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鶴唳震空山 毒蟒逢劫 蛇怪逞神威 天龍技窮

  不僅如此,赤精道人隨著一晃身,站在劍虹與天蓬、天芮相對而立的中間,藉機和藍小俠說一陣話後,陡然一掌劈去。

  玄陰透骨掌,歹毒無比,一經擊中,陰寒之氣,立時浸入體內,縱精有純內功的人,也難熬過三日,陰寒攻心,必死無疑!

  邱姑娘倒並不是看了劍虹長的驚人神俊,才去救他,她見他一套正宗峨嵋九宮太極劍法,已習練到了爐火純青之境,知道他是峨嵋門下弟子。

  是以,救人之念頓生,陡的一緊手中長劍,芒銀電閃,冷氣逼人,不到三招,已將四個轉攻道人逼開,隨之掄起一陣劍風,一躍而起,借那劍風之力,施出「凌空虛渡」輕功絕學,向藍劍虹身邊飛去。人落地一聲嬌叱,連人帶劍,化成一團銀虹,向劍虹跟前滾去。

  變起俄頃,不但天蓬、天芮二人同時大吃一驚,就是赤精老道,也呆在那兒,片刻才猛然一聲喝道:「還不替我拿下!」

  天蓬、天芮領命出招,四劍化成一片寒光,向邱冰茹攻到。

  哪知邱冰茹所舞劍法,乃是一位中隱名埋姓的關外異人傳授,名「閃虹劍法」,功力如到爐火純青的時候,可在五丈開外,取人首級,不過邱冰茹的功候尚淺,只能使身劍合一,使敵人無法接近自己,五丈取人首級,尚不可能。

  天蓬、天芮兩個惡道,哪裡會知道這閃虹劍法中的神奇奧妙無比威勢。

  二人各舞雙劍,同時攻上,哪知,攻至相距冰茹劍圈尚有丈許遠近處,陡覺一大片寒芒中捲起縷縷凌厲無比的劍風,迎面罩下,不要說是想搶攻人家,就是招架,亦難於心願。

  二道不禁同時大吃一驚,但更為驚愕的,還是赤精道人常一嵐。

  他暗忖道:看她年紀輕輕,不知她從哪裡學得這套奇幻莫測,玄妙無窮的絕世劍法。

  他為了要急救天蓬、天芮兩個護法弟子,一揚手,玄陰透骨掌,脫手而出,掌挾陰寒勁風,勢若排山倒海般,猛向邱冰茹蕩去。

  赤精道人的惡名及他歹毒無比的玄陰透骨掌,邱冰茹早有耳聞,她哪裡還敢怠慢,趕忙伸左手,將此時已經昏死過去的藍劍虹攔腰一挾,右手長劍招化「金蟾吐虹」,但見寒芒無匹銀幕,將自己和劍虹二人的身子緊緊罩住。

  饒是赤精道人的玄陰南骨掌,歹毒絕倫,天下無敵,也不能擊透過邱姑娘的劍幕,傷及她的身體,等赤精道的奇厲掌風在空處中將盡消失時。邱冰茹已一聲清脆嬌嘯,挾著藍劍虹,身騰數丈,人在半空中一抖身,頭北足南,快若脫弦疾箭,眨眼間消失在夜空中。

  天蓬、天芮兩個護法弟子,餘憤未消,還想追趕,卻被赤精道一聲喝住道:「這女娃一身絕學,世所罕見,你們追去,等於送死。」

  話至此略頓,不由得一聲慘然長歎,繼道:「不過功力尚差,但三年後,崆峒派中人,均難望其項背!」言罷,又是一聲長歎,神色也無限淒惶!

  天蓬、天芮一見三觀主這等情態,也不禁愕然呆立,半晌說不出話來。

  且說邱冰茹,挾負著藍劍虹,施展出絕頂飛行輕功,在黑夜中一口氣就奔飛了十餘里路程,看後面確無敵人追來,才落在一片群峰環護的密林中。

  此時東方顯出一片魚肚白色,邱冰茹將藍劍虹輕輕平放在林內,枯草地上,秀目借微微晨光向劍虹一望,不禁陡然一驚!

  只見藍小俠一張慘白的面上,透出一層薄薄的青色,雙目微閉,牙關緊咬,嘴角淌出一陣白沫,白沫中也現出一層稀薄青色,氣若游絲,奄奄一息,狀至淒慘……。

  邱冰茹看了一陣,不知為什麼,驚愕中只覺得一股莫名的感傷,襲上心頭,鼻孔一酸,湧出兩眶淚水來。

  她輕輕扯出肋下羅巾,拭擦了一番淚水,然後在藍劍虹嘴角處抹去淌出來的白沫,將羅巾拋在草地上,在想這陰奇毒,應如何治療?

  也許是人急智昏,當時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呆坐在劍虹身側出了片刻神。

  一抬頭見密林中,幾株巨偉的叢松樹上,結了不少雞蛋大小的松子球,頓時醒悟,不禁脫口叫道:「邱冰茹!邱冰茹,你怎麼會一時急得這樣糊塗,自己身懷當今武林中起死回生的無尚妙藥,『萬應寶丹』,何不稱給他服一顆,雖不能立時逼出入骨的陰寒毒氣,但至少可以暫保其不會死去!」

  話至此,趕忙從懷中摸出一粒,外以淺青蠟丸封固,大小有若龍眼的靈丹,挾在右手的纖纖玉指之間,湊送到昏躺在草地上的藍劍虹口邊,用大拇指輕輕捏破蠟丸,蠟丸開處,登時噴出一縷奇芬清香,這香氣繚繞林中,愈散愈開,久久不散。

  邱冰茹隨伸左手將劍虹緊咬牙關掰開,將蠟丸中包藏著的一顆淺紅色的靈丹,送入劍虹口中!

  這萬應寶丹,乃是邱冰茹那位隱名埋姓的恩師臨別時所贈。

  那位關外異人,窮四十年心力,共只練成五粒,視同性命一般。

  冰茹技成別師時,那位異人對愛徒,無以為贈,乃在懷中摸出兩粒萬應寶丹交給她,道:「此丹功能起死回生,為武林中罕有靈藥,窮我四十年心血,共練成五粒,今贈兩顆與汝,萬能視同生命,不到自己生命垂危之際,不要隨便使用……」

  靈丹已入到劍虹腹中,邱冰茹才突然想起,幾年前恩師賜贈靈丹時,諄諄一片教言,不禁神色突變,呆呆的望著躺在土下的劍虹,出了足足有一刻的神,才一聲愧然長歎……道:「弟子有辜教言,日後再向恩師領罪吧!」說罷,泫然淚下!

  稀世靈丹,果然靈效無匹,藍劍虹服過萬應寶丹,不過盞茶工夫,白沫已止慘白的面上,青色也漸漸退去,呼吸也稍有力,但人仍是昏迷不醒,四肢也無絲毫彈動跡象!

  邱冰茹見狀沉思片刻,這才想到,定是他在受赤精玄陰透骨掌一擊之後,他已察出毒堂凌厲,趕忙運凝真力,閉住週身幾大要穴,免使寒毒攻心,至無法可救,自己昏死後,血道仍舊塞閉,故四肢無法彈動,人也一時不能清醒過來!

  是以,必需要先替他推宮活穴,活了他的血脈再說,如再未見效,那就只有以自己的真氣抵運到他的體內,以打通他的穴道,才得有救,但得找個避靜的地方才是。

  想至此,不自覺的抬頭一望,只見天色已是大亮,東方天際,彩雲絢爛,太陽已在東峰冉冉上升。

  邱冰茹立起嬌軀,面向燦爛朝霞,深深地一吸,飽飽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然後又一俯首,望著躺在地下的藍劍虹。

  只見他雖然面色慘白,但那股神豐俊秀的逼人英氣,仍舊依然!

  只看得邱冰茹,嫩面微紅,芳心忐忑,但片刻後,陡又柳眉輕顰,圓睜星目中含滿了瑩晶淚水,淒惋的長歎一聲……。

  驀的林中一隻乳鹿,由東向西奔逃,疾快如飛,眨眼不見!

  小鹿急奔,陡然提醒了邱冰茹,暗忖道:莫非西面山峰下,有可藏身洞穴?

  思此,隨一彎腰,雙手托起藍劍虹,向西面峰腳走去。

  走至峰腳,停身靜方,秀目向四周略一打量,見峭峰百丈,緊貼密林,峰腳十餘丈高低峰壁光滑如鏡,草木不生。隱約中聽到極微的泉水聲音,自左壁一側傳出,淙淙之聲,清細悅耳。

  邱冰茹心中一動,托著劍虹沿著山壁,緩緩向左,循聲走去。

  走若二十丈左右,忽見小徑坡斜,冰茹姑娘仗著自己藝高膽大,順著坡斜走去。

  又走了十丈遠近,見一株千年古松,貼峰壁矗立,泉水聲音,就為由那株巨松後面,峰壁中傳出,泉水清澄,順坡下流!

  邱冰茹見峰腳地勢奇特,心想定有洞穴,或寒出崖石,仍繼續往下走去。

  過巨松走不到五丈左右,果見峰壁上,現出一個高可及人的石洞。因洞口滿生雜草葛籐,如不注意,自是難得發覺。

  邱冰茹雙手托擁著藍劍虹,走近洞口,只覺縷縷柔和微風,由洞口飄吹出來。

  邱冰茹想道:石洞中既有微風吹出,想必不會太深,加以藍劍虹穴道塞閉過久,與身體大有不利。心念至此,忙側身入洞。

  走了三丈左右,轉了一個彎,前面突現亮光,冰茹芳心一怔,暗道:「這樣山石洞中,哪裡來的亮,忙將劍虹平放在地上,一掌護身,一掌防敵,向光亮地走去……。

  近亮光抬頭一望,不禁暗自一笑,心想:自己真笨死啦!

  原來那石洞,乃是兩塊巨石斜合而成,巨石上端合口未密,陽光就從那合口縫隙中射入。

  邱冰茹忙回身,將藍劍虹托起,重又走至光亮處,把他平放在地上,在洞外採得一些茅草墊在劍虹身下。

  再看他臉色時,見蒼白中已透出兩片紅色,芳心更是一喜,自己趕忙蹲在地下,伸出右手替他推宮活穴,就這樣過了一天,藍劍虹尚未清醒過來,但面色較前更為紅潤多了。

  入夜,邱冰茹就和衣躺在劍虹身旁,漆黑的靜夜中,不時聽到兩聲野禽悲鳴,恐怖已極!

  到了第二天,藍劍虹仍是昏迷未醒,邱冰茹只好一咬牙,要以本身真氣,為劍虹作最後一次治療,但藍小俠全身無力,怎能坐起。

  冰茹沉思良久,不得其法,將自己真氣,運傳到劍虹體內,又過半晌,忽見她秀面一紅,雙睛妙波流動,微一吸氣,自己嬌軀緩緩倒下,伏壓在藍劍虹仰臥的身軀上……。

  然後用自己兩隻玉掌,緊抵在劍虹雙掌之上,似火朱唇,也緊貼在他那自裡透出微紅的嘴唇上,盡以本身真氣,傳入到劍虹體內,欲打通穴道血脈。

  就這樣,整整過了一上午時光,邱冰茹在立起身子時,玉容蒼白,已顯憔悴,且有些頭昏眼花,站立不住,似已將自己真氣損耗已盡!」

  她趕忙往地下一坐,雙手支額,閉目養神。

  若過了兩三頓飯的工夫,突聞藍劍虹腹中一陣微響,手足略微移動,隨之雙睛也掙扎著緩緩張開,但剎那間,又重新合上!

  邱冰茹見他穴道已開,芳心頓喜,一蕩微笑,自語道:「總算我這番心血沒有白費。」

  至此以後藍劍虹漸漸的呼吸均衡,安然酣睡。

  直至第三天的下午,藍劍虹才正式醒轉過來,一挺身從地下躍起,打量石洞情形,及突見邱冰茹不禁大驚失色……。

  邱冰茹滔滔不絕的將這席話說完,只驚得藍劍虹,趕忙從地下爬起深深向冰茹一揖,道:「蒙姑娘賜仙丹復以本身真氣,替我療傷,不惜損壞自己玉體,大恩大德,藍劍虹沒齒不忘!」

  說罷,又是躬身一揖!

  邱冰茹見他兩次躬身向自己行禮,也不得不站起身子向他福了一福,然後淒婉一笑,道:「功力損耗,我自可以休養復元,但三天來的經過卻深深的刻劃在我心裡,永遠不會磨滅!」

  這弦外之音,只聽得藍劍虹心頭一震,隨著垂下頭,答不上話來,過了半晌才抬起頭,說道:「姑娘救我於垂死之中,恩深似海,將來只要用得著我藍劍虹的地方,請隨時諭招,縱然粉身碎骨也是難報於萬一……」

  說著一頓徒的心鼻一酸,黯然淚下!

  邱冰茹見他突然流淚,自己也忍不住一陣難過,兩行清淚,順粉頰流下。

  兩個人對面而立,莫明的流了一陣淚,還是邱冰茹,先止住淚水,走進兩步,幾與劍虹前胸相貼,抬右手,用白緞勁裝衣袖,先替劍虹拭擦了一陣眼淚,然後在自己雙睛上擦乾淚珠。

  陡然目現柔光,逼在劍虹面上看了一陣,然後淡淡一笑,淒然說道:「我要你報答什麼?只希望你不要忘了江湖中有一苦命女子邱冰茹,我心願已足。」

  這幾句話雖然說得平淡無奇,但觸傷了藍劍虹的心!

  尤其是她那逼視在自己面上的目光,曉是溫情柔和,但卻有如兩道強烈的電流般,射入心靈深處。

  那目光中包含了無窮的情愛,無窮的幽傷,登時又使自己增多了一份愁懷。

  邱冰茹見他神色,也有無限惶淒,粉面上重現淚痕,憐愛之態,流露無遺。

  忽然她淒低的一聲問道:「你剛才醒來時,大聲呼叫的芝妹,是你什麼人?」

  藍劍虹聽她突然提到易蘭芝,有如冷水淋頭,神智倏時清醒了許多,趕忙退後兩步,笑道:「她是我的師妹,現在她人在哪裡?還有那同伴,黑湖山怪張嘯天,是否伴在芝妹一起?」

  邱冰茹見他神情變的突然,已然知道他師妹和張嘯天在他心目中,占的很重要的地位。

  忙顯出驚愕神色。急道:「三天前的夜晚,雲龍山一場混戰,雙方聲勢浩大,遍山的刀光劍影,我又是在匆惶中把你救了出來,所以令師妹和張壯士的下落,恕妾也不明白!」

  話至此突頓,秀目倏的露出嫉妒的光芒,冷笑一聲繼道:「令師妹想必生得很美,是嗎?」

  藍劍虹黯然的點了兩下頭,然後將頭垂下,俊面幾貼胸前。

  腦際中頓時繚繞著易蘭芝的音容笑貌,愁懷惘惘,滋味淒然!

  這時他才察覺到,嬌稚無邪的易師妹,在自己心中所佔的地位是如何重要,何況十餘年來,從未和自己分離過,如今他像是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最後他想到她會到哪兒去?

  五龍幫幫主姚宗鴻,肅客後廳入席時,對芝妹那種令人心驚的眼光,已顯示出他對芝妹愛意已萌,她找不到我之後,宗鴻會不會乘機誘她到雙風山去?

  紫飛燕沈靜蓉,對我一往情深,已視蘭芝妹妹為眼中之釘,為了奪愛,靜蓉會不會對蘭芝突下毒手,或將她俘去紫霞宮。

  憶起當時自己正在和一個惡道拚鬥時,忽聞一個清脆厲嘯,起自夜空,隨之一條白影,在自己身旁晃過向芝妹和嘯天撲去,那白影當時已被自己察出,就是沈靜……。

  這樣看來,蘭芝妹妹定遭沈靜蓉所害,或挾俘去了紫霞宮……。

  這時他似已完全沉思在憶念愁慮之中,忘記了身前站立的邱冰茹。

  驀聞一聲輪咳——將藍劍虹從沉思中驚醒,含淚猛一抬頭,見邱冰茹已嬌立自己身前,二人相距,不過尺許,她雙目中那嫉妒光芒,不知何時已然掃盡,此時所顯露的是淡淡的幽怨,無限的溫柔,如深壑大海,如碧夜明星,使人拎愛俱生!……。

  劍虹不由得更是一呆,只呆得噙淚俊目,射出異光,逼射在冰茹一張楚楚可憐美若嬌花似的面上,半晌說下出一句話來。

  邱冰茹看他一對呆若木雞的模樣,更是芳心一陣絞痛,落下兩顆淚珠,淒然說道:「藍相公劍術精奇,令師妹自然也是絕俗無倫,我想她決不會身遭不測,妾終年江湖,倒願意代為一找芝妹妹,目下望不要過分傷心,免傷身體!」

  話說此略頓,用衣袖擦了陣淚水,妙目注情的望著劍虹,繼道:「不過,得請藍相公將何以會與崆峒派結仇的經過賜告一番。」

  藍劍虹見她言出至誠,而且又是自己的恩人,只好含淚一蕩苦笑,道:「萍水相逢,蒙姑娘捨身相救,恩同再造,自是不應隱瞞,不過,說來話長……唉……」。

  一聲歎住,隨又說道:「崆峒派與我原本無恩怨可言,只是廿年前,殺害我父親的仇人,黑海雙怪錢氏兄弟,現已投附紫霞宮,由於黑海雙怪本身武功高強,又加以崆峒派勢及天下,是以,奉家母之命,前往五台山,謁見天童禪師,懇求助一臂之力,不想路過高平縣時,嘯天仗義打死高平惡霸馬三太爺夫婦,又誤殺了幾名當地捕快,禍涉官方,我只好帶著師妹易蘭芝、黑湖山怪張嘯天,逃出高平,不料出城不久,即為大隊官兵追捕,我們亡命奔逃,官兵緊迫不捨,直至日墜西山的時候,才在雙風山一農家隱身求救,避過官兵,誰會想到,那偽裝農舍的小茅屋,就是五龍幫所設的雙風山刑堂……」

  邱冰茹點點頭,接口說道:「原來這樣,就因此,你與五龍幫即攜手為盟,是嗎?」

  藍劍虹徽皺劍眉,搖搖頭道:「五龍幫雖是江湖上一個非法組織,但他們俠義之風,已喧騰遐邇,藍劍虹怎配高攀論交,何況我又是峨嵋門下弟子,只因為該幫已故幫主姚祖貽,生前與家師有過一份交情,適姚故幫主五年忌日,故其子宗鴻,暗贈五龍銀牌令,邀我等上雲龍山總堂觀禮,沒想到就在這時,赤精妖人常一嵐,率眾犯山,我自愧學藝未精,至遭妖道玄陰透骨掌擊傷,幸蒙姑娘及時援救,才保不死,似海深恩藍某人真是粉身難忘!」

  邱冰茹聽他最後又提到報恩,粉面陡的一沉,道:「怎麼又言報答,我已說過,只要你心中永遠記著我邱……」。

  話未說完,驀聞洞外傳入一聲淒厲鶴唳,二人同時一驚,雙雙躍出洞外,但見藍天如洗,萬里無雲,兩個人四隻目光,又在四周搜尋了一陣,也未發現有何異樣,才略為放心。

  但邱冰茹久歷江湖,經驗豐富,她認為那聲遙空鶴唳,定有原因,忙一輕蕩淺笑,道:「適才那聲淒厲鶴唳,絕非起身偶然,莫非赤精妖道,使靈禽來搜尋我們的蹤跡,此地不宜久耽,我們還是乘在未黑之前,速速離開這裡吧!」

  藍劍虹聽完她的話,認為她說的自是很有道理,但轉念一想,我怎麼能丟下蘭芝師妹與張嘯天不管,而獨奔五台山呢?我務必要將他們找到才是。

  想至此忙道:「邱姑娘所說,自有道理,但我失去蘭芝妹妹,有辜恩師臨別時一番叮囑教言,我誓必要將易師妹及張嘯天二人找到,才能去五台山求見天童禪師……」

  邱冰茹未等藍小俠的話說完,忙截住接道:「崆峒派勢及天下,你獨赴紫霞宮,找尋你的師妹,無如自尋死路,何況易姑娘是不是真被赤精妖人劫俘而去,尚難斷定,也許她在混戰中,與姚宗鴻並劍殺開血路,隨姚宗鴻而去,也未可知……」

  話至此略頓,面上顯出無限溫情,慢慢的靠近劍虹,低聲繼道:「我已經答應替你去找尋令師妹與張壯士,自不會使你失望,所以,我以為目前你應該先去五台山求見天童禪師,才是上策,此地離雲龍山托日峰不過十餘里路,三天中崆峒賊黨妖人,未必盡行撤去,加以雲龍山連綿數百里,山中深潤大澤到處皆是,毒蛇猛獸時有出現,你一人行走,萬一遇上強敵或是猛獸,一個人究竟孤掌難鳴,是以,妾欲送相公一程,而後再去打聽令師妹張壯士下落,三個月後,定帶著令師妹等,來五台山大佛寺見你,妾情真切,望勿相拒!」

  邱冰茹的這席話,真使藍劍虹不知應如何答覆?他雖心中在極度的惦念易蘭芝,似人家一番難得的盛情,實在使自己無法婉拒,再說她所講的義不無道理……。

  沉思半晌,才抬起俊面,雙目露出感激之光,幽幽答道:「事已至此,也只好這樣了,不過姑娘對我的這份雲天高誼,教藍某人將來怎樣報……」

  藍劍虹的話。尚來說完,邱冰茹杏眼嬌瞪,立時截住,道:「又來了……這是第三次求你,勿再言報答二字……」

  話說此,秀目烏珠陡的在長睫毛中一轉,淚光頓現,含著萬縷深情,緩緩的再靠近劍虹兩步,以一種近似啜泣的話語又道:「我不要你報答,只希望你從現在起,叫我姊姊……邱冰茹就是為你粉身碎骨,死而無憾矣……」

  藍劍虹本來就是一位天生情種,冰茹的這兒句話,只感動得他泫然淚下,毫不加以思索,抖唇輕低的叫聲:「姊姊……」

  邱冰茹果聞耳邊響起一聲甜甜的姊姊,不禁心情一蕩,那雙勾魂妙目,頓時閃動著晶瑩波光,嬌柔無比的喊聲:「弟……弟……」一個嬌軀,隨著這聲輕甜嬌呼,向前一撲!

  藍劍虹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驚叫一聲:「姊姊!」叫聲中,慌忙雙臂一展,扶著邱冰茹。

  邱姑娘乘勢一扭嬌軀。他們二人距離,本來就不過尺許,加以劍虹未及防備她會有這麼一著,於是,冰茹整個嬌軀,像依人小鳥,投入了劍虹懷中……。

  少年英俊的藍劍虹,接觸玉人的柔肌冰骨,這還是他生平以來的第一次……。

  於是,他登時感覺到,週身似火炙一樣的難受,心跳欲裂,全身顫抖……。

  他雙手輕撫冰茹秀髮,嘴裡卻夢囈般的,不住輕喚:「姊……姊……弟……弟……」

  這聲音,真直如一股火焰,透入冰茹心靈,焚得她如醉如癡,衝動的情感,有如脫韁之馬,任性狂奔,胸前雙峰,緊抵劍虹前胸,溫軟!嬌柔!

  半晌,她才中劍虹懷中,抬起一張有若雨打梨花的秀面來,抖著櫻唇,輕道:「我……我們……」

  話未說完,驀間搖空一聲鶴唳!

  這淒厲的怪鳴。聲音雖與剛才聽到的那聲鶴唳相似,但音中所含勁力,卻似能裂金石,聞之令人心寒膽裂……。

  正在兩情如火,纏綿難分的藍劍虹和邱冰茹,被這聲鶴唳,從如醉如癡的夢中驚醒!

  邱冰茹驟的一扭嬌軀,掙脫劍虹雙臂,秀目逼射出兩道如電光,在天空中及四周掃了一陣,但鶴唳過後,萬物依然靜寂,毫無異樣。

  這一下使邱冰茹更為驚愕,她認為這怪禽兩次厲嘯,必有原因,此處決不宜久耽,忙伸玉臂一拉劍虹右手,說聲:「虹弟弟,我們速速離此!」

  藍劍虹也覺事不尋常,忙一晃身,轉回石洞,從地下拾起行囊寶劍,背在身上,然後飄身出洞,與邱冰茹並肩疾行如飛,離開石洞,越過一片參天古林,往晉之東北,五台山奔去。

  二人走了一天半,才出雲龍山,上了官道。

  由於藍劍虹欲早日趕到五台山上,求見天童禪師鄭嘉榮,故二人除打尖住宿之外,專心兼程趕路,經和順、昔陽、平定、青城,走了約六七天工夫,到了伯蘭。

  伯蘭,是五台縣以南的一個小鎮,相距五台縣約四五十里,至五台山則有百餘里之遙。

  這天藍劍虹與邱冰茹二人,到伯蘭鎮,正是晌午剛過不久的時候。

  在鎮上一家叫革泰的飯店打完尖後,藍劍虹目光淒然的望著冰茹,說道:「這幾天來,害姊姊跟我吃了不少長途跋涉之苦,於心非常不忍,此去五台山,應由伯蘭鎮,棄官道,走小路,小弟之意,欲與姊姊就此分別,我獨上五台山。」

  邱冰茹聞言芳心一震,當下秀面上立顯淒惻神色,眼中含蘊著一片淚光,深注著劍虹!

  她在想:送君千里,總須一別,我總不能一直將他送至大佛寺j

  於是,她強忍著滿腹辛酸,揚了揚秀眉,轉動著淚光滿佈的星目,一蕩苦笑,微微的點點頭,道:「也好,三個月後,我必將令師妹蘭芝姑娘找到,陪同她赴五台山來見你……」

  話說至此,她似無法再強行忍住心中悲傷,只見她大眼中的淚珠兒,突然一顆接一顆,由腮上滾了下來,半晌,才又抖顫著朱唇,繼道:「三個月的時光,雖轉眼即逝,但在我卻是會像三十年那樣的沉長,今後我只有淚向愁中盡了……」

  這幾句話,勝過萬千句離情依依的傾訴,只聽得多情的藍劍虹,一顆心片片粉碎,俊目逼射出兩道遲滯之光,呆呆的盯著邱冰茹,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兩行清淚,像兩條銀絲,順頰流下,滴落自己胸前,在寶藍緞勁裝上,綻開朵朵淚花!

  藍劍虹一陣淚眼模糊之後,定睛看時,桌子對面已不見了邱冰茹,正感驚奇,一低頭見餐桌上,寫著六個娟秀小字:「別矣!虹弟保重」,下面署名「茹姊」二字。

  藍小俠見冰茹留字而別,心頭更是一陣惆悵莫名,隨手抹去桌上用淡酒書成的字跡,清了酒飯銀子,不自覺的走出華泰飯館,四週一望,但見門外景物已舊,可是這再生恩人茹姊姊芳蹤已杳。

  他木立門外,呆望了一陣藍天白雲,陡的一聲淒然長歎,隨這一低頭,單身只劍,往街口走去。

  藍劍虹離了伯蘭鎮,腳力一緊,行小路逕往五台山奔去。

  由於藍劍虹內功精湛,輕功造詣又深,故腳程奇快,百餘里路程,不過僅僅走了一天半的工夫,已到五台山,且入山已深。

  他徒的停步抬頭望天,只見彩雲似火,已是夕陽西下時分,他此時的心情,也像西沉落日一般,異常沉重,呆望著對面峰頂上,一抹金黃晚霞出神,久久才又舉步前行……。

  走約十丈,驀聞一聲鶴唳,聲音淒厲已極!

  藍劍虹心裡陡的一驚,停步暗道:幾天前在雲龍山時,連聽到兩聲鶴唳,茹姊姊恐有意外,故促我速離雲龍山,今天是第三次聽到這聲音了,莫非這怪異禽獸,它始終在追蹤著我?

  他想至此,抬頭一看,只見藍空如洗,晚霞依舊,落日尚未沉去,不禁一聲輕歎!

  歎聲未住,忽見左邊如筆直立的巨峰腳,一塊丈許寬大突出的巨形青石上,站立著一隻極大的仙鶴。

  仙鶴頭頂鮮紅,渾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金睛鐵喙,兩爪有如銅鉤,卓立石上,足足有七八尺高,姿態雄偉,正在那裡剔毛梳翎。

  只看得藍劍虹心頭驚惶不止,暗忖道:像這樣大的仙鶴,真是罕見,難怪他叫聲如此淒厲,令人聞之不寒而慄……。

  正在暗忖之際,驀間「噓」的一一聲!隨之一道白霧,從巨鶴站身大石下噴出,直衝雲霄。

  藍劍虹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不由得定睛一看。

  只見白霧漸消之際,隨著一條巨大青蛇,從山石旁竄起,蛇身長丈許,粗如海碗,頭上尾下,有如出水神蛟,兇惡已極。

  那仙鶴見了巨蟒,似突遇對頭,一聲凶鳴,鐵嘴疾若閃光,向大蛇兜頭一啄。

  仙鶴行動作夠快,巨蛇更是避得靈捷無倫,白鶴鐵嘴到時,巨蟒身子一縮,已然鑽入山石下的洞中,蹤跡不見……。

  可是,仙鶴的鐵啄到處,把那山石啄得碎石濺飛漫天,火星四射。

  藍劍虹眼見這巨鶴竟有這等神威,除心情凜冽之外,更不自覺的自言自語道:「仙鶴奇大,功夫驚人,由此可見它的主人是何等人物了!」

  這時,那仙鶴似已凶性大發,陡的腳嘴齊施,連抓帶啄,硬把這塊丈餘方圓的山石,不到頓飯工夫,啄得粉碎。

  那青蛇見藏身不住,情知難逃一死,乃奮起力,向外逃竄,剛晃出一個頂上生有紅冠的巨頭,便被仙鶴一嘴啄住,一聲厲叫,把丈餘長的身子,緊纏在鶴身之上,看樣子愈纏愈緊。

  那仙鶴似已通靈,不慌不忙,一嘴先將蛇頭咬斷,再將長嘴在自己身上啄了幾啄,頃刻間,一條丈餘長的蛇身,被啄得分身余段,然後吞食了三四段蛇身,抖抖身上如雪羽毛,一聲長鳴,升空而去,眨眼之間,只夜幕將合的天空上,巨鶴變成了一粒銀點,往西北而去……。

  藍劍虹看完這場仙鶴食靈蛇的奇事,只驚嚇得頂門上的冷汗,已如雨滴,他出神的細廳了一陣,碎石中躺著的幾段殘餘蛇身,知道是一條罕見的奇毒怪蟒,看樣子已有千年已上的時間。

  蛇身巨毒無比,人碰之必然中毒,不死也得肌肉腐爛,藍小俠何等聰明,趕忙一別頭,往連綿千里的五台山深處走去。

  這時已是暮色蒼茫,瞑煙四合,但見千峰如屏,古林迷道,藍劍虹正在心憂今夜宿在何處?

  一抬頭見前面約二十丈處的路邊,有一所茅屋。

  他心裡一樂,慌忙一緊腳力,眨眼間已至茅屋門口,俊目先在四周打量一番,見無異樣,然後舉右手,咚,咚,咚,在木板上敲了三下。

  半晌,不要說未見有人來開門,就連一點聲息都沒有,藍劍虹不禁有些犯疑,暗道:難道說這茅屋中沒有住人……。

  正在這時,忽聽屋中傳出一陣淒弱蒼老的聲音,問道:「你是什麼人?來做什麼?」

  藍劍虹一聽這聲音,不但蒼老淒弱,且含有臨垂死時,盡量在掙扎的痛苦呻吟之聲。

  不禁一驚,但仍溫和地答道:「在下藍劍虹,要去大佛寺,錯過了宿頭,想在府上借宿一宵,明日天亮即走,懇祈行個方便。」

  茅屋中人道:「我現在已是生命危在旦夕,且此地方奇險萬分,你要投宿,往前再走兩里路,便有人家,速速離去吧,免遭無辜……」

  說話的聲音,比剛才更為淒弱,到最後,幾使門外的藍小俠無法聽到。

  語畢,便不見再有聲息,劍虹心頭一震,連連在門上又敲了起來,仍不見答應,他生性好奇,咚的一聲!將門踢開,竄了進去。

  這時正是月之中旬,一輪明月,早已升空,銀光照射在山中,清澈如畫,也射入這茅舍中,花針落地可尋。

  藍劍虹借明月光華,向屋中一望,不由得一愕……。

  只見茅舍堂屋中,置著一架籐床,床上盤膝坐著一位白髮盈尺,散亂篷披,骨瘦如柴,面呈紫黑,年若八旬以上的老者。

  老者見藍劍虹貿然踢倒大門,竄了進來,一雙深陷失神的目光,逼視著劍虹,喝道:「你這人怎麼不聽話,快走,別接近我,此地與你大有不利!」

  這幾句話,直聽得藍劍虹有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皺劍眉答道:「四海之內皆朋友,你老人家有何疾苦?此處有什麼危險?不妨說了出來,晚輩也許能夠助你一臂之力,又何必坐以待斃呢?」

  說完話,向籐床前移進兩步,想去察視一番老者身上究竟有何痛苦。

  陡聞老者一聲厲道:「快停步,我已中了妖毒,再近我一尺,便受傳染,七日內必屍溶骨化,死於非命……」

  說到這兒,似已中氣難繼,略停片刻,而後抬起一張枯黑可怖的面孔,望著劍虹又道:「我在這裡掙命,已經有了五日,如你誠心要幫我的忙,速往離此約十里地的采金谷白雲庵,求助於冰面女尼陳淑媛,或可有,否則,我就只好就此待斃了……」

  話至此已是聲微力弱,一息奄奄,俯首盤坐,再不言語。

  藍劍虹見老者所中妖毒不輕,絕非自己之力所能助他病癒,他既然說出采金谷,而女尼能救他,自是義不容辭,要替他跑一趟。

  不過,這老者究被什麼妖物所害?采金谷又在哪個方向?自己全然不知!

  忙雙手抱拳,向老者一拱。問道:「你老人家究為什麼妖毒所襲,晚輩以便面告女尼,求其速來治療,再者采金谷在哪個方向,請一併賜告。」

  老者幽幽的抬起頭,望著劍虹,淒弱已及,答道:「此妖靈異之至,此時不宜提及,公子見了女尼之後,就說老山腳洪桐為妖物擊傷,中毒已經有了五日就是,采金谷此去,向西北行約十里便到,公子若能速去速回,老朽當望回生有術。」

  語畢,兩隻失神眼睛,露出憐乞之光,逼著劍虹。

  藍劍虹知道他求醫心切,哪裡還敢怠慢,忙道:「晚輩這裡立刻前往就是……」

  話後餘音未住,驀聞門外響起兩聲嘿嘿乾笑,老者號劍虹,全都一愕。

  藍小俠倏的轉身,借明月光華,向外一望,只見茅屋大門口,卓立著一位長髮披肩,瘦骨嶙峋的老者,穿著非俗非道,目露凶光,眉現殺氣的盯著劍虹。

  藍劍虹將來人面貌看清,不禁大吃一晾,暗道:這九陰毒爪卓天龍怎會在這裡出現……數月前,月夜荒山我用劈靈掌,震飛了他的襲魂魔鞭,且身受巨傷,臨去時言明:「留住殘身,後會有期」,真是冤家路窄,今夜又在五台山狹道相逢……。

  他正想至此,忽又聞卓天龍發出兩聲嘿嘿乾笑,音厲已極,聞之襲魄驚魂。

  九陰毒爪一陣笑過,冷冷說道:「藍劍虹,數月前一掌之賜,為時不久,想必沒有忘記,你怎麼會到五台山來的?」

  藍劍虹情知,碰上了這老魔頭,必是一場凶斗收場,也就俊面一沉,冷冷答道:「風月無今古,林泉任鳥飛」,五台山你能來,我何以就不來,至於數月以前的一筆舊帳,我藍劍虹倒不是怕你,只是這位老人家中妖毒,須我即時趕往白雲庵求救,你若尚有靈性的話,就該先讓我去白雲庵,回來後,藍某人定然再度領教你的九陰毒爪,及一百廿八招襲魂鞭法就是。

  話聲落,頓運神功,左掌護胸,右掌防敵,往門外緩緩走來。

  藍劍虹劈靈掌的威力如何?九陰毒爪卓天龍在數月前已經領教過,此時見他左掌護胸,右掌拒敵,這老魔頭也就不敢過分狂傲與大意,不由自主的退後數步,喝道:「你想走嗎?」

  藍小俠點點頭,道:「暫時只好失陪了,你若有耐性的話,有此稍候,我必立時趕回領教!」

  九陰毒爪卓天龍,仗著自己一手九陰毒爪功及一百廿八轉襲魂鞭,縱橫江湖數十年,就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輕狂過,藍劍虹這幾句話,自然是只激得這老魔頭,暴跳如雷,但聞他一聲斷喝道:「小畜牲!我會讓你就此逃去麼!」

  話聲中左手平推,劈空掌挾排山倒海之力,對準藍劍虹,迎面劈去。

  藍劍虹見他已然搶了先機,自己的掌風為勢所迫,無法吐出,百忙中只好向右一晃,避過對方凌厲掌風,哪知,雙足剛剛站穩,卓天龍右手的九陰毒爪,五指箕張,逼出一縷透骨陰寒,已然兜頭抓到。

  攻勢凌厲奇捷無以倫比,藍劍虹原本懷有絕世武功,但由於卓天龍的身手快的出人意外,劍虹一失先機,不但想拔劍疾削對方毒腕,已不可能,就是晃身避招,也已成了絕望。

  就在卓天龍的毒爪,離藍劍虹頂門不過寸許之際,驀的一點寒星,從茅舍堂屋中,電燈而至,疾若隕星,逕奔藍劍虹頂門。

  陡聞卓天龍一聲怪叫,叫聲中一個衣著異怪的身形,疾退五尺。

  變起俄頃,藍劍虹定神看時,只見堂屋中籐床上的老者洪桐枯淒神色依舊,卓天龍右手腕,則血流如注,滴落地上。

  九陰毒爪卓天龍,此時暴憤填胸,一咬牙,用左手拔出右腕上入肉已有兩寸的一枚極細的銀針暗器,強忍腕傷巨痛,左手一拍腰間機括,一條三尺長黑色軟鞭在左手抖的筆直。

  然後跨步到茅舍大門前停住,向堂屋中籐床上的洪桐,揮鞭罵道:「乘人之不備,偷襲暗器,你算什麼?陰風老怪洪桐,你臨死時要鬥然倒戈,這就不能怪我卓天龍了……」

  卓天龍罵聲剛住,陡聞籐床上的洪桐縱聲一陣大笑,氣發丹田,聲若龍吟,只震得山谷回音,藍劍虹只覺得那長笑聲中,含有一奪人的氣魄威力,入耳驚心,知是一種極高的內家氣功,這才知道,這老者不是一位普通鄉民樵夫,乃是方外高人,敬服之心,更是油然而生……。

  洪桐長笑落後,臉色陡的一沉,變得滿面寒霞,雙目有如兩道冷電,逼射在卓天龍臉上,怒喝道:「卓天龍,你的膽量可也真不小,竟敢在老朽面前打這種狂語,我想就是咱們教主,也不敢這樣無禮,若不念在我們有一番同門之情,今天定要將你一身武功,盡行廢去……」

  話到這裡似未說完,乍見他面上滿生恐怖之色,藍劍虹正自一驚!

  忽聞洪桐一聲咆哮道:「毒妖已到,藍小俠請速速由右峰小徑逃走,逕去白雲庵,遲了恐逃脫不易!」

  卓天龍,藍劍虹聞言,全都一愕,藍小俠俊目圓瞪,出神的望了茅舍中的洪桐,不願離去。

  洪桐見他猶郁不去,不禁大怒,抬右手,呼的一掌,對藍劍虹擊去,同時聽到他厲聲喝道:「老朽不忍見你活活的被毒妖吞食……」

  洪桐的話聲,猶未絕耳,藍劍虹只覺得自己一個身軀,被他那柔軟有如清風似的掌風,捲起丈來高,然後斜落在右峰小徑上,察看全身,並無絲毫傷痛跡像。

  藍劍虹已然知道,洪桐這一掌,是逼自己離開險地,免遭毒妖所食。

  正思至此,忽覺腥味撲鼻,接著勁風捲草悉率之聲大作。

  藍劍虹情知不妙,趕忙往地下一伏,隱身在一塊八九尺高的山石後,引頸望去。

  這時正是明月升空數十丈的時候,清輝灑透林木,山中一切,分外看得清楚。

  只見從茅舍後左側的山籐野草中,爬出一條巨蛇,金鱗紅眼,身長十丈,腰如缸瓷,頭若巨鬥,行走如飛,口中不住的吞吐著八九尺長火焰似的巨舌,逕往茅舍奔去,只驚得藍劍虹冷汗如雨!

  巨蟒一到茅屋門口,似已發現了九陰毒爪卓天龍,倏的停住身子,一抬巨頭,張開血盤似的大口,兩聲沉雷般的怪鳴,然後長舌若箭,向卓天龍面上伸射襲去,快若閃虹,凌厲無比。

  九陰毒爪卓天龍,的確不愧為一個武功絕俗的魔頭,只見他身子一晃,疾退丈許,避過厲舌,左手護胸,右手握著三尺襲魂鋼鞭,隨之將鞭舞動,發出陣陣噓噓怪鳴之聲!

  襲魂鞭轉至七八十轉左右,卓天龍已頭冒冷汗,但巨蟒卻仍舊頭抬三丈,身子紋風不動,巨舌不住伸縮,似在抵敵卓天龍的襲魂鞭法。

  九陰毒爪的襲魂鞭,轉完一百廿八轉,陡聞他一聲震天厲吼,接著一招「神鞭伏魔」,身隨鞭進,猛向蛇腹部點去。

  毒蟒通靈,似已察覺卓天龍的襲魂鞭法,異於尋常,一聲暴吼,前段身子向右一偏,逃過卓天龍的凌厲鞭式,隨之一低頭,對準卓天龍的頂門,噴出一口絲若硃砂的毒霧。

  卓天龍頓覺全身奇癢難當,隨著雙睛發黑,但神智尚還清醒,情知中毒頗深,哪裡還有力量去與毒蟒搏鬥,一縱身躍出兩丈開外,急往藍劍虹來時的道路上狂奔,但奔出未及十丈,忽然噗的一聲,載倒地下,立即昏死過去!

  就在這時,突覺有陣金翅撲空之聲,一隻白羽巨鶴,疾若流星,從空而墜,逕向卓天龍身上洩去。

  巨鶴靈快無比在卓天龍身上一個半旋飛,隨之直線上升,在十八丈的高空中一聲厲鳴,一個半轉彎,直向西北方飛去,眨眼間已不見蹤影。

  再看山道上時,九陰毒爪卓天龍,已然不見,藍劍虹雖然知道卓天龍已被那只自己眼見啄死青蛇的巨大仙鶴抓去,但這老魔頭的生死,卻就難以預料了……。

  藍劍虹正暗忖至此,忽又聽到那條奇毒巨蟒一聲淒厲怪叫,然後全身往地下一伏,轉回頭向山籐野草中爬去,月光下,但見金光梭動,山J洞籐草向兩邊急分,轉眼之間,一條十餘丈長的金光閃閃巨身,已然不見。

  這一場武林罕見的人蛇惡鬥只驚得隱身山石後面的藍劍虹,冷汗透衫,全身顫抖,過了約盞茶工大,才驚魂稍定,從山石後步了出來,往茅屋走去。

  到了茅舍大門停住身子,俊目凝神,往屋中望去,只見洪桐依然垂首閉目,盤膝坐在籐床上,藍劍虹正要跨門入內。

  忽聞洪桐怒聲喝道:「你為什麼還沒走?是不是不打算去白雲庵,求救冰面女尼,來替老朽療治奇毒了,果如此,我也不勉強你,但為了你的安全,老朽仍盼你速離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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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崆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