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皇帝

韓麟春沒有參與涿州之戰的指揮,那段時間他突然中風,導致半身不遂,不再能夠到前線視事。因為當年被郭松齡架空,導致短期內失去兵權,張學良心有餘悸,對兵權十分看重,不肯稍假於人。韓麟春病倒,他正好把第四軍團也抓過來,自此聯合軍團便完全由其一人掌握。

倒是他的父親不放心兒子,見韓麟春因病不能任職,在與楊宇霆商量後,決定讓楊宇霆接替韓麟春擔任第四軍團長。張學良的陸大派親信多半為原郭軍舊部,而且普遍過於年輕,做事急功近利,他們認為楊宇霆來聯合軍團,是要同張學良爭鋒,張學良本人也持相似看法。

然而這並非事實,楊宇霆固然有很多缺點,好攬權、愛做事也是真的,但他對張氏父子始終還是忠心耿耿,無可懷疑,而且張學良當時已是盡人皆知的「太子」,楊宇霆作為一個輔臣,和張學良之間有什麼可爭的?再說開去,楊宇霆和韓麟春一樣,事情都是他們去做,可是從來都不掌握實際兵權,本身都沒有一兵一將,又拿什麼去爭?

當然張學良完全可以將楊宇霆拒之門外,不過他在這方面素來心眼很多。在召集部屬們商量時,張學良說:「你們要知道,我和老將是父子關係,同時又是長官部屬關係,我不能事事都直接找老將,有些事必須履行公事手續。按公事手續辦,就越不過鄰葛(楊宇霆字鄰葛)這一關。」

張學良舉的例子還是領取軍械彈藥之類。聯合軍團進關後,即享有特殊待遇,所屬各部的薪餉和軍需物品均由軍團直接撥給,武器裝備也比其他部隊精良。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指楊宇霆)和我們為難,我們自己就不好解決」。為此,張學良決定,「他既然要來,我就請他來」。

讓楊宇霆來聯合軍團,並非張學良的本意,他對眾人們說:「他來的目的是抓軍隊,看我的部下到底能不能叫他抓去!」張學良在說這番話時,似乎已陷於極度苦悶之中,又好像有與楊宇霆進行較量的意思。

既然已經講清楚想法,而且楊宇霆來聯合軍團成了既定事實,大家便覺得沒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可是張學良還要求眾人就此事繼續談。大家實在找不到什麼話,只好反覆談一些楊宇霆不應該到軍團來的話。

這次談話結束後,張學良本來還要求眾人繼續談,不過從第二天開始,他就再未涉及這一話題。其實單從軍事的角度來說,張學良還是用得著別人輔佐的,涿州戰役結束後沒幾天,蔣介石便通電復職,並開始動員北伐,這意味著新一輪大戰又即將開始。

亂世皇帝最不好做,自「登基」以來,張作霖還真沒能過上幾天好日子。「登基」後,他的帥府已由順承王府移到中南海,大年三十晚上,家人都睡覺了,他還睡不著,一個人拿著整股香跪在居仁堂的院子裡禱告:「天啊,要叫我張作霖平定中國,統一天下,救救老百姓!老天爺,你就助我張作霖一臂之力吧!」

這老張一邊向老天禱告,一邊還咬牙切齒:「趕快消滅這些壞蛋(指反對他的人,如蔣閻馮李),我就早早地統一中國,叫百姓好好地過個日子。不然就憑我塊臭色(東北土話,意思是憑我這個樣子),在中南海裡待著,算幹什麼的。」

因為成天處於焦慮之中,張作霖常會突如其來地亂發脾氣。當時內閣總理是潘復,有一天潘復主持召開國務會議,會議開得很順利,可是等到潘復作總結發言時,張作霖覺得有一條意見不合心意,就當眾發作起來,對潘復喊道:「潘馨航(潘復字馨航),關於政事,我已經完全交給你了,你不要事事都靠我,找我。你他媽拉個巴子的,鬧什麼鬼,你以為我不知道?」

站在主席台上的潘復措手不及,被弄得面紅耳赤,非常尷尬,只得連連解釋:「大元帥,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眾人趕緊上前相勸,也幸虧潘復原本就是張作霖的幕僚,彼此都不見怪,這才沒有把事情搞僵。

這一期間,政府各部門工作人員的薪水已經打了八折,仍不能按時發給,導致人心更加不安。為了安撫大家,張作霖特地在居仁堂召集各部門科長以上的人員講話,而且不用秘書預備的稿子,完全脫稿講。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叫張作霖,跟我來的都知道我張作霖是怎樣一個人,你們大家(指他的講話對像)是不知道的。我張作霖也是個人,並沒有什麼特別出奇的地方。」

張作霖說他其實很想和下面的人經常見見面,聊聊天,可是卻難以得償所願,因為「這些捧臭屁的,我一出門,就淨了街,誰也見不著」。不過,「你們大家,誰好誰壞,我都有個耳聞,將來局勢發展,天下大定的時候,我一定都委屈不了你們,現在你們大家都要好好幹!」

他還表示,對暫時出現的經濟困難,他是完全瞭解的,但問題是大家的日子都很緊張,他老張也不例外,「人家都說我張作霖有錢,其實我哪裡有多少錢呢?因為善於經營,才積累了幾個錢,現在已經拿出來墊補軍費啦」。

怎樣緩解困境,張作霖提出來的辦法是:「你們有收入的各部,如交通部、財政部等不要光顧自己,有錢要大家勻著花一花。」

《張作霖大傳:一個亂世梟雄的崛起與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