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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一見鍾情
  他說了一句,又頓了一頓:「一定是我以前聽這聲音時,她說的不是法語,所以雖然覺得熟,可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是甚麼人來。」
  溫寶裕這樣一說,我也大是犯疑,可是卻也想不起是甚麼人。在那片刻間,我想了幾個人,但由於那女聲是替一個獨裁政體在傳遞信息,所以我自然而然想到了那幾個女特務,例如黃蟬、水葒等等。
  戈壁沙漠則搖頭,顯然他們並不覺得那聲音「很熟」。正在這時,只聽得大廳之外,忽然傳來了極其清脆的「哈哈」一笑。
  溫寶裕.一聽笑聲,就直跳了起來,張口欲叫,我一伸手,遮住了他的口,顯然他也想到了。
  良辰美景機靈,大聲喝:「小寶,你像是臉部肌肉抽筋,卻是為何?」
  小寶伸手在臉上撫摸了一下:「有嗎?沒有吧!」
  良辰美景拿他這個滑頭無可奈何,轉來問我:「最近有甚麼稀奇古怪的事嗎?」
  她們竟然還想欺瞞下去,我自也不揭破:「有嗎?沒有吧!」
  溫寶裕一笑,指著兩人:「你們祖上是抗暴英雄,在你們身上,應該有點遺傳才是。」
  良辰美景略怔了一怔,她們為人,冰雪聰明,自然一下子就明白,她們的把戲被戳穿了。
  兩人咕咕笑:「抗暴的結果,必然是勝利了就建立一個更殘暴的政權,好又讓他人去發揮抗暴這種高貴的品德。」
  溫寶裕搖頭:「一點也不幽默。」
  我也道:「和這種獨裁者在一起,還要幫他做事,無論如何,都不是光彩的事。」
  戈壁沙漠直到此時,才從我們的話中,聽出了一些苗頭來,驚訝莫名,指著良辰美景:「那錄音帶,就是你們說的。」
  良辰美景受了我的指責,現出十分委曲的神情,四面看看,我知道她們的鬼主意,是想看看白素在不在,好向她訴苦。
  白素不在,她們只好委曲地道:「認識他們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我悶哼一聲:「後來知道了,就應有所取捨。」
  良辰美景抗議道:「後來知道了,也很知道他們的真正為人,所以感到並沒有必要斷絕來往。」
  溫寶裕加入攻擊:「那證明你們的判斷力有問題,你們——哼哼!」
  他在「你們」之後,並沒有說甚麼,只是以「哼哼」兩聲來代表,我倒是知道他想說甚麼,那流於人身攻擊。他是想說,良辰美景在一個極度封閉的環境中長大,一腦子的封建帝王思想,雖進入了文明社會,但是仍然沒有多大的改變。
  他的這種態度,令得良辰美景大怒,俏臉煞白:「你這樣的態度,分明是不能容納與你見解有異的行為,這才叫獨裁。」
  溫寶裕應對如流:「小姐,世上有一樣衡量行為的標準,叫作公理:兇手再狡猾,再辯稱他有權殺人,但是在公理面前,他總是兇手。」
  良辰美景並不服輸:「殺人這行為的本身,在公理面前,也不說明甚麼。扔兩個原子彈,炸死了幾十萬日本人是殺人;南京大屠殺,殺死了幾十萬中國人也是殺人,在公理面前,如何衡量?」
  溫寶裕揚眉:「那就要看你的立場了,小姐。」
  良辰美景不示弱:「是不是立場互異,就要殘殺?」
  他們雙方,本來就常拌嘴,但都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如今畢竟長大了些,開口辯起深奧的問題來了。
  這種問題,是永遠辯不出結果來的,再說下去,他們年輕氣盛,難免要變成意氣之爭了。
  所以,我大喝一聲:「別爭理論了,說些事實。」
  溫寶裕立刻像一隻鬥雞一樣,向良辰美景怒目而視,等她們先開口。
  我笑道:「原則性、理論性的問題,先放在一邊,說點實際的問題。」
  溫寶裕和良辰美景搶著道:「實際的問題是——」
  我道:「小寶,女士優先。」
  良辰美景卻不領情:「所謂『女性優先』,其實是大大地歧視女性的行為,不必承讓,小寶先說。」
  溫寶裕道:「先說就先說。實際問題是,兩位女士是代表一個獨裁政體,當說客來了。」
  良辰美景立即道:「我們只代表了兩個人——這兩個人的情形和我們一樣。」
  溫寶裕自然知道「情形和我們一樣」是指同是雙生兒而言,但是他卻故意道:「是嗎?甚麼時候,兩位的手上,也沾滿了反對者的鮮血?」
  良辰美景被溫寶裕氣得說不出話來,我看看他們漲紅了臉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就替她們打圓場:「好了,我曾向那個一言不發的朋友提了兩個條件,第一個條件,是要錄音的人來,現在你們已經來了;第二個條件,你們當然知道。」
  良辰美景道:「是,衛叔想知道那研究室中,在進行甚麼樣的研究。」
  我忙道:「不是『那研究室』,而是『那研究所』。」
  雖然「室」和「所」只是一字之差。而且意思也差不多,但是差別極大。
  如果是「室」,那麼涉及的,就只是發生離奇爆炸的五十九號研究室的事。如果是「所」的話,那麼,就關乎整個研究所的事了。
  我提出這個條件,本意就是刁難,我以為,這個研究所的規模如此之大,保安如此之嚴,獨裁者絕不可能把它的秘密暴露。
  也就是說,我的條件,對方不會接受,那麼,我自然也可以順理成章,不和他們發生任何關係了。
  所以,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那是一定要講明白的。
  誰知,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良辰美景的出現,已是一次意外),良辰美景立時道:「是,我們說錯了,是整個研究所的秘密。」
  這回輪到我吃驚了,我望了她們片刻,才道:「你們相信他們會把整個研究所的秘密,向我開放?」
  良辰美景卻道:「我們找不出不相信的理由。」
  我仍然不敢相信,一面搖頭,一面道:「用甚麼方式可讓我住進研究所去?」
  良辰美景笑了起來:「用甚麼方法都可以,不過,住進去的方法太笨了些。」
《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