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蘄縣之戰,計殺糧官穩定軍心 蘄縣之戰

    建安二年(公元197年)九月,曹操率領大軍征討袁術。部隊自許都出發,一路走一路就有袁術的散兵投靠。才剛到沛國境內,前來投奔的兵士就有千餘人,這仗還沒打袁術那邊似乎已經自行崩潰了。開始時來投的還是散兵游勇,後來竟有袁術部將戚寄、秦翊率領大部隊解甲歸順。細一打聽,原來是沛國鄉人劉馥遊說他們來降的。

    曹操大喜,在軍中當即任命劉馥為司空掾屬,請他講述敵情。原來袁術率兵在陳國劫掠之際,忽然聽說曹操親自來攻,思起當初雍丘之敗,嚇得魂飛魄散,竟拋下軍隊獨自逃回淮南了。袁術這一跑,他的部隊可就亂了,許多兵丁就此北上投曹,而部將橋蕤、李豐、樂就、梁綱等人素為袁術死黨,身有偽職高官皆屬不赦之列,便匆忙率兵搶佔蘄縣,深溝高壘歸攏人馬,希圖阻擋曹軍進程。

    得知敵人的動向,曹操趕忙調整部隊直奔蘄縣而去,一路上所見所聞全軍上下無不嗟歎。陳國本是豫州富庶之地,陳王劉寵神箭威名赫赫,陳國相駱俊治理有方,因此自黃巾之亂以來從沒人敢在陳國這片土地上為非作歹,即便袁術曾設立過偽陳國相,也只是在武平縣落腳。

    如今劉寵、駱俊死於刺客之手,袁術領兵乘虛而入大肆劫掠,不過半個月的工夫,這片富饒之地就被禍害成了另一番景象。所有的良田都被洗劫一空,老百姓的屍體橫臥田間,割不完的麥子連同民房全被燒燬,橋蕤、李豐等人不但是堅壁清野,而且採用焦土之法將所有的物資都毀於一旦,想要徹底斷絕曹操的糧草補給。

    曹操震怒不已,意欲將前來投降的淮南軍全部殺死,但一番巡視之後,他心中又有些不忍了。袁術這些年自顧恣意享樂,全然不管百姓和軍隊的死活。與呂布一戰精兵死傷大半,他就拉來淮南的百姓充軍。這些人一個個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全都面黃肌瘦,還有不少老弱病殘,簡直是一幫流民,到曹營見了糧食比見了親爹還親。面對這樣淒慘的偽軍,屠戮洩恨也太失民望。情急之下他下令將蘄縣團團圍住,務必要將袁術死黨剷除,奪回城中的糧食物資。

    蘄縣城池本就堅固,加之敵人拆除城郊民房,又挖了數道溝塹,更加易守難攻。橋蕤根本沒打算出戰,只在城樓上置備強弓硬弩滾木雷石,分明是頑抗到底的姿態。曹操這次也別無他策了,命令淮南降軍在前、嫡系人馬在後,強攻蘄縣縣城。連著攻了三天三夜,曹軍損傷無數,莫說無法攻克城池,甚至連最裡面的兩道壕溝都在敵人掩護下無法填平。

    曹操本以為此番用兵可以一舉蕩平袁術之眾,哪知陷入這種尷尬境地,不但攻不下城池,軍中上下的情緒也漸漸陷入低迷。他悶坐在中軍帳中,急得一籌莫展。就在這個時候,王必與繁欽又送來一個更壞的消息,孫策背棄討伐袁術的盟約了。

    曹操驚愕不已:「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孫策小兒也敢反叛朝廷,公然助袁術為虐嗎?」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孫策忽然倒戈一擊。

    「這還不至於。」王必手捧著快報,「是陳瑀那裡出了些亂子。」

    曹操一拍桌案,厲聲喝罵道:「陳瑀好歹也算朝廷委派的吳郡太守,關他姓孫的什麼屁事?」

    「這件事恐怕也不全怪孫策。」王必嚥了口唾沫,雙手遞過緊急快報給他看。

    原來朝廷前番派議郎王誧與劉琬持詔書拜孫策為騎都尉、襲爵烏程侯。但孫策已經佔據會稽、豫章之地,認為區區騎都尉對自己而言太過輕慢,拒不接受詔命。無奈之下,王誧假編了一個「明漢將軍」的名號,才使孫策別彆扭扭出了兵。

    按照原定計劃,孫策應該與朝廷任命的吳郡太守陳瑀一同出兵攻打袁術,但倆人一開始就各自藏了心眼。孫策想要兼併陳瑀這股勢力,陳瑀卻又暗通江東豪強祖郎、焦己、嚴白虎等人,陰謀顛覆孫策在江東的統治。結果孫策密遣部下呂范、徐逸突襲陳瑀,大破陳瑀之眾,俘獲兵士四千餘人,不再向壽春打袁術,反而揮師南下,忙著剿滅反叛豪強。

    「這兩個叵測小人!」曹操看罷怒沖沖把密報一摔,「陳瑀志大才疏,孫策狼子野心,全都不是好東西!又叫袁術逃過一劫……」

    「現在咱們撤軍嗎?」繁欽怵生生問道。

    「胡說!好不容易包圍蘄縣,怎麼能輕易撤軍?」曹操瞪了繁欽一眼,轉而問道,「嚴像那邊的情況如何?」他現在怕的是孫策連自己委派的揚州刺史嚴像一並幹掉,那樣他就等於跟朝廷完全翻臉了。

    王必小心奏道:「嚴像那裡目前還沒事,就是無兵可派了。」

    雖說揚州刺史已形同虛設,但是只要孫策沒撕破臉,事情就還有挽回餘地。曹操長出一口氣,捏了捏生疼的眉頭,這個時候決不能為自己樹敵,他反覆提醒自己要戒急用忍,好半天才抬頭道:「如今南北圍剿之勢已破,袁術緩過神來可能還會再組織人馬救援這裡。可是咱們絕不能撤,撤了就等於給他喘息之機。現在你們馬上替我行文到許都,有兩件大事要辦。」

    提起耍筆桿子,繁欽可謂內行,王必還未反應過來呢,繁欽已經扯過了空白竹簡、拿起了筆。

    「第一件大事,增添了淮南降軍,糧食恐怕不夠吃了,速叫任峻派人運糧過來。第二件事,叫荀彧表奏孫策為討逆將軍、晉封吳侯,這個時候萬不可與孫郎小兒翻臉。告訴文若不要走正常手續了,不必等奏章上傳,叫使者拿著印綬日夜兼程趕緊去!」曹操吩咐完還不禁抱怨道,「王誧真是胡來,孫策不就是想要個將軍頭銜嘛,給他個將軍又掉不了肉,還瞎編了一個。編個什麼名不好,還竟編出一個『明漢將軍』來!這是什麼意思?叫他孫策光明大漢社稷,那我幹什麼去?真是一群廢物!豈有此理……」

    繁欽手底下真麻利,沒等他抱怨完,筆走龍蛇已將文書寫成了,恭恭敬敬捧過來,諂笑道:「請主公過目,看看詞句如何。」

    曹操白了他一眼:「這都什麼時候,又不是作詩,寫明白了不就行了嗎?王必,你快馬加鞭親自去送!」

    王必一把搶過文書,風風火火出了帳。繁欽瞧曹操這會兒臉色不善,生恐馬屁拍到馬蹄上,趕緊退出去了。一個人靜下來,曹操越發感覺煩悶,荀彧在許都主持朝政、程昱坐鎮兗州監視河北、郭嘉也派給曹洪用了,現在身邊連個能出主意的人都沒有。夜幕降臨眼瞅著又是一天,蘄縣依舊攻不下來,他有心叫許褚陪他去前敵看看,哪知剛邁出大帳,就和一個低頭過來的軍校撞了個滿懷。守在門口的許褚一把將他攙住,那個軍校則仰面摔了個跟頭。

    「你眼睛瞎了嗎?」許褚厲聲呵斥道。

    那軍校慢吞吞爬起來:「該死該死,小的有秘密軍情稟報主公。」

    曹操瞧他眼生得很,打量了好半天,見相貌話語透著忠厚老實,才抬手道:「隨我進去講話……你是哪一處的軍校?」

    那人跪倒在地:「小的王垕,乃是任峻中郎將帳下之人,督管軍糧的校尉。」

    曹操一聽是管糧的人,心裡已瞭然八九分,趕忙走到帳口,見除了許褚四下無人;隨手放下帳簾,這才扭頭問:「糧食不夠了嗎?」

    王垕是任峻剛剛提拔上來的,第一次與曹操面對面說話,趴在地上動都不敢動,低聲道:「此番出兵糧食本是足夠用的。不過淮南來了這麼多降兵,憑空添了兩千多張嘴,而且幾十里內田地全叫橋蕤禍害了,燒得乾乾淨淨顆粒無收,咱們補給不上了。」

    「現在的存糧還能供給幾天?」

    「不到五天吧。」

    王必到許都催糧,任峻調撥糧食,還得準備車馬運輸,再快也得七天多。只要士兵一挨餓,不但仗打不了,而且隨時可能發生嘩變。

    曹操在帳中踱了一陣,突然瞇眼瞅著王垕:「缺糧這件事軍中還有誰知道?」

    「此事關乎軍心,在下絕不敢聲張,不過……」王垕也不敢把弓拉得太滿,「司糧的兵丁肯定知道,但大伙都是任大人調教出來的,即便就剩一粒糧食,他們也不敢胡說八道。」

    「很好……很好……」曹操不住捋髯。

    「恕在下多口,主公得馬上調糧才是。」

    「糧食要多少有多少,不過都在蘄縣裡面罷了。」

    王垕微抬眼皮:「那現在該怎麼辦?」

    曹操又扒開帳簾看一眼,見沒有人,才湊到王垕身邊低聲道:「你把分糧的大斛大斗都換成小的……」軍中分糧都以觔斗為單位供給,每個營都取定額的觔斗數量,換大為小雖然觔斗數未變,但實際散發的糧食就會減少,這是變相剋扣的辦法。

    「剋扣軍糧?!」王垕差點從地上蹦起來。

    「別嚷。」曹操趕忙摀住他的嘴,「不就是換一換斗嗎?」

    「剋扣軍糧會惹起眾怒,在下死也不敢這麼干啊……」王垕體似篩糠顫抖不已。

    「怕什麼?有我給你撐腰,你只管這麼幹。等渡過這個難關,我去跟任峻說,叫他升你的官!」

    「這個……」王垕真是個老實人,鼓了半天氣才道,「在下遵命就是,不過還請您再想想,是不是可以遣散一些……」

    「不必多言了。」曹操一擺手,「說不定這兩天一卯勁就能拿下蘄縣,那時候什麼事都沒有了。你只管去辦吧!」

    「諾。」王垕不敢再說什麼,起身告退。

    曹操拍著他的肩膀笑道:「這件事可不要聲張哦,絕不能叫人知道是我的主意,不然的話你項上人頭可就要……」

    王垕嚇得一激靈:「不敢不敢,這事一定保密。」

    「你放輕鬆點兒,不用那麼緊張。」曹操手挑帳簾,親自把他送了出去。王垕還不知道,曹操已有攻取蘄縣之策。

    第二天午時散發軍糧,立時就出了亂子。誰也不是瞎子,以小換大能看不出來嗎?這幾天強攻城池軍兵本就不滿,攤上剋扣軍糧的事更加心煩,吵吵嚷嚷就在軍營裡鬧起來了,有膽大的還跑到中軍營門罵罵咧咧不肯散去。

    王垕急急渴渴跑到中軍帳稟報。曹操不慌不忙,微笑著聽他把話說完,拍著他的肩頭問道:「你是哪裡人士?家中還有何人啊?」

    王垕哪有心思聊天,但曹操問了他又不能不答:「在下是陳留人士,家中老母在堂,還有一妻一子。主公還是快想辦法安撫軍兵吧。」

    曹操歎了口氣,趨著身子直勾勾看著他:「若要解此燃眉之急,我必須找你借樣東西。」

    「借什麼?」

    「借你項上人頭!」

    「啊?!」王垕癱倒在地,「在下……在下何罪之有?」

    曹操把眼一瞪:「你私自改換觔斗剋扣軍糧,這還不是罪嗎?」

    「您……您怎麼……」

    「我這也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的。」曹操歎息一聲,細聲細語道,「王老弟,壯士斷腕在所不惜,為了掃滅叛賊我也只能這麼辦。放心吧,你家中妻兒老小我會接往許都好好供養,絕對不會虧待他們。你就安心去吧!」

    「不……不……」王垕驚愕地瞅著這個魔鬼,身子不住往後縮,最後爬起身就往帳外跑。

    曹操見狀大喝一聲:「有刺客!」

    許褚聽得清清楚楚,見王垕慌張跑出,伸手抓住他的膀子,使勁往後一帶,立時將他掀倒在地。王垕躺在那裡還未反應過來,許褚早已拔出佩劍,生生將他釘死在帳口!

    曹操緩緩走過來,衝著他的屍體一揖到地,吩咐許褚:「割下他的腦袋高懸轅門,另外叫人把所有的糧食都運到營前。然後鳴鼓聚兵,我要在轅門訓話。」

    少時間,王垕的腦袋就掛到了轅門上。聚兵鼓一響,各個營的兵都擠到了中軍大營門口,圍得人山人海。曹操登上一輛糧車,手指人頭高聲吶喊道:「兄弟們!咱們軍中出了刁徒!這個督糧官王垕,他盜取軍資中飽私囊,還改換觔斗剋扣軍糧,我已經把他殺啦!」

    「殺得好!應該殺……」眾軍兵沸反盈天,大呼解氣。

    曹操抬手示意大家安靜:「這個刁徒雖然殺了,但是咱們的軍糧損失巨大,現在只剩下這些車啦!」說著他指了指腳下幾輛糧車,「許都有糧食,可半月之內未必能送來。」

    聽到這兒,四下裡鴉雀無聲,面面相覷誰都不說話了。

    曹操提高了嗓門:「所以我把剩餘的糧食都分給大家,咱們一定要在糧食吃光之前奪取蘄縣!只要進了城,咱們就得救啦!可要是進不去城,咱們統統都要餓死!」

    軍兵又是一陣嘩然。

    曹操突然抬起手臂,指著一群淮南兵,厲聲吼叫道:「淮南來的!你們聽到了沒有?我告訴你們,這陳國原來是富庶之地,是你們助紂為虐放火燒了大片良田,害得我們沒有補給!既往不咎我沒有怪罪你們,還給了你們飽飯吃!可現在我的糧食也快沒了,如果斷糧我絕不會饒了你們!我一定把你們全部殺光,就是不殺光也要將你們趕回淮南,叫你們繼續跟著袁術挨餓!聽到了沒有?」

    嫡系人多淮南人少,眼看四圍的人都惡狠狠瞪過來,那些淮南兵都腿軟了,一個個跪倒在地請求曹操寬恕。

    曹操依然板著臉,可是口氣卻變了:「你們若不想被殺、不想挨餓,那我就給你們指條明路,與我們齊心協力攻打蘄縣!而且我叫你們衝在最前面!若有了糧食咱們大家全得救!不管是兗州人、豫州人、揚州人,咱們必須親如兄弟,通力合作拿下這座堅城。我曹某人現在不是什麼他媽的司空,我就是你們當中的一員。今天我也要親自上陣,無論如何也要攻克蘄縣!我曹某人豁出去啦,你們呢?」

    也不知是誰扯著嗓門嚷道:「主公都他媽豁得出去,我一顆腦袋扛著一張嘴,有什麼豁不出去的?不就是他媽玩命唄!」他這一喊,所有人都跟著嚷起來,一時間倒是顯得同仇敵愾。

    「好!」曹操拔出佩劍舉向天空,「攻取蘄縣,現在就出發!」

    隨著這一番戰前鼓動,軍兵的士氣立刻提升起來。尤其是淮南來的兵,這會兒也天不怕地不怕了,大隊人馬像烈火一般燃向城池。守城軍也已經奮戰了好幾天,見這次曹軍氣勢不同,趕緊張弓搭箭阻擋襲擊。這會兒曹軍全都玩命了,拿不下城就是死,也不管飛來多少箭枝,填溝的填溝,衝鋒的衝鋒。曹操也隨手搶過一包沙石,在虎豹騎的掩護下也跟著士兵一起填壕溝。不到一個時辰,最後兩道溝也被填平,兵丁發瘋一般搭雲梯往城上爬。敵軍也不敢怠慢,李豐、梁綱、樂就親臨城樓指揮,拋下滾木雷石,一砸就是一大片。

    攻城戰自午時打到申時,天都快黑了,兩軍依舊僵持不下。曹操命人抬過戰鼓,親自於陣前擂鼓助威。曹軍可謂前仆後繼,素來穩重的於禁都冒著落石衝到城牆下指揮了。士卒一次又一次地搭梯子,最後樂進、朱靈以及歸降的秦翊、戚寄親自爬牆,終於冒著箭雨攀上敵樓。

    守城兵丁一見曹軍殺上城樓,心可就慌了。特別是發現上來的還有不少淮南老鄉,不由自主地就跟著往回殺。李豐、梁綱、樂就三將指揮不靈,當場被砍為肉醬,曹軍就勢衝下敵樓湧到城中。主將橋蕤見大勢已去,趕緊打開南門,率領千餘人突圍而去。曹兵全軍突進,一舉佔領蘄縣,城內未能突圍的數千淮南軍盡數投降。

    曹操這會兒最怕敵人來個玉石俱焚,趕緊帶著虎豹騎湧入城池,將縣寺保護起來。待局勢穩定下來,發現府庫裡糧草堆積如山,一切安好,缺糧的難關順利渡過,曹操可算是鬆了口氣。休整了片刻,正要佈置人馬追襲橋蕤,忽然有告急軍報送到。

    張繡率部出穰縣復奪南陽,劉表也派部將鄧濟率兵屯駐湖陽以助聲勢。章陵、西鄂、陰縣、宛城、博望、舞陰處處告急,曹洪寡不敵眾退守葉縣。

    「果不出我所料!」曹操擦了一把冷汗,「險矣!在城內休整一夜,明日馬上出兵救援南陽。」

    「袁術這邊怎麼辦?」於禁忍不住插口道。

    曹操看看他:「你既然問這件事,我就叫你分兵三千追襲橋蕤。」

    「諾。」於禁拱手道,「在下一定直搗壽春。」

    「不必了。攻破橋蕤即可,不要渡過淮河。」

    「什麼?!」

    曹操微然一笑:「蘄縣這一仗袁術輸光了本錢,自陳國劫奪的糧資又沒有運走,他現在無兵無糧又不得人心,再也掀不起風浪了。咱就叫他在淮南自生自滅吧!」

    於禁似乎心有不甘:「只要主公再多給我一些兵馬,在下一定能生擒袁術,蕩平淮南。」

    「能打現在也不打了。」曹操冷笑道,「袁術已經不重要了。」

    「但是……」

    曹操抬手敲了敲他的腦殼:「你反過來想想吧,留著淮南這塊緩衝之地,咱們尚可與孫策隔岸觀火。若是現在滅了袁術,那就得跟那小子接壤了。飯要一口一口吃,咱們東面北面都有隱患,現在還顧不上跟孫策拚命呢!明白了嗎?」

    「明白!」於禁揉著腦袋,還不忘了恭維兩句,「主公神機妙算深謀遠略,末將心服口服。」

    朱靈唯恐於禁佔盡先機,一猛子竄過來:「南陽之事十萬火急,末將不用休整,願意星夜領兵趕往救援!」

    「文博勇氣可嘉。不過……」曹操瞧他右臂還有一處箭傷,箭頭取下還在流血,便從自己的戰袍上撕下布錦,親手為他包紮,「你這胳膊上的傷不輕啊。」

    「這點傷不算什麼,末將一樣晝夜行軍!」

    曹操安慰道:「我素知文博你乃是勇士,但強攻蘄縣數日,你不累士兵們也累了。援救之事也不忙在這一夜,明天再動身吧。」說著話他發現朱靈與於禁微妙地對視著,似乎誰也不服誰,趕忙又意味深長地補充道,「今日之戰你們立功非小,但是不要忘了,淮南降軍立功更大。在我的軍營裡大家全都是兄弟,絕對沒有先到後到籍貫派系之別!」

    於禁、朱靈聞此言都低下了頭。

    「回去之後,我要給戚寄、秦翊加封官職。但還有一個立功最大的人,我卻沒辦法給他加官了。」

    「還有誰?」朱靈甚為不解。

    曹操搖頭不語。仗雖然打贏了,但是這會兒他耳畔卻迴盪著王垕臨死前的慘叫……

    隨著蘄縣一仗的結束,袁術基本上退出了中原逐鹿,劫掠陳國不但沒能獲得收益,還損了大量兵馬。此後於禁更是追擊到苦縣,陣斬了他的愛將橋蕤。這一年的冬季天寒地凍又沒有下一場雪,淮南爆發了大瘟疫,軍民感染而死者不計其數,土地越發貧瘠荒涼,袁術的部下因為沒有糧草分崩離析,吳蘭、雷薄等人甚至拉著人馬回灊山繼續落草為寇,拋下袁術抱著傳國玉璽,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上……
《卑鄙的聖人:曹操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