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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兩個警員中的一個,竟然認識我,他立時道:「是,衛先生,請你等一等,我們去召警車來。」
  他一面說,一面取出了手銬,將王亭的雙手銬上,王亭也沒有任何掙扎,只是低垂著頭,顯得十分喪氣,神情也極其蒼白。
  不一會,警車來了,我和王亭一起登上了車子。傑克上校顯然早已得到了報告,警車才一駛進警局停下,他就奔了出來,叫道:「衛斯理,你捉到了誰?」
  我下車,將王亭也拉了下來,道:「上校,你自己可以看,我們的老朋友來了!」
  傑克上校盯著王亭,然後又伸手在我的肩頭上拍了拍:「到我的辦公室來。」
  他轉身,親自押著王亭,向前走去,我跟在他的後面,他在快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回頭大聲吩咐道:「不准任何人來打擾,不論發生了甚麼事,都不要來煩我,我有重要的事要處理。」
  跟在地身後的幾個警官,一起答應著,退了開去,傑克上校在進了辦公室之後,又將辦公室中的兩個職員,也趕了出來。
  整間辦公室中,只有我、王亭和傑克上校三個人了,傑克上校關好了門,開了錄音機,才轉過身來,王亭只是木然立著。
  我首先開口:「上校,王亭說他沒有殺人,而且,他說他講的話,不會有人相信。」
  傑克冷笑著:「當然不會有人相信,他以為他的謊話可以輕易將人騙到,那太天真了!」
  當傑克的話出口之際,王亭抬起了頭來,口唇掀動了一下,像是想講些甚麼但是他卻終於未曾發出聲來,而且隨即又低下了頭去。
  在那時候,我也忍不住想說話,可是我卻也沒有說出口來。
  我想表示意見,是因為我覺得上校的態度不是十分對。上校可能是對付狡獪的罪犯,對付得大多了,是以他一上來就認定王亭會編造一套謊話來欺騙警方。而我的看法卻不一樣,因為我覺得王亭的這件事,和潘博士夫婦之死,可以說是充滿了神秘,那是不尋常之極的一件事。
  我本來是想將我的意見提出來的,但是,向王亭問口供,是傑克的職責,我不便越俎代庖,而且傑克是一個主觀極強的人,我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發生任何爭執,是以我才忍了下來,沒有出聲。
  傑克已坐了下來,將一枝射燈,對在王亭的身上,他道:「你喜歡站著也可以,但是你必須回答我的話。」
  王亭不出聲,也不坐下,仍然低著頭,站著。
  傑克道:「姓名?」
  王亭仍然低著頭,不出聲,傑克的耐性,算得是好的了,他居然連問了三四遍,才陡地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來,厲聲道:「你是甚麼意思?」
  王亭抬起頭來,我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出他的心中,在感到一種極其深切的悲哀,他道:「上校,我認為,應該讓我先將我的遭遇說出來,我是一個受害者,你不應該將我當作犯人。」
  我一聽得王亭那樣說法,心中又不禁一動。
  那種感覺,和我才捉住他的時候,他講了幾句話之後一樣,我總覺得王亭的話,不像是出諸一個慣竊的口中,而像是一個知識分子。傑克冷笑道:「滿屋子全是你的指紋,你還要抵賴?」
  王亭低著頭,在燈光的照射下,他的臉色,更是白得可怕,他道:「我想和衛先生單獨談談!」
  王亭的這個要求,可能傷害了傑克的自尊心,因為在他嚴厲的責問下,王亭甚麼也不肯說,但是他卻表示要和我單獨談談。
  是以傑克立時咆哮了起來:「你要說,對我說,你的姓名是王亭,你怎麼殺了潘博士夫婦!」
  傑克的臉漲得通紅,在王亭的面前,揮舞著他的拳頭,但是王亭卻像是根本未曾看到一樣,在他的臉上,始終帶著那種深切的悲哀,一言不發。
  我已經看出傑克上校這樣問下去,是甚麼也問不出來的了,所以,我十分委婉地道:「上校,他要和我單獨談談,就讓我……」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傑克已經對著我叫嚷了起來,伸手直指著門口,喝道:「出去,別在這裡,阻撓我的訊問工作!」
  我呆了一呆,由於我無意和傑克發生任何爭執,是以我甚麼也不說,只是道:「好的,再見。」
  在道了「再見」之後,我就走向門口,打開了門,當我出了傑克的辦公室之際,我仍然聽到傑克在咆哮著。或許是我的心理作用,也或許是傑克的咆哮聲真有那麼大,當我走出警局的大門時,我仍然好像聽到傑克的吼叫聲在嗡嗡作響。
  未曾找到王亭前,整件事,自然是亂成一團,毫無頭緒。但是那時,不論怎樣亂,總還有一個希望在,那希望便是,在找到了王亭之後,一切便都可以水落石出,完全明白了。
  至現在,王亭已經找到了!
  在找到王亭之後,是不是事情已經完結,整塊神秘的序幕,都可以揭開了呢?
  老實說,當我離開警局的時候,我一點也沒有那樣的感覺,我只感到,事情更神秘、更複雜了。
  首先,王亭甚麼也不肯說,這三年來,他究竟在幹些甚麼?他是如何會在潘博士夫婦的家中的?他何以談吐斯文,全然不像慣劫犯?他何以在一被我捉住之後,就說他沒有殺人7他為甚麼肯定他就算照實講,他的話也不會有人相信?
  找到王亭了,可是事情看來,卻比以前更加複雜了!
  我在回到家中之後,歎了一口氣,吩咐白素:「不論甚麼事,都別吵醒我,我要睡覺!」
  的確,在那時候,我感到了極度的疲倦,一件事,本來以為已大有希望的,但是在忽然之間,發現原來寄托的希望,到頭來,竟是一條絕路的話,那真是會使人感到極度疲乏的。
  我倒頭便睡,白素真的遵照著我的吩咐,不來吵我自然,那是等我睡醒之後,我才知道的。
  我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四點鐘,醒來之後,仍然覺得昏昏沉沉,頭痛欲裂。我在床上的時間雖然久,但是我卻根本沒有睡好,我不斷作著各種的惡夢。
  我用手輕輕敲著額,站了起來,進了浴室,用冷水淋著頭。
  當我從浴室中出來的時候,白素等在臥室中,道:「從中午到現在,傑克上校已來了四次。」
  我陡地一怔:「他現在……」
  白素道:「在客廳中等你,看來他好像心中十分煩,不斷在走來走去!」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衝下樓去,傑克一看到了我,就立時迎了上來,我忙道:「真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來找我,而我實在太疲倦了……」
《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