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彈窗拋火花群賊肆擾,隔垣出冷語壯士炫才

  朦朧影中,紫旋風閔成梁踉踉蹌蹌退了下來。沒影兒操刀彷徨,鐵矛周揮鞭錯愕,都不曉得紫旋風業已負傷。霎時,那長衫客桀桀地大笑起來,道:「閔朋友,真是久仰久仰!好刀法,好鏢法。錯過是我這一雙肉掌,換一個旁人,還不教你大卸八塊,打三個血窟窿!」

  紫旋風左肋發麻,提刀道:「朋友,少要得理不讓人!賭本領,有輸就有贏。爺們打了一夜,累了,教你生力軍得了便宜。我甘心認栽,你何必賣狂!總還有再見面的機會,今天少陪!」折轉身,「颼」地一竄退回來。勢雖敗,氣不餒。

  沒影兒魏廉、鐵矛周季龍也不甘示怯,同聲放下話道:「相好的,改日一定抵面領教!」三個鏢師一齊撤退。封閉退路的二敵哪肯輕易放過?厲聲喝道:「要走!把青子給爺們留下!」倏地一掠身,先截住周、魏二人。

  周季龍挺鞭一格,抽身旁退。沒影兒的翹尖刀,「夜戰八方」式一揮,奪路搶奔青紗帳。這兩個敵人也不過略作阻撓,向伏路的同伴一打招呼道:「截住這個!」這二敵卻把全副精神一提,轉身一齊盯住了紫旋風,譏笑道:「朋友,你可不能這麼走!」鉤鐮槍截前,單刀攔後,把紫旋風緊緊卡住。兩邊一擠,刀槍並舉;上挑咽喉橫砍腰,惡狠狠各下毒手。騎馬的二敵也應聲下馬,如飛地馳截周、魏二鏢師。鐵矛周季龍、沒影兒魏廉早已一衝而過,撲到青紗帳前邊。

  紫旋風閔成梁一腔怒火,敗退下來。一見敵人還想邀劫,怒哼一聲,八卦刀往左手一換;猛塌腰,急聳身,「颼」地一跳,直奔持槍敵人的面前。沒影兒適才出圍,急翻身挺刀,回救紫旋風,口中叫道:「週三哥快開路!」

  鐵矛周凶如煞神,掄鞭亂打,往前奪路。紫旋風施展開八卦掌的「行功飛身一字訣」,疾如箭矢,超越到敵人身邊。持槍的敵人將鉤鐮槍一抖,往紫旋風上盤便捋。紫旋風心知這一槍是問路槍;未容他撤招,龐大的身形往左一撤步,早將刀交還右手。「怪蟒翻身」、「金鵬展翅」,突然貼槍鋒,反身進步欺敵。八卦刀挾寒風,唰地往敵人右肋攔腰劈下。

  紫旋風這一刀極快,極沉重,極厲害!敵人想躲,想撤招,哪裡容得?還仗這持槍之敵也是久經大敵的老手,一個乘危邀劫不住,紫旋風猛撲過來,他就火速地抬槍把,往回急帶,前把一提,後把一沉,豎槍桿,努力往外一封,「喀嚓」一聲,白蠟桿的鉤鐮槍桿,竟被砍斷。

  那持刀之敵大吼一聲道:「呔,看刀!」如飛地前來相救,但已來不及。八卦刀余鋒猶銳,「颼」地一轉,擦右肋,抹前胸,照持槍敵人劃去。「嗤」的一下,衫破見肉,持槍敵人驚汗直流,拚命往左一拔身。

  紫旋風八卦刀寒光閃閃,急如電掣,「唰」地又劈過來,斜切藕,追削敵人後肩。敵人已經防到,剛剛竄出去,將半截槍往回一掃,喝道:「著!」「咯嚓」的響了一聲,腳尖一點,唰唰唰,連竄出三四丈,方敢回頭。紫旋風一著取勝,早已收刀;把牙一咬,又奔那持刀之敵。那持刀的敵人恰巧刀到,刀與刀相碰,叮噹嘯響,火花亂迸,兩個人霍地交相竄開。

  在這間不容髮的時候,那長衫老人叫道:「夥計們,撤青子,讓好朋友過去。喂,你們那兩位不想賜教了麼?我煩你們三張嘴,帶過去一句話,教姓俞的快來!」

  這老人的呼聲略顯遲了一步。既經對刀,便分勝負。那使刀的敵人剛閃過紫旋風的一刀,又被鐵矛周趕過來,揮動豹尾鞭,沒頭沒腦地一陣亂打。雖然抵擋得住,卻又被紫旋風翻身再趕上來;兩下夾攻,失聲一吼,也吃了虧,閃身退下。

  三鏢師乘隙奪路,齊向青紗帳奔去。其餘賊黨頓時大嘩,馬上的、步下的紛紛奔來,要上前擒拿三鏢客。

  那老人一聲喝止,虎似的撲來,揮手道:「住手!放他們過去,有帳找姓俞的算。」轉對紫旋風叫道:「閔朋友別怕,慢慢的走吧。看在你師父賈冠南面上,咱們就此算完。十二金錢那裡,務必給我帶個信去,我定要會會他,催他快來!」說完托地躍出一丈五六,又一墊步,撲到馬前;騰身又一躥,凌空丈餘,往下一落,身軀半轉,輕輕落在馬鞍上;復又一舉手道:「閔朋友,再見!」

  三鏢客敗退下來,忽見敵人竟不來追,反而先撤。那種欲擒故縱,旁若無人之概,把紫旋風氣得目瞪口呆。(殊不知這豹子手下留有餘情,要找的只是十二金錢俞劍平一人,並不想跟江南的武林道個個結怨。)沒影兒、鐵矛周也忿然叫道:「朋友,你們的臉露足了,還不留名麼!……你教我給十二金錢傳話。你到底是李四,還是張三?」

  長衫客策馬欲行,一聽此言,回頭揚鞭道:「你們不必問,我不過是撈魚堡的一個小卒,你的朋友十二金錢一到,我們當家的自然出頭來,竭誠款待他。」

  沒影兒發恨叫道:「別裝樣了,誰不知道就是你!」長衫客笑道:「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你能明白就更好了。」其餘黨羽也紛紛上馬,跟蹤而回,齊奔疏林而去。

  通夜奔波,一場失意,三鏢師悵望敵人的去路,意欲跟蹤。明明看出疏林一帶,敵人的卡子多沒撤;就是硬闖,仍然力不能敵。過了半晌,沒影兒道:「閔大哥,怎麼樣?」

  紫旋風閔成梁喟然一歎,搖頭道:「小弟我慚愧,空學技藝二十年,用上來不是人家的對手!」滿面慚忿之極。

  鐵矛周卻擔得住勝,禁得住敗,接聲勸慰道:「天就亮了,我們還是回去,今天夜間再來。」紫旋風看了看四面道:「還不知道好回去,不好回去呢!」

  魏、周矍然道:「這得留神,路上也許還有卡子。」當下,三人側耳聽了聽四面的動靜,又仰頭看了看天色。時當破曉,晨光未透,夜色已稀。跳牆入店,既已不便,三個人遂在青紗帳候了一會兒。趁田徑無人,將背後小包袱打開;彈塵拭汗,取出長衫,換下夜行衣靠。又挨過一刻,天色大亮了,這才起身回店。一路上幸無事故,只遇見幾個農夫。進了苦水鋪,往來已有行人。走到集賢客棧門口,店伙一見客從外來,「呀」了一聲,驚奇道:「你三位多咱出去的,怎麼……」

  沒影兒搶到面前,厲色低聲道:「不要多嘴,到裡邊告訴你。」

  店伙不敢多言,跟著三人往裡走。鐵矛周落後一點,走進門洞。忽然一陣腳步聲,從店外走來一人,腳下很快,緊緊地跟過來。閔、週一回頭,這人扭身擦肩,走入店院,反趕到沒影兒前面。眼看著進了二層院,到第十三號房去了;推門便入,房門也沒上鎖。

  紫旋風狠狠盯了一眼,一聲沒言語;鐵矛周向沒影兒低聲叫道:「喂,你瞧!」沒影兒回頭看了看,把頭微微一側,逕投十五號房間。三鏢師來到自己房前,未等推門,便直了眼。三人臨行時,本已留了暗記,現在暗記已改。急進屋一看,先敷衍店伙。沒影兒道:「店家,我告訴你,你休得胡猜,誤了我們的大事。我們是海州的快班,綴下來一樁案子,落在你們這裡了,沒攢在一塊,不好立刻動手,怕把差事拾炸了。我們幾個整整綴了一道,現在我們就去知會寶應縣,下手辦案。你們小心了,你可以給櫃上透個信。有打聽我們的,你們給遮掩一點;三個字的答話,問什麼,什麼不知道,就好。你明白了?這可有好大的干係。」說著話,把小包袱一放,故意將刀鞭兵器弄得鏘然一響。鐵矛周接聲道:「你可別走漏一個字,這跟你們店家很有沉重;回頭我們還要找你們掌櫃哩。」又問道:「剛才進來的那人,住在十三號的,看著很眼生,他姓什麼?哪天住的店?有同伴沒有?」

  店伙也是老生意人了,口頭上諾諾地答應著,道:「原來諸位老爺們是辦案的。你老要打聽什麼,請往櫃上打聽去好了,櫃上張先生知道。」他先把自己摘清了,又搭訕了幾句話,退出來急忙的找櫃房先生,把十五號客人行止詭秘,自稱是官人,到底不知幹什麼的,都帶著兵刃的話,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櫃房忙又找掌櫃的嘀咕去了。

  三鏢師容店伙出去,立刻忙起來。先把全房間門窗床鋪,角角落落,三人齊下手,草草檢驗了一遍。跟著鐵矛周忙著治箭傷;沒影兒忙著細驗遺跡;紫旋風神情很頹唐,沉吟不語。沒影兒問他:「可受了傷?」

  紫旋風搖頭道:「沒有。」沒影兒又問:「那長衫客是插翅豹子吧?」紫旋風只點點頭。

  三個人旋商查找九股煙喬茂的事,沒影兒道:「也許這位爺嚇酥,自己個溜回寶應縣去了。待我問問店家吧。」

  周季龍道:「那豈不露了破綻?咱們一夥四個人,丟了一個人,自己還不知道,豈不教店家起疑?」沒影兒道:「我有法子,我可以繞著彎子問。」說罷,站起來便奔櫃房。

  周季龍見紫旋風抑鬱無聊,就指著自己的傷對紫旋風說道:「閔賢弟,你看我,在江湖也闖了這些年;這一回不過是探鏢才上場,就吃了這個大虧。閔賢弟比我強多了。別看我輸了著,實在我一點也不在意,勝敗本是常事,你看九股煙,更洩氣了;若教我猜,他不是教匪人架走了,他十成十是私自奔回去了。你想他臉皮多厚?」

  鐵矛周設著詞把紫旋風勸慰了一番。紫旋風仍然耿耿於懷,翻著眼想心思。兩人悶悶地正談著話,忽然聽店院大噪起來。兩人側耳急聽,似有一個生疏的口音,和沒影兒魏廉對吵。紫旋風忙站起來,往門外一看道:「哦,打架了,快出去!」

  二人急忙奔出來,只見沒影兒鼻孔滴血,正厲聲大罵:「你這個畜生!你為什麼無緣無故打我一拳?」怒氣洶洶,似要撲上去,跟對面一人拚命;卻被兩個閒人架住了,弄得展不開手腳。對面那人反而冷笑譏罵道:「你幹什麼瞪眼?你小子沖誰使厲害?」

  那兩個勸架的,一左一右,口中說道:「得了,得了!別打架。」齊要抓沒影兒的手腕子。沒影兒何等精明,把眼一瞪,罵道:「好你們一幫狐群狗黨,你把魏大爺當作什麼人了?」把勸架拉偏手的詭謀喝破,立刻話到手到,照那勸架人劈面一拳,下面一腳,頓時打倒一人。

  這人一倒,店院嘩然。打架的,勸架的,一聲喊叫道:「這小子是哪裡來的,敢打勸架的?」一齊湧上,都來抓打沒影兒。先是那個被打倒的,一個「鯉魚打挺」,騰身跳起,於惱羞中迎面撲來,沒影兒側身一閃。左邊那個勸架的施一手擒拿法,「腕底翻雲」,左手「噗」地把沒影兒魏廉的手腕叼住,右手「劈面掌」,突照魏廉臉上打來。

  沒影兒喝道:「你們有幾個?」右掌急往這人的左手背上一搭,用力扣住,猛往上繃;立刻把敵人右手的劈面掌破開。沒影兒左臂又一繃勁,胳膊猛往外翻。這手解數厲害無匹,敵人手腕吃不住勁,似硬被扳折的疼痛,不由己的身形往下一矮。沒影兒魏廉一招得勢,急進第二招,倏地一個「登腳擺蓮」,敵人「哎呀」一聲,被踢出好幾步去。

  就在這同時,那個挑釁的人,「惡虎撲食」,從後面急襲過來;雙掌往外一撒,照沒影兒後背便搗。沒影兒頭如撥浪鼓,防備著四面,如迸豆般亂跳;敵招才到,立刻覺察。他「鳳凰旋窩」,身回拳轉,倏地一個盤旋,塌身一腿,把來人掃了一個大觔斗,嗆了一臉土,也弄得鼻子破,嘴唇血流。那人惱羞成怒,竟一塌腰,拔出匕首來。

  全店客人大噪。「打架了,動刀子了!掌櫃的還不快出來,要出人命了!」亂喊成一片。紫旋風、鐵矛周恰已趕到;只一瞥,頓時看出這幾人來路不善。紫旋風搶步急上,怒焰上衝,一縱身已到敵前,厲聲罵道:「狗種們,敢跟我們來這一套!三哥抄傢伙,把這小子廢了!」雙掌一展,阻住抄匕首的敵人,硬來空手奪刀。

  鐵矛周霍然往前一撲,忽又一撤,頓足翻身,竄回自己的房間;把三人的刀鞭兵刃,做一把抓起來,往外就闖。眼看要激起一場血鬥。全店驚喊,客人亂竄,司帳夥計都趕出來,亂喊怪叫:「爺們別打架,看我們的面子!」癆病鬼的掌櫃也探出頭來,拚命地大叫:「快把官面叫來吧,動刀子了!」亂騰騰的雞喊貓叫,倉促間沒有一個人聽見。

  那挑隙的三個人中有一個很有精神的少年,連呼同伴:「快拾起青子來!」卻已無及,又有一個人拔出匕首來。沒影兒鼻孔中的血滴到唇下襟前,怒火噴爆,尋敵拚命;敵人的匕首沒上沒下,照他直戳。沒影兒全仗著身法輕捷,纏住敵人。紫旋風龐大的身軀,與一個矮胖的敵人相打。敵人的匕首照他下盤亂刺。紫旋風大怒,展開身手,再不容情;只數合,沒奪得敵人的兵刃,卻將敵人踢了一溜滾。敵人摔得像土猴似的,爬起來又想跑,又嫌寒磣。

  那房間內,鐵矛周抄刀鞭闖然奔出。腳到門坎,忽一轉念,把沒影兒的翹尖刀、紫旋風的八卦刀全部放下;另抄起一雙木棒,這才奔到戰場。沒影兒與那持匕首的敵人相鬥;那個空著手的少年敵人,奔來夾擊沒影兒。沒影兒極力對付,稍能抵擋得住。

  那少年敵人忽對十三號房連喊數聲,倏然從房內應聲出來一個中年人;一探頭又回身,竟拿出一把短刀來刺紫旋風。紫旋風回身應敵,獨戰二人。鐵矛周張眼一看,沒影兒那邊最緊;趕過去,怒喝一聲道:「狗賊看鞭!」「唰」地一鋼鞭,從後面掩擊那夾擊魏廉的空手敵人,敵人閃退下。鐵矛周又復一鞭,照那持匕首的敵人敲擊。敵人將匕首一收,沒影兒乘機竄過來;鐵矛周就勢遞過木棒去。

  沒影兒叫道:「三哥,宰呀!沒錯,這東西是豹子的黨羽!」把木棒「颼颼」地舞動,沒頭沒臉,狠打賊人,大叫:「併肩子接傢伙!捉活的,這是劫鏢的賊黨!」

  紫旋風道:「跑不了他!……瞎了眼的王八蛋,我教你們都栽在這裡!」敵人一面打,一面也惡聲還罵,完全是打群架,不帶江湖味。

  雙方都有了兵刃,都增了援兵。店東狂喊不休,仍止不住這場群毆;急叫一個小夥計,出去報告地面。那小夥計急快往外走,不想奔到店門邊,被一個短衫大漢瞪眼攔住,這大漢「忽隆」地關上了店門。

  但就在這一剎那間,兩方面勝敗已分,挑釁的一黨中,那個少年被沒影兒打著一棒。那從屋裡奔出來的持刀之人,也被紫旋風打飛了刀。這兩人忽然哈哈狂笑,互說出幾句很特別的黑話。老江湖鐵矛周、紫旋風、沒影兒全都不解。敵人的同伴卻都明白,立刻呼哨一聲,「豁剌」撤退下去;一個個拋了對手,一溜煙逃奔後院,翻牆頭跳出去。那個把守店門的短衫大漢,也霍地拔開門閂,飄然走出店外去了。臨走時,忽又催那小夥計,快叫地面去。

  敵人才退,三鏢師蘊怒急追。那少年立在牆頭上,叫道:「相好的,你別當太爺是真敗。太爺奉命差遣,就只露這一手,露完了。咱們晚上再見!」低頭一尋牆下,就要跳出去。沒影兒罵道:「該死的賊,你不過是攪惑我們。哪裡走!」飛身急追,敵人一揚手,打出一石子。沒影兒急閃,敵人飄然跳出牆外,又在外面大叫道:「小子們,你敢追麼?」格格地一陣狂笑,遠遠走下去了。

  紫旋風此時也已趕到牆下,聽得真真的,頓時醒悟過來。沒影兒奮身欲追,紫旋風急忙攔住。沒影兒回頭叫道:「週三哥,快把青子行李帶著,趕個兔羔子的!」又對閔成梁道:「大哥不明白,快趕,快趕!出去我告訴你!」紫旋風看著沒影兒著急的樣子,只得依言急追下去。鐵矛周就急忙回到房間內,把包袱兵刃都拿著,就要付帳出店,也跟蹤趕下去。店家急攔,鐵矛周瞪眼道:「掌櫃的,你睜開眼!我們不是打架的,我們是辦案的,你問問那夥計去。看看我們像尋常的百姓麼?你耽誤了我們的公事,你可估量著!」店家搓手搖頭道:「爺台,我們明白;若是地方來了怎麼辦!」鐵矛周道:「你隨便答對著他,有話回來講。」推開店家,如飛的走出去,與沒影兒、紫旋風會著。

  紫旋風、沒影兒急追敵人,眼看敵人落荒而去。沒影兒止步不追,很著急地對紫旋風說:「閔大哥,這幾個東西是豹子的餘黨,他們是故意攪惑咱們。簡直的說,他安心尋釁,不教咱們在店裡住。他們故意在大白天動刀子,好叫官面上來干涉。」說話間,鐵矛周提著包袱追到。沒影兒一看,鐵矛周把四個人的包袱都提弄出來了,沒影兒甚喜。鐵矛周忙問道:「這幾個點子是怎麼回事?是怎的跟你打起來的?」

  沒影兒道:「他娘拉個蛋的!我到櫃房打聽喬茂的下落,算是設法套弄出來了。他不是今早失蹤的,昨夜也沒人來攪;八成是在昨夜咱們結伴出去之後,他一個人離了店,也許回寶應了。」紫旋風道:「先不管他,魏仁兄,到底你……」

  沒影兒道:「你聽啊!我才出屋奔櫃房時,就有兩個人在院中走來走去;我當時疏忽,沒有留神。等到我從櫃房出來,那個小子就躲在過道門旁邊。我一邁步,這小子迎面走來,貼身過去。店中客人是多的,你想我怎麼能防備?這小子冷不防,劈面就搗了我一拳,把我的鼻子打破。」

  紫旋風道:「可是你碰著他了?」

  沒影兒搖頭道:「也沒有碰著他,也沒有踩著他。」紫旋風點頭道:「他這是成心找碴!」沒影兒道:「可不是。」

  鐵矛周道:「我明白了,他們故意引著咱們打架、拔刀子,好招得地方官面來查問咱們,就是地方官面不管,店家也要驅逐咱們。」

  紫旋風道:「他們一定是這個打算。」鐵矛周道:「現在咱們怎麼辦呢?」紫旋風不語,沒影兒道:「現在咱們徑直回去報信為妙。」鐵矛周道:「可是還有九股煙呢?咱們四個人同來,怎好三個人回去?」

  三個人小作商量,只好先換店,再找人。不意先找了一家客店,竟有人認出他們來,不肯收留。三鏢師越發恚怒,末後在僻巷內尋著一個小店。住了店,才由沒影兒、鐵矛周替換著,到苦水鋪街裡街外,尋找九股煙喬茂,鐵矛周沒尋見喬茂,沒影兒恰巧碰著。

  這時候已將近午,四個鏢師在小店會面。商量結果,仍教九股煙回去送信,催十二金錢俞劍平率眾速來。九股煙怕敵人在路上算計他,堅求三人送他一程。紫旋風把九股煙送走之後,回轉小店。因想賊人故意誘敵,自己這邊大舉邀人,人都撲來了,萬一賊人悄悄溜走,這個跟頭卻吃不起。

  三鏢師慮到這一層,即刻要分三面出去,繞著古堡要道口,查斟一遍,一來看看賊人的動靜,二來看看有載重的大車,從古堡出入沒有。商定,便忙忙吃飯;吃了飯,就要更衣出去。

  這時剛到申牌的時候,暑日天長,太陽還老高的。紫旋風、沒影兒站起來說:「是時候了。」一語未了,突然的從外面投進一塊大石子來,破窗而入,「啪」的一聲,砸得杯盤橫飛,險些傷了人。

  紫旋風大怒,急飛身追出。沒影兒更急,竄出屋「颼」地躥上小店短牆。哪曉得外面只有一個小頑童,遠處有一個年老的女人。他把小巷前後搜了一遍,投石子的人蹤影不見。石子大、拋得遠,砸得重,這婦人、小孩一定辦不出來的。三鏢師面面相覷,道:「人家倒把咱們盯上了!」

  紫旋風十分恚怒,恨不得立刻找賊拚命。鐵矛周季龍是個拿穩的人,視不勝如勝,探堡也可,不去也可;只求於事有效,不怕表面的挫折。沒影兒是個機警的人,以為賊人既然迎頭盯上了,我們再去探堡,未免徒勞。但是紫旋風太動氣了,恨恨的說:「賊人來攪和咱們,咱們也去攪和他。」

  鐵矛周婉勸道:「閔賢弟,你我還是辦正事要緊,慪氣是小事,咱們別上賊人的當。說句不怕你恥笑的話吧,我的傷大概有些發了,有點支持不住了。依我看,咱們先歇一會。白天去探,怕狗賊們故意地找咱們打攆。強龍壓不住地頭蛇!敵又眾,我又寡,我們就許吃了虧,又無濟於事。要去還是夜間吧;白天再教他們反咬一口,更不上算了。」再三勸說,才把紫旋風攔住。

  三個鏢師不出門了,就在小店養精蓄銳地一蹲。哪知他們不出門,敵人反倒找上門來!不到一頓飯時,竟接連來了兩撥人。口稱找人,神頭鬼腦的進來,把三鏢師看了又看;故意露出一點形跡來,冷笑著走了。滿臉上帶著瞧不起人的神氣,明明是窺伺他們來的。三鏢師越發惱怒,互相警戒著,一聲也不響。容得這末一撥人出離店房,三個人按捺不住,竟抓起長衫,暗帶兵刃綴下去。

  這末一撥探子共才兩人,昂頭前行,出離小巷,直奔苦水鋪鎮外。三鏢師一發狠,緊綴到鎮外。這兩人回頭看了一眼,傲然大撒步走。繞著青紗帳,東一頭,西一頭,繞了好幾圈;迤邐而行,竟背著古堡走去。

  沒影兒猛然醒悟,這兩個東西簡直惡作劇,要遛自己玩。他立即止步,低告鐵矛周和紫旋風道:「這兩個兔羔子太混帳。這裡僻靜,怎麼樣,咱們就動這兩個狗東西?」四顧無人,三鏢師把長衫一卸,厲聲喝道:「合字,站住!」口喊出這一聲,那兩個人回頭一望,似窺出三人來意不善,猛喊道:「我的爺,有劫道的了!」真如遇見賊似的,拔腿就跑。

  三鏢師奮力急追。這兩個人跑出不多遠,竟鑽入青紗帳內。三鏢師一賭氣,就追入青紗帳內。三轉兩繞,追了一陣,兩個人不知藏到哪裡去了。三鏢師罵道:「咱們又上了狗賊的當了,回去吧。」哪曉得三鏢師才回到苦水鋪鎮口,那兩人又從青紗帳內探出頭來,大喊道:「合字,站住!」把三鏢師的話原封不動,又端回來。

  紫旋風耳根冒火,回身縱步,急追過去。沒影兒、鐵矛周立刻也跟蹤追趕。眼見這兩人把頭一晃,又鑽入青紗帳去了。紫旋風不管不顧,不怕暗算。如飛追入青紗帳,青紗帳翻江倒海,被他推倒一大片,那兩人的身法,比兔子還靈便,俯腰鑽禾,三轉兩繞,又看不見了。

  三鏢師瘋似的狂搜,不過衝過青紗帳,面前展開一片田園。有一個老頭子,帶著一個小孩子,大罵著出來:「哪裡來的野雜種,把爺爺的田都踏壞了?」園那邊還有兩個壯漢,舉著鋤頭,瞪眼奔來,照紫旋風就打。

  紫旋風一閃身,喝道:「住手!」這兩個農夫忽一眼看見紫旋風手中拿著明晃晃的刀,大吃一驚,竟跑回來,大嚷道:「有賊了,有賊了!」三鏢師又好氣,又好笑。敵人沒了影,不願和鄉下人惹氣,他們只得溜出來,垂頭喪氣往回走。

  回轉店房,又出了枝節。這店家好像聽了誰的閒言,堅請三位鏢師挪店。說是:「上面查得很緊,三位爺台都是外面人,還願意找麻煩麼?……我們不敢拿財神爺往外推,只是沒法子。你老瞧,嘖嘖!三位還是遷動遷動吧。」好說歹說,只是不肯收留三人。任憑三人怎麼講也枉然,三人就自說是官面也不行。這店東一味央求。鐵矛周對紫旋風、沒影兒說道:「他是怕事,咱們也不是非住在這裡不可,咱們就換個店。」

  沒影兒罵道:「此處不留爺,還有留爺處。」把紫旋風拉了一把道:「大哥,別生氣。咱們先把地方找來,回頭再找他們算帳。鬼東西也不睜眼看看,爺們是什麼人!你這個小子還拿爺們當冒充官面呢。昏了心的狗奴才!走吧,回頭有你的!」推著紫旋風,一同出了這家小店。

  三鏢師忿氣不出,徒呼負負。劫鏢的賊真夠厲害,居然作弄得三個鏢師連存身之處也沒有了。鐵矛周道:「天色還早,咱們挪挪地方也很好。咱們的落腳處已經教賊知道了,實在也很不便。你說對不對,閔賢弟?」

  紫旋風沒精打采應了一聲。可是再找店房,談何容易,苦水鋪僅僅四五家客店,已有三家不能住了。找來找去,才找著一家小飯鋪,帶留客宿的張家火店。又費了些唇舌,花了筆冤錢,才賃得一間小單房,木床草鋪,潮氣逼人。

  三鏢師倒不介意,卻是越琢磨越惱怒。保鏢的教賊擠得沒住處安身了,真是生平沒經過的奇聞。沒影兒想著倒笑起來,把大指一挑道:「這個豹子真夠交情,咱們不能不佩服人家。」說得鐵矛周也笑了。

  耗到下晚,略進一餐,然後泡了一壺濃茶,慢慢地喝著。轉瞬入夜。一盞油燈昏昏暗暗,三杯熱茶又澀又苦;三鏢師且飲且談,說得幾句話,便出去巡視一遍。剛到二更,鐵矛周和紫旋風留在屋裡,沒影兒到處巡看。鐵矛周道:「閔賢弟,提起精神來,你何必這麼懊喪呢?真格的咱們還禁不得一點閃失麼?」

  紫旋風浩然長歎道:「不怕三哥見笑,小弟習藝二十年,自出師門,憑這一手八卦掌、一把八卦刀,不敢說百戰百勝,卻還沒栽過這麼大的跟頭。那個騎馬的豹子頭,一定是劫鏢的大盜。人家空著兩隻手,我耍著一把刀,不信竟不能取勝,還教人家險些打中我的『雲台穴』。若不是閃得快,我準得躺下。我若是空著手,敗在人家掌下,還有的說。人家空著手,倒把我打敗,我這一臉灰,怎麼揭得下來?我的連環鏢自信有幾分把握,哪知人家不但全給接了去,隨手還打出來,反差點打著我的腿。可惜我閔成梁二十年的功夫,可惜我賈老師那麼教我,我卻給他老人家沒爭臉,倒現了眼。我此時恨不得俞老鏢頭立刻追來,我就告退回去了,把這個羞臉趁早藏起來,再練能耐,再找豹子頭算後帳去……」

  周季龍看紫旋風支頤倚案,兩眼通紅;想不到他這麼精幹的人物,竟搪不住小小一點挫敗。一時無言可答,正要設詞再加勸慰;猛聽窗外沒影兒一聲低聲道:「呔,好賊!屋裡留神,快蹲下。」周季龍一看紙窗,紫旋風挫身把周季龍一拖,兩人倏地往下塌身。「嗤」的一聲,破窗打進來一物。那盞油燈應聲打翻,頓時滿屋漆黑,是何物未看清;卻料知這暗器必非石子,定是袖箭鋼鏢。外面又喊道:「併肩子別出來!賊在窗根呢。好賊子看鏢!」「啪」的一聲,先有一物穿窗打出,又有一物穿窗打入屋來。

  紫旋風、鐵矛周蹲著身子,急急閉目攏光,然後一伸手,各抄自己的兵刃;未肯躲過,紫旋風頭一個奪門外闖。迎面又打入一物,兩人提防著,全避開了。他們一左一右立在門後,把門扇猛地一開,夜戰八方式,先後竄到店院。振目一看,恍見對面房上,有一條黑影剛剛沒入房脊後。

  店院中還有三條黑影,正如走馬燈一般,奔竄交手;內中一個是沒影兒魏廉。紫旋風叫道:「三哥,快過來幫著,我上房追那一個!」雙目四顧,「颼」地躥上房。房上人影忽又換地方出現,叫道:「併肩子撤亮子,扯活!」當先翻身,往店外一跳,陡然振開喉嚨,怪叫:「店裡有賊了,南屋有賊了!」聲隨形隱,一展眼沒了。

  紫旋風大恨道:「狗強盜,你給太爺丟蒼蠅,哪裡走!」飛身急追下去。鐵矛周揮鞭奔到院心助戰,和沒影兒魏廉雙鬥那兩個夜行人。兩敵一聲不響和魏、周走了幾個照面;內中一人猛然旁退,將一把松香火突一抬手,照店院紙窗打去,「轟」的一聲火起。兩個夜行人桀桀地同聲狂笑,厲聲大喊道:「鄉親們,快出來,有賊放火了!」喊罷,飛身越牆,奔出店外。

  栽贓嫁禍,賊人打攪的詭計已經顯然。沒影兒飛身要追,鐵矛周急喊道:「且慢!」催沒影兒快回房間,假裝沒事人。鐵矛周百忙中跳上牆頭,用唇典招呼紫旋風棄敵速回;然後一個箭步竄回房內。周、魏各把手中的翹尖刀和豹尾鞭藏起來,兩人都有匕首隨身,只在屋中一轉。沒影兒立刻往地上一倒,怪號道:「哎呀,有賊,打死人了!」鐵矛周便急急地蹲在沒影兒身邊,也跟著大喊,做張做致,假裝出扶救沒影兒的樣子。

  那店院中,紫旋風如飛地奔逐賊人,本想砍倒一賊,稍洩己忿。猛見街上房頭,有兩個人影一閃,賊人竟來了不少。又一回頭,同伴並未跟來,倒聽見鐵矛周大聲喊叫:「削點碼,併肩子撤陣啊!老合扎手,火窯的空子靈了;馬前點;窯口西,脫條。」這是催他速退,店中人都已驚動,快回店裝睡。

  紫旋風立刻明白過來;龐大的身軀一轉,丟下奔逃的賊人,重返店房,但已一步歸遲了。他翻牆頭從後窗鑽進房去,竟被店中人看見。

  賊人放的火,被店中人七手八腳撲滅。儘管沒影兒呻吟哀叫,店中人仍然把猜疑的眼光,注視這小單間的三個客人。開店的居然是一個師傅傳授下來的,店主店伙不約而同把三鏢師認做惡客。這店主是江北人,非常強橫。他先到房內外查看了一遍,再到小單間,向三鏢師反覆詢問;話不甚難聽,神氣卻很難看。屋門外聚了好幾個人,不住向內探頭。店東站起來,要邀三人到櫃房去談。紫旋風不耐煩道:「你有話只管說吧,不必到櫃房。」這店東便毫不遲疑,請他們三位貴客搬走,而且立刻搬走。

  鐵矛周等教賊人追落得本甚惱怒,恨不得找誰出氣才好。他們雖說閱歷深,沉得住氣,究竟武夫氣猛。偏偏這店東的氣粗不下他們,說來說去鬧翻了。雙方瞪眼對吵,沒影兒瘦小的身軀一竄,伸手一個嘴巴,把個店東盆大的臉打得牙破血出。

  店東大怒,虎似的伸出兩手來,要抓打沒影兒。被鐵矛週一撥,劈胸抓住往後一推,整個身子按倒在床上,道:「掌櫃的,有話好好說。這麼深更半夜,你要趕我們走到哪裡住去呢?你還怪我們著急?」

  店東瞪眼道:「我管不著,你們憑什麼打人!小子,敢再打我一下麼?」沒影兒跳起來,「啪」地又一掌,跟手又一拳,罵道:「打死你這瞎眼的兔羔子!」

  店東吃了虧,瘋似地奔沒影兒拚命。司帳先生大聲喊叫:「把這三個東西打折腿,跟他打官司。」又喊夥計,「快叫地方去。」夥計們各尋棍棒,來打三鏢師。三鏢師信手把店東丟在椅子上,拔步往外走。全店嘩然,亂成一片。

  在這嘩噪聲中,緊貼窗根忽有一人冷冷道:「打人家沒本領的廢物作什麼?有能耐,鬥鬥行家去!」笑聲中充滿了瞧不起和故意挑釁的意味。沒影兒、鐵矛周閃眼急看,紙窗破洞露出一對眼睛。眼神一對,立即隱去,嘻嘻地冷笑猶曳餘音。猜想這保管又是豹子的餘黨,臥底來的。紫旋風急喝道:「朋友,你看著不忿?你一定是行家了,別走!」不等說完,將店家一分,「颼」地奪路竄出去。

  院中燈光明亮,站著幾個人,齊用奇怪的眼神,望著紫旋風和對面的甬道;看神氣都不像剛才發話的人。紫旋風目閃威稜,斥道:「剛才誰隔窗根,說閒話了?」幾個人互相觀望不答,只微微一指甬道,紫旋風虎似地撲過去。卻才移步,店伙等都湧過來,高舉棍棒,罵道:「就是他,跟那小矮個打人了。……揍他!」橫截著一棒打上,被紫旋風側身奪住,順手一推,持棒的人失聲一號,倒在地上。店伙們怪叫起來。

  紫旋風從人叢中撲到路甬口,張眼一看,茅廁前牆角上,掛著一盞瓦燈,燈光下站定一人。此人身量比自己略矮略瘦,青絹包頭,穿一身二藍川綢短褲褂,白色高腰襪子,緊紮護膝,山東造搬尖踢死牛大掖根灑鞋,背後斜插一把寶劍,雙垂杏黃燈籠穗。紫旋風追過來,此人一斜身,巍然不動,反將整個面容顯露在燈光之下。

  但見他面皮微黑,修眉朗目,一派英挺狂傲之氣,呈露鼻窪口角之間。跟紫旋風一對盤,這人眼珠一翻,冷笑一聲,照當地唾道:「好朋友會打人!」用手一指牆外說:「外頭買賣去!」沒容答話,一弓腰,「颼」地如鳥掠空,上了茅廁短牆,低頭下看道:「好臊氣,外頭來!」身形一晃,跳過短牆,又一閃,已失行蹤。紫旋風恨罵道:「豹子的狗黨,你想誘太爺!」將八卦刀一按,氣沖沖跟蹤上牆,飄身下落,不顧一切追趕下去。

  那店東撫著臉,逃出單間來;瞪著眼怪叫,招呼闔店夥計打架。沒影兒和鐵矛周情知此店已難存身,連忙抄起兵刃行囊,從小單間搶出來。這小店連店伙和更夫、廚子,不過七個人,紛紛抄傢伙尋毆。各屋住宿客人,足有二三十個,也亂成一團。幾個少壯的店伙拿著扁擔、鐵通條、木門閂、槓子、丫丫叉叉,擋住沒影兒。

  沒影兒調轉刀背,連連拍倒兩個人,便衝出來,鐵矛周揚鞭後隨;嚇得店伙亂喊亂跑。兩鏢師奔到二門口,急急地尋叫紫旋風;紫旋風已被那來歷不明、舉動莫測的夜行人誘出街外了。

  兩鏢師無可奈何,決計一走。店門已經緊閉,西邊有一道短牆。鐵矛周用手一指,首先拔身躍上去。沒影兒彷徨四顧,又喊了一聲:「併肩子,扯活!」然後一提氣一頓足,「颼」地一聲也躥上了牆頭。

《十二金錢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