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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說到這裡,也現出了怪異莫名的神色來,停了好一會才繼續下去:「我和令尊是那麼深的交情,怎麼也想不到,我說了一句那麼普通,又合情合理的話,令尊會突然大怒,他一翻手腕,就掣出了一柄匕首來,青筋畢綻,臉漲得通紅,大喝:是我的朋友,再也別提起這兩個孩子的娘,要不,現在就割袍絕交。」
  老人家雙眼睜得極大,神情駭然:「在這種情形下,我還能說別的嗎?只好連聲道:不提,不提。不提就不提,一輩子再也不提。」
  白素兄妹兩人聽得老人家這樣說,不禁面面相覷,知道問不出什麼來了。
  可是老人家又作了一點補充,倒令他們多少有了一點線索。
  老人家看到兄妹兩人失望的神情,不免歎息:「在江湖上討日子的人,講的是一個『信』字,答應過不提的,自然不能再提,我後來和很多老朋友,背著你爹,大家討論過這事,都一致認為,白老大可能在女人面前栽了觔斗,他是個好勝性極強的人,所以就再也不願人提起了。」
  老人家又安慰白素兄妹:「令尊說等你們長大了就告訴你們真相,那也沒有多少日子了。」
  白素兄妹無可奈何,正要向老人家告辭的時候,老人家又道:「我那次見到你們兄妹兩人,令尊才遠遊回來,他是三年前出發的,先是到四川去,和當地的袍哥聯絡,陸續有人在四川各地見過他,後來,足有兩年,全無音訊,我見到他的時候,只覺他滿面風塵,顯然是遠行甫歸,連說話也有四川音,小女娃——那就是你,頸間還套著一個十分精緻的銀項圈,看來也像是四川、雲南一帶的精巧手工。」
  白素兩兄妹連忙問:「那麼說,我們的母親,有可能是四川女子?」
  老人家搖頭道:「那就不知道了,令尊足有兩年不知所蹤,誰知道他和什麼地方的女子成了婚配?」
  這算是唯一的線索,但是也一無用處,無法對解開謎團起作用。
  我用眼色表示心中的疑惑,因為我不知白老大用什麼方法,可以令謎團維持到白素兄妹成年。
  白素道:「在見完了那些叔叔伯伯之後,我和哥一起去問爹,哥問的是:『爹,什麼時候,才叫做成年?我今年十六歲了。』爹答得十分認真,而且肯定:『十八歲,可以說成年了。』哥和我互望了一眼,心想,再等兩年就成了。」
  白素說得很詳細,我耐心聽著,這是他們白家的怪事,我自然大有興趣。
  白素吸了一口氣:「哥哥終於十八歲了,他過生日那一天,爹十分隆重,請了許多在江湖上有身份有頭臉的人物來,把哥哥介紹出去,以後在社會上立足,好有個照應,哥哥和我商量過,強忍著,一直到深更半夜,只剩下我們父子三人了,哥哥才又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我聽到這裡,失聲道:「白老爺子這可不能再推搪了,一定得說出秘密來了吧。」
  白素苦笑:「哥哥才問了一半,爹就作了一個阻止他再說下去的手勢,說道:『你成年了,你妹妹可還沒有成年。』我一聽,忙道:『我可以不聽,你說給哥哥一個人聽就可以了。』我說著,轉身就走。」
  我拍掌道:「好主意,令兄若是知悉了秘密,自然會說給你聽。」
  白素瞪了我一眼,像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我攤了攤手,表示不明白白老大如何再推搪。
  白素歎了一聲:「爹一聽,就叫住了我,對哥哥道:『你成年了,你妹妹還沒有成年,我要是告訴了你,你們兄妹情深,你一定會告訴她。可是你一知道之後,也會明白事情是絕不能告訴她的,那必然令你們兄妹疏遠,感情大起變化。』我們想不到他會這樣說,都傻了眼。」
  我也大是不平:「這簡直是撒賴了。」
  白素苦笑:「爹自己也知道有點說不過去,所以又向我們動之以情,他又道:『而且,這……事,是我有生之年,絕不願再提起的,你們一定要追問,我沒有法子,可是總要你們體諒一下老父的苦處,這事現今說一遍,兩年後小素成年了,再說一遍,那會要了我的老命,你們又於心何忍。』他說到後來,雖然沒有落淚,可是也已經雙眼潤濕了。」
  白素說到這裡,呆了一會,才又道:「爹那時正當壯年,他為人何等氣概,平日意態豪邁,龍行虎步,只聽到過他響遍雲霄的縱笑聲,和睥睨天下英雄的狂態,幾時曾見過他這等模樣來?我和哥哥當時就抱住了他,答應等我成年了一起說。」
  我用力拍了一下大腿:「你們上當了。」
  白素笑得很佻皮:「自然,事後一想,我們也明白了,我心中暗罵了爹一聲『老狐狸』,這是我對爹的第一次不敬。」
  我哈哈大笑:「一之為甚,其可再乎?」
  我的意思是,對父親的不敬,有了第一次,難道還可以有第二次嗎?
  白素沒有立時回答,我接上去:「兩年很快就過去,白大小姐,終於十八歲了,自然,白老大也有十分隆重的安排,等到夜闌人靜,兩兄妹自然又該發問了。」
  白素閉上眼睛一會,像是在回想當時的情形,過了一會,才道:「那一晚,是爹主動提起的,他把我們叫進小書房,我緊張得心頭亂跳,因為很快就可以知道自己生身之母的秘密了。」進了小書房之後發生的事,白素、白奇偉、白老大三個人之間的對話,後來,白奇偉也向我說過,和白素的敘述,完全一樣。
《探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