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幽谷練功

    上回說到,黑豹說鬼奴過去所學的武功,絕大多數只是花拳繡腿,好看不中用。

    鬼奴說:「主人,怪不得我敵不了這姓邵的賊頭。」

    「你不單敵不過,而且內力也不足。蘇家傳給你的十多招刀法,本來不錯,可惜你的內力不濟,沒有發揮它還有的威力來。鬼奴,你以前練武時,有沒有練氣的?」

    「有呵。我練武時,幾乎天天一早提石鎖,舉石擔,踢沙包。」

    「嗨!那只是練蠻力,不是練氣。」

    「主人!那該怎麼練氣呢?」

    「練氣,就是練內功。你沒聽人說,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練功不練氣,等於玩遊戲麼?」

    「主人,我沒聽人說過。」

    黑豹搖搖頭:「看來教你功夫的人,並不是真正的武林中人。鬼奴,從今天開始,你要先練內功。」

    「主人,內功怎麼練的?」

    「現在,我傳給你一套練內功的心法口訣,你用心記住了!」

    「鬼奴知道。」

    於是,黑豹將太乙真經中的靜坐之功,一傳給鬼奴,令鬼奴默記、背誦,然後教她如何運氣行走的方法。最後問:「你記清楚了?」

    「鬼奴記清楚了!」

    「好!你現在就在溪邊試運行氣一下給我看看。」

    「是!主人。」

    鬼奴便在溪邊草地上盤腿而坐,雙手合十,閉目凝神,默誦心法:「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調節呼吸。不久。她便感到在一股暖氣緩緩地從丹田升起,穿過心、肺,而入四肢。約一柱香的時間,這股暖氣便在自己體內行走一周,慢慢又回到了丹田。

    太乙真經,是最適合少女和婦女們所練的內功,以陰柔為主,柔中帶剛,所以鬼奴初練起來十分順利。

    黑豹等她氣息走了一周後問:「鬼奴,你感到怎樣了?」

    「主人,我感到精神好多了!」

    「好,好,有來你練內功頗有慧根。練時是不見有什麼成效的,但練了半年,便會見成效了,可令你內力大增……」

    「主人,那我們幾時離開這裡?」

    黑豹一時不出聲,暗想:馬上要離開這裡嗎?起碼要在巖洞裡準備一年多充足的糧食和柴草才行,可是這麼多的雞鴨鵝?怎麼處理?那是絕不能帶到巖洞裡去的,讓它們在這裡自生自滅?這也不好,一旦叫鬼奴拋開這些家禽家畜,鬼奴也捨不得。最主要的是鬼奴武功不高,幾乎不能自衛,更不可能出入那朝天的洞口,那是要極好的輕功和蟹虎功,才能自由出入。同時,黑豹也不忍心叫鬼奴在巖洞裡長久逗留,萬一自己練功走火入魔,不幸死於巖洞裡,那不害了鬼奴大半世?她便要會在那巖洞裡孤獨、淒涼地過日子,一旦糧食斷絕,就會活生生餓死了。要令一個無辜可憐的婦女陪著自己去死,太無人道了。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馬上離開這裡。起碼要等鬼奴武功大進,能夠自由出入那巖洞才行。等到那時,就是自己有什麼不幸,鬼奴也可以生存下來。

    黑豹想到這裡,搖搖頭說:「鬼奴,我們還不能馬上離開這裡,有很多事情要準備好,才能離開。」

    「主人,有什麼事要準備的?鬼奴盡力去辦。」

    「最主要的是令你武功大進,起碼能與當今武林一流的高手交鋒而不敗。」

    鬼奴怔住了:「主人,那要等多久?」

    「半年不定,一年也不一定,就看你能不能苦學苦練了。」

    「那這樣,不妨礙了主人的練功麼?」

    「我可以先在這裡練其他的內功,而你,必須要練成上乘的武功,才能為我護法。」

    「主人,鬼奴一定勤學苦練,只怕鬼奴蠢笨,學不好,有負主人期望。」

    「你並不愚蠢,甚至極有慧根,更難得的是你有了練武的基礎,你應該確信心才行。從明天開始,你早晚勤練我剛才傳你的內功,同時我再傳你一門輕功和一套上乘的劍法,白天就練輕功和劍法,別再花對間去養那些畜牲了,適當時看顧它們就可以了。」

    「是!主人。」

    黑豹傳授給鬼奴的輕功和劍法,不能像傳授內功那樣,是太乙門的武功。太乙門的武功,黑豹也不會,所以只能傳授給鬼奴武當派的輕功和太極兩儀劍法。

    鬼奴在黑豹嚴格的教導下,半年之後,她果然沒有辜負黑豹的期望,內、外武功同時大進,輕功,可以憑空躍上三四十丈高的懸巖峭壁之上;兩儀劍法,雖然還不能與武林的上乘高手交鋒,但也可以與一流高手比試過招了。至於這四周百里之外的山賊、匪盜,鬼奴要打發他們,那是游刃有餘。最難得的是鬼奴已練得一股不小的真氣,這是她武功大進的主要原因。

    黑豹看在眼裡,感到是時候相助鬼奴打通任、督兩脈的玄關了。半年前,他不敢魯莽叫鬼奴打通,主要是鬼奴不懂如何適運行走經脈,加之還未練成強勁的真氣,害怕自己強有力的真氣一旦強行輸入鬼奴體內時,不但令鬼奴痛苦,且有經爆脈裂的危險。黑豹將鬼奴叫過來問:「你現在內功進展怎樣了?」

    「鬼奴感到氣力比以前大多了,二三百斤的擔子,一挑而起,不感到吃力。」

    黑豹聽了好笑,練成真氣聚體,如用來挑擔,可以說是大材小用。要挑重擔,何須去練內功?問:「你沒感到練了內功之後,體內有一股真氣,在衝擊這些穴位時卻過不去麼?」

    鬼奴奇異了:「主人,是有這種情況,可是它很快又回流了。」

    「可惜!可惜!」

    鬼奴茫然問:「什人,可惜什麼了?」

    「鬼奴,這是你體內遊蕩的一股真氣,正試圖衝開任、督兩脈的玄關。可惜你真氣強力不夠,衝不開,所以又回流了。」

    「主人,衝開了又會怎樣?」

    「衝開了,那你的內功修練,又上一重天了,十二經脈的真氣,便能進入任、督兩脈,令你內力大增,所練的武功,要提高一半的威力。到時,你便可以與武林中的上乘高手並駕齊驅!」

    鬼奴驚喜了:「主人,鬼奴什麼時候可以衝開玄關?」

    「按照你這麼練,起碼也得要半年。現在時間等不及了,我助你打通任、督兩處的玄關。」黑豹說時,雙掌向鬼奴雙肩輕拍一下,鬼奴頓時感到如電擊似的,全身震動,心血翻滾。跟著是否極泰來,渾身舒暢無比,就好像江河之水,在流動時,先前似乎受到阻礙,流得不舒暢,有時還向他處橫溢;而現在,阻礙之物衝開了,江水滾滾向大海奔騰歡呼而去,又怎不舒暢?

    人體的經脈,十二經脈如河流,奇經八脈似大湖大海,江河水滿,流向大湖大海儲存起來,一旦江河水缺,又會倒流回來,潤澤田野山林,滋養萬物。而人體的十二經脈和奇經八脈,比江河與湖海的關係更微妙複雜得多了。

    黑豹說:「我現在已為你打通了任、督兩脈,真氣的運行流轉無阻,今後任、督兩脈,可以儲存你體內的大量真氣,功力要比你以往增強了一倍,你今後好好勤學苦練吧!」

    鬼奴大喜而拜:「多謝主人厚踢。」

    「唔!這三四天內,你好好打點一下,我們要離開這裡了。」「是!鬼奴馬上就去準備打點。」

    「但在這三四天內,你早晚的內功修練,不能中斷,劍法不可荒廢。」

    「鬼奴一切遵命。」

    其實鬼奴也沒有什麼好打點的了。這半年來,鬼奴所飼養的畜牲,吃的吃了,賣的賣了,吃不完、賣不了的,也曬成了乾肉俺成了鹹肉、鹹蛋,黑豹早巳將它們帶了去巖洞裡收藏好。在這半年中,黑豹在巖洞裡儲藏了約一年吃用的糧食、柴草、鹽油和其他日用物。水,巖洞裡有,不需要出洞汲取。鬼奴只要帶上衣服和刀、劍,便可以離開。那條獵犬,自然跟隨在鬼奴的身邊。

    在臨離開的前二天,黑豹又特意帶鬼奴到自己所要閉關練功的巖洞走走,看看鬼奴的輕功,能不能從朝天洞口出入,也想看看鬼奴願不願意隨自己在巖洞裡生活一年多。要是鬼奴略呈為難之色,黑豹也就不勉強她了,由她仍在這裡留下來,獨自過以前的生活。他是絕對的相信鬼奴會守口如瓶,更不會出賣自己。鬼奴在離開時問:「主人,我們幹嗎不帶上行李而去?還要回來嗎?」

    「鬼奴,我們這次前去只是看看,到了那裡,你看看情形,還需要準備什麼才回來拿。」

    「那也好。主人,我們將豹兒也帶去吧!」

    「好!」

    鬼奴便鎖好門,帶著獵犬豹兒,跟隨黑豹翻山越嶺,來到那崇山峻嶺中的沒人煙的幽谷。鬼奴好奇地打量著幽谷,只見峻峰入雲,兩旁峭壁如刀削,幽谷口一帶古木參天,荊棘叢生,一進幽谷,倆谷雜草叢生,奇石猙狩。打從一條羊腸似的山道轉上山坡後,就沒有路了,而且幽谷幽深得不可見底。看來這是一條絕谷,前頭無路可通,這可能是自盤古開大地後再沒有什麼人到過的地方。

    鬼奴驚奇地問:「主人就是在這幽谷中練功?」

    「你看好不好?」

    「這地方人好!幽深,人蹤絕跡,就是連野獸也不多到來。主人,你練功的地方在哪裡?」

    黑豹一笑:「你看,我練功的地方會在哪裡的?」

    「主人,我不用猜,那一定是在幽谷深處林中的一座草廬,背靠石壁,面臨清溪,四周景色一定清雅,有奇峰秀石,古木流雲,朝迎日出,晚看紅霞,不時雲漫霧繞,對嗎?」

    黑豹心想:這叫閉關練功嗎?這是來欣賞山林美景了。但鬼奴這一段話卻引起了他的深思:要是在這幽谷中真有一個這麼幽雅,清靜的草廬,讓鬼奴住下,不比她跟自己進巖洞裡居住更好?一來可以看守幽谷,不讓任何外人闖進幽谷來;二來可以就近照顧自己的飲食;三嗎,她可以在幽谷中練功,就是養一些家禽也無礙。同時所儲藏的糧食、乾肉也不易霉爛變腐,豈不是一舉三得?

    黑豹想罷,笑了笑說:「鬼奴,來,我們進幽谷中看看有沒有你說的那麼一個好地方。」

    鬼奴有點愕異:「主人,你不是要在這谷中練功麼?」

    「是呀!」

    「那怎麼還要看看的?」

    「鬼奴,我叫你同來,就是讓你給我選一處背靠石壁,面臨清溪,有奇石異木的練功地方。」

    「主人!你還沒有選定麼?」

    「選定了,我又何必叫你先來?不如把全部行李搬來更好?」

    「哎!我還以為主人早已有了一個閉關練功的好地方!好呀!主人,那鬼奴給你察看一下。」

    這一高山峻嶺深處的幽谷,就是黑豹,也沒有好好勘察過。他每次都是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除了來前去後,憑自己深厚的內力,凝神傾聽一下,知道沒有人來過就算了,還沒有在幽行中好好的觀察一遍,現在為了要給鬼奴選一個好地方,他帶著鬼奴、獵犬,進幽谷深處勘察了。

    他們披荊斬棘,在無路的幽谷中走出一條路來,一些多長的彎曲幽谷。他們都勘察過一遍,谷底樹木森森,濃時遮天閉日,荊棘遍佈古籐亂纏。谷口一段,卻是亂石叢草橫生,除了兩旁懸巖峭壁,沒有一塊可以搭蓋草廬的平地。最後,他們看中了一處轉彎角的山坡叢林,在蛸壁之下有一塊較平的坡地,最難得的,就是在懸巖峭壁下,有一口清泉。

    鬼奴問:「主人,我們就在這裡搭一問草廬好不好?」

    黑的環視了四周的地形地勢,這是在幽谷中轉彎的半坡上的一塊林中平地,透過樹葉,可將幽谷口看得清清楚楚,仰望可看見自己準備閉關練功的半山腰上,懸巖的洞口,而且還有一口清泉.顯然這清泉水是由巖洞裡從石隙孔中流出來的。奇異的是這口清泉不見一水溢出來,水滿便止,真真的奇了。這裡是安家居住的最佳地方了。鬼奴現有上乘武功在身,又有一隻兇猛的獵犬相助,不但可以給自己練功守望,並且是可以自衛有餘。就算萬一有一流高手闖了進來,鬼奴也可以將他殺敗,擊斃。便點點頭說:「好!那我們就在這裡蓋房子住下來。」

    「主人,那我現在就動手清理雜草、樹木,將地削平,然後伐木蓋草廬。」

    「鬼奴,先別忙,我現在帶你去看一個奇異的巖洞。」

    「巖洞?這裡有巖洞麼?我怎麼看不見的?主人,它在那裡?」

    「就在離這裡一百步遠的亂石雜草叢中。」

    「真的?」

    鬼奴驚訝地跟著主人來到亂石雜草叢中,來到峭壁下不遠的地方,黑豹暗運內功,輕輕一掌,就推開了一塊達五六百斤重的大石頭,露出一個黑黝黝不見底的朝天洞口來,對鬼奴說:「這個洞口,深有二三丈,以你現有的輕功,完全可以縱上躍下。現在我抱著豹兒先躍下去,然後你再躍下來。」

    鬼奴看見這麼一個洞口,驚奇不已,但見主人已抱著獵犬跳了下去,不久,聽到主人在下面說:「鬼奴,你下來吧!」

    鬼奴再也不遲疑了,別說巖洞裡沒有什麼危險,就是有危險,主人已跳了下去,自己就是明知是死,也要跳下去了。她應了一聲,暗提真氣,便縱了下去。初下洞時,她幾乎看不清四周的景物,漸漸地,她看清楚了,口周儘是石壁,似乎有—條通道,通向黑暗的深處,不知將通到什麼地方。

    鬼奴要是一個人,儘管現在有一身不錯的武功,也會害怕起來、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巖洞。但有主人在旁,她一點也不害怕了,只是驚奇、詫異,問:「主人,這條通道會通去哪裡的:」

    「你現在先別問通向哪裡。你試試看,能不能躍上去。」

    「主人!我躍上去幹嗎?」

    「要是你不能躍出去,這一處洞口,你就不能自由出入了!」

    「好!主人,我試試看。」

    鬼奴打量了一下洞口離地面的高度,說:「主人,我就試試。」

    鬼奴得到黑豹打通任,督兩脈,又經三天來日夜的苦練內功,功力倍增。她運氣提升,雙腳微彎,腳尖著地,一躍而起,宛如沖天白鶴,掠出洞口外去了,平穩地落到亂石草叢中。她驚喜地喊:「主人,我已躍出來了!」

    黑豹在下面說:「好!你下來吧!」

    鬼奴又一躍而下,揚起了一陣風,還發出了落地的響聲,問:「主人,我可以自由出入這洞口了吧?」

    「唔!你是可以任意出入這個洞口了,但輕功還不算好,好的輕功,落下來時,就像一片殘葉似的飄落下來,無聲無息。」

    「主人!那不是上乘的輕功嗎?」

    「無聲無息,還不能算是上乘的輕功。」

    「哦!那怎麼樣才算?」

    「上乘的輕功,起落無聲無息,塵土不揚,轉眼之間,不見蹤影,杳如黃鶴,就是他們落在豆腐上,豆腐也不會爛裂,這就武林人稱的『踏雪無痕』和雪上飄的上乘輕功了。鬼奴,你仍要日夜革練才行。」

    「是!主人,我會苦練的。」

    「唔!我們走吧!」

    黑豹在若洞裡各處,都準備了大量吸飽、浸透桐油的火把,並且在通道石壁上安裝了油燈或插上火把,每一段路上,都有油燈或火把。黑豹每到一處,都點亮了壁上的油燈或火把,使一條往上盤旋而上的通道,照得處處明亮。回頭望去,宛如一條火龍,在山腹中盤轉飛騰,蔚為奇觀。

    鬼奴再不用像黑豹第一次進山洞時那樣提心吊膽,小心翼翼摸黑而走,而且火光照得巖洞中的鐘乳石,形成千姿百態的奇景來,有的更如怪獸凌空,或如猛虎下山,或似孔雀開屏,令人歎為觀止。

    鬼奴更是驚訝極了。這個巖洞太好了,主人是什麼時候發現了這麼一個奇巖怪洞的?不久,他們帶著獵犬,來到了那個四面石壁上均刻有圖像的石洞中。黑豹便叮囑鬼奴:「你千萬不可亂看壁上的畫圖。」

    「哦?為什麼?」

    「這些畫圖,都是這巖洞的主人刻下來的,恐怕是一些深奧難明的武功,看了,輕者頭暈腦漲,心惡欲吐;重者會經脈斷裂。一生殘廢。就是我現在也不敢去看。」

    鬼奴又驚愕了:「主人,為什麼會這樣?」

    「鬼奴,沒有一身極厚的真氣,是看不得的。要是你一點武功也不會,看了不妨;現在,你有了一身不錯的武功,一看,就會給它迷上了,不知不覺就會走火入魔,神智昏迷,瘋瘋癲癲的了。所以你千萬不可去看,不然,連我也救不了你!」

    嚇得鬼奴連忙說:「主人,我不會去看的。」

    然後,「他們又拾階而上,來到了那一個高入雲霄的半峰上的巖洞口。鬼奴又高興起來:「主人,原來這裡有這麼個巖洞口。它通到外面的什麼地方?」

    「它下臨千丈懸巖,無路可通。鬼奴,你可小心,別掉了下去,不然,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鬼奴到巖洞口略略望了一下,嚇得連忙退後幾步說:「它真的是下臨深淵哩!」

    「鬼奴,你往遠處看看,看下面是什麼地方?」

    鬼奴看了一下,又是驚奇:「主人!那不是我們進來的谷口嗎?」

    「對了!這巖洞口的下面,就是我們要蓋草廬的地方。今後,我們就要在這幽谷中過著隱士的生活了。恐怕在一兩年內,不與世俗接觸,你願不願意?」

    「主人!我怎會不願意的?只要我能跟在主人身邊,就是一輩子在這裡我也願意。」

    「哪需要一輩子,等我武功練成後,那時,你武功也大長進了,我們就要在江湖走動,行俠義之事,除暴安良,上為國家除奸,下為百姓除害。」

    鬼奴一聽,心情激動,豪氣頓生:「是!我一定不辜負主人的期望。」

    「好!現在我們一起去拜見這巖洞裡的主人。」

    鬼奴一怔:「這巖洞裡的主人在哪裡?我們去哪裡拜見他?」

    「他就在我們經過的石室內。」

    鬼奴困惑了,我們經過的石室?我們經過哪一個石室了?

    當鬼奴跟著主人返回洞口不遠的石室時,更愕然了。她看到的是石床上的一塊靈位石碑上刻著:「無名前輩之靈位」。難道這靈位就是這巖洞的主人?果然,這面靈碑就是巖洞的主人,因為自己的主人已點燃了蠟燭和三支粗香,恭恭敬敬在靈位前拜了三拜,把香燭插在靈位前面,並對她說:「快拜見這位巖洞的主人!」

    鬼奴也恭恭敬敬在靈位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說,「婢子鬼奴,叩見無名老爺,望你在天之靈,保佑我的主人早日練成神功,下山除盡人間的奸佞和凶頑,為天下平民百姓陳害。」說完又拜。

    黑豹說:「好了!好了!你起來吧,我們該出洞回去了!」

    這樣,他們一路吹滅了通道上的燈火,帶著獵犬豹兒,從朝天洞口躍了出來。一看,天色也不早了,時近黃昏,便取路回老林中的家,打算明天帶齊工具,搭蓋窩廬。誰知快接近老林時,黑豹內力深厚,遠遠就察覺到自己所住的草廬中有人走動的響聲,一怔,暗想:什麼人闖進草廬中去了?不由停了腳步,凝神傾聽。

    這時,夜慕已垂,一彎新月,冷丁地升起在東邊的山峰上,夜空碧藍似海,一彎新月,似小舟般停泊在天邊。四周景物朦朧。鬼奴見主人一下停下來不走了,奇異地問:「主人,出了什麼事?」

    「我們的草廬中有人!」

    「有人?主人,不會又有人受傷,前來求主人醫治吧?」

    黑豹搖搖頭:「不像,極有可能又是一夥打家劫舍的強人。他們帶有各種刃器,闖進了我們的草廬中殺雞宰羊。」

    鬼奴一怔:「他們敢?主人,我去著看。」

    「唔!小心防範、不可大意。我在暗中護著你。」

    鬼奴應聲帶了獵犬豹兒而去。黑豹沒有判斷錯,果然是又來了一夥強人,他們是橫行湘、粵、桂邊界的老蓬頂上的邵家三惡的山匪大賊,也是鬼奴誓不兩立的殺夫仇人。

    邵氏兄弟見老三帶了十六名手下兄弟外出打家劫舍,長久不見回來,也沒聲音訊,頓時生疑:不會是老三出了什麼事吧?遇上了高手?還是給官兵捉了去?就算遇上了高手或給官府捉了去,總有一個人逃脫回來報告的吧,怎麼一個人也不見回山?難道是全軍覆滅。邵氏兄弟越想越感到不妙,便派了一批耳目。化裝成行商小販走卒,下山去各地打聽。這一批耳目,花了兩三個月的對問,才打聽到三寨主在連山縣境內,洗劫了兩處山村之後,隨後便在附近的崇山峻嶺中消失了,此後就再也沒人知道他們的下落,其中一位粗明老練的耳目便大膽估計,自己的三寨主,就是在大霧山的深林中失蹤的,因為他在去老林的路上,發現了本寨弟兄拋棄在路邊草叢中的一件舊衣眼,衣服上還染有血跡。於是,也急忙回山向大寨主、二寨主報告了這一情況。

    邵氏兄弟聽了耳目的報告後,鎖著眉問,「大霧山一帶,有沒有什麼武林高手?」

    「報告兩位寨主,小人早已打聽明白了,那一帶都是一般的山民獵戶,沒聽說過有什麼武林中人的。」

    邵氏兄弟不由沉思起來,難道老三不幸在路上碰上了一位武功極好的俠義上的人物,或者一位路經那裡的世外高人,將老三和十六名弟兄全殺害了?便問:「你難道沒打聽到曾經有什麼武林高手路過那一帶,或者一些嘩奇異的人物出現?」

    「小人也打聽清楚了,沒有什麼武林中人在那一段日子裡經過大霧山,只有一位採藥的老人常在深山老林中出沒,是那一帶鄉民熟悉的人物。」

    「他會不會武功?」

    「不會,他只會醫治跌打刀傷和駁骨,但卻又不是郎中。」

    邵老大說:「一個老人,常在深山老林中出沒,不畏虎豹豺狼,必有些蹊蹺。他是一個人?」

    「聽說,他最近收容了一位奇醜婦人,曾經在市集上買了一口刀防身,恐怕會一些拳腳功夫。」

    「這個醜婦恐怕更古怪了!」

    邵老二說:「大哥!我帶一幫兄弟去看看。」

    「老二,要是我們老三真的壞在這醜婦的手下,恐怕她的武功不簡單。」

    「大哥,諒一個婆娘,有多大的本事?我帶二十多個弟兄去就行了!」

    「老二,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不如請杜師父和你下山走走,以防意外。」

    老蓮頂的所謂杜師父,是過去西域陰掌門的藍衣死士之一,跟隨蘇總管逃到衡山,隨後蘇總管等人與衡山派弟子發生了火並,他身負重傷,隻身逃過大難,竄到湘、粵邊界上,為邵氏三惡收容,一直不敢透露自己是陰掌門藍衣死士的面目,自稱姓杜名無名。

    正是塘中無魚蝦為大,在老篷頂群匪之中,這位藍衣死士的武功,無疑是出類拔萃的,於是為邵氏三惡視為上賓,聘為山寨的師父,不單向邵氏三惡傳授刀法,同時也指點嘍囉們的功夫。至於打家劫舍,就用不著他親自出烏。同時他也害怕武林人士注意到自己,也不敢輕易露面。這一次,邵老大擔心老二再出事,所以特請他隨老二下山走走。

    於是那老二便和他帶了二十五名身手敏捷、凶殘成性的山賊下山了,由那耳目帶路,直釙老林草廬而來。

    事情也有這麼巧,他們中午撲進老林,而一早,黑豹就帶了鬼奴、獵犬前去幽谷。

    邵老二和杜無名來到老林草廬前,只見一把鐵將軍把守大門,邵老二喝著手下:「將鎖扭斷,衝進門去,先搜索這草廬裡有沒有我三弟留下的東西!」

    所謂一把鐵鎖,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何況這一夥還是殺人放火、打家劫寨的大賊?一把鐵鎖只是形式,說明主人不在家而已,起不到防賊的作用。一個賊人,輕而易舉將鐵鎖扭斷,一腳將大門踢飛,走了進去……

    鬼奴帶了獵犬豹兒,在夜幕裡突然出現在群賊的跟前,一見這伙賊人肆無忌憚地將自己捨不得殺的家禽和四隻山羊全部宰殺了,頓時怒火千丈,大聲喝向:「你們是哪裡來的賊人?竟敢宰殺了老娘的雞鴨和山羊?你們是不是找死了?」

    邵老二和杜無名正在和手下的弟兄們大酒大肉吃個痛快;突然見闖來了這麼一個奇醜的婦人,叉腰喝問,群賊一時間怔住了,相視愕然。有個頭目問:「你是哪裡跑來的婆娘?膽敢在我們二寨主面前大聲大氣喝叫?」

    鬼奴揚起了眉:「老娘是這裡的主人,為什麼不能問?說!你們是那裡的賊人?」

    那個頭目還想問,邵老二喝住了他,轉向鬼奴問:「你就是這裡的主人?」

    「不錯!老娘正是。」

    「好!我來問你,在半年多前,有沒有一位寨主,帶了他手下的十六名弟兄經過這裡?」

    鬼奴一下警惕了:「你們前來找他們?」

    「是!我們就是前來找他們!」

    「你們跟那一夥人有仇?」

    那位頭目忍不住喝聲:「胡說!那是我們的三寨主!」

    「你們是老蓬頂邵家寨的人了?」

    頭目一指邵老二說:「那就是我們的二寨主,醜婆娘,你快告訴找們,我們的三寨主有沒有經過這裡?」

    「有!」

    「哦?那他去了哪?」

    「去了地府!」

    「什麼?去了地府?」

    「不錯,十七個人,一齊去了地府!」

    邵老二大震,站了起來:「誰殺了他們?」

    「老娘我!」

    「是你?」

    「當然是找,樹林中的一個大坑,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你們要不要去拜祭?不過,你們沒時間去拜祭了,跟他們一快去吧!」

    邵老二驚震之後,大怒:「你敢殺害了我的老三。」

    「他們殺人放火,打家劫舍,早該死了!老娘有什麼不敢殺他?今夜裡,也是你們進地府的時候了!」

    邵老二怒吼起來:「上!給我活捉了這醜婆娘,老子要生吞活剝了她,為我三弟報仇。」

    頓時那個頭目首先搶了出來,鬼奴心中早已升起殺意,利劍出鞘,燈下寒光一閃,這個搶先出來的頭目,也搶先上了鬼門關。

    鬼奴這快速的一劍,一下驚震了群賊,一時間全都怔住了,邵老二大怒,一躍而起,提刀要撲向鬼奴。杜無名連忙說:「二寨主請息怒,讓在於來打發好了!」

    這位藍衣死士,不愧是殺手,不慌不忙,氣走神閒地走了出來,淡淡地對鬼奴說:「我們到屋外去交鋒吧!不然,可將你家的罈罈罐罐打爛!」

    「好!」鬼奴首先躍出,她吩咐獵犬說,「豹兒,給我看守著,推敢逃跑的,你給我咬斷了他的脖子。」

    群匪又是愕異,難道守著柴門外的一雙綠森森眼睛的獸物,是一隻花豹?獵犬低聲的唁吠,似乎明白了鬼奴的吩咐。匪徒們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一隻獵犬,不是兇猛吃人的花豹。

    鬼奴在草廬前與杜無名交鋒了。邵老二在四名親兵前後保護下,站在門口觀戰。他看見杜無名進招凶狠、快捷,一連幾招,便逼得醜婦一味的閃身招架,似乎無回招之力,便說:「師父!你給我要活的,老子要親手中殺了這婆娘,為我老三報仇。」

    半年多來,鬼奴內外功兼修,可以說武功和功力非昔日所比,要是半年前,鬼奴的確不堪這藍在死士一擊,三招之下,便要喪身在這死士的刀下。但是現在不同了,她一連閃開對手的幾招之後,便出劍進招了。只三招變化莫測的招式,就令藍農死士杜無名心中凜然,神色凝重起來。這是武當派太極兩儀劍法的招式,難道這醜婦是武當派的高手?他再也不敢輕視對手了,便施展出渾身的本事來。無疑藍衣死士交鋒經驗豐富,刀法純熟,招招都是絕招,欲置人於死地。鬼奴雖然劍法上乘,交鋒經驗卻不夠老練,又是第一次與這麼一位高手交手。但好在她全無恐懼之心,沉著、冷靜應戰,矢志殺敵。何況她知道暗中還有主人在護著自己。所以十多招過後,她信心增強了。先是以柔克剛,看似防守招架,實是進招攻擊,劍法莫測。跟著,她看準了對方的一處破綻,利劍突然出擊,劍光似迅雷破雲,劍尖便直插入杜無名的心臟中去了。手腕一轉,這名藍衣死士真的成了名已死之士,屍體隨鬼奴劍尖一轉之勁,橫飛出去,剛好摔在邵老二的跟前,令邵老二看得傻了眼。他初時還以為杜無名能將這醜婦人活捉過來,誰知杜無名竟是第二個趕去地府之人。

    鬼奴在殺了這名藍衣死士之後,滿含殺意地對那老二說:「姓邵的,現在輪到你了!快站出來受死。」

    連武功最好的杜無名都死在醜婦的劍下,群匪中還有誰人能敵?仍兇惡成性的邵老二在驚震之後,吼道:「弟兄們!跟我全上,老子不相信我們二十多條大漢,殺不了這個醜婆娘!誰首先砍倒了他,就是三寨主!」

    群匪一聽,一想也是。就算這個醜婦人武功再高,二十多人一哄而上,一陣亂刀,也能將她砍死砍傷,何況僥倖不死,還葉登上三寨主的寶座。這一群匪徒,都是邵老二從大寨中挑選出來的慣匪,一個個都是亡命之徒,殘忍異常,一向殺人不眨眼,身手了得。首先就有十多個匪徒一哄而上,手中的兵器,一齊向鬼奴砍去。

    這時鬼奴所學的太極兩儀劍法顯出它的威力了。劍刃一揮,化成了無數的光環,大圈圈套小圈圈,小圈圈又變為大圈圈。形成了防身的光網,而且劍光所形成的大小光圈圈,彷彿有一種磁力似的,將東面擊來的刀器,引向西面,南面引去北面,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這就是太極兩儀劍法的玄奧之處,令群匪互相傷殘。轉眼之間,十多個賊人,便傷亡了一半,不是給鬼奴的劍尖劃傷,就是自己打死了自己的人。邵老二護衛的親兵一見情形不對,急忙對他說:「二寨主,快走,這婆娘不是人,是個魔鬼,我們掩護你走」。邵老二這時才真正驚震了,怪不得老三帶來的十六個弟兄,沒一個能走脫,感到自己再不逃走,自己就只有弄得像老三一樣的下場。於是對親兵壓低了嗓子說:「我們走!」同時又大聲喝著其他的匪徒,「上!全部給老子上。」他要手下人纏住鬼奴,自己卻逃走了!這時,黑豹出現了,對鬼奴說:「你快去攔截那姓邵的,別讓他逃跑了。這些匪徒,全交給我。」說時出手如風,一下又點倒了四五個賊人。

    鬼奴一看,邵老二真的在四個匪徒的護衛下,向柴門逃去,獵犬豹兒,已向賊人進攻,它真的象山林中的豹子一樣,攻擊人迅猛而凶狠,一下咬斷了一個匪徒的喉嚨,拋到一邊,又敏捷向第二個人撲去!鬼奴怕豹兒有不測,一躍而來,利劍揮出,劍氣迫人,令邵老二不得不後退。鬼奴喝著獵犬:「豹兒,閃開!退到樹林中去,不要讓賊人逃入樹林,去!」

    這只獵犬,從小由鬼奴抱養大,極有靈性,更熟悉主人的命令。它低吠一聲,閃進樹林中去了。它要是在樹林裡襲擊人,更令人難防。

    鬼奴逼視邵老二:「賊子!納命來!」

    邵老二這時看見自己所帶的二十四個弟兄,幾乎全部躺在地上了,不是死在這醜婦的劍下,便倒在那突然而來蒙面黑衣人的天下,自己的一個親兵,更死在豬犬的口中。他這時絕望了,對鬼奴說:「你一定要殺我?」

    「不錯!」鬼奴堅定的口吻,不容人置疑。

    「我跟你有天大的仇恨?」

    「就是沒仇沒恨,我也要向無辜慘死在你們刀下的平民百姓討回一個公道。何況我的丈夫,就是死在你們的手中。」

    「可是,你已殺死了我的三弟……」

    「少廢話!別說你,就是老蓬頂,有一天,老娘也要將它蕩為平地,為一方百姓永除禍根。」

    正所謂趕狗入窮巷,邵老二驟然一刀向鬼奴凌空蓋頂兇狠劈下,吼道:「老子先要你死!」跟著他的親兵也一哄而上。

    邵老二可以說是不自量力,鬼奴為報夫慘死之恨,擊劍半點也不手軟,七八招之後,就將他們全部打發進了地府,招招都是命中要害,一劍了斷。

    黑豹走過來問:「你將他們殺死了?」

    「是!主人。我全部將他們殺了!」

    「晤!殺了也好。」

    鬼奴似乎聽出自己主人聲音有些不對,問:「主人!不該殺麼?」

    「鬼奴,不是不該殺,你不考慮我們要在幽谷中搭蓋草廬需要人手麼?讓他們給我們搬石伐木建造房屋不更好麼?」

    「主人!那怎麼辦?我全都殺了!」

    「這你放心,在找手下躺下來的人,沒有一個死去,全部活著。」

    鬼奴不由朝那躺在地上不會動的匪徒看了一眼:「真的?主人,可是他們一個個都不會動的。」

    「是我點了他們的昏睡穴,一個個像死人一樣,當然不會動了!」

    鬼奴又想到另一件事來,問:「主人,萬一讓他們逃了出去:那我們所住的幽谷,不讓人知道了?」

    「我自有辦法,令他們神智不清,給我們建造了房屋後,即使清醒過來,也全然不記得自己幹了一些什麼事,好像是發了一場夢一樣,只記得他以前的事和曾經躺在這裡。」

    鬼奴驚訝:「主人,這是什麼點穴功夫?能令人神智不清的了。」

    「不是點穴功夫,是一種草藥,他們服下去後,就會像木頭人似的,一切聽從我們的命令行動。辦完了事,我再給他們眼下另一種草藥,就完全清醒了。鬼奴,這種事,對其他人切不可施行,但對罪惡纍纍的匪徒,為了早日建造好幽谷中的居住地,向他們施行也不為過,讓他們以勞動換取自己的性命。」

    「主人!你不殺他們,已是對他們寬大了!」

    「鬼奴,我們現在去吃飯,吃飽後再分頭行動。你去埋葬已死的人,我來餵他們服下迷魂藥,叫他們為我們幹事。」

    他們主僕兩人立刻進草廬,飯菜都是現成的,用不了再煮,他們還吃不完,連獵犬也飽飽地大吃了一餐。飯後他們清點一下匪徒,活著的有十八人,受傷的兩人,死去的是八個匪賊,他們是杜無名、邵老二和他的四名親兵。另外兩個是死在鬼奴的劍下,一個是那先死的頭目,另一名是受重傷倒下流血過多而死去,黑豹在這一場戰鬥中,沒有殺死一個人。

    鬼奴將八具屍體全部拖進樹林裡挖坑埋葬了,而那二十個匪徒,黑豹給他們灌下藥後,便拍開了他們被封的昏睡穴,一個個醒了過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了。黑豹隨即命令他們收拾草廬內的東西,然後又指揮他們將整座草廬拆了下來,凡是能用得上的材料,都捆紮起來,紮成一副副擔子,打發匪徒們排列成行,抬的抬,挑的桃,由鬼奴、獵犬在前面開路,自己斷後,連夜趕去幽谷中。就是那兩個受傷的匪徒,黑豹給他們治傷包紮後,也叫匪徒馱著他們而去。

    老林中的草廬,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凌亂的平地,第二天黎明時,他們便全部進入了絕無人跡的幽谷。黑豹和鬼奴讓他們休息一會,恢復體力之後,便指揮他們披荊斬棘,搬石割草,依樣畫葫蘆將草廬在幽谷依地形地勢營造起來,不久,一座嶄新的草廬便建成了。那兩個受傷的匪徒,只負責燒火弄飯。這樣,又花去了四五天的時間,拖遲了黑豹的練功。這一處深山高嶺密林中的幽谷,除了谷口和谷底原封不動之外,在谷中的一段路,完全改變了,成為了一處人間的世外桃源。草廬的前前後後,修整得十分清雅、舒適,在林蔭之中,更開闢了一處為鬼奴練劍的地方,就是連獵犬豹兒,也在入口處有了一個舒適的睡處。一切打理完畢之後,黑豹和鬼奴又連夜將這二十個匪徒帶出了幽谷,回到老林原先他們躺過的地方,一一點了他們的昏睡穴,又餵他們眼下解藥。黑豹對鬼奴說:「你在這裡等他們醒過來之後,便打發他們離開,我不想他們看見我。」

    「主人,他們醒過來後,真的不記得自己所幹過的事了?」

    「放心,我經常採藥,知道藥的作用。」

    「好吧!等他們醒過來後,我打發他們離開。」

    「那我在樹林中等你。」黑豹說罷而去。

    這時天色明亮,又是第二天清晨。由於黑豹這次點他們的昏睡穴用勁不重,不到半個時辰,這二十個匪徒,在天亮時,一一先後清醒過來,他們真的不記得自己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在幽谷中干了大量勞役的工作,還以為他們一直是躺在這裡,一個個愕然而視,卻又感到自己渾身無力,像勞累了幾天似的。他們第一個驚奇的是自己沒有死,活下來了;第二個驚奇的是怎麼草廬不見了,變成了一片凌亂的平地?是誰將這座草廬毀了的?是二寨主麼?那二寨主現在去了哪裡?他走了?怎麼二寨主丟下我們不理就走了?莫非他以為我們都死了?他們一個個都還記得那一夜發生的可怕情景。杜師父給那一個可怕的醜婦殺了。自己在拚死拚活地纏住醜婦,突然又來了一位蒙面黑衣人。以後,以後,以後自己就不知人事了!

    其中一個匪徒,暮然看見鬼奴和那只兇猛的獵犬坐在一株樹下,驚叫起來:「不好!那個醜婆娘仍在這裡!我們快跑。」

    其他匪徒們一聽,大驚失色,慌忙尋找自己的兵器,可是地上的兵器一件也不見了,有的起身想跑,但他們辛苦勞累了幾天,又走了一夜的山路;累得渾身筋疲力倦,像只軟腳蟹似的,哪裡跑得動?連站起來也沒力氣了,別說要跑。

    鬼奴看得心裡好笑,慢慢地走了過來,問:「你們還想找兵器與我交手麼?」

    群匪哪裡還敢作聲,一連杜師父那麼好的功關,也給這醜婦人挑了。別說現在自己渾身無力,就是有力,也不是她的對手。

    鬼奴想知道他們是真的忘記了幽谷中的事,還是假的,又問:「你們知不知道昨夜裡你們幹了什麼事來?」一個匪徒茫然問:「我們昨夜裡幹過什麼事情了?」

    鬼奴假意發怒,利劍拔出:「你敢在我面前仍不說老實話?是不是真的想死了?」

    「不,不!」群匪叫起來,七嘴八舌他說,「大嫂子!請寬恕我們,是我們不好,不該將你家雞雞羊羊全宰了!」有的說:「大嫂,這全不關我們的事,是二寨主叫小人們幹的,求大嫂放過了我們。」

    這群匪徒,說來說去,說的全是早幾天竄來老林草廬前的事情,沒人說半旬在幽谷中的事,看來這伙匪徒,真的不記得這四五天來所幹過的事情了。鬼奴仍不放心地問:「就是這些,沒幹過別的事了?」

    「是是!是小人首先扭斷門上的鎖。」

    「我也跑到大嫂的房間裡亂翻亂搜過。」

    鬼奴又問:「還有呢?」

    「還有,還有,我們不該和大嫂動手。」

    「晤!動手以後呢?」

    「我,我,我們給一位蒙面黑衣人放倒了,就不省人事了。」

    「你們躺倒後,就沒再幹別的事了?」

    「大嫂!我們躺倒後,什麼都不知道,還能幹什麼事了?」

    另一個匪徒說:「我們一直躺到天亮,從來沒有動過,也不會動,會幹什麼事了?」

    「你們沒有發夢?」

    「發夢?沒有呵!起碼小人沒有發夢。」

    其他匪徒也搶著說:「我們也沒有發夢呵!」

    鬼奴忍住笑說:「我在不遠處一直守住你們」

    有一個匪徒問:「大嫂一直在守著我們?」

    「我要不守住你們,你們能一個個活到現在麼?不叫老虎、豺狼將你們叼了去?」

    群匪又愕然相視,不由向鬼奴叩頭謝恩:「多謝大嫂相救之恩。」

    「好了!你們別與老娘來這一套。我問你們,幹嗎昨夜裡一個個盡說夢話的?」

    「我們說夢話了?」

    「我守著你們,難道會騙你們?」

    「大嫂,我們真的不知道我們在說夢話,知道還有不說的?」

    有個匪徒說:「大嫂,我們說夢話,是不是得罪大嫂了?要是這樣,請大嫂寬恕,說夢話我們實在不知道,夢裡的話,作不得準的。」

    「我才不與你們計較這些事。看來,你們過去一定是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壞事幹得太多了,連發夢也幹這些壞事,對不對?」

    群匪一聽,沒一個敢出聲回答。他們過去,那一個沒幹過殺人放火的事?那一個身上沒有幾筆人命債?鬼奴又問:「你們現在是想生還是想死的?」

    「求大嫂開思,再次放過我們。」

    「那你們今後還幹不幹殺人放火的事?要是再干,我現在一劍送你們到地府去。」

    這伙山賊雖然凶頑、悍勇,甚至在交鋒中不畏死,但死真的要臨到他們的頭上時,眼睜睜地看著別人砍自己的腦袋,卻害怕了,連忙異口同聲說:「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大嫂放過了我們!」

    「要是你們今後再幹這些傷天害理的事,那又怎樣?」

    「那我們一個個不得好死。」

    這伙山匪們發誓等於沒發,殺人放火的強盜,到頭來又有幾個是好死的?鬼奴卻聽信了,點點頭:「好!這一次我就放過了你們。」

    「多謝大嫂開恩。」

    「回去告訴你們的什麼大寨主,叫他今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要是冥頑不靈,總有一天,我親自上老蓬頂找他,將他的腦袋砍下來,讓他跟他的老二、老三同樣的下場。」

    賊人們一時又驚呆了。有個問:「我們的二寨主死了?」

    「不錯!死了。連同他的四名手下,全叫我打發他們去追隨他們的三寨主了。你們二十個人,算是大命,我沒有殺了你們。快走!」

    匪徒們哪裡敢出聲?一個個你扶我,我扶你,慢慢地離開了老林,取路回老蓬頂。

    鬼奴一直盯視著他們的背影,直到他們遠遠地離開後,才打算去尋找自己的主人。誰知回身一看,黑豹不知幾時,已悄然站在她身後。她「咦」了一聲:「主人!你幾時又來了的?」

    「在他們離開後不久,我就來了!鬼奴,趁這時四野無人,我們走吧!」

    他靠帶著獵犬回到了幽谷的新居。鬼奴說:「主人,你休息一下,我去弄飯給你吃。」

    「鬼奴,隨便弄些飯萊好了,我有些話要和你說清楚。」

    「好的,我很快就會弄好的。」

    幽谷中的草廬,地形隱蔽,就是有人進了谷口,也發現不了。它完全在樹林裡,誰也想不到這幽谷裡會有人家的。它比老林中那座草廬建得更完善。有前廳和後廳,書房和練功室,就是那朝天洞口,不但有一條幽徑可通,更在洞口吊壁建了一間小巧的草亭,令雨水不再滴落到巖洞裡去了。

    在用飯時,黑豹說:「鬼奴,從明天起,我就要進巖洞那個石室閉關練功了,沒有一年半載不能出來。」

    「主人!幹嗎要去那巖洞裡練功的?在這裡練不行嗎?我知道主人在練功,所以在後廳特備了一間精雅的大房,就是讓主人安心在那裡練功。」

    黑豹搖搖頭:「我這是練一門極為上乘的內功,不但要全神貫注,更受不得外界的任何驚擾,哪怕一聲狗吠也不行,所以一是要去巖洞裡練。」

    「主人,那我叫豹兒在大門外好了,不讓它進入來。」

    「鬼奴,你別說了,就是我在巖洞石室中練,也要用大石砌牆將石室封起來不能出來。」

    「那主人怎麼出來的?」

    「神功練成,我自然會破石牆而出。」

    「主要人就這麼在那石室裡呆一年半載?」

    「不錯!不然怎麼叫閉關練功的?」

    「那主人不吃東西,不喝水?」

    「練功期間,我盡理不吃不喝。」

    「那主人不餓壞了?」

    「所以就要你每隔十天半個月,進洞一次給我送水送食物。我會在堵起來的牆壁上留一個水方洞方便你送水送食物。至於臨進有什麼事要你辦的,我自然會在水方洞留下字條。你一個人在這裡生活一年半載,沒有什麼困難吧?」

    「主人!什麼困難我都可以克服,我就是擔心主人。」

    「你別為我擔心了,就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在這一年半載中。你要保證不准任何人踏進這幽谷裡,想辦法將他們嚇走。萬一有什麼人強行要闖進來鬧事,就給殺了他們,絕對不能手軟。」

    「是!主人。」

    「就是你殺了皇帝老子,天大的禍也由我一人承擔,不關你的事。」

    「主人!你放心,鬼奴會懂得怎麼處理,不會給主人闖禍的。」

    「你能這樣想就更好了。為了防萬一,我現在再傳你一門臥式內功的練功法,夜夜勤練,會令你內力大增,可與一流的上乘高手交鋒。」

    鬼奴驚奇地問:「臥式內功?」

    「就是每晚臨睡時練一柱香的時間。」「那坐練的內功還練不練?」

    「仍然一早一夜不斷練,一坐一臥兩種練法,它們之間會相輔相成,功效倍增。來!我現在就傳你臥式練功口訣和心法,你要切記了!」

    「是!」鬼奴凝神聆聽了。

    黑豹將太乙門臥式內功練法的口訣和心法,一句句的傳給了鬼奴,直到鬼奴能背誦為止。便說:「好!你夜臨睡時就依法而練,以後的功力,就日進百尺了。一年半載之後,就是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也不敢輕視你了。」

    鬼奴聽了,驚喜得不敢去想像。她哪裡知道,黑豹傳給她的這一門內功,一百多年來,不知是多少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最為上乘的內功,為武林中視為奇珍異寶。過去,不知有多少人為它而橫屍在荒郊山野中。黑豹所以不告訴她,就是擔心她一旦不慎洩露了出去,不但為她招來殺身之禍,而且也會在武林中又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令多少無辜的人為它丟了性命。

    第二天一早,黑豹又呆囑了鬼奴一些必須注意的事情,便帶了鬼奴特意為他準備好的令物和用水,從此便將一切事務和心事拋開,心如止水,進巖洞去閉關練了。

    鬼奴戰戰兢兢地不敢疏忽,除了練功練劍之外,就是每日在柱子上用刀刻畫一條痕,數刀痕算日子。每隔十天,便進巖洞為自己主人送食物送水。雖然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幽谷中生活,卻不感到孤獨和寂寞,因為有獵犬豹兒與她為伴。她又是一個手腳勤快的人,閒時就栽花種果木,修整草廬四周的環境,鋪石修路,不但在草廬四周載上了一排排刺竹林,更在幽谷口隨意種滿了一蓬蓬荊棘,封鎖了人幽谷的路,就是有人偶然來到了這裡,也會望而生畏,不敢進幽谷。要是有人斬荊砍棘,首先就會驚動了獵犬,竄了出去,也會將人嚇退。何況這時鬼奴的武功,就是一些武林高手到來,也不會看在眼裡,輕易地就能將他們打發掉。

    鬼奴在不知不覺中,便將自己所居住的地方,打點修理成幽靜、清雅、悅目、舒適而又安全的幽谷桃源,過著無憂無愁的日子。她唯一掛心的,就是自己的主人,不知閉關練功練成怎樣了。

    轉眼三個月過去,一次她進巖送食物送水,主人在方洞口留下了一張字條,叫她不用十天送一次,一個月送一次就可以了。

    鬼奴一看,心中驚疑:自己主人練的是什麼內功?練成一個月才吃一次飯,那不快成為神仙,不食人間煙火了?但她高興的是,主人無事,仍在凝神專一練功。三個月來,她每一次送水送食物來,總不見石室裡有什麼動靜,從水方洞裡向石室望去,黑黝黝的,什麼也看不見。因為上一次送來的食物和水,主人沒有拿,仍原封不動擺在方洞口上下由心裡升起了一種恐懼感:不會是自己主人出了什麼事了?或者病倒了?但她又不敢呼喚,因為主人曾經在進洞前吩咐過,不管出了什麼事,都不能去驚動他。鬼奴只好輕輕將食物和水放下,將舊的帶走。一連十天來,她莫不提心吊膽,害怕主人出了不幸。要不,怎麼不吃東西和飲水的?現在,她看見了字條,便放心。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快過去,鬼奴依時送食物送水進巖洞。又看見主人在方洞口留下了一和字條,寫道:「鬼奴,你今後不用送食物和水來了,也切莫來驚擾我。」

    鬼奴看得又驚又喜:自己主人真的練成活神仙了,不日可以破石牆而出。主人既然叫自己今後不用送食物和水來,那自己就安心在草廬裡等候主人啦!鬼奴想到這裡,身輕似燕,悄然轉出了巖洞,將草廬裡裡外外,打掃得乾乾淨淨,修理得十分悅目稱心,還特意為主人釀好了幾罈美酒,將主人的寢室收拾一新,日夜在盼望主人出來。

    近一年來,鬼奴沒有半點鬆懈自己的內力和太極兩儀劍法。由於她練的是太乙門的上乘內功,其實也是那位逝去多年前輩留下來的太乙真經中的兩種練功方法。這門上乘的內功,初練時,幾乎不見成效,勤練一兩個月後,才漸見成效,半年之後,成效就明顯的顯露出來了,一年後,那真是日日不同。就像一個初出生的嬰兒一樣,初時還不會轉身,一年之後,不但長高了,還會跳會跑,成長的變化是明顯的。

    所以鬼奴的武功和功力,與一年前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身輕似燕,敏捷如電,一身的真氣,相當的深厚,從而又使她的劍法大進,過去一些高難度的招式,她沒辦法施展出來,現在輕易地便抖了出來,絕不輸於當今武林任何一流的上乘劍手,可與當今武當滿腔熱情的掌門人試比高低了。而在輕功方面,更遠遠超過了武當派的掌門人,達到了來去無聲無息的境界,但還未能落在豆腐上。

    鬼奴的這些進展,她自己是不知道了,因為在這近一年裡,沒有任何一位武林高手來過幽谷,沒人與她比武試招,也就無從顯示她劍法的精湛和威力。而她,更不想踏出幽谷半步,日夜為主人練功而守護著。有一點她是知道的,自己的輕功比以前好多了,那個朝天巖洞口,她只輕輕一縱,便飄然出來了,簡直是不用半點勁力。而且身馱一二百斤的米袋,也是輕縱而出。因為黑豹將一年多的糧食,全部存放在巖洞裡最乾燥的地方,鬼奴用完米糧,就進洞裡提取,再也不用出幽谷到市集上購買。

    鬼奴出在除了練功練劍之外,就日盼夜盼地盼自己主人功成出關。一個月過去了,二個月過去了,第三個月眼看就要快過去,可是自己的主人,絲毫不見半點動靜。這一下,鬼奴又擔心起來:不會是主人真的出事了?不行,我得到巖洞裡去看看。但是一想到主人的留言,叫自己切莫去驚擾,鬼奴又心大心細不敢進洞去看。

    一天夜裡,鬼奴剛練完了臥功,正準備合眼入睡,驀然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自己所睡的床,也輕微搖動起來……

《黑豹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