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神功練成

    上回說到鬼奴剛要入睡時,驀然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震得連自己所睡的床也搖晃起來,她腦海中頓時閃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山崩地裂!她一下似疾燕般從窗口飛了出去,落在空地上,以免被倒塌下來的房屋所壓傷。她馬上想到自己主人的安危。可是她落到地面後,好一會兒,除了那一聲巨響仍在夜空遠處滾動外,幽谷中的一切事物,仍乎靜如常,山不見晃,地不見搖,就連房屋也沒有塌下來。餘音在遠處夜空裡消失了,幽谷依然是一片的寧靜,四周景物如舊,只見她的獵犬豹兒,走到她身邊來了。

    鬼奴疑惑起來:難道我太過敏感了?不是山崩地裂?還是遠處的一山頭塌了下來?她仰望漆黑的夜空,只見滿天星斗閃爍,山風輕輕刮來,愜意極了。但她還是不放心主人在巖洞裡的安全。她有三個月沒有進巖洞了,去看看總比不去看放心。

    鬼奴吩咐豹兒守著幽谷口,自己躍下朝天洞口,點燃了火把,朝主人閉關練功的地方摸去。在巖洞裡,沒有白天黑夜之分,全都是黑黝黝的一片。

    鬼奴怎麼也沒有想到,剛才的那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正是她主人黑豹太乙神功練成後,破石牆而出時發出的巨響。

    黑豹練功練到最後一刻之時,一身奇厚無比的真氣,在體內滾動翻騰不已,似狂濤巨浪,又似千軍萬馬衝殺,真氣似欲破體而出,難受得要命。這時黑豹不敢有任何的雜念了,按太乙真經中的要訣,盡力把體內野馬般的真氣導入奇經八脈,衝刺最後的幾處玄關。只覺渾身火辣,體內炙熱難耐。突然之間,玄關衝破了,一身真氣直通天地兩極,仿似暑去涼來,一身舒暢無比。黑豹從石床上輕輕一躍而起,長長噓了一口大氣,知道自己所練的太乙神功終於告成,但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功力已達到何種境界。便走近入室練功時自己親手用大石砌成的約二尺厚的一道石牆,試欲用手推開。可還未等他的手觸摸到石牆,他一身驚人的真氣如一股激流,直向石牆噴射而去,轟然一聲巨響,便將石牆震得向四面八方飛散,塊塊大石橫空飛出,真是石破天驚,黑豹反而愣住了。他真不敢相信自己有了驚世駭俗的功力,又隨手抓起一塊碎石,略用勁一捏,皆成粉未,順手朝石壁扔去,跟著又發出一陣「絲絲嗤嗤」的響聲,如鋼珠般撞擊岩石壁,那略為光滑的石壁已為石粉末擊成千瘡百孔,宛如蜂巢,他才感到自己已練成了震古爍今的功力。他仰天長歎:「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使我盼到了這一天。」

    他按照太乙真經中的斂氣方法,將一身奇厚無比的真氣,收斂深藏到奇經八脈稱週身各處的經脈穴位中,可隨心而發,反擊任何窮如其來的襲擊。這時,他舉手投足之間,皆成了凌厲無比的招式。

    作為太乙門練真氣成功的人來說,他是太乙門派第一位達到如此成就的男人。在他以前,凡達到此境界者均全是女子,沒一個男子漢。

    在武林中來說,內功練到如此上乘佳境的人,可以說是屈指可數,沒有幾人。就古今來說,只有慕容子寧、墨明智、黑鷹慕容智、江湖怪醫公孫小蛟和點蒼派的萬里豹掌門等五人的內功達到如此佳境,現在,他是第六位。

    在當今武林中來說,他與黑鷹慕容智、點蒼派掌門人已可並駕齊驅,其他皆已作古,作為苦練內功而達到如此上乘的境地,只有他和名震武林的奇俠一枝梅慕容子寧一樣,完全是靠自己的勤學苦練而得來,其他的,都是靠各種奇緣和巧合,不是服食奇花異果,就是靠吸取他人的功方而成功。如怪醫公孫小蛟,先得了天聖老人六十年的功力,然後又不自覺地吸取了他人的功力,使自己一身的真氣達到驚世駭俗的地步;黑鷹慕容智,是先靠自己勤練,後取得了西天法王畢生的功力,而達到了超群絕倫的境界;一代奇俠萬里豹,也是靠自己奇特的內功,令對手主動將內力送給了他。至於墨明智的成功,那是九死一生,驚險萬分,別人想學也學不了,也不敢去學。

    講到這六位一流上乘拔尖的高手,其他人都幾乎是少年得意,提早成名而驚震江湖;只有他獨自一人,大器晚成,年過六十才練成神功。

    他和一百多年前的奇俠一枝梅慕容子寧練成蓋世神功的情景,幾乎是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贏容子寧是被困巖洞裡出不來,為打發日子而練;而他卻是主動去練。最大的不同,是兩人所練的內功全然相反。慕容子寧練的是九陽真經,佛門的武學,至剛至陽;黑豹練的內功是太乙其經,道家武學,至陰至柔。以道家的學術來說是「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無間」。意思就是說,天下最柔弱的東西,卻能駕御天下最堅硬的東西;無形的力量,卻能進入沒有縫隙的東西,從而將它們摧毀。如水,能將石頭滴穿;風,能將岩石風化成沙。這就是道家武學的精髓,學武的最高境界。道家的太極劍、太極拳、八卦掌,都是以柔為主和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就是西門劍法,也是道家一門的劍法。以柔為主,無敵於天下。

    武當、峨嵋、崑崙都是道家一門的武功,以柔為主。但它們對道家的學說,都不及太乙門體會這般深刻,也不及太乙門運用在學武上這麼有成就,從而攀上了高峰。這大概是因為開創太乙門的是位女道士,對道學極有研究,深刻體會到道學的真諦。將「柔」的威力,發揮得盡善盡美,從而創下了這一門與眾不同的武功來。

    一般來說,以陰柔為主的武功近乎歹毒,有的步入了邪門,如玄冥陰掌門、梵淨山莊的武功,凌厲而歹毒;可是太乙門陰柔的武功,異常的正道,半點也不歹毒,是以制服敵人為上,並不志在取人性命。所以太乙門的摘梅手、分花拂柳掌都是志在制服對手,奪取對手的兵器和消耗對手的內力,令對手知難而退。黑豹收斂了一身的真氣,目光的神蘊也隱藏了下來。正所謂內功修練達到最高佳境時,便返樸歸真,外表如常人一樣,不是一流的上乘高手,根本就看不出來。

    由於黑豹真氣奇厚,不論視覺、聽覺、嗅覺和感覺,都異於常人百倍,幾可在黑夜中視物,察覺到二三十里之內的一切動靜,這不,此時他已察覺到鬼奴心急火撩般進洞來了。

    不久,只見鬼奴亮著火把到來,她一見石室前面碎石一堆,一下緊張起來了。再一看,自己主人一身衣服破碎不堪地立在石室門口,急切地叫起來:「主人!你沒有事吧?」

    黑豹不由從心裡湧起一陣感激之情。近一年來,全靠她無微不至地關心自己,伺候自己的飲食,日夜為自己護衛。自己今日能神功練成,第一個應該感激的就是鬼奴。黑豹動仍他說:「鬼奴,我沒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怎麼會有事了?」

    鬼奴再次在火光下打量著他:「主人!你真的沒事?怎麼一身衣服爛成這樣?這道石洞倒下沒碰到你?」

    「洞是我推倒的,怎會碰到我了?你不會要我在你面前蹦兩蹦,跳幾跳才放心吧?」

    「牆是主人推倒的?」

    「是!鬼奴,我內功練成了,所以才破關而出。」

    「真的?」鬼奴驚訝起來。因為她看見自己的主人,神態反而不及一年前時那麼威嚴,那麼目光炯炯,但精神似乎卻好多了。口心裡納悶:這是練的什麼功呵,怎麼反不及以前了?大概是我看不出來,主人不會騙我的。跟著又說:「鬼奴恭喜主人了!」

    黑豹朝鬼奴深深一揖,又嚇得鬼奴連忙後退:「主人,你怎麼啦?」她疑心主人練功走火入魔了,才有這種反常的行動,哪有主人向奴婢行禮之舉?

    「鬼奴,我能有今日的成功,全賴你的辛苦和照顧,我怎能不感謝你?」

    「主人!你怎能這麼說的?這樣,不折了我的壽嗎?我伺候主人,那是天經地義應做的。我能有今天,才全賴主人的思賜。」

    「鬼奴,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應該感激你才是。」

    「主人……」

    黑豹微笑著打斷說:「好了!我們大家都不要說了,我們一塊出洞吧!我這一身髒,應該洗個澡,換換衣服,不然,成了一個臭叫化子了,對你也不尊重。」

    「主人,你又這麼說了!」

    「好好,不說,不說,我們離開這裡。」

    他們主僕兩人,興奮地離開巖洞,回到了草廬。黑豹見鬼奴行動敏捷輕盈,知道她在近一年裡,內外功齊練,武功大進,已可躋身武林上乘高手的行列了,不禁暗暗點頭讚許:這個女人,真是可造就之材,勝過自己在武當山所傳授的眾多弟子。

    剛踏入草廬,黑豹見草廬內外在鬼奴的打點料理之下,清雅、潔淨、美觀、舒適,彷彿如一座人間仙府,更是大喜,說:「鬼奴,真難為你了,將草廬打理得這麼好。我一身這麼髒,會弄污你的地方的。」

    「哎!主人,你又說笑了,這裡可是你的地方呵!主人,你先坐一會,我去燒水給你洗澡,換過一身的衣褲。」

    「那麻煩你了。」

    「主人,你怎麼練了一年的功,練得客氣起來了?我可是你的奴婢呵!」

    「鬼奴,我可是一直沒有將你當奴婢看,只把你當成我的親人,我的女兒一樣。」

    鬼奴聽了更是一陣激動,喜悅:「主人這麼看待我,我不更應該伺候好主人嗎?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了?」說時,高興地跑進了廚房。

    一到廚房,鬼奴可忙了,她不但要燒一大鍋的熱水,還要為主人準備一點愛吃的飯萊,以慶賀主人神功練成而歸。

    黑豹痛痛快快地洗過了熱水澡,洗淨了身上的老泥垢塵,裡裡外外換上了全新的衣褲鞋襪。這全是鬼奴在近一年裡為他裁剪縫製的,一身舒服極了。

    這時天色大明,旭日初升,落霧輕飛,儘管山下還是一片雲海霧山,但峰上卻是一片晴朗的天空,山青林翠,風和日麗,山上山下,彷彿兩個天地似的。幽谷,真正成了一處人間天上的仙府。

    他們所住的幽谷,是連州縣境內最高的大霧山上高峰中的一處幽谷,人跡罕到,地處粵、桂、湘三處交界的地方,更無道路來往。何況它的四周山下,儘是深澗大壑,莽莽原始森林,各種野獸毒蛇出沒,因而更無人來這高峰上的幽谷了,大霧山既不是什麼嶺南的名山奇峰,也無任何寺廟道觀,又不是三省來往必經的地方,就是礁夫獵人,也不需要跑到這高峰幽谷中來砍柴打獵。可以說,它是神州的一處沒開墾過的處女地,無人煙的荒蠻山野。

    黑豹洗完澡,又吃上了一頓豐富的酒菜,對鬼奴說:「我恐怕還得進巖洞裡呆一段日子。」

    鬼奴有些意外:「主人不是練完了功嗎?怎麼還要去巖洞裡的?」

    「不錯!我的內功練成了,但那石壁上的武功我還沒有去學。」

    「主人,那你還要學多久的?」

    「我也不知道,但你不用來伺候我了,沒什麼事,我會每天晚上回來,就是不回來,最長的日子,也不會超過四天,所以你也不必為我擔心,也不需為我準備什麼。鬼奴,你一年來的武功進展得怎樣?你的內功,我已明顯看得出來,比以前大有進展了,但你的劍法和輕功,我還沒有看過。」

    「主人,奴婢練一練給你看看好不好?」

    「我正要看看你進展如何了。鬼奴,我們去你練武的地方吧。」

    他們來到幾株古松旁的一塊平地上。這裡原來是一片荊棘叢生、野籐亂纏的地方,給一一清除掉,除了仍留下兩三塊奇石之外,是林中一處理想練劍的地方。幾塊奇石,正好練劍法中縱躍飛越的招式。鬼奴在林中抖展太極兩儀劍法,抖展出自己渾身的功夫來,劍術嫻熟,招式精湛,運用巧妙,更在幾塊奇石上來往縱跳飛躍,抖出太極兩儀劍法中一些高難度的招式來,仍游刃有餘,令黑豹也看得驚奇了:這樣的輕功和劍法,恐怕就是與自己的師兄青松道長比招不在百招以上,也難分出高下來,現任的武當掌門人,更不是鬼奴的對手。看來太乙門的內功,勝過武當派的內功多了,鬼奴在一年多的時間內練的是太乙真經中的內功法,功力已比武當派所有弟子高出一倍有餘。怪不得太乙門的武功,成為了武林中的奇珍異寶,那麼多的人不惜性命去奪取。幸而自己巧遇奇緣,獲得這個武林奇寶,又練成了太乙真經中的蓋世功力。自己在世的時間不多了,必須盡快尋找出真經中的下篇來,學會太乙門的種種武功招式。不然,空有一身的功力,而不知道怎麼去使用,就像一個人發現和擁有一筆富可敵國的財富,不懂得怎麼去處理和運用,那麼這一筆財富不是白白浪費了?

    太乙真經的上下篇,上篇是財富,下篇就是各種運用這筆財富的方法和技巧了,缺一不可。只有上篇而無下篇、等於空有;只有下篇而無上篇,各種精湛深奧的絕招,就是看得懂也無法學到練到。因為根本沒這樣的功力抖展出來。今日下午,自己一定要到巖洞裡走走。

    這時鬼奴已練完了太極兩儀劍法的全部招式,收劍而問:「主人!我的劍法如何?」

    「好!看來你在近一年的時間裡沒有白白浪費日子,武功比我想像中更好。」

    「主人!你是不是故意誇獎我的?」

    「我一向是實事求是,只有嚴格挑剔,不會去故意誇獎你,那是害了你,對你毫無好處。鬼奴,以你目前這樣的功力和劍法,完全可以在江湖上行走,能夠戰勝你的人不多。」

    鬼奴大喜:「多謝主人!那我們幾時可以下山走走?」

    「你現在下山也可以。」

    「那主人呢?」

    「鬼奴!你別忘了,我還要去練巖洞石壁上的各種武功。」

    「主人不下山,我也不下山。」

    「你不想下山報仇雪恨麼?」

    「我報什麼仇了?」

    「老蓬頂的山賊和你家鄉害得你夫婦離鄉別井的惡霸,你不想殺了他們解恨?」

    鬼奴搖搖頭:「邵家三惡,我已殺了兩個,已算是為死去的丈夫報了仇了。至於那個惡霸,事隔多年,算了。從另一方面講,我還應該感謝他才是。」

    「哦?你怎麼要感謝他了!」

    「要不是他逼我出走,我又怎能遇到主人,學到這一身武功的?我丈夫之死,卻與他無關。」

    「看來,你心地頗為善良的。」

    「主人,我只想在你身邊伺候你,主人不出山,我就不出山。」

    「唔!那也好,等我學會了石壁上的武功後,再傳你一二門絕技防身。」

    「主人,那石壁上的武功我能學嗎?」

    「放心,我自會就你的功力進展而傳授給你。不過,你早晚和夜裡的內功修練,切莫中斷了,一定要堅持不懈苦練下告,不然,上乘的武功,你是想學也學不了。」

    「主人,我怎會中斷不練的?鬼奴不懂什麼大道理,卻懂得這麼一句:練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很好!這句話可以成為我們學武之人的座右銘。鬼奴,你帶我到草廬四周走走吧!」

    「主人不休息麼?」

    「我在巖洞裡,可以說是休息了近一年,現在我要活動一下筋骨才是。」

    「好的,我帶主人到各處走走。」

    黑豹隨著鬼奴在草廬四周走了一圈。只見院子裡栽下了不少果木花草,花香清幽撲鼻,石徑隨意彎曲,十分的可人舒心。草廬背靠峭壁,三面為有刺的竹林環繞著,就是有兇猛的野獸闖入了幽谷,也不可能進入草廬來。何況草廬建築在半坡的叢林下,居高臨下,可觀望幽谷口。乍來,這裡已成為靜心養生的地方。

    他們主僕隨後轉出了一道柴門,柴門口有一條婉蜒的山徑。在野草叢林亂石中盤旋,一頭可通幽谷底,一頭通向幽谷口,黑豹來到幽谷口,只見一排排橫生的荊棘和野籐蔓延,闊達十多丈,將谷口完全封死了,不能出入,這真成了一道綠色的刺牆,別說野獸,幾乎連蛇鼠也不能進入幽谷來。黑豹問:「鬼奴,這些荊棘野籐是你有意栽的?」

    「是!」

    「那你怎麼出入?」

    「主人,在你閉關練功的一年裡,我根本就不打算出去。」

    「你一直沒有出過幽谷?」

    「沒有,我擔心出了去,主人有事要叫我,那怎麼辦?」

    黑豹聽了不由一陣權激,鬼奴對自己真是一片苦心,世上去哪裡再尋找這麼一個人?我要是不將她培養成一流的上乘武林高手,就有負於她了,便說:「鬼奴,我們現在可以打開幽谷的出入口了,不需要再封閉起來了。」

    「主人,現在就打開麼?」

    「那也不急於在這幾天,還是先別動手打開的好。」

    黑豹在鬼奴的陪同下,在幽谷走了一圈便回到草廬,對鬼奴說:「你怎不在幽谷裡養一些雞和羊的?」

    「雞嗚羊叫,那不影響了主人的練功?」

    「你現在完全可以養一些了,可以給幽谷添上一點生氣,對我全無妨礙了。」

    「好呀!那我明天出去買幾頭羊和一籠小雞回來飼養,這樣,我們今後吃肉也方便。」

    「鬼奴,養一些牲畜可以陶冶心情,讓它們在幽谷中自生自滅,不可花太多的時間去打理,你重要的還是練功為主。」

    「主人,我明白。」鬼奴歡欣他說。

    喜歡飼養一些善良的動物,似乎是婦女們特有的天性,鬼奴自然難免,黑豹也深知這一點,黑豹感到鬼奴全心全意為了自己,忍受一個人在幽谷中的寂寞,而造就自己的神功練成,應該去報答她了,所以才特意提出養牲畜,以遂鬼奴的心願。

    別說鬼奴只是喜歡養些牲畜,就是鬼奴這時想要世上的任何一件奇寶,黑豹也會想辦法滿足她的要求。就像一位父親,鍾愛自己的女兒一樣,黑豹看了看她又問:「鬼奴,你還喜歡什麼?」

    鬼奴愕然:「主人!我沒有喜歡什麼呀!」

    「你不喜歡一些珠寶和金銀首飾麼?」

    「哎!我要那些幹嗎?」

    「鬼奴,你不論喜歡什麼,提出來,我都會給你辦到。」

    「不,不,主人,我除了喜歡養一些小雞、小羊、小兔子之外,沒喜歡什麼的了。」

    黑豹想了一下:「好!我現在就去給你弄回來!」

    鬼奴睜大了眼:「現在?」

    「不錯,就是現在。」

    「主人,現在去哪裡弄呵?豐人還是去巖洞裡練武功要緊,明天一早,我會下山,到附近一些市集上去買。」

    「鬼奴,你在這裡等等我,我在天黑前會趕回來。」黑豹說完,一閃身就不見了蹤影,他感到練太乙真經上的武功推遲一天不要緊,應令鬼奴高興才是。黑豹這時的輕功,簡直如飛魂幻影一般,令鬼奴一時呆若木雞似地立在草廬中。

    果然,黑豹在天黑前趕回來了,大小籠子三個,背上還背了一個大布袋。一籠是一隻母雞帶著十多隻小雞;一籠是四隻潔白似雪的小兔子,一個籠子裡,竟然是一隻名貴的鸚鵡。見到小雞、小兔,鬼奴已喜不自勝,見到鸚鵡更驚喜極了:「主人!你怎麼去弄了這麼一隻名貴的鸚鵡回來的?」

    「你喜歡不?」

    「喜歡!喜歡!我怎不喜歡的?它會說話嗎?」鬼奴一下好像變得年輕了一二十年。

    「你喜歡就行了,它會不會說話,我也不知道,你今後教教它,它會說話的。」

    「主人!我怎麼教呵!」

    「那就看你怎麼教它了!」

    黑豹打開大布袋,鬼奴又愕異了:袋中儘是些質料極為上來的綾羅綢緞衣料,更有玉環玉珮金項鏈金手鐲等等珠寶。這些。都是王府侯爺和大富人家才有的東西。不由問:「主人,你去哪裡弄來的?買的?那得要花多少銀兩呵!」

    「別問,總之不是明火搶劫得來的,你完全受之無愧。這些衣料,你喜歡做什麼農服就做什麼衣服,但最好做兩套緊身的夜行衣服,今後方便夜間行走或與人交鋒所用。」

    「主人,是不是我們不久要在江湖上行走了,幹些行俠仗義之事了。」

    「不錯!不會超過半年。」

    「主人,那我們也不應該穿戴得這麼好,那不可惜嗎?」

    「不!我無所謂,但你一定要穿戴得好,不下於當今武林四大武林世家的子女,甚至比她們還要穿戴得好。」

    「為什麼?」

    「絲綢之類的勁裝,穿在身上爽身而輕,利於與人交鋒打鬥。」

    「那這些玉珮金項鏈又有什麼用?」

    「那方便在江湖上行走時,沒錢用時拿去典當。好了,你別再問了。總之,你存半年之內,首先將武功練好,有空餘時間,再做其他的事。」

    「主人!我知道了。」

    「好!我要去巖洞了,恐怕有三兩天不回來,你自己一個人打點了,尤其不可餓壞了這只鸚鵡,它會和你說話解悶的。」

    鬼奴笑起來:「主人,你放心吧!我就是餓了自己,也不會餓了它。」

    「你自己更餓不得,不然我出來時,誰來伺候我了?叫這只鸚鵡嗎?」

    鬼奴笑著:「主人,我這是比喻說的。」

    「鬼奴,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去了!」

    「主人,你怎不用飯就去?」

    「我已在路上用過了!」

    黑豹這一句話,在草廬外飄了進來,人已躍下了朝天洞口。這時黑豹一身奇厚無比的真氣,幾可在黑暗中視物,何況巖沿裡的這一條通道,就是閉著眼也可以走,他很快便出現在他練功的石室內,清除碎石後,將石室恢復像以往一樣,略略運氣調息休息一下,便點亮了油燈,再次取出那本奇書來看。因為這本真經中的上篇,附有一套深奧莫測的掌法,極有可能與取到真功的下篇有關係,所以他不忙著去看下面大洞石壁上的刻畫。他本來是中原武林有名的人物,對武學頗有研究,懂得只要有一身奇厚的真氣,要學任何上乘武功並不難,可以一學便上手。他從在燈下細心看這一套掌法,有圖有文字。他默讀了一遍後,便根據圖形試演了一下。他剛剛拍出七八招之後,心中驚奇起來!這不是慕容家的絕技之一分花拂柳掌法麼?這一絕技,除了慕容家的人會,就只有丐幫幫主金秀姑會了。此外,武林中無人能會。怎麼這一絕技會附在這太乙真經上篇中的?難道分花拂柳掌不是慕容家的家傳武學,原是太乙門的武學。

    黑豹哪裡知道,這一門掌法,原是墨明智在桂北的一處奇巖,巧遇太乙門的第三代掌門人雪雪。掃雪喜愛墨明智的渾厚老實見他所學的六合掌法太過霸道和傷人,因而傳給了墨明智這一套分花拂柳掌和另一門摘梅手法(詳情請看拙作《神州傳奇》第九回),志在克敵而不志在傷人性命。慕容家人在江湖上行走,因為所遇到的敵人,不是黑道上的魔頭,便是武功極高的元兇。一般武林人士,根本就不敢去招惹慕容家的人,那是自尋死路。所以分花拂柳掌在江湖上不多使用,所抖出的不是西門劍法,便是六合掌法,志在殺敵。黑豹只是在偶然一次機會中,看見墨明智抖出了這一門掌法,令對手知難而退,不敢再交鋒去,卻沒有看全。但對墨明智這幾招掌法,他印象極深,所以在拍出七八招後,一下猛然省悟起來。

    但他憑自己的武學知識判斷出,這套分花拂柳掌法,不可能是募容家的家傳絕技。因為這一套掌法,完全以陰柔之力為主,掌法的運用,也完全是出家人慈悲為懷的準則,更符合女子們使用,將強身健體、自衛克敵化為一體,它幾乎完全不含殺意。

    黑豹就在石室中,將分花拂柳掌法從頭到尾施展了出來。又看看書上的圖形和文字說明,重新在心裡擬試了一會。他不能不驚歎這套掌法深奧莫測,拍出的掌法,可以完全以對手的變化而變化,一掌拍出,含多種可變化的招式,以化解對手任何凌厲的招式。並且感到這一套掌法,傳授給鬼奴最好不過了,更適合鬼奴這樣的婦人使用,就是碰上可怕的勁敵,她也可自保。

    黑豹學會了這一套掌法之後,又一一記了掌法中的要訣,看看洞外的天色,正是子夜,略略靠壁休息一會,便點起火把,吹滅壁上的油燈,下階看大洞石壁上的各種刻畫了。他從右到左一幅幅看下去。石壁上的刻畫不多,一共十六幅。初時,他看不明白畫中的含意,其中有些是花草,有些是山水,有的只有一塊雲狀的東西,有的卻是一團亂線。只有兩幅是人物,一幅是女仕在月下的舞袖圖。中是卻是一位秀士在花間擇掌。

    黑豹心想:這是什麼意思?前輩在上篇中留下遺言,叫我練完上篇的內功後,便可以觀看石壁上的畫,可找到下篇來。可是我怎麼看不出來的?十六幅刻畫,沒有任何一幅示意下篇藏在什麼地方。

    黑豹後來打量每一幅畫的上下左右,看看有什麼不尋常的變化,然後用手輕敲每一幅畫,用腳蹬一下每幅畫下面的地面,也聽不出有什麼異樣聲音來。

    黑豹不由思疑了,下篇沒藏在大洞中?那麼藏在哪裡?要是沒藏在大洞中,前輩為什麼要留下那一句遇言?下篇,一定藏在這大洞中的,前輩沒有必要戲弄有緣之人。黑豹再次凝神打量每一幅畫來。慢慢地,他似乎看出一些苗頭來了,好像每一幅畫,都是一門武功深奧莫測的一些上乘招式,卻又不系統,只是個別的招式,連貫不起來。

    黑豹後來定睛注視著一團雲石刻。這時,他看出來了,這是一門上乘輕功在空中變招的動作,沒有一身奇厚的真氣,根本不可能辦得到。就是這一團雲,也只是輕功的一個變化招式而已。

    黑豹又去看那一團似亂籐的線條,從線索的開端,跟著線路行走。看著看著,自己體內的一般真氣,似乎也在體內走動起來。畫上線條所走的方向,並不是按體內的經脈穴位走動,而是盡走經外奇穴。黑豹不禁心頭凜然。收斂神智,不敢去作其他的想念,凝神集中運行真氣。在走了一周天之後,真氣轉入手陽明經脈,匯成了一股極為強勁的力量,蠢蠢欲動,從自己食指的商陽穴要離體衝出。黑豹一時控制不住,朝遠處石壁舉食指一拽,只聽見「嗤」的一聲,這一股真氣從商陽穴激出,竟然化成了一支無形的利劍,直透入堅硬的石壁中,形成一個深深的小洞孔。

    黑豹一時間怔呆了,這不是武林中所傳說的「無形氣劍」嗎?只有內功練到極為上乘的境地,才能有這樣的功力。它可在一丈以外,傷人於無形中。原來這一幅看去全無頭緒的畫,竟然是一幅無形氣劍的運氣法。可惜它只有一招,但這一招,足可以驚震武林了!看來這壁上的十六幅,是十六種武功上乘招式的示意圖。每一幅畫,是一門武功的一個招式,那麼說,這十六種極為上來的武功,必定載於太乙真經中的下篇了。

    怪不得這位巖洞前輩在上篇中說,未練上篇的內功前,不可去看石壁上的刻畫。尤其是會武功的高手,沒有一身奇厚的真氣,跑去看這些刻畫,一味沉迷追思下去,便會頭暈心惡,走火入魔,甚至筋斷脈裂而終身殘廢,反而是全無武功的人,看了無事。因為他根本不懂,只覺得莫名其妙而已。

    這時天色明亮,黎明的光從巖洞口透射入大洞,大洞石壁上的刻畫,不用火光也看得滑清楚楚了。黑豹熄滅了火把,一雙目光,打量著那幅月下仕女舞袖圖。由於黑豹有了上幾幅畫的啟發,以武功招式的意念去觀察,不由暗暗點頭。這是「流雲飛袖」之類的上乘武功,又是太乙門的一門絕技。因為黑豹在畫中看出了圖中仕女一袖的拍式,已昭藏玄機,有無窮的應變招式。這一門揮綢成棍的武功,那更是只有奇厚真氣的人才能學上手。

    最後,黑豹的目光停留在那幅花間揮掌秀士的畫上了。不是有高深武功的人,以為這不過是一幅畫,圖中的秀士愛惜花朵,不忍狂蜂浪蝶去摧殘,揮掌將蝴蝶趕走而已。黑豹一眼便看出了這是一門掌法。叫什麼掌法呢?他凝神在打量思索畫中的那一掌拍出的招式。驀然他心頭一下震動了,這不是分花拂柳掌法的第三十二招式麼?巖洞前輩特意在上篇中附有這一門掌法,叫自己先學,必有他深刻的用意。

    黑豹更加凝神觀察,用心思考。這是三十二掌,超過花朵的上空,向花朵的一塊奇石拍去。這一塊畫中的奇石,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而且還在不久前見過。跟著,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塊岩石上,這塊岩石的形狀與畫中的奇石非常相似,心想:莫不是玄機在這一塊奇石上?他走過去,用手試試輕推一下,岩石紋風不動。再略用力,仍然不見搖晃。顯然這是巖洞裡天然生成的一塊岩石,深深扎根在地下。

    以黑豹目前的神力,只要運勁一搬,莫說是一炔岩石,就是一根鐵柱也可以應手折斷。但他不敢造次,怕毀了這一塊岩石,又在鎖眉觀看畫中的秀士揮掌拍去奇石的方向。跟著心中一個閃念閃了出來:前輩叫我先學分花拂柳掌法,莫不是要我以分花拂柳掌的第三十二招式去拍這一塊岩石?

    黑豹於是依據畫中秀士所站的方位,暗運陰柔之勁,以三十二招式的掌法,朝岩石輕拍一下。一個奇異的現象發生了,洞中的一陣軋軋聲響起,黑豹循聲一看,沒有刻畫的那一面石壁,突然移動了,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來,黑豹一陣驚訝,心想:太乙真經的下篇,一定藏在這洞中之洞的巖洞裡了。這個設計真是太妙了,要是沒學會分花拂柳掌法,不留心觀看那幅秀士花間揮掌畫,怎麼也想不到在這大洞裡,還有這麼一個神秘的巖洞,那塊奇石,就是打開這個洞口的關鍵。

    黑豹點燃了火把,步人這個神秘的巖洞,入門口雖小,僅容一個人出入,但裡面可寬大了。入洞不遠,同樣有一塊與外面那塊岩石一模一樣的石頭立在地上。不用說,這也是一個打開關合洞門的關鍵處。所不同的是,這塊岩石上面刻有「三十六式」四個字。

    黑豹想了一下,以分花拂柳掌法的第三十六式掌法向岩石輕輕一拍,果然,洞門又軋軋地關上了。跟著他又以三十二式掌向岩石一拍,洞門又軋軋打開,黑豹放心了,以分花拂柳掌法再度將洞門關上,繞過這塊岩石,朝洞內走去。他一邊向兩旁石壁打量、觀察,一邊慢慢一步步走著。剛一轉彎不久,這裡又是一個巖洞中的大廳,但面積比外面大洞小多了。

    黑豹留心觀崇這大廳的四面石壁,不久,他便在離巖洞頂不遠的一處石龕中,發現了一塊石磚,與外面石室中所藏太乙真經的石盒子一模一樣,要不留心觀察,真會將這塊石磚忽略過去了。

    黑豹將火把插好,小心翼翼地將它取下來,打開一看,果然太乙真經的下篇就收藏在其中。黑豹大喜而拜,心想:這位逝去的前輩用心實在良苦,要是他在這個巖洞坐化,或者太乙真經的上下篇都收藏在這裡,根本沒人能夠走進這洞中之洞來,那麼這一部武林奇書,就永遠在人間消失了。他為了這部奇書傳與有緣人,自己不死在這巖洞中,而死於外面石室石床上,留下種種遺言,不但讓這部奇書重見天日,也讓有緣人能一步步學會奇書中的神功。當然能夠進入這個巖洞中的人,必定是具有沉著、勇敢、機靈、善心及有一定武功基礎的人。同時還須具備豐富江湖經驗、觀察事物力強、忍耐、細心才行,可以說是缺一不可。要是一般的人,跌落了朝天洞口,就是不跌死跌傷,恐怕也沒有勇氣走過那條彎彎曲曲、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通道。即便到得了大洞,也只有坐以待斃,活生生餓死,怎麼會還有心思去發現這一部奇書?

    黑豹仔細翻閱這一部太乙真經下篇,比上篇厚多了,他按捺著激動的心情,在火光下翻開扉頁一看,見寫著「武功篇」三個篆體字,果然是太乙門的一部武功上秘芨,列著各種不同的武功名稱,有真氣運用法、輕功、口劍法、拳譜、刀術、袖功、摘梅手法等等,再加上分花佛柳掌法。一共十六種絕技,只要能學會其中的一二門絕技,足可以縱橫江湖,睨視天下群雄了。

    黑豹翻開第一頁看,是真氣運用法,有一幅插畫,就是外面大洞石壁上那相似一團亂麻線的刻畫。黑豹這時更明白了,外面十幅石壁刻畫,便是太乙真經武功篇中每一種上乘武功的一個招式,並不是一門武功的全部招式。就是一流高手也看不明白,看懂了也沒有用,沒有練成太乙真經上篇的內功,也學不上手,強學只會傷殘自己。就是一身真氣奇厚的人,看懂學會了,也只是太乙門武功的一鱗半爪,頂多可以豐富自己的一些招式而已。但這一鱗半爪的招式在內力極強的人抖展出來,也足夠驚世駭俗。就像他剛才在大洞時無意中抖出了一招無形氣劍,三丈之外傷人於無形中,怎不令人駭然?何況這只是秘芨中真氣運用法的一個招不而已。

    黑豹看了真氣運用法開頭的幾句,說的是欲練本門武功,必須先練這一門武功,然後再練本門的輕功,有了本門的這兩種武功,去練其餘的武功,便事半功倍了。

    黑的本想再看下去,見火把將快燃盡,心想:我既然獲得了太乙真經的下篇,不必在這裡多留,到外面慢愎練也不遲。於是收起書,提了火把,拍開洞門,走出大洞,然後再輕拍按鈕,把石門關上。大洞石壁,又恢復原樣,任何人也不自發覺有這麼一處機關的。他拾階而上,來到巖洞口,看天色,想不到已過了不少時辰,只見紅日已略向西斜,時間是在未時之初。他才想起自己到現在仍沒喝過一口水,吃過一點東西,便小心翼翼將下篇藏在懷中,打開背囊,取出乾糧和裝水的皮囊來,在洞口旁靠石壁而坐,算是進飯和休息。

    吃完乾糧之後,黑豹略略閉目養神,又掏出下篇的真氣運用法,從頭到尾熟讀了一遍。他過去也是武林中的上乘高手之一,內功的修練頗為深厚,也懂得如何運用體內的真氣。可是他熱讀了太乙真經的運用法後,簡直如踏入了氣功的另外一個新天地裡。因其中的真氣運用法,自己過去是聽所末聽,聞所未聞,有的真是精湛極了,在練武的境界裡,又令他登上了一重天,開闊了眼界。他如餓似渴地將這一門運用武功默讀了幾遍,又從頭到尾默默背誦了一遍,認為自己己全部記在心中了,才將這部武功奇書收藏起來。跟著是如何去實踐了。

    為學會這一門極為上乘的武功,黑豹不吃不睡,足足在巖洞裡苦練了三天三夜,才算學會和學上了手,基本上能夠運用自如。但他不敢在洞中抖出來,怕損壞了這一天然巖洞和石壁上的刻畫。這一武功,只好在空曠無人的山峰上或者在樹林中抖展。於是他將下篇與上篇同時收藏在石床之下,第四天一早,他便回到草廬中來,他剛一踏進門,就聽到有人叫著:「主人回來了!主人回來了!」

    這聲音是陌生的,他一看,原來是掛在大廳上的那一隻鸚鵡在說話。鬼奴聞聲驚喜地從廚房裡跑了出來:「主人,你真的依時回來了?武功練完了?」

    黑豹一笑:「那有這麼快,十畫還沒有一撇。鬼奴,你在幹什麼?」

    「我剛練完內功,下廚準備弄飯。主人,你這時回來得太好了!我去準備熱水給主人洗澡。主人,你先把這一身衣服換下來。」

    「鬼奴,先別忙,我打算休息一下,便去練功了。」

    「什麼?主人不是剛從巖洞裡出來嗎?』怎麼又要去巖洞裡練功了?」

    「這次不是去巖洞,而是在幽谷口前面的那片叢林裡。」

    「去叢林裡?那是練什麼功的?」

    「無形劍法。」

    「無形劍法?」

    「是一把無形的劍,是我在巖洞裡剛學會的,想到叢林試試它的威力,管不管用。」

    鬼奴疑惑了:「無形的劍?那是一把什麼劍的,很鋒利嗎?」

    「鋒利!鋒利!能斷金碎石。」

    「主人!這把劍在哪裡,能不能讓我看看是一把什麼寶劍?」鬼奴的一雙目光,向大廳四處打量。」

    「鬼奴,劍既名無形,當然是看不見的,你不用四處打量了!」

    鬼奴更困惑了,看不見的劍?那是什麼劍?難道主人的這一把寶劍會隱形的麼?要用時才會顯露出來?那真是不可思議了。便問:「主人一會就去?」

    「不錯!我坐一會就去。」

    「哎!主人,你坐下喝杯熱茶,吃些東西再去世不遲,鬼奴現在就去給沏壺茶出來。」鬼奴說完,跑進廚房裡去了。

    不久,鬼奴便從廚房提了一壺香茶出來,親自給主人斟一杯說:「主人,你慢慢喝,我再去給你煮一碗荷包蛋面來。」

    「好!那你快去,三日來,我沒吃過熱的東西了。」

    鬼奴又歡歡喜喜地轉回了廚房。黑豹一邊飲茶,一邊打量著會說話的鸚鵡,又看看窗外,只見那一隻母雞,帶著那群似絨球般的小雞,在庭院的草地覓食,給這幽靜的草廬帶來了生氣和歡樂。可是不見那四隻小白兔在庭院裡走動,不知鬼奴放它們去了哪裡,黑豹正想凝神傾聽小白免在那裡走動時,鬼奴已將一大碗熱氣騰騰飄著蔥花香的面端了上來,擺在桌子上。

    黑豹一看,一碗湯麵上還放有兩個煎得令人食指大動的荷包蛋,金黃可愛,麵條是新鮮的,雞蛋也是新鮮的。黑豹又是奇異了,問:「鬼奴,你去哪裡弄來的這些麵條和雞蛋?」

    鬼奴笑退:「主人,我知道你三天後會回來,所以前天我下山到附近的市集走了一轉,特意為主人準備的。」

    「哦?你能飛越過谷口幾丈闊的荊扶林?」

    「主人,你進巖洞的第二天,我就在荊口林裡開出一條出入的道路了。」

    「你不擔心有人會闖了出來?」

    「放心,我開的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而且荊棘林的出口很隱蔽,沒人能發現。」

    「是嗎?好!我倒要去看看了。」

    「主人,你別說了,快趨熱吃吧,不然麵條糊就不好吃了。」

    「鬼奴,這碗湯麵煮得色、香、味俱全,我一聞就知道它好吃了!就是它糊了也是好吃的。鬼奴,你怎不一塊吃的?」

    「主人,你還擔心我沒有吃的嗎?」

    「好!那我不客氣了!」

    黑豹也的確有些餓了,很快將一碗滿滿的荷包蛋面吃完,連湯也完全吞到了肚子裡。鬼奴問:「主人!味道好不好的?」

    「好!太好了!我好像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湯麵。」

    「主人又說笑了!主人,還要不要再來一碗?」

    「夠了!你別將我撐壞了!」

    「主人!你去樹林裡練劍,我能不能去看的?」

    「唔!你去看看也好。」

    鬼奴大喜:「多謝主人!」

    「我知道你想看看我的那把無形的劍,對不對?」

    鬼奴笑道:「我真想看看主人那一把與眾不同的寶劍,看它怎麼現形的。」

    「那你快去吃早飯吧!」

    「主人!我吃過了!」

    「你幾時吃過了?」

    「因為昨夜還剩下兩碗粥,所以在燒水時,我將它喝了!」

    「你怎麼不讓我喝粥,卻特怠煮了一碗湯麵給我吃?」

    「主人在巖洞裡辛苦了三天,不應吃些好的麼?」

    「好了!今後你吃什麼我吃什麼,別特別給我弄好吃的,不然,我們就不像相依為命的父女了!哪有你吃冷粥,我吃荷包蛋面的?」

    「主人,這一次是不同的。」鬼奴又是一陣心情激動地說。

    「鬼奴,今後不可再分彼此了!」

    「是!主人。」

    「好!現在我們到樹林中去。」

    「主人,我招呼豹兒一聲。」鬼奴說完,高喊:「豹兒!豹兒!」這時鬼奴的一身真氣頗為深厚,中氣充沛,聲動山樹。不久,豹兒不知從哪裡奔來了,在鬼奴、黑豹跟前搖頭擺尾。

    黑豹問:「它去哪裡了?」

    「主人,它在谷底看守那四隻小白兔,不讓兔子們到處亂竄。」。

    黑豹一笑說:「看來它是大材小用了,一隻威猛如豹的獵犬,叫它去看守四隻小兔子,應當讓它看守谷口才對。」

    「主人,這是暫時的,以後不會了。」

    主僕兩人說著,帶著獵犬來到幽谷口。黑豹由鬼奴在的前帶路,彎彎曲曲穿過荊棘林。黑刻看在眼裡,暗暗點頭讚許。鬼奴確有心思,在荊棘林中開出這麼一條迂迴盤旋的路來,而且還有迷人的岔徑。最後到了出口,卻是在一叢高過人頭的芒草中,要撥開亂草才能走出去。而芒草兩旁,也是一叢叢的荊棘,好像是這一叢芒草,生長在荊棘叢中,的確隱蔽,令陌生人難以發現。人走過芒草,芒草不久又恢復原樣,看不出出入口。

    黑豹讚道:「不錯!這樣一個出入口很好,十分隱蔽,別說這高處人跡罕至,就是武林高手到了?也難以發現,輕功不佳,想飛越這處荊棘林,恐怕也辦不到。」

    「主人,要不,我怎會叫豹兒去看守那四隻白兔的?」

    他們踏入樹林,鬼奴便開始留心主人怎麼將那一把不可思議的無形寶劍拔出來揮舞了。

    黑豹笑了笑:「鬼奴,你最好藏身在一塊岩石背後觀看,小心我利劍出鞘,劍氣會傷了你。」

    鬼奴驚愕:「無形寶劍這麼厲害麼?」

    「去!我要練劍了!」

    鬼奴見主人說得這麼嚴重,看來不是說笑的,便選了大樹下的一塊巨石,藏身巨石背後問:「主人,我在這裡行嗎?」

    「行!你留意看了!」

    黑豹身立在樹林略為開闊之處,暗運太乙真氣,跟著身形輕縱,凌空揮指,「嗖」的一聲,二丈多遠的一枝橫樹枝應聲而折斷,嘩啦地掉了下來。鬼奴看得睜大了眼:這是什麼劍的?這劍會飛?凌空將兩丈遠的一枝樹切削了下來,我怎麼看不見的?

    跟著,她見自己主人身形像飛魂般在樹林中來往穿梭,但看不清主人是怎麼出劍揮舞的。她只聽到一陣「嗤嗤」「絲絲」之聲連串響著,看見樹枝樹葉紛紛橫飛四散,樹林中的一些亂石也無緣無故自行碎裂,漫天飛起,又如雨點般灑落。猛然之間,鬼奴聽到「轟」的一聲巨響,塵屑飛揚,碎石殘枝亂竄。她定神一看,主人將一棵如石柱般粗的大樹欄腰削斷,擲出了丈多遠的地方,才發生了剛才的一聲巨響。而主人仍然氣定神閒,立在原來林中開闊的地上,似乎主人剛才只是瀟灑地練了一回劍而已,根本沒出過什麼勁力。黑豹是第一次神功練成,初步抖展出太乙門的一項雛技,足以驚世駭俗了,令鬼奴震怔得半晌不能出聲。她暗想:這樣匪夷所思的驚人武功,就是在千軍萬馬中,不但可以殺出一條血路,也令敵人紛紛逃生了!黑豹這時在呼喚她:「鬼奴,你可以現身出來了!」

    鬼奴才回轉神來,異常驚喜地從大石背後跑出來,問:「主人,你練完劍了?」

    「練完了!」

    「主人,剛才練的什麼劍法?威力大得可嚇壞人了!」

    「稱它為無形劍法吧!」

    「主人,我太沒用了,直到現在,我還是看不見那把寶劍呢。」

    「鬼奴,別說是你,任何人也看不見這一把劍。」

    「這劍會隱形麼?」

    「鬼奴,我告訴你,它不是真的一把有形的利劍,而是一把無形的氣劍,就像天地間的大氣一樣,看不見,也摸不著,但可以感到它的存在。」

    「主人,我更弄糊塗了,氣怎會成為一把無堅不摧的劍的?」

    「這就是我在巖洞裡,閉關苦練一年多打通了體內所有的經脈玄關,練成了一身奇厚無比真氣,然後運用這一股真氣,從商陽、中沖兩穴激射而出,從而形成了兩支無形的劍,可以在一丈之外,傷人於無形之中,所以稱為無形氣劍。」

    一身真氣,可以化為無形利劍,那不是神乎其神嗎?鬼奴聽得又驚愕了半晌。這真是天下間從來沒聽聞過的武功,現在她不但聽到,也親自目睹了。黑豹又說:「鬼奴,我們一塊去看看,我氣劍所擊中的地方,威力看有多大。」

    鬼奴跟主人去查驗,只見一些水桶粗的參天古木,樹身上有的給氣劍剜穿成一個小空洞,有的給氣劍劃過成了一條三寸深的劍痕。再看看地下的亂石,有的刺成深孔,有的擊得粉碎,要是人體的血肉之軀,能經受這氣劍的一擊?至於練武的現場,更是瘡痍滿目,劍孔劍痕纍纍,斷枝橫木碎石殘葉處處。這一處樹林,彷彿經歷過一場大洗劫似的,變得面目全非了。

    黑豹看得也心頭凜然。這無形氣劍的威力太大了,今後千萬不可輕易使出,不然殺戳太重,有傷天理了。即使是非出手不可時,也應以傷人為主,不可取人性命。果然,以後黑豹在江湖上行走,與人動手交鋒,極少使出這一門絕技,多使用的是太乙門武功。

    鬼奴又看得目瞪口呆。今後江湖上,還有誰人是自己主人的對手?這時,她將自己主人更當成了無所不能的神人了。半晌才說:「主人,你這門劍法太過厲害驚人了!」

    黑豹點點頭:「看來,它只能用來對付武功極高的元兇巨惡、十惡不赦的匪徒。鬼奴,你想不想學巖洞石壁上的武功?」

    「我能學嗎?」

    「有一門絕技,你完全可以學。」

    「什麼絕技?」

    「分花拂柳掌法。這套掌法,可助你面對任何強大的敵人,令他們知難而退,不敢侵犯你。」

    「主人,只怕我愚蠢,學不了。」「鬼奴,你應該有自信才行。以你目前的內力,完全可以學這一套掌法。」

    「主人,要是我學不好,你千萬別罵我才好。」

    「要是你偷懶不練,我當然會罵你了!來!現在我們回幽谷去。」

    回到幽谷草廬,立即聽到鸚鵡的叫喊:「主人回來了!主人回來了!」

    黑豹笑口:「鬼奴,這句話你教它說的?」

    「是!我教上幾遍,它就學會了!」

    「它還會說別的話嗎?」

    「會說早上好和晚安。」

    「唔!那也不錯了!」

    「主人,現在你應該洗澡了吧?」

    「好!是應該洗洗澡了!」

    「我去給主人準備熱水。主人,你先到寢室中睡會好不好?到時我再來叫醒主人。」

    「那也好,在巖洞裡,我有四夜三天沒好好睡過。」

    「那主人更應該去睡才是。來,我帶主人去。」

    「不用!你去忙你的好了!」

    黑豹來到後院自己的臥室。這一間臥室,寬大、明亮、舒適,給鬼奴打掃得窗明几淨,一塵不染,窗外對著的是一片竹林。

    自從草廬新建起來後,黑豹只在這臥室睡過一夜,第二天就去了巖洞裡閉關練功。一年來,他再也沒有在這裡睡過。上次神功練成回來,也沒有在臥室睡過。那時為了令鬼奴高興,他當即匆匆去百里以外的韶關府弄了些小雞、小兔子回來,連鬼奴為自己準備好的晚飯也沒有用,就奔回了巖洞,去尋找太乙真經的下篇,這一次,可以說是心無任何牽掛地在自己臥室裡安安靜靜睡下了。

    大概他一年多沒真正好好放心睡過,加上再沒有什麼牽桂,外面又有忠心耿耿的鬼奴照應,所以一上床不久,他便沉睡過去,鬼奴熱好水,幾次來看他,均不忍將他叫醒,又悄悄離去,好讓他能美美的睡上一覺。

    鬼奴眼看主人足足睡了三個時辰,最後一次走來,才將主人驚醒了。黑豹一看窗外,日昇中天,有些愕然,問鬼奴:「我睡了多久了?」

    鬼奴說:「大概有三個時辰吧。」

    「睡這麼久?你怎麼不叫醒我?」

    「讓主人多睡些不好嗎?」

    「我打算教你那一套分花拂柳拳法,好讓你在下午時練。」

    「主人,我遲些學不要緊,要緊的是能讓主人睡得好!」

    「好了,別多說,我現在教你。」

    「哎!主人,你不洗澡嗎?水,我已經熱過兩次了,再不去洗,水又涼啦!再說,現在已午時了,主人不肚娥麼?鬼奴可肚餓了!」

    「看來,我要在月下教你練功了!這可是你自找的,莫怨我。」

    「我怎會怨主人的?主人,你要換的衣服,我已給你放好在洗澡房裡,你現在去就行了!」

    「好好!我去。」

    黑豹自從上武當山修道以來,師父除了關心過自己的學道練武之外,對自己的起居飲食,卻從不怎麼關心過,只是自己獨自打理,同門師兄師弟,除了論道談武之外,也互不相問。成了武當派師掌門後,雖有一些弟於伺侯自己,也只是為自己斟斟茶、送送飯而已,再沒有其他的關心。其後自已誤人歧途,為武當派趕出教門,更是眾叛親離,就是連自己所教過的弟子,也不理睬自己了。想不到一個錯誤,令自己無法在武林中立足。更有一些仇家追殺自己,弄得自己要遠離中原,來到了嶺南的蠻荒山野,隱姓埋名,採藥為生。

    六十年來,黑豹可以說從來沒有享受過人間親情的溫暖,更說不上無微不至的關懷。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到了晚年,意外地來了這麼一位中年婦人,似女兒般伺候自己,無微不至關懷著自己的生活,使他享受到了人間的親情,畢竟人間不儘是冷漠、猜忌、仇殺的,也有人間的真愛。

    黑豹現在可以說是功成名就,又有這麼一個好女兒關懷,伺候自己,與自生死與共,人生晚年如此,夫復何求?黑豹自從有鬼奴無微不至的照顧、伺候,再沒有老年人那種孤獨和寂寞感了。這種人間的真情,不是任何金錢所能買得到的,也不是任何權力所能獲得到的。他順從了鬼奴,去洗澡了。洗完澡後,又吃上鬼奴精心煮好的飯菜,還喝上了兩杯鬼奴親手釀製的美酒,起居食用,完全不用自己像過去那樣的操勞。

    酒餘飯後,黑豹說:「鬼奴,你去休息一會。」

    「主人,我去休息幹嗎?我還得去泉邊洗衣服的。」

    「衣服以後再洗,先去休息,養好精神,我要傳你分花拂柳掌法了,不然精神不好,你無法集中精力去學這門上乘掌法的口訣和心法,就是教你的形式,你出無法使用,也抖不出掌法的威力來。」

    「那好!我洗好碗筷就去睡會。」

    黑豹也就回到自己的臥室,靜坐練功,閉目養神,思考如何傳授的方法。他有點惋惜鬼奴的天資不夠敏慧,慧根也不強,難以達到一流上乘拔尖高手的境地,不然,鬼奴就是自己最好的衣缽真傳弟子了。現在自己只有盡力將鬼奴調教成為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不辜負她伺候自己一場。至於今後自己衣缽真傳弟子,只有到江湖上去找一個各方面都合乎條件的青年人了。要不,自己百年歸老後,太乙門的這一蓋世武功,就會在武林中失傳。

    黑豹正在沉思中,驀然見鬼奴在自己臥室門口張望。他「咦」了一聲:「鬼奴,你這麼快就起來了?」

    「主人,不快了!現在已是申時啦!」

    黑豹掃了窗外一眼,鬼奴沒有說錯,是下午的申時了,自己在沉思中不知時辰已悄悄逝去,他又看了看鬼奴,問:「你沒休息?」

    「主人!我休息過啦!」

    「好!我們到書房中去。」

    到了書房,黑豹叫鬼奴坐下,給她講解分花拂柳掌法的重要意義:以陰柔為主,暗藏三分陽剛之力,是女子驟逢勁敵的最好防身克敵的一門上乘掌法,可化解任何凌厲的拍式。傳說這是太乙門第二代掌門人摘月仙姑所創下的掌法。

    鬼奴問:「這是太乙門的武功麼?」

《黑豹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