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你難道不明白我愛你嗎

有時我也為自己維妙維肖的模仿才能和巧妙的詭計感到吃驚,但我從來不自欺欺人。我始終明白自己是小弗蘭克·阿巴納勒,我是個支票詐騙犯和江湖騙子,如果我什麼時候失手被捕,我不會獲得什麼奧斯卡獎,而只會被送進監獄。

確實如此,我在法國的小牢房裡待過,在瑞典的監牢裡服過刑,還在弗吉尼亞州匹茨堡的聯邦監獄裡洗刷我在美國犯下的全部罪行。在最後這所監獄裡,我自願接受弗吉尼大學一位犯罪心理學家的心理評估。他花了兩年時間,對我進行各種筆頭和口頭的測試,還在許多不同場合對我使用了吐真注射劑和測謊器。

這位精神病學家最後得出結論,說我的犯罪閾值很低。換句話說,我根本就沒有理由成為一個騙子。

紐約的一位警察曾想盡各種辦法抓我,他讀了這份報告,嗤之以鼻。「這位精神病醫生大概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吧,」他嘲笑道。「這個騙子洗劫了幾百家銀行,在世界上半數的旅館裡大肆行騙,除了街道拿不走,他把什麼都席捲一空,他還在空中的每個航班上敲詐勒索,使這些航班上的大多數空中小姐都上了他的圈套,他遞出去的假支票,足夠糊滿五角大樓每一面牆壁,他還自己開辦該死的大專院校,他的行騙金額超過200萬美元,弄得20個國家的警察都束手無策,他這樣的人犯罪閾值很低?如果他的犯罪閾值再高一些,他還會做出什麼來?搶劫諾克斯堡?」

偵探拿這份報告來與我對質。我們成了關係不錯的對手。「你騙了這個精神病醫生,是嗎,弗蘭克?」

我對他說,我老老實實地回答了醫生提出的所有問題,盡可能誠實地完成了每一次測試。但偵探不相信我的話。「不可能,」他說。「你可以糊弄那些聯邦調查員,但你糊弄不了我。你肯定騙了這個笨蛋醫生。」他搖了搖頭。「你騙自己的親生父親都是小菜一碟,弗蘭克。」

我已經在父親那裡試過身手了。我父親是我創造的第一個行騙記錄。爸爸具有行騙對像所必備的一個特點,他非常輕信,於是我從他手裡騙走了3400美元。當時我才15歲。

我出生在紐約的布朗克斯區,並在那裡度過最初的16年。我在家裡的四個孩子中排行老三,和我父親同名。如果我想敘述一個騙子的從小成長過程,可以說我是一個破碎家庭的產物,因為爸爸媽媽在我12歲那年分居了。但這樣說就冤枉我的父母了。

父母先是分居,其後離婚,在這件事上最受傷害的是我父親。他真的十分迷戀我媽媽。我母親名叫波利特·阿巴納勒,是一個法國和阿爾及利亞混血美人兒,爸爸二戰期間在奧蘭服役時與她認識並結婚。當時媽媽只有15歲,爸爸28歲,儘管年齡的差異在當時似乎無關緊要,但我總覺得這對他們婚姻的破裂產生了一定影響。

爸爸從部隊退役後,在紐約市開辦了自己的公司,是一家文具店,在麥迪遜大街四十大道上,名叫謝恩文具店。他做得很成功。我們住在寬敞、豪華的房子裡,生活過得即使談不上奢侈,無疑是非常富足的。我們兄弟姊妹小的時候從來沒有缺少過什麼。

一個家庭裡,當父母之間出現重大問題時,孩子總是最後一個知道。拿我自己的經歷來說,這話一點不假,而且我認為我的兄弟姊妹們也和我一樣蒙在鼓裡。我們以為媽媽很滿足於在家裡做一個賢妻良母,而在一定程度上她確實這樣。但爸爸不僅僅是個成功的生意人。他在政治方面也非常活躍,是布朗克斯選區共和黨的主要頭目之一。他是紐約運動員俱樂部成員,一度還擔任過該俱樂部的主席,他把許多時間都泡在俱樂部裡,和商界及政界的朋友混在一起。

爸爸還非常熱衷於到海上捕魚。他常常飛到波多黎各、金斯敦、伯利茲或加勒比海的其他遊覽勝地,進行深海捕魚的探險。他從來不帶媽媽一起去,其實他應該帶她去的。有一天,爸爸在追逐青槍魚的遠足中歸來,發現他家裡的魚簍空空蕩蕩。媽媽收拾好行李,自己帶著我們三兄弟和妹妹搬進了一套大公寓。我們幾個孩子有些不解,但媽媽平靜地解釋說,她和爸爸已經合不來了,決定分居。

實際上,是她自己決定分居。爸爸對媽媽的行為感到震驚、意外和傷心。他請求她回家,並保證自己今後會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還說他可以削減深海捕魚的次數,他甚至提出要放棄他的政治活動。

媽媽聽著,但沒有做出任何承諾。我很快就看出她根本不打算和解,但爸爸好像還不明白這點。媽媽在布朗克斯牙科學校註冊入學,準備成為一位牙科技師。

爸爸沒有放棄。他只要一有機會就到我們公寓來,苦口婆心、甜言蜜語地哄勸她、懇求她、恭維她。有時他實在憋不住了,發起了脾氣。「該死的,你這個女人———你難道不明白我愛你嗎!」他吼道。

當然,這種局面對我們兄弟幾個產生了影響。尤其是我,我愛爸爸。我跟他關係最好,他開始利用我去說服和爭取母親回心轉意。「兒子,跟她談談,」他經常懇求我。「告訴她我愛她。告訴她,如果我們一起生活,大家會過得非常開心。告訴她,如果她回家來,你也會很開心,你們幾個孩子都會很開心。」

他買了些禮物讓我捎給媽媽,還教給我一些精心設計的話,讓我去動搖母親的決心。

我母親毫不上當。爸爸大概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媽媽看到他把我作為他們婚姻棋盤上的小卒子,對他非常反感。我14歲那年,她和爸爸離婚了。

爸爸心灰意懶,我也很失望,因為我真的希望他們重歸於好。我得替爸爸說一句:他一旦愛上一個女人,就一輩子也不會變心。他1974年去世的時候,仍然想把媽媽爭取回來。

《有本事來抓我吧:一個詐騙犯令人驚異的真實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