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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輪番喝酒,我和白素趁機把銀猿的頭蓋骨合上,再用兩幅布把他們遮蓋了起來,我道:「天音,是不是說來話長?」
  鐵天音道:「可以那麼說。」
  我道:「何不換一個舒服點的地方?」
  鼠天官立時道:「到我們那裡去!」
  所以一切事,都是由老十二天官的記錄起的,在十二天官的所在,把事情告一段落,倒也適合。所以一干人等,就來到了十二天官的屋子中,揀了最舒服的一張椅子給鐵天音,還給他的背部,找了一個軟墊子。
  鐵天音看了眾人一眼:「我所說的,沒有秘密,只是有一些,是我個人的想法,會很悶,不愛聽,可以隨時離開,不要緊。」
  各人並不離開,我、白素和何先達,也蒙十二天官讓出了椅子,各人都靜了下來。
  鐵天音先望向我:「我沒有向你透露我要到苗疆來,是因為對於見……外星人。我一點把握也沒有,沒有必要拖你下水。」
  我想追問一句「你想見外星人的目的是甚麼」,但想及我對他的行為,曾有過嚴重的誤會,還是不問的好,所以話到口邊,又縮了回去。
  鐵天音續道:「至於我見外星人的目的,說出來更會惹人笑,所以還是不對人說的好。」
  他突然說會「惹人笑」,可是他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情卻嚴肅之至。他才經過了一番折騰,臉色蒼白,但是烈酒入腸,雙頰又有兩團紅暈,看來很是奇詭。
  他放慢了聲調,一字一頓:「我想在見到了外星人之後,懇求他們幫地球人剷除地球上一場禍害的根源——他們既然是神仙,一定可以有辦法做得到,就算一下子做不到,逐步進行也可以!」
  聽得鐵天音這樣說,我不由自主張大了口,因為又實在太意外了!
  鐵天音這個人的行為,簡直無法以常理來推測——我已經錯誤地推測了他的行為,而更絕料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這一番話,說是深奧也好,說是玄妙也好,總之聽了令人莫名其妙。
  看各人的反應,都和我一樣——十二天官在白素翻譯了之後,也各自翻著眼。
  我也一字一頓地問:「你所謂地球上一切災禍的根源,是甚麼呢?」
  我的這一個順理成章的問題,卻像是向一大堆火藥點著了火一樣,鐵天音陡然炸了開來,雙臂揮舞(何先達按住了他的右手),聲音高吭,先沒頭沒腦地叫出了兩個字來:「權力!」
  接著,他重覆地叫著:「權力!權力!」
  一口氣叫了十聲八聲,聲音一下比一下高,神情一下比一下激動。
  他終於下了結論:「權力是一切禍害的根源,有這個禍根在,人類就離不開災難!」
  我想插言,但為白素所阻,於是接下來的時間,就成了鐵天音一人的獨白。
  他先自問自答:「權力是甚麼東西?無影無蹤,無聲無色,看不見摸不著,可是它就存在於一些人的手裡,屬於極少數人所有,人類就得聽命於這少數掌握權力的人。甚至沒有人可以說得出,權力最初是怎麼產生的!那是一個怪物,是一切禍害的根源!」
  說到這裡,他喘了幾口氣,白素照用布努翻譯,十二天官根本不明白。
  我同意鐵天音的說法,事實上,這種說法,已絕非鐵天音所首創,是很普通的道理,只不過鐵天音把它實際化,想通過外星人的力量,來消除「權力」這個禍根,有點怪異而已。
  鐵天音先是直視著我,接著,抬頭向天:「沒有人再比我清楚權力的可怕,沒有人再比我清楚權力能造成的禍害有多大,有多深,沒有人比我再清楚,權力是如何阻礙著人類的進步,也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為了爭奪權力的鬥爭是多麼血腥、卑鄙、慘烈和泯滅人性!」
  我鼓了幾下掌:「你很清楚這一切,是因為你自小就經過權力的興衰和轉移——可是你怎麼認定外星人可以為地球剷除這個禍根?」
  鐵天音那回答是:「我不知道,我不確知,我只是這樣想、這樣希望。我早說過。我的這個想法,是很惹笑的,所以我不曾向任何人說起,只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去做,雖然虛無飄渺之至,但是有一個人朝著這希望在進行,總比全人類明知禍根存在,卻不想去消滅它好!」
  鐵天音的想法,倒不能說是「惹笑」,倒可以說是有一股狂熱,一種近乎悲壯的狂熱,性質和誇父追日差不多——只要有千億分之一的希望,他就不惜化巨大的代價去追求這千億分之一的希望成為事實。
  我把我的想法,不加掩飾,說了出來,鐵天音搖頭:「哪有誇父那麼偉大,你不笑我,我已感激得很了!」
  我道:「你能指出人類災禍的根源,只叫人感到心情沉痛,怎會好笑——你是怎麼來的,進入苗疆之後,又發生了一些甚麼事?」
  鐵天音道:「在老十二天官的記錄之中,知道了外星人確切在在,我就下了決心,我由北而南進入苗疆,邊疆軍區的司令員,以前是我爸手下的一個排長,他說,除了兵艦飛機,不歸他管之外,我要甚麼樣的裝備,都沒有問題!」
  我道:「於是你要了直升機,半自動步XX,和小型火箭,你要火箭的作用是——」(十四)媽媽的媽媽
  鐵天音道:「我說過了的,外星人在天上飛來飛去,不發射火箭,如何吸引他們的注意?而且,我也不是瞄準了發射,外星人連虛驚也不會有,卻可以發現我。」
  我發出了一下類似呻吟之聲,鐵天音道:「一下機,那是老十二天官提到過他們曾遇仙的山頂,我忽然覺得自己的情緒,難以控制,山頂又沒有人,所以我就狠狠地掃了一遍XX,發洩了一下。」
  我向十二天官一指:「當時,他們在,只是躲得好,你沒有發現——」
  鐵天音聽了,先是怔了一怔,接著,就苦笑了一下——他自然知道他在「發作」的時候,樣子不是很好看,是一個十足的瘋子。
  鐵天音停了片刻,又道:「我駕機離開,在半空中,就看到了有發光的生物,在急速移動,我立刻就想到,那一定是你們提到過的「發光的背心」和「銀猿」,所以我就覓地降落,只可惜那軍用小直升機性能不佳,在著陸時摔了一下,我要不是見機,也就成了廢鐵堆中的無名碎屍了!」
  我也聽得冒冷汗——那是在我們到苗疆前的事了,我問:「你背上的傷,是那次造成的?」
  鐵天音縮了縮肩頭:「不是,那是銀猿抓的!」
  何先達一看傷痕,就說是「獸爪所傷」,我也想到可能是銀猿造成的。鐵天音明知銀猿的來歷,為甚麼還會和他們起那麼嚴重的衝突?
  鐵天音伸手在額角上敲了一下:「或許我做錯了一件事——我脫險之後,看到銀猿在離我大約一百公尺處,其中一頭,穿了一件「發光的背心」,我知道這背心事關重要,可是銀猿蹤躍如飛,實在沒有法子追上他們,我發出各種聲音,他們都不肯接近我,我知道他們也在注視我,為了吸引他們,我向天鳴XX。」
《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