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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到這裡,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向金維望去,金維神情異樣(我想我也差不多),我們兩人顯然都想到了同一個答案。
  那答案就是:這頭神鷹已經開始成精了!它之所以會有人的行為,是因為它的生命形式正向人的生命形式在轉變,生命形式的轉變顯然先從內部開始,然後再到外形。
  生物的行為由腦部活動來控制,也就是說神鷹現在的腦部已經有類似人類腦部的活動。
  人類的腦部和鷹的腦部當然大不相同,最明顯的不同之處是大小不一樣,人類的腦部大得多。所以神鷹如果要越來越向人的方向發展,它的腦部也必然越來越大,而它原來的頭部就容納不下,所以它的頭部也要起變化——向人頭的大小和形狀發展。
  也就是說在成精的過程中外形的變化是從頭部開始,先有了人的頭部,然後再漸漸有人的身體。
  在成精過程完全完成之後,倒並不十分可怕,可是想想一顆人頭卻長在一隻鷹的身上,卻使人難以接受。
  金維所想的和我完全一樣,所以這時候他忽然冒出了一句話來:「紅綾不知道是不是也感到這種情形難以接受,所以才要神鷹放棄繼續成精的過程。」
  我突然有很疲倦的感覺,搖了搖頭:「已經遲了,神鷹的腦部既然已經踏上了成精的道路,它自己有了主見。想像之中,所有的生物一定非常傾向做人,所以神鷹不肯放棄。」
  金維道:「顯然需要紅綾的幫助,神鷹才能徹底完成成精過程,要是紅綾不想繼續,神鷹也無法可施——如果要中止,現在是最後機會,如果到了它的頭變成了人頭,那時候再來中止,可就太遲了!」
  我苦笑:「不知道紅綾是怎麼想?」
  金維立刻道:「紅綾當然想現在就中止。」
  我也認為紅綾不想把這個「遊戲」再繼續下去,因為結果會怎麼樣實在太不可測了。而且紅綾如果不是想停止,也不會和神鷹發生爭吵了。
  不過我很明白紅綾的心思,她不想強迫神鷹放棄,而是想說服神鷹自願放棄,她不想神鷹不高興。
  她的說服工作顯然不成功!
  金維搖了搖頭,接下去道:「紅綾是想神鷹自己停止成精的過程,可是神鷹不肯,紅綾為此很傷腦筋。」
  雖然我和金維許多的想法都一致,可是我並不認為他對紅綾有和我同樣程度的瞭解,所以聽了他這樣說,我就知道他在幻境中還有所發現。我向他做了一個手勢:「請說下去,神鷹走了之後,紅綾又做了些什麼?」
  金維向我點了點頭,表示我的推測正確。
  在紅綾走開去的時候,金維又叫了紅綾一聲,但由於紅綾根本沒有進入他的幻境,對紅綾來說,當時根本沒有金維這個人存在,自然金維叫了也是白叫。
  她自顧自向前走,一面走,一面還不斷向天上看,可知她對神鷹十分關心。
  金維見從頭到尾紅綾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他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對頭了,不過當時他卻想不到是什麼原因。
  他看到紅綾急急向前走,他就自然而然跟下去。
  只見是紅綾直向一棟房舍走去。
  雞場中除了雞捨之外,只有兩棟房舍。一棟就是現在我和金維在說話的那棟,也就是何老頭的住所。另一棟是何可人(那個蛇精)的住所,上次我來的時候進去過,這次還沒有機會去到。
  兩棟房舍相距並不是很遠,在何老頭的住所中完全沒有紅綾和白素活動過的跡象,由此可知紅綾和白素在雞場的時候,只用了以前何可人的住所。
  其原因可能是因為白素知道何老頭為人十分卑鄙,所以不想進入他的住所。一方面白素有何可人這個蛇精十分有好感,她在和何可人離去前進行談話之後,曾經說過:「何可人這個由蛇變成人的例子,堪稱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事情,本來非常值得研究,可是何可人並沒有正面承認自己是由蛇變成的蛇精,我看她不想暴露她真正的身份,想像之中,她一定竭力掩飾這種怪異莫名的身份,所以我不心忍心為難她。」
  當時我很想說她不應該就此放過了何可人——錯過了這個機會,上哪裡再會找一個精怪來做研究?就算真的有一個精怪站在面前,他人模人樣,怎麼知道他是什麼東西變的!
  不過我還是沒有說什麼,因為我知道白素不會強迫旁人做不願意做的事。
  那時候金維看到紅綾走過去的房舍,就是原來何可人的住所。
  金維看到紅綾到了房舍的門口,略停了一停,忽然重重頓足,大聲說了一句:「真不聽話!」
  那時金維跟在紅絞的後面,越跟越近,已經到了伸手可及的地步。金維剛想伸手去拍紅綾的肩頭,心想:我叫你你裝作聽不到,我拍你的肩頭,你總不能再裝不知道了吧!
  而紅綾就在這時候忽然大聲說話,倒把金維嚇了一跳,連忙縮回手來。
  紅綾在說了這樣的一句話之後,又搖了搖頭,再道:「也不能怪它,是我開的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她一面責怪自己,一面竟然用力打自己的頭。
  金維知道我疼愛女兒,連忙想要阻止,可是當他伸手想拉住紅綾的手,不讓她自己打自己的時候,竟然抓了一個空。
  金維在那一剎間,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紅綾明明在他的眼前,可是金維的手,碰到的只是空氣。紅綾整個人,只是一個虛影!
  金維的吃驚簡直難以形容,一時之間無法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他不由自主向後連退了幾步。
  他還沒有站定身子,紅綾已經推門走進了房舍,順手把門關上。金維大叫一聲——他那聲大叫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只不過是在心煩意亂之餘的一種發洩而已。
  他叫著,衝向門口,用力敲門。
  敲了幾下,沒有人應,金維承認他自己這時候由於遭遇實在太過怪異,所以他經歷豐富,精神狀態也不免有點不正常,競自然而然抬腳向門就踢。
《真實幻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