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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告別了內拉,帶著我的東西向海灘方向走去。一路上,莉拉都在很輕快地開我的玩笑。「你太狡猾了,」她說,「你讓我來伊斯基亞島,是因為尼諾在這裡,趕快承認吧。」我不承認,拒絕談這個問題。這時候,皮諾奇婭和她嫂子聯合起來,用一種更嚴肅的語氣說我讓她長途跋涉,辛辛苦苦一直走到巴拉諾,只是因為我個人的原因,我們根本沒有考慮到她懷孕了。從這時候開始,我更加肯定地否認了這一點,我甚至威脅她們說,假如她們在薩拉托雷一家人面前說出類似這樣的話,我會坐上當晚的船回那不勒斯。

在海灘上,我馬上就看到了他們一家人。和幾年前一樣,他們還是在同一個地點,他們的太陽傘也還是一樣,同樣的泳衣、提包,就連躺在沙灘上曬太陽的姿勢也一樣:多納托在黑色的沙子裡躺著,肚子露在外面,用胳膊拐支撐著身體,他妻子莉迪亞坐在一張毛巾上,在看一份週刊。最讓我失望的是,在太陽傘下面看不到尼諾。我馬上在水裡找他,我看見水裡有一個黑點兒,在起伏的海面上,有時出現,有時消失,我希望那個黑點就是他。最後我高喊在海灘上玩耍的皮諾、克萊利亞和西羅的名字,宣佈我的出現。

西羅長大了,他沒有認出我來,只是有些迷惘地微笑著。皮諾和克萊利亞非常熱情地朝我跑了過來,他們的父母都好奇地朝我看過來。莉迪亞馬上站了起來,喊著我的名字,揮手和我打招呼。薩拉托雷向我跑了過來,張開雙臂,臉上帶著一個歡迎的微笑,我躲過了他的擁抱,只是對他說,您好,一切都好吧?他們對我都很客氣,我介紹了莉拉和皮諾奇婭,我提到了她們的父母、丈夫分別是誰。多納托馬上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她們身上,彬彬有禮地稱她們為卡拉奇太太、賽魯羅太太,他提起了她們小時候的事情,又老生常談、絮絮叨叨地說時間過得太快。我和莉迪亞聊了起來,我非常關心地問了幾個孩子,尤其是瑪麗莎的情況。看得出來,皮諾、克萊利亞和西羅現在很棒。他們圍了過來,準備把我拉入他們的遊戲。我問起瑪麗莎的情況,莉迪亞說她留在了那不勒斯,在她叔叔家住著,她九月要補考四門功課,所以現在要補課。「她真是活該!」莉迪亞忽然說,「她整個學期沒有好好學習,現在該吃吃苦了。」

我什麼也沒有說,但我心裡已經排除了瑪麗莎正在吃苦的可能:她可能整個夏天都會和阿方索在馬爾蒂裡廣場的商店裡度過,我為她感到高興。我注意到莉迪亞變寬的臉上,眼睛裡,癟癟的乳房,沉重的肚子上,都帶著痛苦的痕跡。在我們聊天的整個過程中,她都用驚恐的目光不時看看她丈夫,多納托現在在莉拉和皮諾奇婭面前表現得很幽默,很招人喜歡。莉迪亞不再關注我,她一直盯著多納托看,因為他要陪著她們倆去游泳,他答應莉拉說要教會她游泳。「我教會了我的每個孩子游泳,」我聽見他說,「我也會教會你的。」

我從來都沒有打聽尼諾的事情,莉迪亞自己也從來沒有提到過他。那個在波光閃閃的藍色大海裡起伏的黑點沒有繼續游得更遠,而是改變了方向,朝岸邊游來,那個黑點越來越大,開始從白色水花中露出了他的面目。

「是的,就是他。」我非常緊張地想。

尼諾從水裡出來之後,滿臉好奇地看著他父親用一隻手讓莉拉浮起來,用另一隻手向她展示應該怎麼游。當他看到我的時候,臉上竟然是怒氣。

「你在這裡幹什麼?」他問。

「我在這裡度假。」我回答說,「我過來和內拉太太打個招呼。」他用一種很惱火的目光,朝著他父親和兩個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問:

「那不是莉娜嗎?」

「是的,另一個是她的小姑子皮諾奇婭,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他用毛巾仔細地擦了擦頭髮,開始盯著水裡的三個人看。我有些迫不及待地告訴他說,我們要在伊斯基亞島待到八月末,我們住的地方距離弗裡奧不是很遠,莉拉的母親也來了,莉拉和皮諾奇婭的丈夫會在星期天來島上。在我說話的時候,他好像都沒在聽,但我還是全盤托出,當著莉迪亞的面,我說我週末都沒事可做。

「我們保持聯繫,」他說,然後對他母親說,「我得走了。」

「這麼快就走?」

「我有事情。」

「埃萊娜在這兒呢。」

尼諾看了我一眼,就好像那時候才發現我在那裡。他在掛在太陽傘下的襯衣口袋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了一支鉛筆和一個筆記本,在上面寫了些什麼,然後撕下那張紙遞給了我。

「我住在這個地方。」他說。

他就像電影演員一樣瀟灑、利落。我接過那個紙條,彷彿那是一件聖物。

「你吃點兒東西再走。」他母親懇求他。

他沒有回答。

「你至少跟你爸爸打個招呼。」

他把毛巾圍在腰上,換了游泳褲,就離開了沙灘,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新名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