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在那一剎間,我們也有一定程度的猶豫,也體會到了沈魂一直難以決斷,確然有他的苦衷。
  還未曾等我們再決定,藍絲已道:「當然是我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過考慮,她說「當然」,那是因為事情和溫寶裕的下落有關,她和溫寶裕是早已有了白頭之約的。
  沈魂道:「好,那就由你獨自……起念。」
  我忙道:「為什麼?我們不能旁觀嗎?」
  沈魂道:「不能,蛙仙曾一再吩咐,只能獨自進行。」
  我冷笑:「我不信你也不在一旁察看情形。」
  沈魂的聲音,聽來十分無奈:「我無形無體,如何察看?」
  我怔了一怔,我不是靈魂,自然無法知道靈魂的存在情形,我向白素望去,一面搖頭:「要是結果連藍絲也不見了,豈非更麻煩。」
  在這方面,白素比我勇氣還高:「若是這樣,我們仍可嘗試。」
  藍絲道:「我會設法……不論在什麼情形之下,都和你們聯絡。」
  我喃喃地道:「但望你能!」
  白素已拉了我一下,沈魂忽然道:「借衛兄衣袖一用。」
  我乍一聽,不知道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然後立即明白了,他是要離開那塊板,附在我的衣袖之上。我等了片刻,一點感覺也沒有,只聽得沈魂又道:「姑娘……寶盒……那活路的情形如何,若有所知,千萬請轉告!」
  藍絲爽快地答允:「好!」
  我和白素一起站了起來,看著藍絲捧著那塊板,走進了易琳的房間之中,把門關上。
  這時,我的感覺異樣之至,不單是因為有一個鬼魂附在我的衣袖之上,而且這個鬼魂生前,還是曾一度富甲天下的沈萬三。更由於我全然無法想像藍絲進了房間之後,會有些什麼事發生,那盒子是以什麼方式「回家」來。
  白素也屏住了氣息,我壓低聲音問:「沈員外,房內發生什麼事,你不能知道。」
  沈魂回答:「我不敢忤蛙仙之意。」
  白素也壓低了聲音:「可以問藍絲。」
  我一句話在喉嚨打了一個轉,沒說出來,這句話是「要是藍絲也不見子,找誰問去?」
  這時,我們和藍絲雖然只是一門之隔,可是卻像是處身於不同的世界一樣,我在門前踱來踱去,問了十七八次:「那盒子究竟是什麼東西?」
  白素居然每一次都回答,她的回答大多數是「說不上來」、「可以是任何東西」。
  也有的時候,她的回答比較具體一些,例如:「那是一個交通工具,可以發出能量,把人分解成為分子運送到遠處去,譬如說,送上活路。」
  我搖著頭,仍然發出同樣的老問題,白素又不嫌其煩地補充:「他本身能大能小,小到如一粒芝麻,就算仍在房間之中,你也找不到他。」
  我沒好氣:「你何不說他小到如一粒微塵?」
  白素道:「有何不同?大、小本來只是一個概念,在人看來,汪洋大海,大至極點,但是在整個宇宙來說,地球上的那些水,算是什麼?或許以為整個宇宙大至極點了吧,又焉知天外沒有天,整個宇宙,也不過是一粟之微。」
  我苦笑:「聽來很偉大,可是不能解決實際問題:那盒子究竟是什麼?」
  白素極有耐性:「說不上來,可以是走上活路的導行儀。有一點可以肯定,能夠通過他,由死路到活路,對人類有大大的好處,只可惜沈員外不敢下定決心去上路,以致至今仍然成為遊魂。」
  沈魂對白素的議論,頗有反應,哼了一聲:「我吃過一次虧,怎能不學聰明些。」
  我好奇:「說真的,你究竟怕什麼?」
  沈魂長歎:「說真的,我獲罪於人間的皇帝,身受極慘。更怕獲罪於陰間的閻王──試想,閻王注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人的生死,由閻王操縱,硬要去走活路,豈非和閻王挑戰,閻王焉有不大為震怒之理。我怕吃罪不起。」
《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