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斗茶客話千山雨

    軍隊駐紮在一座小小的寺院附近。這是座早就廢棄的寺院,只有大殿跟有限的幾個房間還殘留著,其他的都已倒塌。佛像的頭已被敲去,法身上的金漆早已剝落,又被歲月燒灼成斑斕的絲褸。

    雨一直在下著,只稍小了些。寺院裡鋪著的石階還沒有完全倒塌,比較起野地裡,還不算太泥濘。士兵們暫時駐紮在寺院附近,準備過完這一夜,再繼續前行。

    風吹著殿外的古樹,一如多年前的暮鼓晨鐘。

    月寫意率領著華音閣的弟子,將大殿稍微遮蔽了一下,擋住了彷彿永不停歇的雨絲,又將佛像搬了出去,大殿終於有了些樣子。

    伙頭軍們支起行軍大鍋,將食物倒進去,點起了火。不一會子,香氣就飄了出來,在潮濕的寺廟中蔓延。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他們支起一座座帳篷,準備飽餐一頓,好好睡上一覺,為明天的急行軍作好準備。

    相思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雨絲,不由得想到了樸家鎮的那群人。他們躲過倭兵的追殺了嗎?他們回到自己的家園了嗎?

    雖然這樣的可能性很小,但相思忍不住還是往好的方向幻想,同時,她對自己的妥協感到一絲憎惡。

    卓王孫站在大殿上,絲毫沒有坐下來的意思。正道各派長老坐在四周,再外圍是李如松與三位副總兵楊元、李如柏、張世爵等人。

    每個人都不說話,似乎都讓雨絲黏住了思緒。

    夜,漸漸沉了下去。濃密的夜色將雨絲裹住了,連燈光都像是浸在水裡,漂著胭脂一樣的紅。

    相思覺得這沉靜是如此的難耐,不由得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忽然,一個聲音從院子裡傳了進來:「如此雨夜,佳客遠來,怎能不飲一杯茶?」

    眾位長老與總兵都是一驚。他們紮營在這座寺廟,自然安排了很多巡邏之人。不但有軍營中的斥候,還有少林、武當中的弟子。可以說萬無一失,怎麼讓別人走進院子裡還沒有發覺?若此人是敵人,他們豈不早就遭到了攻擊?

    卓王孫眉峰一軒,道:「寒氣襲人,飲茶很好。只是客居並無此物。」

    那人笑道:「可巧我帶來了。」

    殿門被輕輕推開,兩個人走了進來。

    當先一人相貌極為古異,赤眉紅瞳,臉龐極為瘦削,長髮飄飄,並沒有帶傘具,但發上竟連一點雨滴都沒有。他頭上戴了一頂極高的絲冠,身上白衣如雪,卻極為繁複,寬大的袍袖幾乎垂到了地上。

    無論是誰,裹在如此大的衣服中,必定會顯得極為滑稽。但,卻沒有任何人覺得此人滑稽。不但不滑稽,還威嚴無比,宛如御臨日出之國的八百萬神明。

    另一個人垂手立在他身後,手中提了個碩大的竹籃。被這人的鋒芒擋住,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

    當先那人笑了笑,拱手道:「卓先生好。」

    轉身道:「曇宏大師,清商道長……」

    竟是每一個人都招呼到了,連幾位總兵都沒有漏過。眾人對望一眼,臉上都有些驚異。

    此人相貌奇異,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更不可能認識這些人。他怎會知道每個人的名字?

    顯然,他對這些人早已瞭解,卻沒有人認識他。如果他是敵人的話……眾人已經不敢想下去了,心態複雜地回了個禮。

    那人走到卓王孫面前,盤膝坐了下去。他坐的樣子很奇特,雙腿緊並,跪坐在地上,下半身全都沒在寬大的衣服中,樣子怪異至極。

    殿中之人都是一驚。這樣的跪坐姿勢,當世只有倭人採用。難道這兩個人竟是倭人?他們遠征高麗,就是為了剿平倭兵。這兩人竟敢孤身入千萬敵軍中,這種膽氣當真了得。

    他們所來又是為何?

    地上已經掃乾淨了,卓王孫緩緩也坐了下來。

    當先之人笑道:「聽說卓先生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僕甚為仰慕。今日前來,想向先生討教一下茶道。」

    這無疑是表明了身份,因為天下只有日出之國崇尚茶道。茶雖起源於中國,但中國文人向來崇尚自然,原不必拘於此小節,是以茶並未稱之於道。只有在日出之國,才稱之為茶道。日出之國貴族更以沉溺茶道為時尚,漸漸發展出一套奇異而獨特的禮儀。眾人聽說他要討教茶道,不由都皺起了眉。

    只因中國號稱中央帝國,對茶道向來嗤之以鼻。茶道雖然在日出之國地位極隆,在中國卻不甚看重,與琴棋書畫等相比,就成了小道。因此,就連最醉心於茶的中國文人,都不曾涉獵。此刻聽說他要向卓王孫討教茶道,眾人都覺有些忐忑不安。

    卓王孫號稱武功天下第一,文采風流天下第一。如果他要討教武功,不論刀劍拳掌,眾人都相信卓王孫必勝。但這般偏僻之道,可就難說了。萬一落敗,雖然沒有性命之虞,總是挫傷了士氣。

    此人進門先呼出了每個人的姓名,而眾人卻對他一無所知,已然輸了一招。若是茶道上再輸一招,那簡直可稱得上一敗塗地。兩軍對壘,首先講究的就是士氣。士氣一沮,勝敗則不可言。

    眾人都望著卓王孫,只盼望著他不要答應。

    卓王孫淡淡一笑,道:「請。」

    眾人心中一緊。當先那人眸中露出一絲訝意,似是沒有料到卓王孫會答應。他沉吟了一下,輕輕擺了擺手。

    隨行的第二個人跪?旁邊,將竹籃中的東西一件件取出來,擺在他們兩人中間。

    不過是些茶壺茶碗,竹筷竹勺。槌形花瓶放在薄板上,花瓶裡插著一枝菊花。瘦長的木架挑起一幅墨筆的字畫,這幾件東西一擺,就宛若建起了一座小小的茶室。清新淡雅,竟讓惱人的雨也變得如飛蓬細絲,悠遠有韻。

    殿中之人不由輕輕舒了口氣,不自覺地放鬆起來。

    隨行之人拿出一隻小小的四寸泥爐,放進去了幾塊略帶綠意的木炭,架起了一個形制古雅的霰釜,然後打開竹籃中一隻黑色,上寫「雪」字的陶壺,將水傾入釜中。不一會子,水面上就浮起了一層細微的水沫。

    ?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拿出了一隻瓷做的茶罐,擺開兩隻茶碗,開始點茶。

    他的動作並不快,恬靜自然,宛如奇異的舞蹈,令人賞心悅目。他的笑容隨著動作悠然變幻著,似是臥鑒山氣,坐賞白雲。袍袖拂動,淡淡的茶香傳了出來,在沉悶的雨季中令人精神一長。

    卓王孫伸手將茶罐拿過來,品鑒著茶罐上經過歲月長時間雕琢的花紋。只有經過這漫長的撫摸、擦拭之後,才能將它們本身的匠氣滌去,顯出自然的美來。

    「初花之御肩沖,乃是唐時的古物,傳言為稀世之珍,果然名不虛傳。」

    他抬頭,視線勾勒著那幅墨跡的筆路:「虛?禪師的墨跡,在日出之國就很難見到。禪心已融到紙墨中,令人一見便感寂靜。與宗易公素尚靜寂的茶道,真是相得益彰,什麼評價都是多餘的了。」

    隨行之人正將鐵釜裡的沸水沖到茶碗中,聞言不禁手抖了一下,水潑灑出了一些。臉上露出驚訝之容。

    當先那人哈哈笑道:「宗易,卓先生既然認出了虛堂墨跡、初花肩沖,自然知道當世擁有此兩項寶物的,便只有號稱日出之國茶道第一的千宗易了。不必驚訝。」

    千宗易躬身道:「卓先生真是好眼力。」

    卓王孫微微笑道:「應說秀吉公好福氣。」

    當先那人怔了怔,目光陡然?利起來,隔著茶湯中升起的濛濛水汽,逼視卓王孫。但這鋒芒也只顯露了一瞬間,隨即就完全消失,笑道:「卓先生眼力當真了得。不錯,在下就是平秀吉。」

    卓王孫笑道:「應說是關白大人。」

    平秀吉一笑道:「無非是虛名罷了。」

    殿中之人都是大吃一驚。關白,這兩個字在中原聽來平平無奇,但在日出之國,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官職。相當於是明朝的宰相。日出之國現今的關白更是一代梟雄,先後擊敗了明智光秀、前田利家、德川家康等人,統一了長期處於戰亂割據中的日出之國,功績甚至凌駕於號稱戰國第一人的織田信長?上。莫非就是這位平秀吉?

    他是此次侵略高麗的主謀。他若被擒,只怕倭軍立即就會瓦解。但他竟然只攜一人來到敵軍陣中,拜會天下無敵的卓王孫。他,究竟想做什麼?

    兩人面色淡淡的,看不出究竟。千宗易道:「請品茶。」

    平秀吉拿起一杯茶:「此碗亦是珍品,名喚尼子天目。茶是宗易公最擅長的濃茶。」

    說著,舉起茶杯,分三口將茶喝完,平舉茶杯,微笑看著卓王孫。

    殿中之人不由得都倒抽一口涼氣。

    平秀吉的動作看起來平平無奇,但一舉,一飲,一品,一放,無不若合符節,雖簡單,其中卻似有奧妙的?意隱含,與千宗易的點茶之道遙相呼應,便如插在旁邊的那枝瘦菊,古拙奇麗,賞心悅目。顯然便是在日出之國流行了幾百年的茶道。

    但中原之人,卻對這種「道」毫無所知。就算是文采風流天下第一的卓王孫,也絕不可能涉獵這等異國之道。

    這杯茶,卻又如何飲得?

    眾人心漸漸沉了下去。

    只要動作中有絲毫不符合規矩,必然遭到對方這兩位茶道大家的恥笑。眾人已經明白了平秀吉前來獻茶的用意。他,就是想用日出之國獨有的茶道,先挫明軍的士氣。

    這,無疑就是他此來的第二招。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卓王孫身上?看他如何飲這杯茶。

    他,的確不懂日出之國茶道。平秀吉方纔的幾個動作,看似簡單,但無不經過多年浸淫,其中不乏細微精妙之處,卻不是短短一眼所能夠學來的。卓王孫雖不諳茶道,但也知道平秀吉既然先飲此茶,那就表明,第二杯茶,絕不能按照第一杯茶的方法飲。縱然他將平秀吉的手法學得一般無二,也必定會貽笑大方。

    茶香逆人而來,微苦的氣息,似是如雨中隱秀的群山。

    這杯茶,堪稱天下之最。

    卓王孫淡淡一笑。

    「因何飲茶?」

    平秀吉肅然而坐:「正要請教。」

    卓王孫:「為了滌俗。」

    平秀吉點頭:「不錯。」

    卓王孫:「此處俗氣太多,不宜飲茶。掌琴。」

    身後一人柔聲答應,只見一位女子踏著碎步走上前來。她微低著頭,看上去柔婉寧靜。淡翠色的衫子攪在雨中,就像是洇濕的一幅名畫。她也席地而坐,膝上放了一張琴。琴才拿出,平秀吉不由得脫口道:「好琴。」

    那琴形式古雅至極,上面並沒有雕刻花紋,靜得就像是鴨綠江中的水波。但女子纖指才一拂,清脆悅耳的聲音便流淌而出,所有人的精神都不禁一振。

    平秀吉讚歎道:「傳聞琴言姑娘的天風環珮乃是世間第一名琴,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那女子正是華音閣中的新月妃琴言。聞聽平秀吉之言,不由得盈盈一笑。舉指輕攏慢捻,琴音如泉,淙淙而出。

    平秀吉臉上露出驚艷之容。

    卓王孫道:「且慢。」

    他從懷中拿出一隻玉盒,道:「你可認得此物?」

    那隻玉盒用的玉極為精良,溫潤清婉。琴言定睛一看,不由得失聲驚呼,幾乎將膝上?琴打翻。她望著卓王孫,雙眼秋月般的眸子中寫滿了驚惶與恐懼。

    卓王孫淡淡道:「我初入高麗時,遇到了一位故人,與他連對三掌,從他身上取下了此物。據說此物乃是皇室舊物,珍貴至極。你若是能將曲子彈好,我就將此物賞給你如何?」

    說著,將玉盒擰開。盒中盛了幾片沉香,卓王孫隨手拈起,放在了火爐之旁,片刻之後,一縷淡淡的青煙從香上升起,才一入鼻,立覺心曠神怡。

    名茶,名琴,名香,這座廢棄的寺院,頓如開了一場優曇法會,曼妙無邊。

    琴言卻面容慘變,幾乎忍不住開口要問卓王孫什麼。卓王孫淡淡的笑容?像是一座山,將她的話窒息在喉中。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在一點點冷卻。

    她艱難地挪動著身子,終於,重新坐下,理著琴弦。她的手指變得僵硬無比,這張琴她已彈了十五年,熟悉到再也不能熟悉,但此時,卻連絲絃都無法理順。

    一滴淚水落在琴弦上,琴言低著頭,藏在散發下的那一抹嬌靨,卻是無比淒傷。

    連對三掌。

    天下絕無人能從卓王孫手下生還。何況,他最心愛的寶貝也被奪去了。那是他被迫離開京師時,所帶出的唯一一件珍物,愛如性命,從不肯離身。

    他,死了嗎?

    錚,錚錚。

    繚亂不?音,一二或如泣。

    琴音起得很低沉,如山澗中剝離了花枝的落蕊,在風中寂寞地沉浮;是一闋寫殘了的詩,被離人無望地吟哦;是一隻打翻了的經筒,在佛龕無聲上輪轉。

    纖細,幽靜。空花墜影,無跡可尋。

    斷續滴落的淚水,滴在琴身上,輕微的敲擊聲,卻和這一闋琴音融和得極為貼切,化成斷腸之音。

    殿中之人,幾乎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這最細微的聲音,都會驚散了琴聲。

    恍惚之間,他們彷彿想起了如花的青春,曾經辜負的紅顏。那輕狂的與年少的,都遺失了,忘記了。

    剎那間,已是淚流滿面。

    這?曲,雖然無名,卻淒傷至極,令人不忍再聽,卻又不忍不聽。

    凡俗間一切塵污之情,在這一曲中被洗滌淨盡。每個人都覺自己肌骨已化為冰雪,絕無半點塵垢。這一曲,彷彿一扇明鏡,照得他們肝膽皆冰雪,每一寸心事,都成為夜空中浮蕩的星塵。

    一曲消歇,滿目淒涼。

    只有淡淡的沉香,與苦澀的茶香,盈盈鏤刻在雨氣中。

    琴言的手按在弦上,心已死。

    平秀吉的目光中也透出一絲茫然,這一曲的哀傷淒婉,顯然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沉湎茶道之人,自然於曲韻頗為精通。琴聲之妙,當然是越精通之人感受便越是強烈。

    但他隨即目光一肅,望向卓王孫。

    這位絕代的梟雄,雖然被琴聲之美折服,卻不忘此次前來的目的。

    他一定,要看卓王孫怎麼喝這杯茶。

    卓王孫也望向他。

    剎那間,平秀吉的心像是浸到了冰水中一般,感受到一股無法想像的透徹寒意。他曾身經百戰,殺人如麻。但,卓王孫的目光中所蘊含的殺機,竟連他這樣的梟雄,都忍不住震驚!

    卓王孫一字字道:「這杯茶,不配我喝。」

    「只有天下獨一無二的茶,才配我喝!」

    平秀吉目光完全被卓王孫眸中的殺意所吸引,忍不住道:「什麼樣的茶,才是獨一無??」

    卓王孫:「就是這樣!」

    倏然一道驚虹耀眼而出。卻是卓王孫輕輕抬了抬手。平秀吉眼前的景象猛然崩潰。卓王孫青色的衣袖,如流雲一般掠過他眼前,他卻彷彿定住了一般,不能言,不能動,甚至不能思考。只能困惑而木然地看著他伸過手,一把扼住了千宗易的咽喉。

    血,像山上的積雪一樣迸摧,平秀吉甚至能聽到血從千宗易脖子裡噴出來的聲音,就像是風聲。

    血,形成一束淒艷迸發的煙火,凝固在空中,無盡絢爛。

    千宗易的驚懼,眾人的驚呼,平秀吉的驚駭,全都那麼平靜,彷彿是聖手臨摹的一幅畫。

    ?天血塵中,卓王孫拈起那杯茶。

    「這,便是天下獨一無二的茶。從此,天下再沒有人能沏出這樣的茶。」

    一飲而盡。

    平秀吉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驚呼,踉蹌而退!

    這不是茶道,是修羅道!

    他的後背重重地撞在門柱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猛然清醒了起來。

    一張驚訝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他忍不住出手,抓住他:「宗易!」

    千宗易跪倒在他身前:「主上,您怎麼了?」

    平秀吉的身形猛然窒住。

    片刻之後,他一點一點放鬆。他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

    抬頭,卓王孫仍然從容淡笑著?「你,看到了什麼?」

    茶碗,輕輕放在地上。褪卻的,是最後一縷優雅。

    平秀吉完全冷靜下來。袍袖分拂,重新坐下。

    他伸指,長長的手指捻起一絲在火爐邊上燒落的香塵,放到鼻尖輕輕聞了聞:「卓先生認得虛堂墨跡、初花肩沖,平秀吉卻不認得斷魂香。在下甘拜下風。」

    說著,向卓王孫跪地行禮。

    殿上眾人又是一驚。傳言斷魂香乃是西域傳來的異香,香氣直入腦臆,令人生出極為奇異的幻覺。乃是來自另一個大陸的奇珍。

    平秀吉方才驚惶後退,到底見到了什麼幻象?

    平秀吉拜完,歎息道:「日出之?人崇尚纖細、淒慘之美,先生以帶淚之琴、凝血之音飲茶,雖非茶道,卻是茶道所不能及的最高境界。在下心悅誠服。」

    他站起身來,卻仍然維持著敬拜的姿勢。

    「敬請先生,於平壤一戰。」

    卓王孫微笑不動,目送平秀吉走出了寺院。

    眾人都是疑竇叢生。

    平秀吉為何就甘拜下風了,卓王孫又為什麼會放過他?

    趁著他士氣受挫之時,將他擒住,擒賊先擒王,平壤一戰,不是有利多了嗎?

    但卓王孫不說,誰也不敢問。

《梵花墜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