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問她:「裴小姐,你……有空麼?我們能不能出去說,我怕要相當時間,才能講完我要說的話。」
  裴珍妮呆了一呆:「可以,但是我要去稍作安排,你等我。」
  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尋思著如何把經過告訴她。沒有等多久,她便挽一件杏黃色的外套,提著手提包,在門口站定:「我們走吧!」
  我和她一起出了校門,順著斜路,向下走去,我先道:「裴小姐,我見到了你的未婚夫貝先生。」
  裴珍妮「啊」地一聲:「他好麼?他看來怎樣?我可以去見他?」
  我緩緩地道:「裴小姐,我要先問你一件事,你要照實回答我。」
  「請說。」裴珍妮睜大了眼。
  「在貝興國和你哥哥之間,有著甚麼深仇大恨?」
  裴珍妮呆了一呆,自他的臉上,現出了十分不高興的神色來,道:「衛先生,我不明白你為甚麼那樣問。」
  「我必須那樣問,當我見到他的時候,我才一提到裴達教授的名字,就幾乎被他扼死!」
  裴珍妮吃驚地停了下來:「你一定弄錯了,見到的不是貝興國!」
  我用十分堅定的語氣道:「裴小姐,別在這個問題上和我爭論,那是我親身的經歷!」
  裴珍妮瞪視著我,不說話。
  我道:「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裴珍妮道:「沒有仇恨,他們之間只有合作,興國是我哥哥的學生,由學生而變成他的研究助手,你該知道我哥哥的為人,連我都不准進他的研究室,他會選擇興國做他的研究助手,他們之間,一定合作得十分好,怎會有仇恨?」
  我又問道:「在別的方面,譬如說,你和貝興國的婚姻,教授他──「
  裴珍妮不等我講完,便道:「哥哥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任何有知識的人,都不會干涉別人的婚姻!」
  裴珍妮給我的答案,是我早已料到的,因為我也想不出在貝興國和裴達教授之間有甚麼仇恨。這個問題,可能只有貝興國一個人回答得出,但是貝興國看來絕不會說。
  我默默地向前走著,裴珍妮道:「你見了他,一點沒有結果?他是無辜的,你應該相信我,真的,他無辜!」
  我的心中感到十分難過,我沉聲道:「裴小姐,你應該相信警方的處理,他……用極殘酷的方法,殺害了裴達教授!」
  後一句話,我絕不願意說出口來。
  但是,我既然感到事實的情形確是如此,卻也沒有法子不講出來。
  裴珍妮再次站定,她冷笑著:「你的意思是,你的調查已到此為止?」
  「裴小姐,你答應過我,勇敢地接受事實的。」
  「是的,我會勇敢地接受事實,但是你所說的,根本不是事實,你甚至於不能告訴我,興國為甚麼要殺死我的哥哥,他的動機是甚麼?」
  「是仇恨,小姐。」
  我歎了一聲,我答不上這個問題來,而且,裴珍妮的神情如此激動,我發覺我不能再和她多談甚麼了。裴珍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漸漸恢復了鎮定:「對不起,我太激動,有一件事,你和警方,都不應該忽略。」
  我對於這件事的事實,已不存有改變看法的想頭,只是順口道:「甚麼事?」
  裴珍妮道:「在我哥哥被殺害的前一天,他的實驗室被人搗毀破壞,你應該知道。「
  「是的,我知道。」
  「那天晚上,貝興國卻和我在一起,我們參加了一個音樂會,離開了音樂會之後,又去參加一個私人的舞會,直到天亮才回去。破壞實驗室的是甚麼人,警方為甚麼不注意這件事?」
  我道:「那可能是幾個小偷幹的事,也有可能是實驗室破壞的那晚,貝興國不在,所以教授遷怒於他,他們兩人可能那樣才起了爭執。」
  「可能!可能!」裴珍妮突然尖叫了起來,引得好幾個途人向她望來:「你只會講可能,連你自己也不能肯定的事,你卻要強迫我接受,你這個人!」
  裴珍妮的話,說得再不客氣也沒有了,但是我卻並不怪她。
  我非但不怪她,反倒感到了內疚,我的確是太快推卸責任,我也決定再作深一步的調查,是以我道:「你說得對,我決定得太草率了!」
  裴珍妮顯然料不到我會那樣回答她,她歉然道:「我說得……太過分了。」
  「不,你說得對,我還要去調查,而且,我一定十分尊重你的意見。」
  裴珍妮歎了一聲:「請你原諒我的固執,興國並沒有親人,他是在孤兒院中長大,自己苦學成功。如果世界上有人瞭解他的話,我就是瞭解他的人,他決不會殺人,更不會殺他所敬愛的人!」
  我呆了半晌,才道:「你說得對,至少我也承認其中另有曲折,我想,可以找出真相來。」
  裴珍妮道:「真抱歉,我一點也不能幫你。」
  我想起了貝興國要殺人的樣子,和死得如此之慘的裴達教授,像裴珍妮那樣清雅、有教養的人,自然和這種野蠻而無人性的謀殺,離得越遠越好!
《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