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這算什麼!」她的臉色很難看。
  七尾走近她,看到她胸前的名牌寫著「菅沼」。
  「請問,真瀨小姐怎麼了?」他邊說邊出示警察手冊。
  菅沼護士臉上先閃過驚訝的表情,但立刻恢復冷靜。「因為停電,到處都缺人手,想找她來支援。她今天本來是夜班。請問可以了嗎?我很忙。」
  「啊,不好意思。」
  菅沼護士快步經過走廊,再次走進加護病房。
  七尾拿起手機,跑下樓,一路上和好幾個醫生、護士擦肩而過,每個人都顯得很緊張。
  來到一樓便聽到廣播,內容是受電盤遭到破壞,今天中止診療。候診室的人們議論紛紛地朝大門走去。
  七尾撥開人群走到外面,消防車已經到了。受電盤雖然還在冒煙,但看來火已經熄了。
  他撥打手機,對象是本間。
  「是我。後來怎麼樣?」
  「他們有自備發電裝置,所以手術繼續進行。組長你現在呢?」
  「我在路上,正要過去。」
  「真瀨望呢?」
  「在中央署,還在問話。」
  「組長,請放真瀨望回醫院。我們已經不需要她了吧?」
  「還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有人需要她。她是護士,現在這家醫院需要她。拜託。」
  本間沒有回復。七尾老大不耐煩,不知道他還在猶豫什麼。
  「組長!」
  「知道了。」總算聽到聲音了。「我會跟中央署聯絡,這樣總行了吧。」
  「謝謝組長。還有另一件事。」
  「又有什麼事?」
  「請派人調查醫院四周的建築物,直井穰治就在附近,他應該正在監看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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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沒問題。」佐山以沉著的聲音說道。他是在確認麻醉器和生命徵象監視器之後發話的。
  「這邊也沒問題。」臨床工程師田村也一邊操作人工心肺裝置一邊說道。
  安心的氣氛在手術室裡擴散開來。夕紀也吐了一口氣,把視線拉回手術台。
  島原的心臟裸露出來,胸骨已被電鋸縱向切開,肋骨被大大地撐開,蓋住心臟的心包膜也已經切開了。
  從人工心肺裝置輸送血液的管子插在右大腿的動脈與右鎖骨下動脈中,反之,將全身各部位回流至心臟的血液送進人工心肺裝置的管子,則插在右心房上。換句話說,島原的血液循環已完全交由人工心肺裝置進行。
  體溫已降至攝氏二十五度,心臟處於心室顫動狀態。
  升主動脈與主動脈弓隆起,大小有如小孩的拳頭。這兩個部位本來應該只有兩公分,若不予處置,遲早會破裂。雖然在手術前的檢查早已得知,實際上親眼看見,夕紀還是對其中的異狀驚訝不已。
  以人工血管來替換這些隆起的血管,便是這次手術的目的。
  主動脈弓輸往大腦等處的血管共有三條分支,只要其中一條受傷,島原立刻會面臨生命危險。不僅要注意看得到的部分,也必須小心心臟的內部。
  夕紀想起了父親。
  正當西園準備下刀時,異狀發生了,室內的照明閃了一下。
  第一個開口說停電的是田村。
  事實上,在幾秒之內,有好幾項電子儀器停止運作,但這些都不是對手術至關緊要的儀器。
  不久,便有其他護士入內說明狀況,解釋現在由於受電設施發生意外,無法接收外來電力,但已切換為自備發電,因此主要設備應可順利運作。事實上,曾一度停止運作的電子儀器這時候又可以使用了。
  田村解釋,人工心肺裝置和麻醉器之所以不曾停頓,是因為連接在不斷電的電源上。不斷電裝置填補了自備發電裝置開啟前的這段空檔。
  田村表示,無影燈的照明也由不斷電電源供應,但切換時電壓會產生微妙的變化,可能是因此才感覺閃了一下。他好像也是第一次遇到停電。
  西園命令他們稍事檢查,因此田村與佐山各自確認所負責的儀器。
  他們判斷沒有問題。
  拿著電子手術刀的西園,默默地對元宮、護士及夕紀投以視線,為的是確認他們的意思。
  所有人都以目光示意,於是,手術決定繼續進行。
  然而,夕紀感到不安。受電設施意外是怎麼回事?七尾的話再度在腦海裡響起。在島原總一郎手術時出事——這是巧合嗎?或者終究是出於人為設計?
  但她絕不能在此時將心中的疑慮說出口,因為這一定會使所有人不安。既然決定要繼續動手術,就不該分心想別的事情。何況是擾亂執刀醫師的心神,這樣的發言更是萬萬不可。
  西園的手逐漸靠近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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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鑒識課的老鳥片岡將一塊黑色塑膠碎片放在掌心,讓七尾等人看。
  「這應該是手機零件。」
  「手機?」本間問道。
  「對,把手機做出引爆裝置。撥打這支手機,不會響鈴,卻能引爆,所以犯人可以自由行動。我以前見過用呼叫器改裝的,現在呼叫器沒人用,就改用手機了。犯人的作案技術也會跟著日新月異。」
  「很容易製作嗎?」
  片岡對本間這個問題聳聳肩。「外行人大概沒辦法吧。不過聽七尾說,犯人是電子儀器專家……」
  「所以做得出來?」
  「應該吧。我看,反而是那個爆裂物做得比較吃力吧。」
  「那不是炸藥嗎?」七尾問道。
  「如果是炸藥,可不是這樣就算了。」片岡指指後面。
  受電設施的小屋被熏得烏黑,但沒有崩塌。片岡說,只有受電盤前方遭到破壞,本體的損傷並不嚴重,只不過要讓受電盤恢復功能,少說也要半天的時間。
  「不過那時候的火勢好大。」七尾說出親眼目睹的狀況。
  「應該是汽油,大概和爆裂物放在一起吧。」
  「這麼說,爆裂物是……」
  「我想是犯人自製的。」片岡說。「目前還沒分析殘餘物質的成分,還不能確定。不過,把砂糖和氯酸鉀或過錳酸鉀之類的東西混合,就能做出小型炸藥了。就爆炸程度來看,應該差不多吧。」
  「一般人也弄得到這些材料嗎?」本間問道,顯然是一時無法相信這一系列的犯行出於外行人之手。
  「如果是製造業的工程師,應該拿得到吧,而且過錳酸鉀在藥房也買得到。」
  傷腦筋,本間說著,臉色沉了下來,似乎沒料到一個外行人竟能做到這種程度。然而,七尾卻認為這是後知後覺,他親手經歷過那次的發煙筒機關,因此從一開始便認為犯人並非普通人。
  有人出聲叫組長。七尾一回頭,看到同一組的林姓年輕刑警快步走過來。
  「找到直井的最新照片了,據說和員工證上的照片一樣。」
  林從手上的牛皮紙袋拿出一張照片給本間。
  七尾也探頭過去看。那是直井打領帶的照片。
  「加洗了嗎?」本間問。
  「已經拿去彩色複印了。」
  「好,發給負責找人的同事,照片越新,越不會出錯。」
  「也給我一張。」七尾對林說,接過同一張照片。「我也去找人。」
  目前已依照七尾的提案,派出幾名刑警到附近找人。
  「不,你留在這裡。」本間說道。
  「為什麼?」七尾覺得自己的嘴角扭曲。「不許我加入調查工作嗎?」
  「不是。這次的案子你最瞭解,所以我要你待在旁邊給意見。」
  七尾相當意外,盯著本間。「可以嗎?」
  「我先把話說清楚,事後一定會處分你,可別得意忘形。」
  「我知道。」
  「隊長馬上會到,把資料整理好。」說著,本間正邁步向前時,他的手機響了。「我是本間,怎麼了……,什麼?確定嗎?……嗯,波拉飯店是嗎?」本間聽著手機,視線望向遠方。「嗯,從這裡就看得見。是嗎?知道了,我馬上派人過去支援,你們先穩住。」
  本間掛了電話,微微充血的眼睛看向七尾。「找到直井投宿的飯店了。」
  七尾睜大了眼。「真的嗎?」
  「他做夢也沒想到,我們已經查到他的所在了。他是以本名投宿的,我們給飯店的人看過照片,應該是本人沒錯。」
  「以本名……」
  「七尾,你先過去,等一下我也會叫阪本他們過去。波拉飯店,你知道地點吧,就是那家飯店。」本間指向遠處一幢灰色建築物,上面掛著招牌,看來是一家商務飯店。
  「瞭解!」七尾奔向最近的一輛警車。
  他在離飯店數十公尺的地方下車,這個位置從飯店看不到。因為直井穰治可能在飯店裡同時監看醫院及周邊路況。
  走進飯店正門,有一個小小穿堂。那裡有張熟面孔,是一個姓寺阪的後進。他應該也是負責搜索。
  「其他人呢?」七尾問道。
  「在直井待的那個樓層,應該在走廊上待命。」
  「直井在房裡嗎?」
  「不知道,我們正在等候組長的指示。」
  「阪本他們也會來,大概要等他們到才會進去拿人。指認直井的那個員工呢?」
  「就是他。」寺阪往櫃檯指去。
  七尾走近櫃檯,出示警察手冊。那個臉形瘦長的服務生微微點頭,神色緊張。
  「請教你一下,這個人來投宿的情況。」七尾邊出示照片邊問。
  「剛才幾位也問過,我沒有特別深刻的印象,只是請他在卡片上登記名字而已。」
  「他是什麼時候預訂房間的?」
  「上個星期五。」
  「有沒有指定房間類型之類的?」
  「沒有,沒有特別要求。客人住的是標準單人房。」
  對於一個警察追捕的嫌犯是否該使用敬語,服務生似乎有些迷惑。
  「昨晚來的時候,有沒有帶什麼行李?」
  「我記得客人好像帶著一個旅行袋,但不是很清楚……」
  「有沒有使用客房裡的電話?」
  「關於這一點,其他刑警先生剛才也問過,所以我確認過了,客人並沒有使用電話。」
  「是你帶他進房的嗎?」
  「沒有,像我們這種飯店,大多是把鑰匙交給客人而已。」
  「有沒有出入房間的跡象?」
  「很抱歉,我沒有一直待在這裡,所以不太清楚。」
  七尾點點頭,判斷無法期待這名員工能提供有用的情報。
  阪本從大門進來了,還帶著幾名警員。外面一定也有佈署。
  「指令下來了,進去捉人。」
  「好,走吧!」七尾向寺阪打了手勢,走向電梯。
  直井住在五樓的客房。一抵達五樓走廊,便看到兩名刑警,對方表示直井的房間並無異狀。
  阪本也帶著幾名警員上樓了。
  「飯店大門和後門都堵住了。」
  「好,這裡的安全門和樓梯也要有人看著。」
  在各個妥當的地點安排好警力之後,七尾和阪本等人討論逮捕的步驟,決定由七尾敲門。
  「組長指示,現在醫院裡可能還有爆裂物,要我們小心,慎防直井被逼急了引爆。」阪本說道。
  「瞭解。不過應該沒問題,直井不是那種人。」
  「你怎麼知道?」
  「會立刻失控的人,想不出這次的作案手法。如果他是那種人,早就拿刀硬闖島原的病房了。」
  「但願如此。」
  「也只能這樣想了。——上吧。」
  七尾和阪本等人一起靠近房間,悄悄做了一個深呼吸,敲了門。
  但裡面沒有回應。再敲一次,結果還是一樣。
  「要進去嗎?」阪本小聲說道,一邊出示鑰匙。那應該是飯店的總鑰匙。
  七尾點點頭,阪本便將鑰匙插入鑰匙孔,直接把門推開。
  繼阪本之後,七尾也踏進房間,但裡面沒有人。
  七尾打開一旁的浴室門,浴室裡也沒有人。
  電視機開著,書桌上放著一台電腦,床上有一個旅行袋。
  「逃了?」阪本咬著嘴唇說道。
  「不可能。他不可能發現我們的行動,即使發現了,應該也來不及逃走。」寺阪說道。
  「這麼說,是碰巧外出了……」阪本的眉頭深鎖。
  「阪本,聯絡組長。要是直井出去了,計畫就要變更。我們在這裡埋伏,等他回來。」
  「是。」阪本拿出手機。
  七尾環顧室內。直井就是從這個房間監視醫院嗎?
  從窗戶向外看,的確可以將帝都大學醫院院區看得一清二楚,如果用望遠鏡,一定萬無一失吧,也看得到受電設施。他很可能是看到警察試圖調查,才匆忙引爆。
  但是……
  七尾感到奇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45
  穰治瞪著電腦螢幕,上面有三個字:DOOR、BAG、KEYBOARD,而DOOR旁邊已經顯示ON這個字。幾分鐘之前,電腦在發出警示音的同時,出現了這個畫面。
  只有一個意思,就是有人打開了他在波拉飯店訂的房間的門。他在房間的門上裝了一個不顯眼的感應器,門一打開,感應器便會傳送訊號到房間裡的電腦。那台電腦已設定程式,一收到訊號,便使用內部設定的手機通知穰治眼前的這台電腦。
  是誰打開了門?
  搞不好是飯店的人。他預約住兩天,入住時曾經交代櫃檯的人不必打掃房間,但飯店可能沒有聯繫好。
  穰治走近房間窗戶,拿起望遠鏡來看。這次他的焦點對的不是醫院,而是更遠的一家飯店。但望遠鏡無法觀察到每個房間的情況,也無法確認飯店四周是否有警車停駐。
  他嘖了一聲,這時,電腦再度發出警示音,一看畫面,BAG的旁邊也出現了ON。
  床上的袋子被打開了……
  袋口也裝了感應器,拉鏈一拉開,便會傳出訊號。
  飯店的人不會擅自打開客人的行李。
  錯不了,穰治很肯定闖進房間的是警察。他們知道直井穰治在波拉飯店投宿,便趕去那裡。
  他思忖著警察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他想起望打來的那通電話,會是她說的嗎?但是,她對他的預謀應該一無所知啊。
  穰治輕輕搖搖頭。警察怎麼查出來的,一點也不重要。籌劃這次行動時,他已經做好被警察查出來的心理準備,也已經想好對策,到時候該如何讓行動繼續下去。
  那就是波拉飯店的陷阱。
  警方一旦查出犯人就是穰治,肯定會在醫院附近尋找。會盯上他,就表示警方已經看出他的犯罪目的是妨礙島原總一郎的手術。
  穰治無從得知警方的調查進展,所以他準備了波拉飯店,並用本名訂房。如果警方真的在追捕他,辦案人員應該很快就會找到這條線索。相反的,如果那個房間始終沒被發現,那就表示警方還沒查到直井穰治這個名字。
  他本人當然是希望是後者。截至目前為止,他都認為自己沒出什麼大紕漏,因此也相信後者的機率較高。
  顯然他太天真了。光就媒體的報導來看,調查小組追查的方向全然不同,但背後卻步步逼近真相。似乎已有調查人員發現,有馬汽車的瑕疵車受害者當中有人沒有獲得任何賠償,且其被害情形也沒有被報導出來。
  穰治知道警方正在追捕自己,因此感到焦慮、失望。縱使他的目的順利達成,將來也會被通緝,遲早會被捕。他會以殺人罪被起訴嗎?萬一答案是肯定的,他就必須在監獄裡度過漫長歲月。一念及此,即使早已覺悟,絕望還是席捲而來。
  當然,他並不會因此而考慮中斷犯行。自從失去春菜,他便懷抱著更沉痛的絕望活到現在。找到島原總一郎的住處時,他甚至考慮過要背著爆裂物和島原同歸於盡。
  穰治告訴自己,不要怕被警方逮捕,而且警方已查出他的犯行,也讓他感到心裡的創痛似乎減輕了幾分。
  現在,警方什麼都知道了……
  媒體對於神原春菜的死幾乎沒有報導,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春菜死得這麼冤枉,卻沒有人替她主持公道,也沒有管道讓穰治他們宣洩悲傷。島原總一郎沒有負起任何責任,繼續在公司裡掌權,自以為只要與受害者團體達成和解,一切都扯平了,社會大眾也厭倦了抨擊有馬汽車。
  但是,警察不是這樣。至少參與這次案件的警察,應該都知道有馬汽車瑕疵車騷動的背後發生過什麼悲劇。正因為知道了,才會查出犯人就是直井穰治這個平凡的上班族,也明白他的內心有多麼遺憾。
  我真沒用——穰治想著,自虐地笑了,怎麼可以因為這樣就感覺得救了呢……
  這時候,電腦發出第三次警示音,KEYBOARD的ON出現了。他舔了舔嘴唇。
  這表示有人碰了放在波拉飯店房間的那台電腦的鍵盤。
  穰治開始整裝。他不知道對方是基於什麼目的觸碰鍵盤,但對方遲早會發現電腦的監視程式。在那之前,他還有一點時間,因為刑警應該還不知道波拉飯店的房間只是一個幌子。
  穰治以望遠鏡觀察醫院的情況。警察頻繁地出入,但看得出他們的行動還是相當從容。醫院的自備發電系統應該正在運作,所以醫院並沒有亂成一團。
  但是,你們的悠閒時光就要結束了……
  他叫出另一個程式,那是用來啟動裝設在醫院裡的第二道系統。
  電腦詢問YES或NO。
  他的手指向Enter鍵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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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什麼都沒留下。」本來正在碰電腦的寺阪回過頭來對七尾等人說,「電子信箱沒有任何記錄,也沒有文字檔。」
  「所以,這表示?」七尾問道。
  「我對電腦也不太懂,所以不敢說什麼,不過,這表示直井沒有用這台電腦做普通事務。一般人都用電腦上網、收發電子郵件吧?還有文書處理之類的。」
  「你是說,他完全沒有這些跡象?」換阪本發問。
  「是的。我想,請專家看一下硬碟就知道了,他一定用在什麼特殊地方。」
  寺阪感到不解,七尾則是無從發表意見,因為他對電腦幾乎一竅不通。
  「他會不會用這台電腦操作爆裂物?」他想起鑒識課的片岡的話,便提出這個問題。
  「也許會,」寺阪回答,「只是我沒辦法確定。」
  七尾沉默了。他認為直井會回到這個房間,因此和阪本及寺阪在這裡等候。其他刑警則分別在飯店內外繼續監視。再怎麼想,他們的作法都不可能有錯。然而不知為何,他還是坐立難安,就是有種錯得很離譜的感覺。
  「阪本,聯絡組長,找鑒識課的人過來看看。」
  「找鑒識課?可是,要是被直井發現有警察出入這家飯店……」
  「請他們不要洩漏身份。然後,請他們看看這台電腦,我總覺得有什麼重大意義。」
  阪本分別注視著七尾和書桌上的電腦,並點點頭。「知道了。」
  阪本打電話時,七尾再次環顧室內。直井昨晚似乎在這個房間過夜,床鋪有使用過的痕跡,枕頭上留有毛髮。
  剛才已經確認過,床上的旅行袋內沒什麼東西,只有看似在便利商店買的內褲、襪子及兩本雜誌。
  直井離開房間,出去了嗎?
  他該不會不打算回來吧?這個不安在腦海裡閃過。受電設施遭到破壞時,他人還在這裡,之後才離開,這應該是合理的推測。真是如此,他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沒留在這裡?
  七尾走近窗戶,向外眺望,由於距離太遠,看不出醫院的狀況。
  稍微壓低視線,便看到正面有棟大樓,屋頂一覽無遺,好像是一家公司。
  突然間,他內心出現了疑問。
  「寺阪,叫飯店的人過來,最好是櫃檯那個。」七尾說道。
  寺阪步出房門的同時,阪本也掛上了電話。「已經請懂電腦的人過來了。」
  「醫院方面有沒有異狀?」
  「目前沒有,手術似乎也進行得很順利。」
  聽到這個消息,七尾反而更不安。手術順利進行,表示剛才的爆破並沒有達到直井的目的。難道他不知道醫院有自備發電系統嗎?七尾認為這是不可能的。直井透過真瀨望獲得各種情報。在那之前,他一定詳細調查過醫院的供電系統了。
  門開了,寺阪帶著飯店員工進來,正是櫃檯那位。
  「你之前說,直井並沒有指定房間類型吧?」七尾立刻發問。
  「是的。所以我才安排這個房間……」
  「樓層方面呢?」
  「樓層?」
  「他也沒有指定幾樓以上的房間嗎?」
  「是的,他沒有指定。」
  「這麼說,他會住進這個房間是巧合了,也有可能住進比這層樓更低的房間,對吧?」
  「當然。」
  「樓層最低的房間在幾樓?我是指有單人房的樓層。」
  「這個……三樓。」
  「三樓……」七尾從窗戶向下看。
  阪本也來到他身旁,視線同樣往下看去。
  「七尾先生,如果在三樓的房間,應該看不到醫院吧?」
  「我也這麼認為。」
  「我到三樓確認一下。」
  「不用了,沒有那個必要。」七尾離開窗邊,拳頭往旁邊的茶几一捶。
  「七尾先生……」
  「上當了。這個房間是個幌子。直井人在別的地方,打從一開始就不在這裡。他登記住房,把房間安排成有人使用的樣子之後就離開了,到另一個看得到醫院的地方。」
  「不會吧,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是個行事謹慎的人,而且無論如何都想完成這次犯行。他準備這個把戲,是以防萬一,即使被查出來,整個計劃也不會受阻。」
  阪本拿出手機,大概是準備向本間報告。由於找到這個房間,四周的查訪工作便中斷了。但如果這裡是個幌子,那就必須再度動員調查。
  七尾走向門口。
  「七尾先生,你要去哪裡?」阪本問道。
  「我要回醫院,麻煩你向組長報告一聲。」
  七尾大步衝出房間,搭上電梯。他為自己上當而懊惱,同時也為直井的強烈復仇心感到驚訝。準備那個房間,即表示直井並不怕被捕。恐怕到了真的被捕的那一刻,他都會千方百計要島原的命。
  七尾拉住一名在飯店穿堂待命的警察,要對方開車送他到醫院。沒時間解釋理由了。
  正當他即將抵達醫院時,手機響了。
  「我是阪本。」對方的聲音變了調。「犯人得逞了。」
  「怎麼了?」七尾的聲音也啞了。
  「剛才,自備發電系統停止,醫院陷入完全停電的狀態。」
  47
  當七尾趕到醫院時,護士和手持手電筒的警察正處於一片慌亂中。除了緊急逃生指示燈之外,所有的照明都失效了,現場只聽見咒罵聲此起彼落。
  有警察在後面的樓梯上上下下。七尾想起自備發電裝置位於地下室。
  他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雖然有逃生指示燈,但四周仍昏暗得看不清楚任何狀況。一名穿工作服的男子正跑步超越了他。
  「七尾。」叫他的聲音就在近前。原來是本間,站在那裡拿著筆形手電筒。
  「組長,怎麼回事?」
  本間搖搖頭。「還不清楚。現在只知道自備發電裝置被裝設機關。看守的弟兄也表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不是被炸壞的嗎?」
  「沒有那種感覺,突然間就停電了。」
  「受電設施被破壞之後,不是已經派人去檢查其他地方嗎?」
  「是派人去找類似的爆裂物,但要找出其他機關就很難。總之,消防組和鑒識組正在檢查,在那之前,我們也不能靠近。」說完,本間聳聳肩。「也是啦,我們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吧。」
  「手術室現在怎麼樣了?」
  「已經派人去問了,好像有幾組電子儀器沒辦法使用……」
  一名男子走下樓梯,是事務局的中森。他頭戴安全帽,視線游移不定,顯得很不可靠。
  「上面的情況怎麼樣?」本間問道。
  中森沒把握地偏著頭。「已經請幾個護士四處查看,現在就是人手不足……」
  「手術室也停電了嗎?」七尾問道。
  「重要的機器應該還在運作,像是人工心肺裝置,應該接在不斷電電源上。」
  「那麼,手術還是可以繼續進行。」本間放了心似地點點頭。
  中森卻搖搖頭。「雖說是不斷電電源,也沒辦法一直供電,說穿了就是電池,恐怕也撐不到手術結束……」
  「那麼,該怎麼辦才好?」
  問了這個問題之後,七尾心想也是白問。果不其然,中森無可奈何地垂下了八字眉。「我什麼都不知道……。事務局長他們已經在開會了。」
  七尾看到鑒識課的片岡快步從走廊另一端走來,表情嚴肅。
  「麻煩過來一下。」
  於是七尾和本間一起往裡面走,中森也跟在後面。

《使命與心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