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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是貪心得不到滿足的人,都會有一股狠勁,他咬牙切齒,又咕噥了一陣,可是我根本懶得聽他的,自顧自走了開去。
  在這時候,我已經有了決定,船一靠岸,用「兄弟姐妹號」上的運載設備,把那容器弄上岸去,然後,就提議毛斯在碼頭上搭一個營帳,先住下來,然後再在碼頭上就地主持拍賣——因為我估計他根本連運走那個容器的能力都沒有。
  唯一可慮的就是哈山知道了另有一個這樣的容器,會急於想得到手,那麼,毛斯就有了敲竹槓的機會。哈山為人雖然精明,可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事情和他的身世有關,一生的遺憾,有希望補救,他就會不借任何代價。我很後悔把和哈山有關的事情告訴了他,得想一個什麼法子補救才好。
  當天色黑下來時,我和陳落、李平一起用了一餐豐富的晚餐,又交談了一會,喝了一些酒,準備睡覺了,我喜歡聽船頭衝破海水所發出的水聲,所以把艙房的一個圓形的窗口,半打開著。
  那窗子的直徑,約是三十公分,窗子對著船的左舷,如果探起身來,可以看到冷冷的月色,和平靜的水面被船身劃出來的粼粼水波。
  我躺在舒適的床上,在有規律的海浪聲中,正朦朧想睡去,忽然一下子,我陡然睜大了眼。
  這時,我其實全然不知道有什麼事發生了,我之所以驚醒,全然是多年來的冒險生活,使我憑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感到有事情發生了。
  我睜開了眼,艙房中自然沒有著燈,很黑暗,我一動也不動,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在未曾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之時以不變應萬變是最好的辦法。
  所以,我能看到的,只是艙房的一個角落,在視線所及的範圍中,一點異狀也沒有。
  而就在這時,我已經知道發生的是什麼事了。
  因為在一剎那間,一睜開眼來,我就屏住了氣息,所以我聽到另一個人的呼吸聲,自我的左側傳來。
  我也立即可以肯定,那個人並沒有進艙房來,他只是把臉湊在我半打一的窗前在窺視我。
  我如果要看到這個人是什麼人,就必須半轉過頭去。我首先想到的是:這個人一定是毛斯,我準備立即轉過頭去,大聲叱喝他。
  可是一轉念間,我忽然又想到,這個人,如果不是毛斯,那會是什麼人呢?他半夜三更來窺視我,又有什麼目的呢?自然非要弄清楚不可,轉頭轉得太快,若是一下子把他嚇走了,可能連他是什麼人都看不清,因為他既然把臉湊在窗前,就必然背著光。
  所以,我先不轉過頭去,只是盡量使眼珠向左移,我受過這種「斜視」的訓練,受過這種訓練的人,可以藉著眼珠的移動,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角度。
  這時,我自然不能單憑眼珠的左移就看到窗口,但我只要略轉動一下頭部,就可以達到目的,這種小動作,窗外的那個人就算緊盯著我,也不容易覺察。
  後來,我想起來,心中很有點慚愧。因為在一剎那間,我心念電轉,想著在窗外的會是什麼人時,竟想到了大有可能是陳落或是李平。
  船上一共只有六個人,我躺在床上,沒有化身。不會是大半和小半,他們兩人笨頭笨腦——凡是笨頭笨腦的人,有一個好處,就是不會鬼頭鬼腦,很少兩者兼備的。
  最有可能是毛斯,而我之所以不一下子就轉過頭去的原因,就是因為想到:如果不是毛斯,那就是陳落或者李平了。
  我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由於陳、李兩人,是雲四風的手下,我始終覺得雲四風雖然盡力幫忙,可是總是十分神秘,雲氏兄弟、木蘭花姐妹,他們一定在從事一項十分秘密的工作——白素可能知道一些,可是也無意告訴我,這是我產生反感的原因。
  那麼,會不會是陳、李兩人在船上,另外有窺視我行動的任務呢?
  當時,想到了這一點,並不算過分,但事後想想,總有一點慚愧:竟然這樣不相信人。
  閒話少說,當時,我極小心地把頭偏移了一些,由於眼珠早已盡量移動,所以,已經可以使我看到窗口了。
  正如我所料,有一張人臉,湊在窗口上,正在向我看。而由於窗口不是很大,那人的一張臉幾乎佔據了窗子的整個空間,背著光,我看不清他是什麼人。
  這時,我也知道何以我一下子驚覺過來的原因了,因為我本來只是半打開窗子的,這時,窗子卻是完全被推開了的。
  一定是那人推窗子的時候,令我驚覺的——就算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他的動作也未免太大了一些,怎能不使我產生警覺?
  我看不清那是什麼人,但是在黑暗之中,也可以感到他目光灼灼。
  雖然這個人在窗外,而且窗子相當小,這個人想從窗中鑽進來,要很花一點功夫,可是這種情景,還是十分駭人。我沉住了氣不出聲,看他有什麼進一步的行動。
  那人向艙房中看了一會,像是醒起自己的臉,遮住了光源,以致看不清房中的情形,因此他的臉向後略仰了一仰,離開了窗子一些。
  這個動作,令得月光和燈光都立刻映在他的臉上,我自然也一下子看清楚了他是什麼人。
  在我看清了他是什麼人之後,我估計,我至少有十秒鐘之久,呆若木雞,一動也不能動——在那十秒鐘之中,他如果向我採取行動的話,只怕任何行動,我都沒法子防範,因為太意外了。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