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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之間曾有一段對話:
  我說:「她就算不是女野人,也是一個苗女,我不認為苗女有必要懂英文。」
  白素道:「我不認為她是苗女——我的意思是,她不會在苗疆中過一生,以她的聰明才智,絕不會。」
  我沒敢出聲,因為我早已隱隱感到,白素對紅綾的感情異樣,她要把紅綾帶出苗疆,引向世界的意圖,十分明顯,我也不會反對,但是也不鼓勵。
  白素那天,教的是一個「貓」字。
  攝影機可能是固定在架子上的,所以看到白素,也看到紅綾。紅綾正和一群猴子玩成一團。
  我絕不懷疑紅綾懂得猴子的語言,她甚至可以和猴子心靈相通,看她和猴子一起玩的情形,她自己也根本是一隻大猴子。
  而且,還有一個十分異樣的情形,若是有研究靈長類動物的生物學家看到了這異樣的情形,必然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和紅綾在一起嬉戲的猴子,至少有三四種不同的種類,有一雙長臂猿,有一隻是罕見的金絲狐猴,還有三隻身型很大,頭上有一圈棕黑色的長毛,也叫不出是甚麼名稱來的猿猴。
  猿猴具有「種族主義」,不同種的猿猴,不會走在一起,看到一大群猿猴在一起,必然是同種類,或是及其相近的種類。
  這時,三四種種類絕不相同的猿猴,不但和紅綾玩,互相之間,也玩作一團。
  紅綾是由一種被稱作「靈猴」養大的,據苗人說,靈猴是一切猿猴的王,是不是紅綾也有著可以號令天下猿猴的本領呢?
  白素攤開了書,紅綾一下子躍向前來,十來隻猴子也跟著躍向前。攤開了的書上,有幾隻貓,也有老大的一個貓字。
  紅綾看了一眼,就大聲念出來:「貓」。
  接著,她又用英語念了,再用「布努」念,還觸類旁通地向一邊指了一指,白素面有嘉許之色——多半紅綾所指之處,有貓只在。
  然後,白素就取出了硬紙板和筆,紅綾一看到,就皺起了眉,抿起了嘴,一副不願意的樣子。
  白素循循善誘:「來,寫這個貓字,照著寫。我教過你了,你會寫的。」
  紅綾不肯去接紙和筆:「我不寫。」
  白素搖頭:「你要寫,人一定要會寫字,猴子才不用寫字,你是人,要寫字。」
  紅綾搖頭,又向一旁一指——那邊一定有一些人在,所以她說的是:「他們都不寫字,我也不要寫。」
  這個問題就不容易解釋了,窮鄉僻壤中的苗人,當然不會寫字,可是白素再有辦法,也無法向紅綾說得明白這個問題。
  白素十分有耐心:「我昨天教過你寫這個貓字,你是忘記了?」
  紅綾一揚眉:「我記得,不必你教,我看到甚麼字,認得它,就會寫,可是我不願意寫,認識就行了,我為甚麼要會寫?」
  紅綾這時,不但學會了說話,而且,伶牙俐齒得叫人吃驚。
  白素笑了起來:「你不會寫,人家怎麼知道你想表示甚麼?我已教過你,文字,是——」
  紅綾不等白素說完,就道:「我要人家知道我的心思,我會說。」
  她用手指著自己的口,開合了很多次,表示會說話就可以了。
  白素仍然笑:「那人不再你身前呢?你說的話,他聽不到,就得寫了送去他看。」
  紅綾又大搖其頭,伸手直指白素:「你不是告訴我,外面世界,隔著幾千……老遠,也可以講話。」
  白素呆了片刻,說不出話來。
  我看到這裡,不禁「哈哈」大笑:「看來,你找不出理由要她學寫字。」
  白素正在我身邊,她苦笑:「你能想出甚麼理由來,使她學寫字嗎?」
  我道:「以她此際的知識程度而言,確然很難,她認識字,可以看書,可以通過文字來接受知識,會不會寫字,確然沒有甚麼大不了。」
  白素生氣:「我一直想不出辦法來,你怎樣可以這樣說,文字的功用那麼大——」
  我笑:「細想起來,也不是那麼大,就算要著書立說,也不一定會寫字,可以口述,由他人筆錄。」
  白素悶哼一聲:「不像話。」
  我心急想看下去,因為我知道白素要紅綾寫「貓」字,她一定非達到目的不可,看紅綾的情形,不會肯寫,且看白素有甚麼法子收服女野人。
  白素又向紅綾灌輸了一些要學寫字的道理,紅綾一個勁兒的搖頭——在紅綾搖頭的時候,那十來隻猴子,也就跟著一起搖頭,情景十分有趣。
  白素最後大聲道:「你根本不會寫。」
《繼續探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