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教我學投降啊

在應付日本人的同時,張作霖嚴令必須將涿州拿下。東北軍第一次用來進攻涿州的部隊,乃是張學良選派的衛隊旅。衛隊旅成立於聯合軍團之後,轄三個團,官兵大部分為講武堂畢業生,無論裝備還是訓練都屬上乘,因此它名為衛隊,其實是一支較為精銳的野戰部隊。

涿州當時已是孤城,在很多人看來,只要衛隊旅上去,攻陷不成問題,張學良自然也很希望能乘這個機會取得戰功,可是事與願違,衛隊旅不但攻勢受挫,死傷慘重,而且還被出城的晉軍襲擊了後方,結果被迫後撤至涿州清涼寺。

張學良聞訊,急速增調三萬餘人進行圍攻,並且親臨涿州上空視察和督戰,擺出了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自1927年10月16日至27日,東北軍連續進行四次總攻擊,火藥、大炮、坦克乃至於坑道戰、毒氣彈,能用的都用上了,光大炮就動用了一百餘門,日夜進行轟擊,聲聞百里,可就是奈何不了城池和守軍。

涿州雖在平原地區,近郊無險可守,但城垣既高且厚,不僅利於守城,而且便於觀察:城外攻城部隊看不見城內情況,城裡向外看則瞭如指掌。

同時傅作義又是一個善於利用城垣險要進行防禦的將領。事後東北軍進城參觀守城設施,發現四面城牆上都鑿有散兵及機槍掩體,掩體內有機槍壕,局部城牆則被挖空,用以設置射擊孔,平時這些射擊孔用城磚堵上,臨戰射擊再取下來,足以打攻城部隊一個措手不及。甚至於,城內還設有臨時性工廠,專門生產一種重量相當於普通手榴彈四倍的特大手榴彈,加上每個連都配有「花機關」(晉造手提機關鎗),近戰火力以及防禦能力都很強。

經過多次總攻擊,東北軍仍然是一籌莫展,而晉軍卻愈戰愈勇。張學良只好派人勸降,勸降者中有一位是傅作義在保定軍校的戰術教官。傅作義拒絕投降,他在回信中說:「老師你只教過我學戰術,並沒教我學投降啊!」

在第九次總攻擊失敗後,被張作霖派去做前敵總指揮的萬福麟向他報告:「涿州已是非力攻所能拿下的了。」張作霖聞言,氣急敗壞地下達了命令:「不用打啦,把涿州四周挖上壕溝,架上鐵絲網,他們不投降,就把他們餓死在城裡。」

因圍城日久,城上城下的雙方士兵可以經常對話,張氏父子又想利用第一線士兵對晉軍進行瓦解。當時已是隆冬,晉軍入城時穿的都是單衣,且吃光了軍糧,只能將酒糟用石磨磨了吃下充飢,可謂是飢寒交迫,然而當東北軍士兵用糧食、棉衣來拉攏他們時,卻收效不大,只有極少數晉軍士兵因為同鄉關係,從城根的工事裡走出來投降東北軍。

傅作義和他的部屬堅持了兩個多月,他們用行動向攻城者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作軍人的意志和品格。此時對晉軍而言,死守涿州已失去戰略作用,閻錫山授意傅作義與晉軍進行停戰談判。傅作義同意向東北軍投降,條件是無論官兵,一律不能殺害。

1928年1月6日,傅作義下令打開涿州城門,自率高級軍官、幕僚走出南門,萬福麟等人在南門外大奏軍樂,「擺隊相迎」。當天傅作義身著便衣,負傷的一隻手還掛在綁帶裡,他對歡迎的人群拱手致謝,連說:「不敢當,不敢當!」

戰後,張學良用專車將傅作義接去保定,待之以上賓,隱約間似乎還有籠絡和重用的意思。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傅作義不久便乘人不備,換商人裝逃回了山西。

從表面上看,涿州一戰,應該是晉敗奉勝,可結果卻好像倒了過來,傅作義靠這一戰成就了晉軍善守之名,東北軍則被弄得灰頭土臉,尤其張學良「心裡很難過」,他對張作霖抱怨說:「我們今天打的這個仗,到底為了什麼?今天跟這個打,打過之後又好了,明天又跟那個打,沒有任何目的嘛。」

《張作霖大傳:一個亂世梟雄的崛起與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