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如果能像直皖戰爭那樣,其他力量先打頭陣,把直系從四面八方包圍起來,然後奉系再出兵,以舉手之勞取得決定性勝利,實乃張作霖求之不得的結果。孫中山在這方面也沒有欺瞞他,沒過多久,廣州召開國會非常會議,選舉孫中山為大總統。隨後孫中山駐節桂林,準備親率大軍北伐。

可是北伐要真正啟動起來並不容易,內部粵督陳炯明表示反對,外部湘督趙恆惕又不敢假道,致使遲遲難以成行。張作霖很是失望,他把孫中山叫作「孫大炮」,在內部談話中說:「一個孫大炮天天嚷北伐……」

除孫中山外,段祺瑞也與張作霖達成了合作推翻曹吳的密約。儘管段、張在直皖戰爭中為敵,但他們一度良好的私人關係並未中斷,戰爭結束後,吳佩孚曾經想抓住段祺瑞不放,又是張作霖採取力保的態度,才使得段祺瑞能夠安然無恙。

時過境遷,如今奉張既已與曹、吳為敵,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一心東山再起的段祺瑞便很容易和他走到了一起。與孫中山相似,段祺瑞在北洋屬於他那個圈子裡,同樣有著很強的人格魅力和感召力,雖然他早已倒台,無官位爵祿可施與人,但四面八方肯給他打聽消息和跑腿的人仍然非常多,這也成為他可以與張作霖進行合作的一個重要政治資源。

在段張密約中,雙方說好由段負責對直系內部進行策反,張則負責相應的費用。可是因為缺乏合適的渠道以及害怕走漏風聲,段祺瑞在派人往奉天取款的過程中頗費周折,從而也使得策反行動在短期內很難取得成效。

「三角反直聯盟」,孫中山行動遲緩,段祺瑞無所作為,張作霖暫時只能靠自己。他採取離間術,給吳佩孚的上司曹錕發去一封電報,說:「吳小二非善相與者,公如不悟,再寵信之,將來難保不為殿前檢點。」

「吳小二」指的是吳佩孚,因其在家中排行老二,張作霖便給他起了這麼一個很不好聽的雅號。「殿前檢點」是一個典故,說的是後周時皇帝柴榮逝世前任命趙匡胤為殿前都點檢,掌管殿前禁軍,結果柴榮一死,趙匡胤便黃袍加身,奪了後周的天下。張作霖以此暗示吳佩孚不安其位,是曹錕身邊的趙匡胤,一有機會就會奪他的位子。

可是張作霖的挑撥離間,並沒有起到多大作用,曹錕其人大智若愚,很會使用部下,吳佩孚雖是他的下級,但兩人關係十分親密,豈是外人可以隨便忽悠的?

就在曹錕考慮該如何回復張作霖的時候,有人建議說:「子玉(吳佩孚字子玉)是咱們團體的中堅,不論免他的哪一個職務,都必然會使大家離心離德。況且這樣做,也太示人以弱了。不過子玉總與奉天抗衡下去,也不是什麼好辦法,大帥要勸止他才好。」

曹錕聽從他的建議,派人去洛陽見吳佩孚,並帶去相關的處理辦法。吳佩孚也依其要求,在張作霖四十八歲壽辰之日,給張作霖拍發一電,表示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不再反對現有內閣人選,並對想出任內閣總理的鮑貴卿加以稱讚。

這本是曹錕用以麻痺張作霖,緩和矛盾的權宜辦法,可是張作霖卻會錯了意,他以為自己的離間之策已經得手,大喜過望之餘,胃口居然也跟著變大了。

當天,曹錕的弟弟曹銳來奉天為張作霖祝壽。其間,張作霖又說了一通吳佩孚的壞話,然後問曹銳:「令兄是要親家,還是要屬員?」

直皖戰爭結束後,為加強與直系的政治聯盟,張作霖與曹錕結成了兒女親家。他這一問頗讓曹銳作難,只好答道:「我三哥沒有別的意思,遇事作梗的不過是吳子玉一個人,但是他已責備過了。」張作霖聽後,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吳小二是什麼東西,他也配干涉我兩家的情義和國家大事嗎?」

趁著曹銳諾諾連聲,張作霖開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價碼,而當曹銳帶著這些價碼回去覆命時,把曹錕驚出了一身冷汗:張作霖共提出三個條件,除梁士詒必須復職外,還包括直軍退出京漢線北段,京津地方劃歸奉軍駐防,以及免去吳佩孚直魯豫巡閱副使,專任兩湖巡閱使。

如果說第一條尚可商量,後兩條可謂直指直系要害,已打破了曹錕所能容忍的底線,簡直可以和當年直系向皖系叫板時的情形相提並論了。曹錕馬上在保定召開直系軍官會議,將張作霖的三個條件公佈於眾。軍官們聽了群情激憤,都認為張作霖欺人太甚,實在是太不把直系放在眼裡了,既然如此,他們情願豁出去與之拚個你死我活。

眾人的支持讓曹錕解除了顧慮。他當即向秘書口授一份拍發給吳佩孚的電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親戚雖親,不如自己親。你要怎樣辦,我就怎樣辦。」秘書想照例改成文言,曹錕擺擺手:「不必,速電發。」

直奉終於徹底撕破了臉。1922年3月,南方傳來消息,孫中山免陳炯明職,移大本營於韶關,改道北伐。這使張作霖更傾於向直系動手,不過他也深知此次若與直軍對決,絕不會再像以往那麼輕鬆,因此特地召集軍事會議,以便對是否要入關作戰進行最後定奪。

《張作霖大傳:一個亂世梟雄的崛起與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