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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禁很感動:「這才是科學研究,居裡夫婦是堅信有放射性元素的存在,才會在無數次失敗之後,發現了鐳。」
  陳島廉遜地笑了一下:「到後來,我們終於有了成績,在一具接收類似脈動磁場所造成的光變信號的儀器上,有了反應。」
  我聽到這裡,陡地一呆,叫著:「等一等。」
  我在迅速地轉念:脈動磁場造成的光變信號,這個古怪贅口的名詞,我曾聽到過,一定曾聽到過!
  不到幾秒鐘,我就想起來了,那是道吉爾博士告訴我的,一艘太空船,在太空,接收到這樣的信號,經過了幾十道解析手續,變成了聲波,是地球上人類交談的聲音。收到的兩則談話,一則是有關買兇殺人,一則是一個人要謀殺美國總統。這兩件事都已成為事實。
  而現在陳島又提及了這種訊號。
  我凝神的樣子,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都向我望來,我忙道:「你再說下去,等你說完了,我再向你講另一件怪異的事。」
  陳島不知道我要講什麼,他繼續道:「這種訊號,十分微弱,但總是給我們捕捉到了,我們不斷地請工程人員改進儀器,使接到的信號能夠強些,可以通過磁帶的運轉,將之記錄下來。把信號記錄下來,就可以再把它放射出來,而我們終於做到了這一點。幫助我們做到這一點的,就是弗烈和傑克偷出來。送給尾杉的那一具儀器。」
  我嚥下了一口口水:「你是說,這具儀器,可以接收,放射那種脈動光變信號?」
  陳島點了點頭:「在研究所中,我們放出信號,其他的飛蛾,顯然全能接收得到,可以憑信號去指揮它們的行動。」
  我遲疑地問:「只是……接收、記錄了蛾類放射出來的信號?」
  陳島道:「是的,只是飛蛾,而且還只是一種飛蛾。」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可是,這具儀器,顯然有一種可以干擾人類腦部活動的力量,尾杉藉著它,增進了棋力,張強因為它而神智失常,那三個證人的幻覺,白素的幻覺,這一切,全由那具儀器產生的怪異力量而來。」
  陳島的神情十分嚴肅:「是的,這……我……想,據我不成熟的想法……是……蛾所發出的訊號,和人類在作同樣活動時所發出的訊號,性質相同,屬於同一類的訊號。」我眨著眼,一是之間不知作何反應才好。
  過了好一會,我才講得出話來:」陳博士你是想告訴我,已經發生了的這些事,都只是偶然形成的?」陳島綴緩地道:「正是這個意思。」
  我還想說什麼,陳島作了一個手勢,阻止我說下去:「正由於人腦活動所產生的信號,與飛蛾類似,所以,飛蛾的信號發射,被人腦接收了,就會干擾人腦的活動。被干擾了活動的人,我們可以稱之為受害者。」
  我不同意陳島的話,但暫時也不想反駁。陳島指著洪安:「在研究所中,第一個受害者是洪安,他的腦部活動,受到了干擾,所以他以為發現了一隻新種的蛾。」
  洪安喃喃地說了一句什麼,聽不清楚,多半是「明明是有一隻蛾在,你們自己看不見」之類。
  陳島又道:「在研究所之外的受害人是尾杉。尾杉的情形比洪安更槽,因為他完全不懂,他只是聽我講起這個理論,他買了記錄訊號的磁帶,腦部受到了極大的干擾,這種干擾,可能在某種程度上,使他易於接收他人腦部活動放出的訊號,那是我的假設。如果他有了這樣的能力,他就等於可以直接知道人家在想什麼。」
  我吸了一口氣,這個分析,和我的假設一致,陳島又道:「不過這種能力,不穩定或者模糊。他只知道一點道理,那副耳簡,並不是研究所的出品。我相信是弗烈或傑克做來給他,便於使腦部接收到訊號,那十分危險,使人腦受干擾的程度增加,張強的墜樓,就是這種情形下產生手悲劇。」
  梁若水發出了一下低低的長歎聲,我也不由自主,歎了一口氣。
  陳島繼續道:「張強受了干擾,那三個酒店職工的腦部,也受到了干擾。這種干擾是如何形成,如何影響,如何控制,如何在特定的憎形下才和人腦的活動發生作用,我們一無所知。像時造先生,他顯然是在尾杉的住所之中就受到了干擾,可是在若干時日之後發作,使他無法在鏡子中看到自己。」
  時造發出了一下十分苦澀的笑容來:「是不是可以使我又看到自己?」
  陳島道:「我不知道,你可以到我的研究所來,接受進一步的干擾,只要你有勇氣的話。」
  時造道:「只要使我能看到自己,何需勇氣?」
  陳島苦笑了一下:「或許,在再受到干擾之後,你一照鏡子,看到的是兩個自己,也有可能,看出來,你自己是一隻蛾。」
  時造「啊」地一聲,吞下了一口口水,不再出聲,神憎十分可怖。一個人在鏡子中看不到自己,已經夠可怖了,要是一照鏡子,看出來的是一隻蛾,或是不知所云的一個怪物,那自然更恐怖。而這種情形,完全可能發生,要看腦部活動受到了什麼樣的干擾而已定。
  梁若水忽然道:「你當日曾說,只要讓洪安出院,你就可以讓他痊癒,是不是你已掌握了什麼方法?」
  陳島道:「我知道洪安的受干擾,是因為他長期記錄、放射同一信號之故。那訊號,是雌蛾發出來,引誘雄蛾的。我想,如果再讓他長期接觸蛾類找不到同類的訊號,或許可令得他眼前的飛蛾消失。」
  我大聲道:「陳博士,你的立論不通,你說,由於蛾發射的訊號和人腦活動的信號是同類的,所以人腦就受到了干擾,蛾的活動一直存在,為什麼以前沒有人受到干擾?」
  陳島望著我,微微一笑:「第一,你怎知以前沒有人受到干擾?世界上那麼多千奇百怪的瘋子,是從那裡來的?第二,經過我們處理的訊號,再放射出來,通過了儀器放大,比原來的強烈了許多倍,所以也比較容易和人腦發生作用。」
  陳島的解釋,可以說合乎情理。
  他又歎了一聲:」研究蛾類,會研究出這樣的副作用,真是始料不及,我鄭重考慮,是不是再進一步研究下去。」
  梁若水立時道:「當然繼續下去。」
  陳島一字一頓道:」著是再繼續下去,研究的目標,就是要搜集,設法捕捉人腦活動所發出的訊號了。」
  梁若水道:「那有什麼不可以,我是精神病醫生,有這方面的知識,可以和你研究。」
  我感到不寒而慄:「把人來作試驗品?」
  梁若水立時說道:「可是想想,如果成功了,那將是什麼樣的發現。」
  我苦笑了一下,並沒有再去阻止他們,誰知道研究下去會怎麼樣,或許人類的科學進展,總有一天會到這一地步,他們不去做,也有別的人去做的。
《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