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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樣,在樓道裡,我就開始分析她那麼做的原因,或者說是我自己的感覺:她現在住在新城區,關在她那套非常現代的房子裡,完全被孤立了,而且經常被斯特凡諾毆打,她專注於和自己的身體開展一場神秘的、不為人所知的戰爭,使自己避免懷孕,她現在嫉妒我在學校裡取得的成績,所以她要和我打那場瘋狂的賭,逼迫自己重新開始學習。再加上她看到我要比她自由,我和安東尼奧分手以後,我在學習上遇到的困難和她面臨的困境相比,簡直不值一提。我想來想去,不知不覺地,我感覺自己很不情願地站在了她的角度,我又佩服起她來了。是的,假如她重新開始學習,那簡直太好了。回到小學時代,她永遠是第一名,我永遠是第二名,她會重新賦予學習意義,因為她知道賦予學習什麼樣的意義。一直跟在她的後面,我就會覺得安全而且強大。是的,是的,是的,我們要重新開始。

回家的路上,我忽然間想起了她的表情,那種混雜著痛苦、恐懼和厭煩的表情。為什麼?我又想起了小學女老師暈倒在地時那凌亂的身體,還有梅麗娜失控的身體。我開始漫無目的地觀察大路兩邊的女人,忽然間,我覺得我一直以來都生活在一個很自我的世界裡,我的目光非常局限:我只能聚焦於那些女孩身上——艾達、吉耀拉、卡門、瑪麗莎、皮諾奇婭、莉拉還有我自己,以及學校裡的女同學,我從來沒有關注過梅麗娜、朱塞平娜、農齊亞·賽魯羅以及瑪麗亞·卡拉奇。唯一一個我帶著憂慮研究過的是我母親一瘸一拐的身體,只有她才能對我產生威脅,我擔心自己忽然變成她那個樣子。這時候,我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這個老城區母親們的形象。她們都很焦躁,同時又聽天從命,她們薄薄的嘴唇緊閉著,背彎曲著,或者用很難聽的話責罵那些折騰她們的孩子。她們的身體都非常消瘦,雙眼凹陷,顴骨凸出,或者是屁股非常肥大,腳踝水腫,胸部下垂,拿著沉重的購物袋,最小的孩子都扯著她們的裙子,想讓她們抱。哦!我的天吶!她們也就比我大十歲,最多大二十歲,但看起來她們已經失去了女性特徵,那是我們這些姑娘家最在意的東西,我們會通過服飾、化妝凸顯我們的女性特徵。因為生活的艱辛,因為年老的到來,或者因為疾病,她們的身體被消耗了,她們的身體越來越像她們的丈夫、父親或者哥哥。這種變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因為要做家務嗎?是從懷孕開始的嗎?還是從挨打開始的?莉拉也會變得和農齊亞一樣嗎?她那精緻的面孔也會冒出來費爾南多的特徵,她那優雅的步伐也會變成裡諾的樣子嗎?邁著八字步,雙手甩得很開?我的身體也一樣,有一天也會被毀掉,不僅僅會浮現出我母親樣子,而且會浮現出我父親的樣子?我在學校裡學到的一切都會慢慢消失,城區會佔上風,那些思想、行為方式,所有一切都會混合在一起,像個黑乎乎的泥潭,古希臘哲學家阿那克西曼德會和我父親混在一起,聖吉米亞諾的詩人福爾格雷會和堂·阿奇勒混為一體,化學的原子價會和池塘混合,希臘語的不定過去時、古希臘《神譜》會和索拉拉兄弟的傲慢粗魯混為一體,就像這幾千年來城市中發生的一切,越來越混亂,越來越墮落?

忽然間,我不由自主地說服了我自己,我把莉拉的感情和我的感情混合在一起。因為所有這一切,她才會有那些表示,那種不痛快?她撫摸著自己的腿、腰部,就像是在進行一場告別?在談論那些話題時,她觸摸了一下自己,就好像已經感覺到她的身體被梅麗娜、朱塞平娜的身體包圍,她可能感覺到害怕和噁心?她去找了我們共同的朋友,因為她要採取行動?

我記得她的目光,小時候,她看到奧利維耶羅老師從講台上摔了下來,就像一個破碎的木偶那樣栽倒在地上;我記得她看梅麗娜的目光,那時候梅麗娜在大路另一邊,正在吃自己剛買來的肥皂;我記得莉拉給我們幾個女孩子講述那場謀殺,順著銅鍋流下來的血,她認為殺死堂·阿奇勒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個女人,就好像她看到了、聽到了,在她給我們講述時,那個女性的身體因為仇恨而被消解,因為報仇雪恨,或者說因為正義,那個女性的身體失去了女性氣質。

《新名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