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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先生首先開口,他的樣子,看起來像是他對他所說的話,很難說得出口,他想了一想,才道:「史保先生,你在一開始的時候,曾經說要推薦一個會員?」
  史保點頭道:「是的。」
  范先生又道:「你是想推薦那株大樹,加入非人協會?」
  史保欠了欠身子,和他開始敘述時一樣,他的神態,略現忸怩,可是他卻是很堅決而且認真的,他道:「是的,這就是我的推薦,而且,我帶來了它的一片葉子——」史保一面說,一面取出了一片如手掌大小,邊緣有著鋸齒的樹葉來,放在几上,樹葉是蒼翠的,看來如同才在樹上摘下來一樣。
  其餘五個會員互望著,其中一個咳嗽了一聲,道:「史保先生,問題不在於……我該怎麼說才好呢?非人協會的會員……之中,要是有一株樹——」
  那會員的話還未曾說完,史保的臉色已變得極難看。
  范先生看到了史保的變色,他忙向那會員作了一個手勢,搶著道:「史保先生,你的敘述,好像還沒有結束,你只是講到了你發現了這株大樹,以後的情形呢?」
  那會員也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每個會員,要推薦一個新的會員加入,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當然也很少有被拒絕的情形出現,甚至連懷疑被推薦者是否有資格入會,都是一件很尷尬的事。
  而如今,除了史保之外,其餘的五個會員顯然對於一株大樹,是不是能夠成為「非人協會」的會員,這一點,表示懷疑,只不過旁人沒有講出來,而那會員最先表示了他心中所想的事而已。
  那會員不好意思地笑著,道:「史保先生,我的意思,只不過是——」
  那會員還沒有講究,史保已經揮了揮手,他的神情,也恢復了正常,他道:「事實上,你不用解釋什麼,連我自己,也表示懷疑,我一開始的時候就說過,我要推薦的,甚至不是一個人。」
  各人都移動了一下身子,史保自己這樣說了,使得大客廳中的氣氛,又輕鬆了許多。
  史保又道:「一株大樹,加入非人協會,這無論如何,實在是史無前例的事,我想——算了吧。」
  當他揮著手說「算了吧」之際,他的神情,有一種異樣的沮喪,而且,從他望著各人的眼神之中,人人可以感到他想說而沒有說出來的話:你們不瞭解植物,不論我怎麼說,你們根本不瞭解植物。
  大客廳中又沉默了片刻,那個身裁結實的會員說:「史保先生,話不是那麼說,要是你說的那株大樹,真有特殊的地方,我們可以接納它入會的。」
  史保先生望著那位會員,道:「端納先生,它會從二百哩外,將我召到它的身邊,那還不夠特殊麼?」
  端納先生咳嗽了一下,對於史保先生的話,他並沒有作進一步的回答,只是道:」關於這一點——」
  端納先生的支吾,令得史保勃然大怒,他陡地漲紅了臉,大聲道:「端納先生,你對我的敘述表示懷疑?你們都不相信我說的話?」
  阿尼密一直是不出聲的,這時,他說了一句話,道:「請你將以後的經過講了再說。」
  阿尼密不怎麼開口,可是他一開口,他的話,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力量,史保的臉色漸漸由紅而變得異樣的青白,他終於道:「好。」
  史保在說了一個「好」字之後,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其實,沒有什麼好說的,我見到了這株大樹,這一定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株古樹,我推測它存在於世,已經超過了一萬年,試想一想,一萬年,人類有紀錄的歷史,只不過它的一半。」
  端納先生站了起來,道:「史保先生,如果你答應不生氣的話,我想說一句話,是關於存在年代的。」
  史保望了端納半晌,才說道:「好,你說吧。」
  端納道:「任何一塊岩石,都存在了幾億年。」
  史保震動了一下,然後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心平氣和地道:「是的,但是岩石沒有生命,這株大樹,卻是有生命的。」
  端納道:「我們既無法瞭解這種生命的真實意義,有生命和沒有生命又有什麼分別?」
  其餘各人雖然沒有出聲,但是有的點著頭,有的在神色上,也完全表示同意了端納先生的意見。在這個時候,端納先生以為史保一定又要發脾氣了,可是他既然有這樣的意見就算史保要發脾氣,他還是一樣要說出來的。
《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