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把頭賣給識貨的(2)

  可是我聽了之後,心中卻陡然一動,隱約之間,思潮洶湧。
  我首先想到,猜王大師是一個奇人,奇人往往有奇行,把頭賣給識貨的,這種奇行,發生在他的身上,也並非不可能。
  因為從發生的情形來看,猜王是自己把頭割下來,或讓人把他的頭割下來帶走的,那麼,其間豈不是大有「把頭賣給識貨者」的意味在?
  我心頭亂跳,問藍絲:「降頭術中,人頭有什麼特別的用處?」
  我這樣一問,藍絲也立時知道是何用意了,她道:「降頭術中,人頭有很多用處,但是沒有人會把自己的人頭割下來給他人的!就算師父對什麼人感恩,或是感到了深厚的知己之情,也不致於把自己的頭割下來給別人的!」
  藍絲的說法,自然無可辯駁,我向小寶望去,只見他張大了口,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他只是道:「至少,有這樣的可能性!」
  藍絲歎了一聲:「我不知道!」
  說到此時,電話響起,是黃堂來的報告:「田活到了機場,買了去新加坡的機票!」
  我呆了一呆:「他——」
  黃堂接著道:「他半年多前,就是在新加坡失蹤的,我看他到新加坡是煙幕,他故技重施,又想回到他失蹤的那地方去。」
  我道:「你說得對,離境之後,如何跟蹤?」
  黃堂道:「請你出馬!」
  我想不到他有此提議,想了一想,就道:「好,我盡快趕來,設法延遲班機起飛,並安排我在他身邊的座位,我和你在機場見,口號是:賣人頭!」
  黃堂道:「要口號幹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就中止了通話。
  五十分鐘之後,當我站在他的面前,說出了「賣人頭」三字時,他當然知道要口號有什麼用了,因為經過了化妝,若是沒有口號相認,他根本認不出我是誰來!
  我留了一圈鬍子,又變了臉型,看起來,像一個學者,這也正是我喬裝的目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幹這類勾當了,這次要來跟蹤田活,簡直是拿核子彈去炸一隻麻雀,大材小用之至。因為田活一點也想不到會有人跟蹤他,根本一點防備也沒有,我很容易,就進入狀況了。
  飛機還沒有起飛,我在他身邊一坐下,就向他道:「啊,你就是在會上打斷了陳博士發言的那位!」
  田活立即對我有興趣:「你是與會的生物學家?」
  有了這樣的開始,我和他之間的談話,自然容易進行得多。
  在幾小時的航程之中,我並不心急,只是投其所好,和他大談細菌病毒的幻想式理論,令得田活大有相見恨晚之感,甚至在講話之際,也故意學著我那一口印度式的英語來遷就我——我給他的卡片,銜頭是斯里蘭卡一間大學的生物學教授。
  及至說到了人類最大的敵人,就是小到了要在幾千倍的放大鏡下才能看得見的病毒時,田活更是發出了連串的呼叫聲,以表他心中的歡喜,引得其餘的乘客,為之側目。
  我這樣刻意結交,行為不能算是高尚,但是為了弄明白真相,也就說不得了。
  到了目的地,一直到出了機場,田活仍然握住了我的手不肯放。
  在那幾小時的傾談之中,我已經可以肯定,田活是一個很直率單純的人,在談話中,我也發現他有好幾次,衝動地想向我傾訴什麼,但終於忍住了沒有說出口的情形。而且,他對這種情形,也很是難過,這表示他真有萬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沒有說。
  而這時,我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才認識了不過幾小時的陌生人,他已有什麼都對我說的意願,也可知他為人是如何直率。
  所以,在機場出口處,他一再不肯放我走的時候,我心中已很是不忍,很想對他說穿了我就是衛斯理,不想再戲弄他了!
  可是,想到藍絲那種焦切的神情,雖然作為線索來說,還極是虛無飄渺,但這是唯一可循的途徑,總不能輕易放棄了。
  我第八次表示要和他分開,田活歎了一聲:「王先生,和你真是相見恨晚,你見識高超,我以前竟然沒機會認識你,真是白白活在世上了!」
  他的話雖然誇張,但是說來卻又誠摯無比,叫人並不懷疑他的誠意。
  我忙道:「你太恭維我了,只是我在這個領域上,有許多想像,我還有更多的設想,只是未能詳細說。」
  田活直跳了起來:「那太好了,王先生,我有一位朋友,這位……朋友……有極駭人聽聞的設想,不知你是不是肯見一見?」
  我心中暗想,田活真是胸無城府,什麼都不用我開口,自己會送上門來。
  我故意遲疑了一下:「我在新加坡只有三天時間——」
  田活忙道:「我明天就帶這位朋友來見你!」
  我留意到他在提及「這位朋友」時,並沒有使用第三人稱的代名詞,但是我已可以斷定,這位朋友,一定就是他曾提到過的那個「她」,那是一個關鍵人物,我當然很想一見。
  既然他說會帶來見我,我也不必心急了,我點了點頭,告訴了他我會下榻的酒店,然後在酒店門口分了手。
  我在來的時候,和小郭聯絡過,他派出了一男一女兩個得力人員,負責跟蹤田活,而且和新加坡的同行,也有了聯繫。
  所以,當田活坐上了出租車離去時,至少已有三個人,釘上了他。
  我相信田活,一定會第一時間,去見那個神秘的「她」,所以田活一上車,我就通過通訊儀,和小郭的手下聯絡:「目標去見一個人,是女性,那女性才是重要的目標,請加留意!」
《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