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紅、藍相間的外套、深藍色賽車短褲、紅色鴨舌帽、白色自行車專用運動手套、紅色的背包跟運動用的太陽眼鏡,以上都是連同自行車一起不見的,這樣就可以推測犯人逃走時的穿著了。很快地,他們把這個訊息發佈給查訪的搜查員警。
  凌晨零點前的幾分鐘,兩名刑警帶著重要的證據回到紫籐等人待命的搜查本部。
  前一天下午四點左右,有人宣稱在三國卡一帶看到疑似兇手的身影。目擊者是住在湖畔民宿,某大學網球社的社員。那天練習完後,他們四個男女騎著自行車到處玩,後方有個騎著自行車的人追了過去,氣勢凌人。當時遇到連續上坡路段,就連每天鍛煉身體的他們踩起自行車來都很辛苦。但那個人一點都不感到疲憊,賣力地疾駛而去。
  綜合四人的記憶,那人與兇手的服裝幾乎一致。
  「而且,他們四個都口徑一致地說那個人很高,絕對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
  角刈刑事對於這樣的收穫很興奮,熱切地說著。
  「那應該不會錯了吧?」
  山科詢問搜查一課課長加籐的意見,加籐也點了點頭。
  「她經過三國卡是要去哪裡呢?」
  「走明神卡的話通常會到小山町,到那裡可以從駿河小山車站搭電車。也有路通往丹澤湖,但是這樣不管去哪裡都是繞遠路。」
  看著貼在黑板上的地圖,山科一邊說道。
  「所以說,不管怎樣,她都已經離開山梨了吧?」
  加籐歪著嘴搔搔頭,心想這可不妙了。他接著問:「應該聯絡靜岡縣的警方了吧?」
  「已經請他們協助調查駿河小山車站跟車站附近一帶的狀況。如果兇手搭電車,應該會把自行車丟在附近。」
  「所以之後要靠站員的記憶嗎?但就算站員記得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啊。」
  「抱歉,打擾一下。」
  紫籐舉起手,說:「如果犯人不搭電車,繼續騎自行車呢?」
  對於這個出人意表的發言,加籐還一時無法意會過來。接著誇張地苦笑著說:
  「你是說她只靠自行車逃走嗎?」
  「我認為有這個可能。兇手擁有相當好的體力,比起利用其他的交通工具,自行車對她來說機動性比較高。」
  加籐覺得紫籐的看法很有道理,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然後,他看著山科問道:
  「你覺得呢?」
  「不否定有這個可能。」
  山科回答:「她雖然打扮得很醒目,但那副裝扮騎著自行車卻一點也不會奇怪。或許她也為了避開人群,而不使用大眾運輸工具。」
  「好,」加籐敲敲桌子站起來,「盡快把犯人的模樣圖畫出來,送到靜岡跟神奈川去。」
  「是。」
  山科強而有力地回答。當時在場的搜查員警似乎受到這聲音的刺激,也紛紛振奮起來。
  不過紫籐這時心想,如果犯人真的騎自行車逃走,又體力過人的話,現在早就離開他們戒備範圍了。
  9
  在建築物前面,她下了自行車。
  這是位於住宅區一棟中規中矩的建築物,周圍用鐵欄杆圍起,圍欄內側種了許多樹。五星級飯店般的玻璃大門緊閉,屋裡沒開燈,門的彼端顯得漆黑一片。
  她站在門前環視整棟屋子。二樓還有一部分燈亮著,安生拓馬應該在那裡。
  稍早,她打電話到拓馬家裡確認他在不在。這是她第一次使用公共電話,不過並沒有花很多時間摸索,很快就撥出號碼。
  請問您先生在嗎?這句日文她也說得滿順的。
  接電話的是安生的妻子,她說丈夫因為工作還沒回家,接著詢問少女的名字。當然,少女什麼也沒說就掛電話了。
  現在她有了地圖,而且途中也有大指標,前往運動俱樂部這段路她幾乎沒有迷失方向。再說這一帶,也沒有其他佔地如此廣闊的建築物了。
  她再度騎上自行車,繞到建築物後面。後面有個停車場,只停了一台「富豪」。
  她脫下外套,把帽子跟太陽眼鏡包在外套裡放在自行車旁,手槍則放在緊身連身衣的胸口。
  停車場周圍也有欄杆圍著。圍欄約有兩公尺高,但她還是輕輕鬆鬆就跨了過去。
  建築物有個後門,她扭轉門把,發現門果然上鎖了。
  即便她有再大的力氣,還是沒有辦法打開鐵製的門。
  白色的「富豪」靠著建築物牆壁停放著。少女靠近車子試著窺探車內,確認這是不是安生拓馬的車。如果是,她就可以在這裡埋伏。然而光用看的並不能斷定這是否為安生的車。
  即便如此,她還是聚精會神地盯著裡面看。
  「喂!你是誰?」
  突然背後有聲音傳來。
  她慢慢地轉頭,看見背後站著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手裡拿著手電筒,頭戴著警帽。
  他看著少女,一副不敢相信似地眨了眨眼。然後用手電筒一邊照著她的身體,一邊靠近。
  「你是女生?」
  男子半信半疑的表情問道,還盯著少女的胸口看,說:「你是怎麼進來的?你在這裡做什麼?」
  少女把手放進胸口,掏出手槍。男子見狀,害怕地向後退一步說:
  「住手!不要開槍啊!」
  她大步地靠近男子,像是抓野貓似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男子忍不住驚叫。
  她拎著男子要他往前走,只見男子踏著亂七八糟的步伐勉強前進。到了後門門口,她鬆開手,用下巴指了指們,示意男人打開。
  「我馬上開,等一下。」
  男子取下掛在腰間那串鑰匙,用顫抖的手找門的鑰匙。雖然鑰匙馬上就找到了,但手抖得太厲害無法將鑰匙順利插入鑰匙孔。她從旁奪走鑰匙。
  接著,少女伸出左手,示意男子交出手電筒。他顫抖著遞出手電筒。她取過手電筒關掉電源高高舉起一股腦揮下。手電筒前端重擊男子頭部右側,他還來不及叫出聲,只倒吸了一口氣之後便倒地不起。
  她當場丟下手電筒,開門踏入屋內。
  10
  安生拓馬俯臥在肌耐力訓練器材的長椅上,彎曲著雙腳鍛煉膝關節。在這裡,這樣的健身機器有數十台,到了假日更是人滿為患。一樓的游泳池跟飲料吧,還有這一層樓的健身房,都會稍微超過原本適合容納的人數。雖然說健身的風潮使會員增加,但拓馬評估人數應該不會再增加多少了。支付高額的入會費,多半是有錢人展現優越感的方法之一。像現在人一多,想用什麼器材就得排隊,那些高姿態的客人就會出走。
  若是客人數目沒變的話,一定要提升附加價值來增加客人消費的次數。而拓馬思考的附加價值就是擴充醫療美容的部分,最近連日在事務所加班到深夜,也是希望這個計劃可以實現。
  這個健身俱樂部的社長蘆田善一,是拓馬妻子惠美子的父親。拓馬曾是全日本舉重冠軍,當時透過恩師的介紹認識了蘆田父女。蘆田先生相當喜歡拓馬,給了他不少好處,此外,拓馬也被蘆田先生的真性情感動,同時還深受惠美子的吸引。她並不是所謂的美女,但聰明機靈又細膩,還很有自己的主見。拓馬也覺得要挑對象的話,這個女孩是再好不過了。
  如美夢成真一般,拓馬的期望實現了,原來她也喜歡拓馬。拓馬結束了選手生涯後,兩年前的秋天他們便結婚,同時,他也順理成章地在蘆田先生的手下工作。
  為了不辜負岳父的期盼,拓馬努力學習、吸收,並且學以致用。「懂事」這個頭銜,不只是因為社長女婿的身份,拓馬對公司確實也有相當的貢獻。
  拓馬也感受得到,蘆田有意將公司交給自己。如果順利的話,應該會是這樣吧……
  真慶幸這一路走來一帆風順。現在和惠美子有了孩子,生活上應該也沒有什麼不安才對。
  除了那件事……
  拓馬停下腳步,閉上雙眼。那一夜的大火,還有仙堂的死,都在他腦海中重演。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事到如今還感覺這麼真實。事情都過去了,卻還是苦苦糾纏著他。
  拓馬仰起臉,伸出雙手。雖然現在的狀況已大不如前,但這雙手曾經替他拿下世界冠軍。而這雙臂肌肉的秘密,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應該說,絕對不能讓自己尊敬的岳父和摯愛的妻子知道,否則以他們父女嚴謹的性格,一定會看不起他的。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一定要隱瞞到底——拓馬注視著天花板上的白色日光燈,對自己說。
  下一秒,日光燈突然熄滅。
  他嚇了一跳,倏地起身。拓馬並沒有接到停電的通知。
  眼睛尚未適應黑暗,他便站起身,穿過運動機器之間的空隙,小心翼翼地前進。微弱的光線從窗外瀉入,模糊之中,還是可以看到周圍的樣子。
  走到室內慢跑機時,他才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就算閉著眼睛,也能從這裡走到出口。
  當這麼想著時,拓馬往前踏出第一步就聽到一聲微弱的「叩」。他嚇得全身僵直。
  「誰?」
  他直覺有人潛入這裡。
  拓馬屏息凝神,環顧如黑色岩石般陳列的健身器材,總覺得有人躲在屋內。
  如果真的有人,便不做第二人選,一定就是那個女生——「毒蜘蛛」。
  想到這裡,拓馬整個人動彈不得,這一切來得比他預想的還要早。一方面還算值得慶幸,這表示她並沒有落入警察手裡。而她的第一個目標是自己,這也讓拓馬覺得幸運,他可以直接解決她,便不會有其他受害者。
  拓馬用眼角餘光瞄到有黑影晃動。
  他考慮要不要去開燈,動作快一點的話,只要幾秒鐘就可以到門口,但他不確定開燈對自己是否有利。這個房間的東西他最清楚,就算有點暗還是可以移動。再者對方身上有槍,暗一點也比較容易藏身。
  好,就這樣吧!拓馬決定之後,躲在健身器材旁邊的暗處。
  他屏住氣,豎起耳朵,留意空氣中些微的震動。他聽得見布料摩擦的聲音,以及微弱的呼吸聲。
  拓馬壓低身子開始移動。這時候他的眼睛已適應黑暗,可以清楚地看見健身器材的樣子。
  突然傳來「鏗——」一聲,這巨大的聲響是從右邊傳來的。拓馬朝聲音的來源匍匐前進,並從器材的陰暗處緩緩地探出頭。那個地方是用來做等張收縮訓練的,就是最土法煉鋼、使用槓鈴來鍛煉肌肉的訓練方式。
  拓馬看到一個啞鈴滾落在長椅旁邊,剛剛的聲音可能就是啞鈴掉下來造成的。那麼,對方在哪裡?
  想到這裡,拓馬突然感覺頭頂上有東西。抬頭一看,有黑色不明物體在天花板上拉著健身用的繩索垂吊著。只見這個黑色身影張開四肢一躍而下,拓馬閃避不及,對方跳上他的背,雙腳鉗住他的身體,雙手勒住頭部。拓馬拚命抵抗,抓住敵人的手腕試圖撥開她。然而這一瞬間拓馬心想,好棒的肌肉,光是抓住手腕他就知道了。對方接下來的舉動更證實了拓馬的論點,她猛力勒住拓馬的脖子,這樣的力道,要是一般男人早就昏過去了。拓馬使出全力,終於把對方的手和自己的脖子分開。正想反擊時,拓馬感到右耳一陣劇痛,原來是對方咬了他一口。劇烈的疼痛讓拓馬忍不住鬆開手,同時對手也從他身上跳開。
  拓馬一回頭,看見身後站著一個比他還高的女生,她身上的肌肉不但結實,還微微反光。對方把手放入胸口拿出黑色的東西。拓馬還沒意識到那是手槍之前,身體率先反應往旁邊跳開。隨後槍口迸出火花,槍聲響起。
  少女追了過來,再度舉起槍。拓馬躲進運動器材旁邊的陰暗處。這次她沒有開槍,一方面因為四周太暗,一方面或許也因為她對槍支的使用不夠熟練,如果不能保證在確切的距離內能夠射中,她就不打算開槍,更何況槍裡的子彈有限。
  拓馬靜悄悄地移動。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耳,觸感相當濕潤,應該流了不少血。疼痛如海浪般襲來,拓馬環顧四周,試著分散注意力減輕疼痛,也一面尋找可以用來自衛的東西。凳子上方有一根用來架著啞鈴的橫桿,拓馬拾起橫桿,藏身在柱子的陰暗處。
  他知道這女的正在接近他。她穿著運動鞋,但仍隱約可聽到鞋子踩在地毯上的聲音。
  少女從右側出現了!拓馬從柱子陰暗處跳了出來,將手中的橫桿往下奮力一揮,漂亮地擊落少女手上的槍,接著朝對方的臉揮過去。然而握著橫桿的手被少女抓住了,並從他手中奪走橫桿。拓馬看著對方的臉,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大略可以看見對方是個輪廓深邃、下巴瘦削的女生。這確實不是正統的日本人長相。
  兩人激戰的結果,橫桿從雙方的手中脫落,滾到地上。拓馬推開少女的身體,朝手槍飛撲過去。當他回頭準備反擊,少女已不見蹤影。
  這下他在明,敵方在暗了。
  他舉著手槍,繃緊神經,謹慎地觀察周圍的動靜。少女一定會伺機扭轉情勢,所以拓馬決心在她出手之前就要殺了她。處理屍體的問題之後再慢慢想,反正一定要就此一了百了。
  黑暗讓他很難感受到對方的動靜,於是他再次考慮是不是要開燈。至少手裡拿著槍,明亮一點對自己比較有利。
  他一邊觀察四周,一邊走到入口處。牆壁上有一排開關。
  拓馬望著室內,右手牢牢地握著扳機,左手放在電燈開關上。開燈之後,對方一定會慌了手腳,想必會有所反擊,所以在這之前一定得開槍擊倒她才行。
  他調整呼吸,手指觸碰電燈開關。
  同時,拓馬感覺背後有人。
  還來不及回頭,瞬間,拓馬的後腦勺就遭到重重一擊,全身癱瘓,一時失去意識。
  然後他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地上。周圍依然一片漆黑,頭部感覺很沉重,無法再站起來。即便如此,他知道有個身影俯視著自己,是那個女生——毒蜘蛛。從下面往上看,她的身型顯得更加巨大。
  完了——拓馬在嘴裡念著。
  他剛才還拿在手上的槍,如今在少女手裡迸出火花。
  11
  九月十三日,星期日。剛過下午一點,紫籐陪同山科在成城署的會議室裡。
  「一定是這樣沒錯。」
  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紺野警視看著從鑒識課來的報告書,說:「都是從吉村巡查的槍發射出來的子彈。」
  「果真是這樣嗎?」
  山科苦惱的表情,雙手交叉在胸前。紫籐也是同樣的心境,剛才前來的路上,他還一邊祈禱事情不會演變成這樣,然而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這麼說的話,犯人總共擊出三顆子彈了。也就是說還剩下兩顆子彈囉?」
  來自神奈川縣警的日下警官說道。他有一頭白髮,還有一副學者的長相。被偷走的槍是新南部左輪式手槍,可以填裝五顆子彈。
  「可以說只剩下兩顆子彈,也可以說還有兩顆子彈。非得在緊要關頭,這兩顆子彈應該不會再任意使用。」紺野警視的發言代表了所有人的意見,這應該也是兇手接下來所要擔心的。
  就報案的順序來說,警方先知道的是健身俱樂部的殺人案。
  首先是路人發現臥倒在停車場的守衛,接著在建築物內發現被槍殺的屍體。這大約是今天早上七點左右的事。
  守衛沒有死,只是頭蓋骨凹陷,身受重傷到目前為止還意識不清。推測凶器是掉落在一旁的鋼製手電筒。
  遭射殺的死者身份,查明是健身俱樂部的董事,同時也是健身俱樂部社長的女婿安生拓馬。警方判斷,心臟那一槍是致命的一擊。室內有打鬥的痕跡,地上還留有幾滴血,看來可能是安生被咬傷的右耳所流的血。
  從事件發生後不久,成城署立刻成立搜查總部。由警視廳紺野警視為首,以及小寺警部領軍的十人小組加上搜查隊員十五人。
  一發生槍擊案,警方首先認為和黑道有關。但警視立刻聯想到山梨警官遭殺害的案子,便聯絡山梨縣警,請他們送來吉村巡查所持槍支的相關資料。所有警察配槍的試射彈與試射彈匣都有紀錄存檔。
  接獲聯絡,紫籐和金井帶著資料北上。雖然不能確定這名兇手與殺害吉村的是不是同一個人,但命案現場是健身俱樂部,不免讓人和那間詭異的體能訓練室有所聯想。
  然而在紫籐他們出發之前,又有新消息傳來,這次是來自神奈川縣警的情報。座間市的材料放置場發現有屍體遭人槍殺,於是提出子彈鑒識比對的申請。
  神奈川也有兩個被害人,而且兩個都被殺了。在疑似兩人乘坐的LandCruiser旁發現一人遭勒斃,另一人在距離兩百公尺外的廢棄輪胎區遭人槍殺。
  會發生這兩起事件絕非巧合,於是山科也陪同紫籐等人前往。
  鑒識結果如同紺野警視所述,是最糟糕的狀況,也就是說,這兩起案子都是殺害吉村的兇手所為。
  針對三起命案,警方都分別成立搜查總部,但實質上是以聯合搜查的形式進行。對於十號發生火災事件以來的情勢概況,山科已向警視廳跟神奈川縣警的搜查員警做了說明。
  「很難想像這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事。」
  紺野警視歎了一口氣說:「兇手在一個晚上殺了三個人,還有另一個受重傷。其中,安生拓馬並不是一般人……兇手居然這樣也能輕鬆辦到,而且還是個女兒身。」
  「如果以為她是普通的女生,那就錯了。再怎麼說,她可是靠自行車逃亡的傢伙。」
  山科說道。
  「犯人的目標是什麼?該不會是無目的殺人……」
  成城署刑事課課長說道。
  「不,應該不是這樣。」
  紺野警視斷然否定:「若只是單純想開槍,應該四個人都會被射殺,想想對方有什麼動機比較妥當。就像山科他們說的,可能跟仙堂的死有很大的關係。」
  「姑且不論健身俱樂部的事,我們這裡處理的殺人案還在進展當中。」
  神奈川縣警的日下警官發言:「經過調查得知,昨天晚上八點之後,被害人在本厚木車站周圍開車閒晃,一直到半路都還和他們在一起的同伴已經證實了這一點。他們的同伴還表示,命案現場是他們在車上搭訕女生成功之後會去的地方,到那裡去的目的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說被殺的這兩個人,先前曾經跟這個巨人般的少女搭訕嗎?另一名刑警似乎跟紫籐想著同樣的事情,說:
  「搭訕怪物,不要命了。」
  他半開玩笑地說著,但沒有人笑得出來。
  「好難想像她究竟長什麼樣子。到底是什麼樣的女生啊?」
  看著紺野困擾的模樣,山科說:
  「現在我們正在針對仙堂進行詳細的調查,希望借此揭開她的真面目。」
  山科用強勁的口吻說道。
  討論完接下來的搜查方向之後,山科與金井前往座間署,紫籐則與兩位準備向安生太太問話的搜查員警一同前往,一位是成城署的田代刑警,另一個從本廳來的根岸警官。田代刑事是個中年男子,不苟言笑,給人高階軍官的感覺。相較之下,根岸警官感覺較聰明機敏,給人青年實業家的感覺。他們兩個似乎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據他們說,應在更早之前就要跟安生的妻子問話了。然而安生太太在知道丈夫的死後,不堪打擊昏倒過去,所以才耽擱了一些時間。
  「安生家那裡的住宅區規劃得好漂亮,都是有錢人在住的。」田代有些妒忌地說。
  安生惠美子在家。她的雙眼又紅又腫,應該哭得很慘吧……家裡來了很多人,所以她帶刑警們到會客室去。
  「我完全沒有任何頭緒。」
  當根岸問起犯案動機時,惠美子挺直背脊毅然地如此回答。她似乎也很意外警察居然會問她這種問題,她瞪著三位員警的模樣,實在不像是不堪打擊而昏倒的妻子。原來千金小姐也會有這種表情,這真是讓紫籐開了眼界。
  「那您先生最近有沒有比較奇怪的舉動呢?」
  根岸繼續問道。
  「最近他很忙,回到家也很晚了,看起來很累,但是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是這樣的,昨天先生在俱樂部加班的事,請問您是否和誰提過呢?」
  「並沒有……」
  惠美子正要否定時,突然又「啊!」了一聲,說:「昨天很晚的時候,我接到一通電話,那時剛過十二點。對方問我先生在不在,我回她說在工作還沒回家。問起她的名字,對方就突然掛電話了……真是的,我怎麼到現在才想起來。」
  她像是犯下什麼打錯一樣,沮喪地用手搗住雙頰猛搖頭。
  三位刑事彼此交換眼神,點點頭。
  這證實了兇手沒有到安生家,而是直接去了健身俱樂部。
  「那是怎樣的聲音呢?」
  田代詢問。
  「是個女生的聲音,有點沙啞……而且總覺得口音有點不一樣,感覺像是外國人在講話。」
  「外國人?」
  紫籐忍不住附和道。這倒不令他感到意外,他之前多少就猜到了。畢竟身高一百八十、一百九十幾公分的日本女生的確是相當罕見。
  「只有那通電話嗎?」
  根岸問道。惠美子優雅地點點頭,接著說:
  「不過,在那之後我還接到我先生的電話,他說他運動一下再回來,要我先睡。」
  「當時是否和您先生提到這通電話的事情呢?」
  「是,我跟他說了。」
  「那他怎麼說?」
  「他說怎麼這麼晚還有人打來,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之後,您先生一直到早上都沒有回家,您不覺得奇怪嗎?」
  「是覺得有一點怪……但他之前也會在事務所過夜,所以我也沒想到他會……」
  惠美子欲言又止。她緊咬嘴唇,眼眶泛紅,然而還是努力地不讓眾人看見她落淚。
  之後根岸詢問安生拓馬的交友狀況。惠美子說,她先生在工作上跟私生活都沒有得罪什麼人。
  一邊聽著他們的談話內容,紫籐一邊看著陳列在架上的獎盃與獎牌。他剛在成城署得知,安生拓馬是名舉重選手。
  「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結束自己的部分後,根岸詢問紫籐。紫籐端正了自己的姿勢,開口問道:
  「您知道仙堂這個名字嗎?仙堂之則,先生向您提過嗎?」
  「仙堂……」
  惠美子在口中復誦了一次後,搖搖頭說:「沒有。」
  「那麼還有一個問題,這個月的九號、十號,您先生是不是出門了?」
  「九號、十號是星期三和星期四吧?」
  惠美子腦海中回憶著那天的行程,想了一會兒,回答說:「對,他出門去了,和客戶去伊豆打高爾夫球。」
  「您知道對方的聯絡方式嗎?」
  「知道,請稍等一下。」
  惠美子一邊感到疑惑,一邊走出會客室。確定門關上後,田代看向紫籐,說:
  「你的看法是仙堂的死跟安生有關係嗎?」
  「不敢確定,但總覺得有可能。」
  「的確可以這麼想。這樣的話,這次的事件是為了替仙堂報仇。」
  看來根岸已經瞭解紫籐的想法。
  惠美子回到會客室,給了他們那天和安生拓馬去打高爾夫球的中小企業社長的聯絡方式。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們要問這個,不過請麻煩不要造成對方的困擾。」
  她緊皺雙眉叮嚀著。
  「好的,我們會注意。」
  一邊回答惠美子,紫籐一邊抄筆記。
  惠美子不瞭解九號、十號不在場證明的意義。或許她從新聞得知山中湖事件,但沒想到會跟自己丈夫的死有關。如果她知道紫籐問這個問題的目的,肯定會暴跳如雷。
  離開安生家,紫籐和根岸一夥人回到成城署。與刑事課長和紺野警視打過招呼後,紫籐便動身回到山梨。
  12
  接到潤也的電話,有介才知道拓馬出事了。接到電話時已經過了傍晚五點,有介從早上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工作的房間裡,還沒時間看電視。
  潤也說話的聲音在顫抖。平時,潤也比有介來得沉穩,在重要的比賽也能完全發揮實力。然而面對這樣的事情,潤也似乎也浮躁了起來。
  有介握著電話,全身僵硬動彈不得,腦袋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你和翔子聯絡了嗎?」
  隔了好一陣子有介才勉強擠出這句話。他覺得喉嚨幹得要命,連聲音都很難發得出來。
  「剛剛打過電話,可是她不在。我已經在語音信箱留言了。」
  「不在……是在工作吧!」
  不祥的預感閃過有介的腦海。
  「應該吧!今天是星期天,她應該會去錄六點半的體育新聞。」
  「噢,對喔……」
  「你要過來嗎?我想開個作戰會議。」
  「好。」
  有介看了一下手錶,說:「那看完六點半的新聞之後就過去找你。」
  潤也立刻明白有介的意思,很快地答應了。
  「也對,這樣比較放心。」
  有介掛上電話後走出工作室,小夜子正在廚房準備晚餐。他告訴小夜子晚點要去潤也家。
  「喔,最近滿常去的嘛……」
  聽起來小夜子並沒有起疑心。她大概無法想像自己的丈夫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拿起晚報看看電視節目表,很不巧當時並沒有播放新聞節目。有介原本打算問小夜子知不知道拓馬被殺的事件,後來想想還是作罷。小夜子並不知道有介跟拓馬的關係,要是弄不好,讓她擔心起疑就糟了。
  有介站在玻璃窗邊,視線越過窗台向下眺望。外頭還不是很暗,馬路上有幾輛車在等紅綠燈,路面很寬,停在路上的車子也很多。提著購物袋的婦女從旁邊走過去。
  他試著將威脅著他的黑色身影放在這樣的日常生活景象中。那個打算來殺他的巨大身影,怎麼看都與眼前的現實格格不入。然而事實上已經有一個同伴被殺了。
  聽潤也說,健身俱樂部的守衛身受重傷。看來「毒蜘蛛」為達目的會不擇手段,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連累小夜子。
  「盡量不要外出比較好。」
  有介忍不住說出這句話。
  「咦?怎麼了?」
  正在餐桌擺餐具的小夜子,停下手上的動作問道。
  「沒有啦,因為……我擔心你的身體啊。第三個月是最危險的時期,不是嗎?」
  「別擔心啦,我很小心的。但還是要做點運動才行啊!」
  不知道是不是丈夫的擔心讓她覺得窩心,小夜子一邊哼著歌,一邊走進廚房。看著小夜子的身影,有介想到,就算是待在家裡也可能出事。這個犯人殺人並沒有縝密的計劃,難保她不會強行入侵家裡。吃晚餐的時候,正好六點半,有介打開電視轉到體育新聞台。節目剛開始,螢幕上出現的是男主播,接著鏡頭一轉,將助理主播佐倉翔子帶進畫面。
  有介這才鬆了一口氣。
  「今天日本各地都有各式各樣的體育活動。不過在這之前,先為您報道一則悲劇。事件的發生是,前日本舉重冠軍選手安生拓馬先生,昨夜遭不明人士開槍射殺身亡……」
  男主播開始報導案件摘要。有介停下拿著筷子的手,凝視著電視畫面,這和他從潤也那邊聽到的一樣。但接下來,主播的報導更令他震驚。
  「事實上在神奈川座間市,也有兩名年輕人慘遭殺害。經警方初步的調查結果發現,兇嫌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手法相當殘忍。」
  這些年輕人是誰?為何會跟這個女的有關係?想追殺過來的女人到底是怎樣的人?有介開始沉思這幾個問題。
  「在這個節目還是第一次播報這樣的新聞。被害人是體育界的人士,所以才會報的吧!」
  小夜子說。和毫無食慾的有介完全相反,她的筷子一直沒停過。
  「應該是吧!」
  「佐倉翔子看起來好像也沒什麼精神。」
  被妻子這麼一說,有介再次專注地看著電視畫面。
  一年前開始,翔子開始頻頻在螢光幕上曝光。體操選手的身份加上完美的臉蛋,很早以前她就已是體壇的寵兒;去年又受邀擔任體育節目記者,人氣更是一飛沖天。現在除了體育相關的節目以外,她偶爾也在其他類型的節目中露臉。
  電視裡的翔子就如小夜子說的,有些心不在焉,而且臉色蒼白。

《美麗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