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關懷的意義 我看黎保榮的「師生答問」

保榮即將出版他與學生間的「師生答問」,來信囑我作序。翻看書稿,我多少感到為難:與學生交流這些青春、友誼、愛情、理想的話題好像非我所長,這不是說這些工作不重要,而是我根本就不瞭解目前90後大學生的心理狀態。為了完成這篇「序」,我只能老老實實地閱讀這些文字。讀著讀著,我好像也融入了那種親切平等的朋友對話的氛圍,並聯想起了我自己人生成長中的一點故事。

20餘年前,從北京畢業的我剛到西南師範大學中文系工作。雖然重慶是我的家鄉,但在我從事的工作圈裡幾乎沒有一位「熟人」,每天在大學校園裡爬坡上坎,在光線灰暗的書齋裡埋首讀書,自得其樂也難掩種種的孤獨寂寞。

有一天,我偶然隨中文系幾位老師到「文聯」參加會議,遇到了當時作為文聯領導的藍錫麟先生。本來,對於「領導」,尤其對位居「高端」又習慣裝腔作勢的「領導」,我素來敬而遠之。沒有想到,那天藍先生卻絲毫沒有「領導」的姿態。他發言質樸、犀利,對重慶文學現狀的分析入木三分,沒有官腔,沒有偽飾,更像是一位思想開放、素養深厚的文藝批評家。更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會議休息的間隙,藍先生專門走到我面前,熱情地伸出手來:「李怡,我讀過你在《文學評論》上的文章!」的確,我剛剛在《文學評論》上發表了一篇關於中國新詩的論文。在偏離文化中心的山城,在偏離學院派學術殿堂的機關會議室裡,竟然還有關注我論文的人,我真是意外至極!當然,我內心還是充滿疑惑:「這是一位善為領導者的客套?」

後來的事實證明,這位身材瘦小但精神奕奕的藍先生,其實與官場的「客套」最遠,與重慶人的真率本性最近。以後,不斷有朋友轉述,在某次某次,藍先生又以讚賞的口吻談起我的某篇文章,是真摯的發自內心的褒揚;某次某次,藍先生擔心重慶的工作環境「留不住我」……直到我真的離開重慶,我還彷彿聽到來自他的慨歎和唏噓……

我是一個不願意在有職位的長者面前傾吐內心的人,所以直到今天,也從來沒有機會當面向藍先生表達我多年以來的深深的感激。當年,在一個陌生的工作單位,在一個人際環境並不十分理想的所在,這些不時傳來的關切無疑給了我莫大的安慰和勇氣。之所以談到這些陳年舊事,乃是因為在閱讀保榮的師生問答之時,我忽然意識到,對於一個人生正在轉折的年輕人而言,有朋友的關注,有師長的鼓勵,該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情啊!就如同我當年剛剛走出校門,獨立於陌生的工作環境一樣,這些剛剛離開家庭、步入高等院校的孩子們分明也有種種的不適,當然也就渴望有保榮這樣的師長耐心地講述人生的得失,指點追求的迷津。

想到這些,我覺得保榮的弟子們真是幸運的。當今,「市場經濟」思維瀰漫,師生關係慢慢蛻變,在某些若明若暗的「功利」現實中,學生能夠獲得這一份親切的關懷,多麼不易,又多麼值得珍惜!

我願意向大學生推薦保榮的這番問答,願意更多的讀者能夠從中受益,而年輕的朋友更可以由此獲得人生的智慧和力量。

北京師範大學、四川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李怡

2014年7月2日於北京師範大學勵耘居

《青春,就是用來追問的:一位大學老師的答問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