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秋季學期 十九

利瓦伊什麼也沒有問,凱絲也不想解釋。 她對他說爸爸在醫院裡,不過卻沒告訴他為什麼會這樣。她對他謝了好幾次,還往他的煙灰缸裡塞了一張二十塊錢的鈔票,並且對他說, 她一拿到現金就再給他一些。 她盡量不去看他。因為每一次看到他,她都會想像著他在跟某人接吻,要麼是她,要麼就是那個女孩,無論想起哪件事,她都很難過。 她等著他變成那個利瓦伊,用各種問題和迷人的話語來惹她激她,可是他卻並沒有去打擾她。過了大約十五分鐘,他問她是否介意他聽老師的講課——他明天有一場很重要的期末考試。 「你聽吧。」凱絲說。 利瓦伊把一支錄音筆放在儀表盤上。然後他倆就聽著一位聲音低沉的教授講了四十分鐘的牧場可持續經營實務。 到了城裡,凱絲給利瓦伊指路:他沒怎麼來過奧馬哈。他們拐進醫院的停車場時,凱絲知道他肯定看到了招牌——聖理查德心理和行為健康中心。 「你在這裡把我放下就行了。」她說,「真的非常感謝你。」 利瓦伊關上了牧場管理的講課錄音。「我覺得還是送你進去比較好。」 凱絲沒有爭辯。她走在他前面,進了醫院就直奔掛號處,隱約感覺到利瓦伊在她身後的一張排椅上坐了下來。 掛號處的那個男人一點忙也幫不上。「艾弗裡。」他說,「艾弗裡……亞瑟。」他咂了一下舌頭,「醫生似乎不允許他見訪客。」 凱絲能不能跟醫生談一下?或者是護士?這個傢伙說他不知道。她爸爸是睡著還是醒著?他無可奉告,因為聯邦隱私條例等等。 「好吧,我就坐在那邊。」凱絲說,「也許你可以跟人家說我在等,還有我想見我爸爸。」 那個傢伙——他是個大塊頭,看起來更像一個肌肉發達的勤雜工,而不是接待員或護士——對她說想坐只管坐。她很想知道爸爸被送來的時候這個傢伙在不在這裡。他們是不是被迫把爸爸給捆住了?他有沒有尖叫?有沒有吐口水?她希望這裡的每一個人——首先就是這個傢伙——知道她爸爸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瘋子。她希望他們知道,他不是沒人管沒人問的,如果他們對他動了粗或是給他吃錯了藥,她是會發現的。凱絲怒氣沖沖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了,就在沒用的勤雜工視線之內。 十分鐘之後,利瓦伊打破了沉默:「運氣不好?」 「以前也是這樣。」她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不過沒看他的臉,「你看,我可能會在這兒耗很長時間。你該回去了。」 利瓦伊彎下腰伏在膝蓋上,用力揉著腦後的頭髮,彷彿他在考慮這事似的。「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醫院的候診室裡。」他最後說道。 「可是現在我能做的只有等待,」她說,「所以這個地方最適合我了。」 他聳了聳肩,靠回到椅子上,不過仍然在摸自己的脖子。「我最好還是幫你幫到底吧。你沒準回頭還要搭車回去呢。」 「好吧。」凱絲說,然後又逼著自己多說了幾句,「謝謝你……這不會變成家常便飯的,你知道。下一次我家裡再有人喝醉或是發瘋,我保證不會打電話給你。」 利瓦伊脫下他的綠夾克,放在旁邊的椅子上。他穿著黑色的毛衣和黑色的牛仔褲,手裡還拿著錄音筆。他把錄音筆塞進口袋裡。「不知道這裡有沒有賣咖啡的。」他說。 聖理查德和普通的醫院不一樣。這裡只有候診室是對公眾開放的,而候診室卻更像是擺著椅子的門廳,角落裡甚至連一台播放著福克斯新聞頻道的電視都沒有掛。 利瓦伊站起身來,溜躂到勤雜工的窗口。他在櫃檯上俯下身子,開始跟對方聊起天來。 凱絲覺得心頭火起,於是拿出手機來給琳恩發短信。「在聖理查德,等著見我爸。」她本來想給奶奶打個電話,不過還是決定等多瞭解一些情況再打。 等她從手機上抬起頭來,大門打開了,利瓦伊正在往裡走。就在門關上的一瞬間,他回過頭看著她,露出了微笑。利瓦伊已經很久沒有對她笑過了。凱絲的心都要跳出來了,眼淚也流了下來…… 他去了很長時間。 也許他是參觀去了,她想。等他回來的時候,沒準會拿著一壺啤酒,滿臉都是唇膏印,還帶著喜慶碗[51]的門票。 凱絲沒有什麼消遣能讓自己分散一下注意力,只有她的手機,可是電量已經不多了。於是她把手機放進包裡,努力不去想這事。 她終於又聽見了電動門打開的聲音,利瓦伊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拿著兩隻一次性的咖啡杯,胳膊上還擺著兩個盒裝三明治。 「火雞還是火腿?」他問道。 「你為什麼總是叫我吃東西?」 「嗯,我在餐飲業工作,而且我的專業基本上就是放牧……」 「火雞。」她說,她心裡很感激他,但還是覺得自己沒法去看利瓦伊的眼睛。她知道那會是什麼情況。他的眼睛很溫暖,藍得就像嬰兒的眼睛一樣,會讓你感覺他喜歡你勝過其他人。她接過咖啡杯。「你是怎麼進到那邊去的?」 「我只是問他哪裡能買到咖啡而已。」他說。 凱絲打開三明治的包裝,開始把三明治撕成一口能吃掉的小塊。她先把小塊的三明治捏扁,然後才放進嘴裡。媽媽以前總是叫她不要把食物弄得支離破碎的。爸爸就從來不說什麼,他自己的餐桌禮儀比她還要糟糕得多。 「你可以,你知道的。」利瓦伊邊說邊打開了他的三明治。 「可以什麼?」 「下一次再有人發瘋或是被捕的時候,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很高興你今晚打給了我。我以為你在生我的氣。」 凱絲又捏扁了一大塊三明治。芥末從邊上滲了出來。「是不是所有人在需要幫助的時候都會打電話給你?」 「難道我是超人嗎?」她聽得出他在笑。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你的朋友們需要幫助的時候都會打電話給你嗎?因為他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 「我不知道……」他說,「大家需要找人幫忙搬家時都會打電話給我。我想是因為我有一輛卡車吧。」 「今天晚上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她看著自己的鞋子說,「我知道你會開車送我來,如果你能來的話。」 「沒錯。」他說,「你說得對。」 「我覺得也許我是在利用你。」 他笑了。「那也是我心甘情願被你利用……」 凱絲喝了一小口咖啡。這比津姜拿鐵差遠了。 「你擔心你爸爸嗎?」利瓦伊問道。 「是的。」她說,「但也不是很擔心。我是說……」她飛快地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這種事也不是頭一回發生了。這只是碰巧……一般來說情況不會這麼糟糕。通常我們都會陪在他身邊。」 利瓦伊拿著三明治的一角,從另一角咬了一口。「如果你不是太擔心你爸爸的話,能不能說說你為什麼生我的氣?」他滿嘴都是食物。 「這不重要。」她小聲嘀咕道。 「這對我來說很重要。」他把嘴裡的東西嚥了下去,「每次我一到你宿舍,你就走人。」凱絲沒有答話,於是他繼續說道,「是因為那天的事嗎?」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想回答。她抬起頭望著對面的牆壁,如果這裡不是這麼一個監獄一般的地方,那裡應該掛著一台電視機的。 她感覺到利瓦伊靠了過來。「我很抱歉。」他說,「我不是故意要讓你覺得難受的。」 凱絲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她真希望自己知道淚腺在哪裡,這樣她就能把它給關上了。「你很抱歉?」 「我很抱歉讓你難過。」他說,「我想也許我把你的心思解讀錯了,對此我很抱歉。」 她想動動腦子找出一些刻薄話來嘲笑利瓦伊和他的解讀。「你沒有讀錯我的心思。」她邊說邊搖著頭。不過只過了一秒鐘,她的憤怒就蓋過了同情。「我去參加了你的派對。」 「什麼派對?」 她轉過頭來面對著他——儘管她已經開始哭了,眼鏡也起了霧,而且自打昨天早上到現在就沒有正兒八經梳過頭髮。「那次派對,」她說,「在你家。星期四晚上。我跟芮根一起去的。」 「我怎麼沒有看見你?」 「你在廚房裡……忙得很。」 利瓦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慢慢地靠在椅背上。凱絲把三明治放在旁邊的椅子上,攥緊雙手放在膝上。 「哦,凱絲……」利瓦伊說,「真對不起。」 「不用道歉。你們倆似乎都挺開心的。」 「你沒有說你要來。」 她回過頭來。「這麼說,如果知道我要來的話,你就不會在廚房裡跟別人接吻了?」 這一次利瓦伊無言以對了。他也放下了三明治,將雙手插進纖細的金髮。他的髮質比凱絲好,像綢緞,像羽絨,像吹散的蒲公英種子。 「凱絲……」他說,「真對不起。」 她不知道他是為了哪一件事道歉。他抬起頭,仰視著她,一副真心難過的樣子——而且是為她感到難過。「只是接個吻而已。」他說,他額頭上又出現了抬頭紋。 「哪一個?」她問道。 利瓦伊把雙手推到腦後,他的劉海鬆鬆地垂了下來。「兩個都是。」 凱絲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又從鼻子裡猛地呼了出來。「很好,」她說,「這個消息……嗯……真是太有用了。」 「我不認為——」 「利瓦伊。」她打斷了他的話,直視著他的眼睛。儘管在流淚,但她仍然努力讓自己顯得很堅定。「我非常感激你送我來這裡。但也僅限於此了。我希望你現在就離開。我不會和人家只是接個吻而已。接吻對我來說……不只是接個吻而已。所以我才一直躲著你,所以我現在想要躲著你。可以嗎?」 「凱絲——」 門開了,一位身穿印花洗手衣的護士走了過來。她對著利瓦伊笑了一下。「你們現在要不要進來?」 凱絲站起身來,抓起自己的包。她看著利瓦伊。「請你走吧。」說完她便跟著護士走了。 凱絲回到門廳的時候,利瓦伊已經走了。 她搭出租車去了爸爸的公司,把他的車開了回來。車裡滿是快餐的包裝紙和揉皺的構想。到家以後,她洗了盤子,又給琳恩發了短信。 凱絲不想打電話。她不想說,嗨,你是對的。他完全被藥昏了,恐怕要好幾天藥效才能過去,所以你真的不用回家來——除非你一想到他要一個人經歷這一切就覺得受不了。不過他不是一個人,因為我在這裡。 爸爸已經好一陣子沒有洗衣服了。通向地下室的台階上堆滿了髒衣服,似乎這幾個禮拜以來他都只是把衣服扔下來就算了。 她把一堆衣服放進洗衣機裡開始洗。 她扔了幾個比薩盒,裡面還剩下幾片乾巴巴的比薩。 浴室的鏡子上有一首詩,是用牙膏塗上去的。也許是一首詩,也許只是幾個字,看起來很漂亮。於是凱絲先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然後才把它給擦乾淨。 如果她們在家的話,這些事情裡的任何一樁都會引起她們的警覺。 她們會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她們會發現他半夜三更還坐在車裡,把毫無意義的構想寫滿一張又一張紙,這時她們就會領著他回到家裡。 她們會看見他不吃晚餐,也會數著他喝了幾杯咖啡,還會注意到他的話音裡充滿熱忱。 於是她們就會盡力把他拉回正軌。 一般情況下,這樣都會管用。看到她們害怕的樣子,爸爸也會嚇壞。他會上床睡覺,睡上十五個小時。他會跟心理顧問約時間見面。他會再一次試著開始吃藥,儘管她們都知道他堅持不下去。 「吃著這些藥,我沒法思考。」有天夜裡他對凱絲說。當時她十六歲,那天到樓下去看看前門有沒有關好,結果發現門沒有鎖,然後就無意中把他給鎖在外面了。原來爸爸一直坐在外面的台階上,他按響門鈴的時候,凱絲被嚇了個半死。 「這些藥會讓大腦運轉的速度變慢。」他攥著一個裝有藥丸的橘色藥瓶說,「它們能撫平所有的皺紋……也許還有皺紋裡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可是所有美好的事情也會被抹去…… 「它們就像一匹馬一樣闖入你的大腦,好讓大腦接收你發出的一切指令。可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夠突圍而出的大腦,你明白嗎?我需要思考。如果我不能思考,那我成什麼人了?」 如果他睡眠充足、早餐能吃上她們為他做的雞蛋、也沒有連續工作三個星期的話,情況就不會這麼糟糕了。 一點小狂躁是沒有問題的。有點小狂躁會讓他開心、高效、富有魅力。無論他拿出什麼來,委託人都會買他的賬。 她和琳恩已經變得很善於觀察他的情況,當他的狂躁由一點點不知不覺發展到很嚴重,當他的魅力被瘋狂取而代之,當他眼裡的光亮變成了一道熄滅的閃電,她們都會看出來的。 為了收拾他留下的爛攤子,凱絲一直到凌晨三點才睡。如果她和琳恩沒去上學的話,她們一定會看出他就快要撐不住了。她們一定會阻止他走到這一步。 第二天,凱絲把筆記本電腦也帶到聖理查德去了。她還有三十一個小時來寫那篇短篇小說。寫完以後她可以通過電郵發給派珀教授。這樣也可以的。 琳恩終於給她回了短信。「你在學校嗎?明天有心理學的期末考試,對吧?」 她倆的心理學是同一個教授教的,但她倆不在同一個班。 「我只能缺考了。」凱絲回復說。 「這我可不答應。」琳恩答道。 「我不會丟下老爸一個人。」凱絲回短信道。 「發郵件跟教授說,也許他會讓你補考。」 「好。」 「發郵件給他,我會跟他說的。」 「好。」凱絲怎麼都說不出口那句謝謝。琳恩本來也應該缺席期末考試的。 快到中午的時候,爸爸醒了,吃了點咖喱肉汁土豆泥。她能看得出他很生氣——一是因為被送到了醫院,二是因為身體太虛弱,就連生氣都沒法氣到怒火沖天。 他的病房裡有一台電視,凱絲發現有個台在重播《吉爾莫女孩》。爸爸以前總是和她們一起看《吉爾莫女孩》,他很喜歡裡面的蘇琪。凱絲的電腦放在腿上,不斷地自動進入休眠狀態,所以最後她索性放下電腦,靠在爸爸床上看起了電視。 「琳恩在哪裡?」插播廣告時他問道。 「在學校。」 「你也應該在學校吧?」 「聖誕假期明天就開始了。」 他點了點頭。他的眼神既遲鈍又冷漠。每一次他眨眼都好像會再也睜不開似的。 下午兩點,護士來了,又拿來一些藥。然後又來了一位醫生,他叫凱絲到走廊裡去等著。離開病房的時候,他對凱絲笑了一下。「我們會讓他好起來的。」他用一種樂呵呵的安慰人的嗓音說道,「在那之前必須盡快讓他的情緒平靜下來。」 凱絲坐在爸爸的床邊看電視,一直待到探望時間結束才回去。 家裡不需要再打掃衛生了,凱絲一個人在家覺得很不安。她本來想睡在沙發上,可是這裡離外面太近,離爸爸的空房間也太近,於是她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爬到自己的床上。這樣還是睡不著,她又爬到琳恩的床上,還拿上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爸爸以前在聖理查德住過三次院。第一次是媽媽離開之後的第二年夏天。爸爸不肯起床,她們給奶奶打了電話,她搬來跟他們一起住了一陣子。臨走之前,她在冰箱裡裝滿了冷凍的千層面。 第二次是她倆六年級的時候。他站在水槽邊,哈哈大笑,對她們說用不著再去上學了。因為生活本身就是一所學校,他說。他刮鬍子的時候割破了臉,下巴上沾著許多帶血的手紙碎片。後來凱絲和琳恩到芝加哥去跟林恩姑姑住了一段時間。 第三次是她倆上高中以後。那時她們十六歲,奶奶過來住了,但是直到第二天晚上才來。第一天的晚上,她倆都睡在琳恩床上,琳恩握著凱絲的手腕,凱絲在哭。 「我和他很像。」她小聲說。 「你不像。」琳恩說。 「我像。我像他一樣瘋狂。」她的恐慌症已經發作過幾回了。她已經開始在派對上躲起來了。七年級那會兒,她曾經在剛開學時連續兩個禮拜上學遲到,就因為她沒有辦法忍受在課間休息的時候和別人一起待在走廊裡。「也許過不了幾年情況就會更嚴重的,到時就會常常發作了。」 「你不會的。」琳恩說。 「可是如果我會又怎麼辦?」 「下決心別讓自己變成這樣。」 「這不管用的。」凱絲爭辯道。 「沒人知道怎樣才管用。」 「要是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正在變成這樣怎麼辦?」 「我會知道的。」 凱絲想讓自己別哭了,可是她哭得太久,哭泣已經佔了上風,連她的呼吸都變成了一抽一抽地吸鼻子。 「要是它想把你帶走,」琳恩說,「我不會鬆手的。」 幾個月以後,凱絲在寫到巴茲嗜血成性的情節時,把這句台詞給了西蒙。那時琳恩還在跟凱絲一起寫作,看到這一句的時候,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如果你發瘋呢,我會在你身邊陪著你。」琳恩說,「不過要是你變成了吸血鬼,你還是靠自己吧。」 「那你到底有什麼用呢。」凱絲說。那時爸爸還在家裡,情況也更好。在那一刻,凱絲並沒有覺得自己的基因是一個陷阱,時刻準備一口把她吞下去。 「我顯然是有用處的。」琳恩說,「你總是偷走我最好的台詞。」 星期五晚上臨睡以前,凱絲本來想給琳恩發短信來著,可是卻想不到有什麼可說的。 哈姆德拉姆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惡魔。它是一個小男孩。 西蒙走近了一些——這麼做也許並不明智——想看清它的臉……他感覺到哈姆德拉姆的力量在他周圍繞來繞去,像乾燥的空氣,像炙熱的沙子,西蒙累得彷彿連骨髓都在疼。 哈姆德拉姆——那個小男孩——穿著褪色的牛仔褲和難看的T恤衫,西蒙恐怕是過了好久好久才認出這個小孩就是他自己。多年以前的他自己。 「停下。」西蒙喊道,「快現身吧,你這個膽小鬼。快現身!」 那個小男孩卻只是哈哈大笑。 ——摘自《西蒙·斯諾與第七棵橡樹》第二十三章 傑瑪·T.萊斯利2010版權所有
《少女作家的夢和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