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望穿天際(二)越過萬水千山

回到四川,我開始了等待,雖然事情似乎有了眉目,但這種無法確知最終結果的等待還是相當漫長的。我並沒把日常訓練放下,是出於「一顆紅心,兩種準備」。

如果能入選,那我的戰鬥機飛行員生涯就將結束,我將告別我的戰機,我的部隊,而那種累積了十幾年的對飛機的留戀是難以割捨的;如果不能入選,仍要像以前一樣繼續我的飛行,良好的狀態要每天保持。所以,作為團裡的領航主任,我仍天天帶著新飛行員訓練,自己還飛行了 150 個小時。

而且那一年我們團的空靶,拖靶機基本上都是我飛的。

一周、一個月、兩個月……幾個月過去了,最後的消息仍沒有公佈。

其實,選拔工作仍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有關人員在對我們進行家訪、政審,領導和專家們分別到 20 個飛行員所在的部隊瞭解情況,還專門對飛行員的家族成員進行體檢,詢問父母及幾代人的身體情況和有無遺傳病史。到綏中調查時,對我的父母作了詳細調查,也把親戚們都排查了一遍,老家的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以為我在部隊出了什麼事。

1997 年春天,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書記吳川生帶專家組來到我所在的部隊,先從戰友和同事的口中得到了對我滿意的評價,之後又到我家裡進行家訪,徵求我妻子的意見。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航天員要在沒有後顧之憂的狀態下訓練和執行任務,而妻子的態度至關重要。看似隨意的問話,其實也是考核內容之一。

「如果楊利偉被選為航天員,今後的生活有所變動,你能習慣嗎?」

「習慣,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當航天員有危險,你同意嗎?」

「同意。利偉當飛行員這麼多年了,有危險不算什麼事情。他看重自己的事業,無論他做啥,我都支持。」

玉梅的回答乾脆、樸實。

我通過了這項考核。

考核一項項地進行,我也一直在擔心。直到後來航天員中心給我打電話,問我穿多大號的服裝,這時候我心裡才比較有底了:開始準備我的軍裝了,那基本沒問題了!

1997 年 4 月中旬,中國載人航天工程指揮部集中了多名著名專家,做最後的研究和挑選,最後從 20 個人中錄取 12 個人為預備航天員。我在臨床醫學、航天生理功能指標、心理素質的測試中都達到了優秀,成為其中的一員。

這 12 個人,學歷都在大專以上,駕機飛行都在 800 小時以上,平均年齡 32.8 歲,大都有處置空中險情的經歷。

有許多人問,為什麼我們的航天員必須從戰鬥機飛行員中選拔,而不能從其他職業比如從大學生中選拔?為什麼年齡在 30 歲左右?

首先,中國航天員要執行複雜的空中任務,並不是飛船上的乘客,美國、蘇聯選擇擔任指令長的航天員一般也都從飛行員中挑選;其次,較長時間的飛行經驗,空中生活、工作經歷,讓飛行員過渡到航天員不需要重新適應。而要達到規定的飛行時間,年齡必然在 30歲左右。

另外,在航天員的訓練與工作中,風險和壓力不僅僅是生理上的,主要是心理上的。飛行員階段的空中體驗對心理承受能力、良好的精神品質、意志力的形成起到了關鍵作用。

當然,作為飛行員,即使是一名優秀的戰鬥機飛行員,也不是順理成章就能成為合格航天員的,中間相隔的,不是從四川到北京的萬水千山,也不僅僅是從地面到天空幾公里擴展到幾百公里的距離,而是另外一些越過生命極限、超出想像的考驗。

《天地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