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室搏殺

  這是劍氣。

  無忌雖然看不見,卻可以感覺到。

  劍鋒還沒有到,森寒的劍氣已直逼他的眉睫而來。不但迅急準確,功力也極深厚。無忌還沒有看見這個人,已經知道自己遇見了一個極可怕的對手。

  如果他手上也有劍,以他出手之快,並不是接不住這一劍。

  可惜他手無寸鐵,就算能閃過這一劍,也躲不過第二劍。

  這個人的劍上既然能發出如此森寒的劍氣,劍法之高,不難想像。

  不管無忌怎麼閃避,他的動作都絕不會比這把劍的變化快。

  幸好他還沒有忘記那根桌子腳。

  他的人忽然向左滾了出去,揮手砍斷了那根桌於腳。

  只聽"嘩啦啦"一聲響,一張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東西的大木桌已倒了下來。

  這張桌子替他擋了第二劍。

  無忌伏在黑暗中連喘息都不敢喘息。

  但是以這個人武功之高,還是很快就會覺察出他在什麼地方的,等到第三劍、第四劍刺來時,他是不是還能閃避?

  他實在沒有把握。

  這種森寒凜冽的劍氣,犀利迅急的劍法,他赤手空拳,根本無法招架抵禦。

  這地室很可能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經過了那麼多困苦挫折之後,眼看著事情有了希望時,如果競真的要死在這裡,連對手是什麼人都不知道,他死也不會瞑目的。

  現在他只有等,等著對方的第三劍刺過來,他準備犧牲一隻手,抓住這個人的劍。他不借犧牲一切,也得跟這個人拚一拚。生死搏殺,已經是瞬息間的事,這一戰的凶險,絕不是第三者所能想像得到的。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等了很久,對方競完全沒有動靜——

  這個人明明已經佔盡了先機,為什麼不乘勢追擊?

  一片黑暗,一片死寂。

  無忌又等了很久,冷汗已濕透了衣裳,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見一個人說:"是我來了,我早就想來看看你。"聲音是從地室上方傳下來的,溫柔而嬌媚,彷彿充滿丁必懷和柔情。

  又有誰到這裡來了,來看的是誰?

  無忌還是伏在角落裡,沒有動,可是他已聽出了這個人的聲音。

  來的是娟娟。

  雷震天新婚的嬌妻唐娟娟。

  她當然是來看雷震天的,她生伯雷震天在黑暗中誤傷了她,所以先表明自己的來意。只可惜雷震天已永遠聽不見了。

  黑暗中的地室中,忽然有了燈光。

  娟娟手裡提著個小小的燈籠,坐在一個很大的藍子裡,從上面慢慢垂落下來。

  藍子上面顯然有個轆軸,軸木滾動藍子垂落,燈光照亮地室,娟娟失聲驚叫。

  地室中一片凌亂,就在剛才被無忌推翻的桌子下倒臥著一個人。

  人已死了,咽喉上的鮮血已凝結,無忌到這裡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死的是雷震天!

  是誰殺了他?

  當然就是剛才在黑暗中出劍如風的那個人。

  桌子上的劍痕猶在,無忌身上的冷汗未干,剛才這地室中無疑另外還有一人。

  可是這個人現在卻已不見了。

  他殺了雷震天,為什麼不索性把無忌也殺了滅口?

  他明明已將無忌逼入死地,為什麼不乘勢追擊?反而悄悄地退了出去。

  燈光正照在雷震天臉上,他臉上還帶著臨死前的驚訝和恐懼,彷彿至死還不信這個人會對他下毒手』

  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不殺無忌?

  娟娟手裡提著燈,照著雷震天的屍體,雖然也顯得很驚訝,驚訝中卻又帶著歡喜。她到這裡來,很可能就是為了要殺他的,想不到已經有人替她下了毒手。

  無忌慢慢地站了起來,淡淡地說道:"你好像已經來遲了一步。"娟娟駭然轉身,看見無忌,蒼白的臉上立刻露出春花般的笑容。

  "是你。"

  她吐出口氣,用一隻纖纖五手輕輕拍著心口:"你真把我嚇了一跳?"無忌道:"我真的把你嚇了一跳?"

  娟娟眼珠子轉了轉,嫣然道:"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是你的。"無忌道:"哦?"

  娟娟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你當時雖然沒有答應我,可是一定會來替我做這件事的,對你來說,多殺一個人,簡直就像多吃塊豆腐那麼容易。"她已認定了雷震天是死在無忌手裡。

  無忌沒有否認,也無法辯白。

  娟娟又輕輕歎了口氣,道:"看起來現在我好像已經是個寡婦她看看無忌,媚眼如絲:"你準備怎麼樣來安慰我這個可憐的小毖婦呢?"夜更靜。

  娟娟睡了,睡著又醒。

  她睡著時在呻吟,醒的時候也在呻吟,一種無論誰聽見都會睡不著的呻吟。

  無忌當然也睡不著。

  因為無忌就睡在她身旁,不但可以聽見她的呻吟,還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跳。

  她的心跳得好快,快得彷彿隨時都將停止。她實在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

  雖然她滿足之後還要,但卻很容易又會滿足,直到只能躺在那裡呻吟時為止。

  有經驗的男人都知道,真正最能令男人動心的,就是這種女人。

  因為男人滿足她時,她也同時滿足了男人——不但滿足了男人的需要,也滿足了男人的虛榮和自尊!

  現在娟娟已醒了。

  她輕輕喘呻吟著,用一隻柔若無骨的手,輕撫著無忌的胸膛。

  她的呻吟聲中充滿了幸福和歡偷。

  "剛才我差一點就以為我也死了,"她在咬他,"你為什麼不索性讓我死在你下面?"無忌沒有開口。他也覺得很疲倦,一種極度歡愉後,無法避免的疲倦。

  可是一聽見她聲音,他立刻又振奮。

  他年輕,健壯。

  他已經有很久沒有接觸過女人——

  她也是唐家的核心的人物,征服她之後,無論做什麼事都會方便得多——

  她既然已開口,他就不能拒絕,否則她不但會懷疑,還會記恨——

  一個女人的慾望被拒絕時,心裡一定會充滿怨毒的——

  一個像"李玉堂"這樣的男人,本不該拒絕一個娟娟這樣的女人。

  無忌有很多理由可以為自己解釋,讓自己覺得心安理得。

  可借他並不是個偽君子。

  既然已經做了,又何必解釋?

  娟娟又在輕輕地問:"現在你是不是在後悔?""後悔?"無忌笑了笑,"我為什麼要後悔?我做事從不後悔的。""那麼明天晚上我是不是還可以到這裡來?"娟娟的手又在姚遠。

  "你當然可以來。"無忌推開她的手:"可是明天晚上我已經不在這裡了。""為什麼?"

  "明天一早,我就要搬走。"

  "搬到哪裡去?"

  "搬到上官刃那裡去。"無忌道:"從明天開始,我就是上官刃的總管。"娟娟笑了:"你以為我不敢到那裡去找你?你以為我伯上官刃?"她忽然支起身子,盯著無忌:"你為什麼要到他那裡去?是不是因為他有個漂亮女兒?"無忌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娟娟冷笑,道:"如果你真想打他那寶貝女兒的主意,你就慘無忌道:"哦?"

  娟娟道:"那個小人兒誰都碰不得的。"

  無忌道:"為什麼?"

  娟娟道:"因為她已經被一個人看上了。"

  無忌道,"這個人是誰?"

  娟娟道:"是個無論誰都惹不起的人,連我都惹不起的。"無忌故意問:"你也怕他?"

  娟娟居然承認:"我當然伯他,簡直怕得要命。"無忌忍不住問:"你為什麼怕他?"

  娟娟道:"因為他不但本事比我大得多,而且心狠手辣,翻臉無情。"她歎了口氣:"我雖然是他的妹妹,可是我若得罪了他,他一樣會要我命。"無忌道:"你說的是唐缺?"

  娟娟又在冷笑,道:"唐缺算什麼,唐缺看見他,也一樣怕得要命。"她又道:"他從小巴是我們兄妹中最聰明,最漂亮,最能幹的一個,他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從來也沒有人敢去跟他搶,如果他知道你想打上官刃那女兒的主意,那麼你就……"無忌道:"我就怎麼樣?"

  娟娟道:"你就死定了,誰也救不了你!"她伏在無忌胸膛上,輕輕地接著道,"所以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你,讓你全心全意地對我,讓你根本沒有力氣再去打別人的主意。"現在無忌當然已知道她說的就是唐傲。

  唐傲的劍,唐傲的無情,難道真的比唐缺更可怕?

  司空曉風的機智深沉,老謀深算,也許可以對付唐缺。可是唐傲呢?

  大風堂裡,有誰可以對付唐傲?

  就算上官刃已被消滅,留下唐傲,遲早總是大風堂的心腹之患!

  無忌心裡又動了殺機。

  不管他是不是能活著回去,都絕不讓上官刃和唐傲兩個人留下來。

  就算他要被打下十八層的地獄去,也要把這兩個人一起帶走。

  娟娟忽然道:"你的手好冷!"

  無忌道:"哦?"

  娟娟道:"你的手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冷?"

  無忌笑了笑道:"因為我害怕。"

  娟娟道:"怕什麼?"

  無忌道:"怕你剛才說的那個人。"

  娟娟道:"他的確很快就要回來了,他回來的時候,說不定真的會去找你。"無忌道:"可是我並沒有想去打上官刃那位千金的主意。"娟娟道:"他還是一樣會去找你!"

  無忌道:"為什麼?"

  娟娟道:"因為你也是學劍的,而且大家好像都說你劍法很不錯"無忌道:"所以他一定要擊敗我,讓大家知道,他的劍法比我更高。"娟娟道:"他一向是個寧死也不肯服輸的人。"無忌道:"他若不幸敗在我劍下,難道真的會去死?"娟娟道:"很可能。"她握住無忌冰冷的手道:"但是你絕不會是他的對手,你只要一拔劍,就死定了,所以……"無忌道:"所以怎麼樣?"

  娟娟道:"他來找你的時候,你若肯服輸,他也不會逼著你出手的!"無忌道:"如果我碰巧也是個寧死都不肯服輸的人呢?"媚娟忽然跳起來,大聲道:"那麼你就去死吧。"四

  娟娟已走了很久,無忌還沒有睡著,小寶的死,雷震天的死,都讓他沒法子睡得著。他們很可能是死在同一個人手裡,這個人看來並不是唐家的子弟,所以行動才那麼詭秘。這個人本來有機會可以殺了他的,但卻放過了他,所以他幾乎已經可以斷定這個人對他並沒有惡意。

  前天晚上,替他引開埋伏,很可能也是這個人。

  這人究竟是誰?

  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無忌裂開了,還是連一點頭緒都想不出來。

  他只有先假定這個人是他的朋友。

  因為,這個人知道的秘密,實在太多了,如果不是他的朋友,那麼,就太可怕了。

《白玉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