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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是我有生以來過得最漫長的一個年,我沒有心思跟阿千她們泡在一起,沒有心思走親戚,沒有心思做任何的事情。我努力讓自己忘記一切,恢復到從前,可是我閉了眼,眼前就全是王浩的樣子:遠遠地看我的,冷冰冰不瞧我的,快速走路的,還有雙手插褲兜裡迎風而立的。

正月初八,我開始決定認認真真過著日復一日的生活。就像酒醒過來的人一樣,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忙碌,井井有條。我報名參加自學考試,想在畢業後能多拿個文憑,找工作容易點。我在報了英語專業後,買回來一堆的書準備化悲痛為力量,努力學習。

我打開書本,屁股剛把板凳捂熱,阿千就邁著豪爽的步子帶著小牛來到我家。

「你們兩個走路就不能低調些?我家地板都給你們踏壞了。」我抱怨道。

「有你一個人低調就夠了!哎,你還真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啦?還用功起來了!」阿千驚訝地看著我。

「那要怎麼辦?一切結束了,難道還真要為這麼點事情去死啊?」我沒好氣地說。

小牛微笑著安慰我:「沒什麼啦。學學阿千吧,她失戀那麼多次都沒死呢!」

「想開了就好,走,出去轉轉吧!」阿千一把拽起我。

我們在大院裡漫無目的地走著,開始回憶著小時候幹過的壞事,阿千突然很懊惱地說:「唉!我突然發現我們三個小時候干的那些事情都是些損人不利己的,還惹來一群人厭惡我們!」

小牛一聽激動了:「你還說,和你在一起我就沒交過任何好運,每次你出去惹事的時候總喜歡把我和小舞的名號報出來,說得好聽,叫什麼有難同當。狗屁!黑鍋我們倒是幫你背了不少!」

我點了點頭附和:「對啊對啊,阿千你可夠可惡的啊!自己干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還連累我和小牛都成了公認的無賴!」

阿千立刻跳了起來:「大爺的,每次幹壞事都是你給我出的主意,然後我就傻傻地領頭去做!你還敢這樣說!沒你這個狗頭軍師,我不知道要少干多少壞事呢!」

我一聽,也是,三個都不是啥好東西。得,誰也別臭誰了。

我們三人仰頭大笑,正當我嘴巴張得極大很不淑女的時候,一轉頭,居然看見王浩正雙手插褲兜裡,站在面前歪著頭望著我。

「啊……好睏啊!」我趕緊裝作打哈欠,試圖掩飾我剛才的醜態。

他一聲不吭地伸手拉我入懷,緊緊地環抱住我,然後突然低頭開始吻我。慢慢轉入激烈。

「哇,激情上映!一對狗男女!」阿千那殺千刀的聲音聽在耳裡真叫人討厭。

「別嚷了,讓他們兩個親熱去!我們閃!」小牛說。嗯,還是小牛懂事!

「哎……幹嘛啊……我想接著看啊……別拽我啊……」阿千不甘心的聲音越來越遠,想必是小牛把她拖走了。哎呀,不能呼吸了,吻得這麼熱烈幹什麼……

他撫摩著我的臉龐,神色黯然:「我認錯了!是我不對,是我不好!」

我伸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現在卻哭了出來:「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

「你都沒想我!」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委屈。

「不會!我每天都有想你!」我把鼻涕眼淚蹭到他的胸口,他正處在情緒激動中,沒發現。

「哼,剛才我明明看到某人笑得嘴巴能塞進倆雞蛋!」他毫不留情地說。

「嘿嘿,哪有啊!我嘴巴有那麼大?!別這麼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我繼續在他身上蹭著鼻涕——好像感冒了!

「幹什麼呀你!髒死了!」王浩終於發現我的用意,猛地推開我。

靠,小氣鬼!

雖然我們和好了,但是彼此都很清楚地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並沒有解決,它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會爆發。但這次事件讓我們學會了小心翼翼,不再去碰觸它。

快要回學校的時候,在我們大家強烈要求下,馬龍很不情願地答應請我們去他家聚聚。其實馬龍家離我們大院並不是太遠,奇怪的是他從來都沒有邀請過我們。

宋從限大清早就來到我們大院,當我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在寒假裡消瘦不少,但人卻更加英俊了。他的臉上顯出柔和寧謐的光芒,一直衝著阿千溫柔地笑。當阿千回復他一個微笑時,我看見他的眼中毫無預兆地漫上霧氣。

王浩的英俊和宋從限是完全不同的,王浩的英俊就像是一抹陽光,充滿了熱力。當他沉默的時候又像是清冽的寒風,總是能讓人的視覺大起大落。而宋從限,他永遠像是春日裡拂面而過的風,溫暖而寧和。他眼裡忽明忽暗的光澤永遠配合阿千臉上表情變幻著,我知道,他眼裡的是一種憂鬱,一種無能為力的憂鬱,他永遠不能掌握阿千,所以他只能選擇跟隨、屈從。

我微笑著罵他:「宋從限,我過生日你就躲,想死啊!」

他笑笑:「我給你買了好幾盒糖果,據我瞭解,某人好像貪污了幾盒!」我詢問地看著阿千,阿千立刻心虛地瞥開目光,大聲地唱:「今天天氣好晴朗,小呀麼小二郎,去哪裡找學堂……」我大怒,立刻撲了過去:「阿千——你不是人,你只給了我一盒!」

阿千見我來勢兇猛,嚇得一下蹲到地上,抱著頭大喊:「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啊,不要打我臉啊——」

小牛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說:「活該,叫你貪污一盒,沒想到你考慮半天後居然只給小舞留一盒。」

阿千灰頭灰臉地爬起來,還不忘豬八戒倒打一耙想要挑撥人民群眾的關係:「小牛,我記得當時你好像吃的不比我少唉!」

我冷眼瞟了小牛一眼,小牛立刻兩腿打戰:「我……我那是幫小舞出口氣,省得便宜了你一人!」

「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你?」我鄙視了小牛一眼。

宋從限說:「你們別鬧了!我們快點動身,先去買點禮品,大過年的,空手去不好意思!」

我們三個都低聲地嘟噥著:「我們可好意思著呢!」

我們幾個拎著禮品來到馬龍家,遠遠就看見馬龍正站在樓下大門前等我們。一進門,他媽媽立刻迎了上來,看到我們手裡的禮品,她笑吟吟地責怪我們:「都是馬龍的朋友,你們過來玩玩而已,都是學生還破費買什麼禮品啊!」

馬龍的媽媽看上去就跟所有的媽媽一樣,慈祥和藹。她稍微有點胖,皮膚一看就是屬於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病態白。穿著打扮看上去就像是聖誕冰淇淋雪白奶油上的一粒紅櫻桃一樣,甜甜的,充滿了喜氣。

我打量著馬龍的家,房子很大,裝潢得富麗堂皇,可是那種富貴看上去就像是被麥管支撐起來的小花紙傘,唐突的、誇張的,總感覺少了點什麼。直到馬龍的媽媽招呼我們坐下的時候,我這才明白屋裡少了點什麼。

我問道:「馬龍,你們家三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啊?」

馬龍一邊給我們泡茶,一邊說:「其實應該說是我媽媽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平時我在外讀書,爸爸的生意很忙,很少有時間回來!」

阿千四處打量著房間:「這麼大的房子,打掃起來一定很累的吧!」

馬龍把茶遞到我們面前:「我爸讓我媽請個保姆,我媽不肯,說她在家閒著沒事情幹,就當是打發時間吧!她平時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總是把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

小牛不好意思地說:「那我們今天來了這麼多人,讓你媽一個人在廚房裡忙,實在太不好意思了!」

「那你們去幫忙啊!」馬龍瞥了我們一眼。

我們三人相視一笑:「我們只會洗碗!」

阿千說:「想必洗菜跟洗碗差不多吧!」

小牛說:「不一樣,洗碗要倒洗潔精,洗菜不用倒這玩意兒!」

馬龍立刻很崇拜地看著她,然後咧嘴一笑:「你好聰明啊!連這都知道!」

我看了看時間,上午九點多了,馬龍問道:「王浩怎麼到現在還沒到?」

我聳聳肩膀:「看我幹什麼,我又不知道!」

馬龍說:「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我掏出手機撥了過去,電話立刻接通了,一個女音甜得沒有溫度:「請問哪位?他本人不在,有事情出去了。」

我愣了一下,支吾著說:「我是他的……女……同學,問他怎麼到現在還沒到。」

「同學?哦,今天早上阿姨身體不舒服,他陪著阿姨去看醫生了。」

「哦,知道了!那……再見!」我懊惱地掛掉電話。

阿千問道:「誰接的?」

「還能有誰?他的青梅竹馬唄!」我醋味十足。

小牛和阿千跑到廚房裡要幫忙,馬龍媽媽慌忙把她們推了出去:「你們去玩你們的,你們在廚房裡我反而手忙腳亂的!」

客廳裡我們掏出壓歲錢開始玩牌九,我感覺今年運氣特差,不一會兒就把錢輸得差不多了。我一推牌九,罵道:「不來了不來了,媽的,就像掉進鱉窩裡一樣,總拿鱉十!」

直到吃飯時間,王浩都沒有出現。

馬龍母親的手藝很好,真的非常好。在我心情如此低劣的時候,都能吃得肚皮滾圓。吃過飯,馬龍母親撤下飯菜,我們幾個女生奔過去搶著要幫忙洗碗,他媽媽像跟我們打架般爭奪髒碗……沒有辦法,我們只好作罷。

馬龍母親忙完後,對我們客氣地招呼:「你們慢慢玩啊,別拘束,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我出去有點事情!」

「媽,你能去哪兒啊!你上樓睡一會兒吧!我們大家都熟得穿一條褲子了,不會覺得拘束的。」馬龍對他媽媽嚷道。馬龍媽媽是怕自己在家影響我們,所以想要避開。現在聽兒子這麼說,便順從地笑笑,然後上樓去了。

馬龍打開電視,拿出一包煙遞給宋從限。我立刻強烈要求抽一支,馬龍想都沒想揚起大巴掌對我說:「你想死!」

「就抽這一回!」我懇求他道。

小牛和阿千也鬧著要抽,說:「大家有難同當,現在有煙也要同抽!」

我又罵:「馬龍,你小子不夠義氣,自己抽中華卻不捨得讓我們抽!」

馬龍沒辦法,只好從了我們大家。

我們幾個躺在他家房間裡的地板上抽著煙,不一會房間裡就烏煙瘴氣了。

下午四點左右,我們跟馬龍母親打招呼告別。然後約好第二天和馬龍、小牛、宋從限四個人一起動身去學校。臨走時,我沖馬龍說:「馬龍,你小子贏了我的錢,明天路費包在你身上了啊!記得多帶點錢……」

我不顧阿千他們鄙視的目光,大踏步地朝家的方向走去。經過鎮上美食一條街的時候,阿千突然頓住腳步,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我看到王浩和那天車中的女孩並肩從一家飯店走了出來。

看到我們,王浩立刻朝我們走來,解釋道:「小舞,對不起,今天我媽媽身體不舒服,我忙到現在,所以就沒去馬龍家了!」

我微笑:「沒關係!哦,對了,我給你打了電話你怎麼不回呢?」

王浩一愣:「電話?哦,我手機沒電沒帶在身上。你什麼時候給我打的電話?」

阿千慢悠悠地走了過去,上上下下打量著那個女孩,嚷道:「哇,長得真特別呀!小舞,人家長得跟你還真不是一個檔次的!」

青梅竹馬依然面帶平靜的笑容望著我們,沒吱聲。

阿千又看了看天,然後對青梅竹馬說:「這樓頂也沒見哪地方砸破了啊,我就愣是想不明白你這是從哪兒掉下來的?而且還是臉朝下的,瞧你這張水腫臉!」

青梅竹馬一聽,臉立刻綠了。她的臉本來就屬於有點嬰兒肥的那種,阿千一下就戳中她的痛處。大概是迫於自己淑女形象,她愣是沒發作,倒是王浩急得在一旁直拿眼睛橫我們:「我說小舞,小潔可是幫忙照顧我媽忙到現在,剛才才帶她出來吃過飯,你們幾個可別擠對人家!」

我再一看那青梅竹馬,整個人就像一碉堡一樣,屹立在那。頓時也沒了什麼興致,我甩甩頭,說:「阿千,走啦!」

王浩愣了一下,然後叫道:「小舞,我……」

我猛地一回頭:「我什麼我呀,是不是想對我說你真的很想我啊?很思念我?」

王浩尷尬地笑了笑,臉紅了:「哎呀,小舞,你真聰明啊!我說你一女生,智商弄那麼高幹啥呀!」

我一聽,樂了,再一看那青梅竹馬,卻見人家臉上特別平靜,波瀾不驚,頓時還真的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人家了,人家說不定對王浩真沒啥企圖呢!

有了王浩這聲好想俺,俺心情頓時大好。我記得曾經聽阿千對我說:一個人在心情很好的時候,如果周圍風景還不錯的話,身邊即使走著一頭豬你都會感覺自己特別的想要抱抱它。我四處看了看,周圍風景還真不錯,遠處有幾條狗在跑來跑去。此刻的我一下就深刻地明白了阿千的這句話。於是我對阿千和小牛說:「阿千,小牛,我覺得我現在特別想抱你們!」說完,衝上去惡狠狠地抱住了她倆。

《流年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