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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後來溫太太非議女主人的主要原因之一——米博士專對女主人說話,忽略了她的存在,使她感到惱怒。而且女主人被稱為「小姐」之後,那種眉花眼美的樣子,也叫她受不了。
  她和女主人本來就沒有什麼交情,當時難免有點妒火上升。
  這時,她不甘寂寞,大聲說了一句:「是啊,你——那位也不姓曲!」
  她在「你」和「那位」之間,故意停了一停,而且,含糊其詞地用「那位」來稱呼一個人,當真是用心良苦。那和女主人的特殊身份有關,各位可以自去領會。
  趁機形容一下女主人,溫太太說她「快五十歲」,那是誇大之詞,她四十出頭,正當盛年,風華正茂,肌膚賽雪,身型豐滿,高姚頎長,是一個極出色的美人,更有難以形容的千種風情,和米博士雖有一段年齡上的距離,但是看她和米博士對談,俊男美女。不論是一啟唇,一揚眉,以至於極微小的小動作,都有無限美態,可以看得人賞心悅目的。溫太太是因為「別有懷抱」,所以看在眼中,才會產生越看越不順眼的反應。
  女主人受了溫太太的一刺,卻仍然笑語盈盈:「所以我說有小誤會——米博士你找錯地方了!」
  米博士突然開懷笑了起來:「怎麼可能,這裡的地址是——」
  他說出了一個地址來,卻一點也不錯,女主人歎了一聲:「地址不錯,可是沒有甚麼曲先生!」
  米博士仍然不信——這時他的神態,更是可愛:「可是,可是剛才在門口,我說找曲先生,就開門給我了!」
  女主人再歎一聲,由衷地道:「那……多半是由於你,你……你看來……看來……所以女僕才開門的。」
  女主人說得支支吾吾,而且說話之間,粉頰便飛起了兩團紅雲,嬌艷無比,看得米博士也有點發呆,兩人居然四目交投,默默無言了好幾秒鐘。
  直到溫太太在一旁,連聲咳嗽,女主人才戀戀不捨,把目光自米博士俊美的臉上移開,但兀自斜睨不休,更添風情。
  雖然最後,終於通過語言,弄清楚了確是誤會,米博士大是訝異:「這地址明明是曲先生給我的,怎麼會弄錯,真是奇哉怪也,莫名其妙。」
  女主人也連聲稱怪,不過看得出,她極之歡迎有這樣的誤會。
  溫太太指著女主人,胖臉之上,現出一絲曖昧的笑容,喉嚨之間發出含糊的聲響。那意思是說女主人一定是交了一個姓曲的密友,礙於她恰好在場,所以不便相認。在做了這些怪表情之後,就待作狀,起身離去,怎奈她尊體實在太重,站了幾次,未能竟動。
  女主人知道溫太太用意,笑罵道:「你少動骯髒念頭,米博士前來,確是誤會!」
  其時,溫太太雙手,撐在沙發扶手之上(雙人沙發),只是嬌軀不勝負荷,仍在半坐半起之間,正在發力,難以反駁。
  而米博士一見溫太太如此情狀,大生憐香惜玉之心,紳士風度迸現,移步過去,輕扶溫太太玉臂,向上略抬了一抬。
  他這一抬,實際上只能抬起溫太太的嬌軀於萬一,但是精神鼓舞作用,卻是非同小可,溫太太立時挺身起立,只是米博士估計略有錯誤。所站立的方位不對,以致溫太大站起之後,腰圍撞了米博士一下,把米博士撞出一公尺有餘,以致她的一個感激的眼神沒有了著落,並未被米博上接收到。
  當溫寶裕向我說到這裡的時候,我責斥他:「令堂就算把當時的情形,向你說得再詳細,也必然不會有這一段!」
  溫寶裕倒也老實:「確然沒有,那是我加上去的——她當然不好意思照實說!」
  我笑了起來:「連母親也誇大編排,天性可知。」
  溫寶裕道:「我怕我說的一切太悶,叫你聽得沒興趣,是以才加油添醋。」
  我催他:「你來向我說,必是事情很有些出人意表之處,只管說下去便是。」
  溫寶裕點了點頭,再說事情的經過。
  當下,女主人忙過來問才站穩了的米博士:「你……沒什麼吧。」
  米博士雖然神情駭異,但也連聲道:「沒什麼,沒什麼!」
  溫太太很不是味兒,這才想起了事先的那兩個電話,她嘖嘖稱奇:「真怪,米博士找錯了地方,可是竟有人會早知道他會來!」
  女主人這才記起,她「啊」了一聲,米博士卻摸不著頭腦:「怎麼一回事?」
  女主人把剛才兩個電話的情形說了,米博士俊美的臉孔上,現出很是焦急的神色來:「那一定是曲先生,他知道錯給我地址了!」
  他一面伸手向上衣袋上摸著,一面問:「可否借用一下電話?」
  女主人沒開口答應,米博士已從口袋中,摸出一本「電子記事簿」來——這類「電子記事簿」,目前已大行其道,不必多作介紹了。
  米博士在記事簿上按了幾下,想是在找曲先生的電話號碼,然後,他放下記事簿。
  兩位女士都看著米博士打電話,只見這俊男果然非同凡響,連打電話這樣普通的動作,他做來都優雅動人,看得人賞心悅目——由於兩位女士的注意力只集中在米博士身上,這才有以後的一些事發生。
  電話一接就通,米博士「喂」了一聲報了姓名,就只聽對方說話。
《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