難的人,只有遠在日本的健一。
  動物學家遭遇到的難題是,有一頭極其珍罕的純白色的小眼鏡猴,在印度南部森林中捕獲,自從捕獲之後,一直不肯進食,已經奄奄一息。這種眼鏡猴本身,極其罕見,白色的變種,可以說舉世僅此一頭,要是「絕食」至死,自然可惜之極。所以我想到了健一,以他和猿猴之間的溝通程度,或許可以勸這頭白色眼鏡猴放棄「絕食」。
  我和這位動物學家,先和「國際野生動物保護協會」聯絡,取得了日本方面的同意,准許我攜帶這頭白色眼鏡猴入境。然後,我就打電話給健一。
  我在電話中只說找他有極其重要的事,並沒有說明要他幹什麼。我當然不知道他正為板垣案子在大傷腦筋,甚至根本不知道有一個叫做板垣一郎的企業家被神秘射殺。
《連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