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七、幻境與現實
  金維皺著眉,在努力消化我的話——我說過這種情況不是很容易瞭解的。
  過了一會,金維若有所悟地點頭,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是進入了幻境,看到了發生過的事情,看到的一切,並不是我的幻覺。」
  他能夠這樣說,表示他對於這種怪異的情況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理解,他的確有著極高的理解能力——非人協會的會員當然不是打獵好就可以當的。
  我立即道:「你見到的一切,都曾經發生——事情和紅綾有關,請你說詳細些。」
  金維感到很委屈:「我還說得不夠詳細?」
  我苦笑:「對不起,事情一和女兒有關,我就不由自主感到緊張。」
  金維吸了一口氣,繼續敘述。
  當時神鷹呆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突然騰空而起,直衝向天,快絕無倫。等到金維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抬頭看,神鷹已經成了一個小黑點。
  金維從頭到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這時候也當然知道神鷹是去找它的「老朋友」去了。
  他本來想憑自己對鷹的認識,來排解紅績和神鷹之間的爭執,可是他出了聲之後,紅綾對他根本不加理睬,那使他感到無趣之至,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
  只見神鷹飛走之後,紅綾抬著頭,怔怔地望著天上,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金維等了一會,紅綾還在發楞,金維忍不住走向前去,在紅綾面前搖了搖手,紅綾仍然視而不見,忽然又歎了一口氣,道:「在做一頭鷹有什麼不好?自由自在在空中翱翔,哪像人,雙腳定在地上,想飛只有在做夢的時候!」
  她說著,身子向上跳了好幾下,像是想證明她的話:人是飛不起來的。
  然後她又搖了搖頭,神情很是不解,轉身走了開去。
  這一切把金維看得目瞪口呆——倒不是紅綾根本把他當作不存在,而是他在想紅綾究竟為了什麼事情而煩惱?她和神鷹又為了什麼而吵架?
  金維說到這裡,向我望來。
  我也在想同樣的間題,雖然還沒有答,可是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懼感。
  因為我想到了紅綾和神鷹吵架的原因!
  雖然我早已經想到過紅綾對這個雞場如此我興趣的原因是為了神鷹——在雞場中有公雞幾乎變成人的情形發生過,說明雞場是一個極其特殊的環境,在這個環境中,生物的生命形式有可能發生極大的改變,從其他的生物變成人。
  成精!
  紅綾想她的神鷹成精!
  想到過這一點,和這一點真的會變成事實,有很大的差別。
  單是想到這一點,只覺得很有趣——生命形式根本的改變,在想像中是一件古怪透頂、浪漫有趣的事。
  然而如果這樣的事情真正變成了事實.那就有很多現實問題需要面對。
  如果神鷹真的變成了人,成為精,他當然是鷹精,他的外表是人,他的內在是不是也徹底成了人?他是一直以人的形態出現,還是忽然會現出鷹的原形?他還會不會飛,是不是吃生的肉類?他的長相如何,會有一個鷹鉤鼻嗎?
  太多的問題要面對,更主要的是這個成精了的鷹,性格如何?如果還保持了鷹的性格,他如何能夠在人的社會中生活?
  實在太多問題,越想越令人感到難以想像,會發現這種事實其實並不有趣,而且非常難以面對!
  我相信紅綾正是遇上了這一個問題。
  在開始的時候,她興致勃勃,想使神鷹成精,到後來,神鷹成精真的成為可能的時候,她想到了許多現實問題,又想神鷹不要變成人,還是做她的鷹。
  可是到了這時候,神鷹卻不肯回頭,它要成精,要變成人!
  於是人鷹之間意見分歧,開始劇烈地爭吵。
  我推測到了這裡,更感到莫名的詭異——這個雞場的特殊環境,竟然確然可以使生物的生命形式起根本的變化,生物在這裡真的可以成情!
  雖然種種生物成精的記載,不知道有多少,可是等到真正知道生物在某種情形下會成精,感覺還是十分異樣,使人思緒極端紊亂。
  尤其是知道將要成精的生物,和自己的關係十分密切,感覺就格外異樣——我知道雞場以前的主人是一種蛇成的精,並沒有什麼太特別的感覺,這個蛇精和我沒有關係。而這只神鷹幾乎已經成了我家中的一份子,忽然成精,實在難以想像,其怪異程度,堪稱絕頂。
  紅綾和神鷹之間的意見分歧,是在於紅綾感到神鷹不如繼續做鷹,而神鷹卻想成精。
  從這一點來看,神鷹並沒有自己使自己成精的能力——如果它能夠使自己成精,它就不必和紅綾爭吵,自顧自去成精便是。
  所以可以假定神鷹要成精,必須得到紅綾的幫助。
  問題一個接一個而來:紅綾又是從哪裡來的能力幫助神鷹成精呢?
  發展到了這一地步,我覺我必要再詳細考慮金維剛才的幻想。而現在我知道那是金維進入幻境之後的遭遇,也就是說那是真正過的事情,一切當然要重新考慮。
  金維確然敘述得很詳細,從神鷹出現時候的神態,一直到它和紅綾吵架,以及和紅綾針鋒相對的行動,回想起來,簡直不像是一頭鷹,倒十足像是一個人!
  至少也有七分像人!因為那些行動,全都是人的行為,遠遠超出了鷹的行為的範疇——儘管它是「神鷹」,它應該始終是一頭鷹,而不應該有人和行為。
  然它居然有了人的行為。
  這說明了什麼?
《真實幻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