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情滿幽谷

    上回說到小寺裡已碰上那四五個神秘人。盛叔問:「他們呢。」

    小蘭說:「兩個已給夫人殺了,其他的都給少爺的傷打敗了,嚇得他們連連求饒命呢。後來夫人和少爺放他們走了。」

    鬼嫗說:「盛叔,你們放心,這伙東廠的鷹犬,恐怕不會再來了,就是來,恐怕也得有段日子。我已叫連州城裡的人,注意他們的行蹤。今夜裡就會知道他們的去向行蹤。要是他們仍然冥頑不靈,我會趕去連州,連夜取了他們的腦袋,叫他們一個也離不開連州城。」

    黃昏,鬼嫗果然接到了連州來的飛鴿傳書,說帶傷的鷹犬已回,並已叫店主為他們雇了一輛大車,明早啟程去韶州府。

    鬼嫗對盛叔夫婦說:「好了!他們真的走了,我也可以放心回幽谷大院了。」

    「多謝夫人對我一家人的關心。」

    「盛叔,你這話不見外麼?」

    「不!老爺和夫人對我一家之恩,就是萬死也不足報答。」

    「哎,老爺和我可不希望你們這樣,卻希望你一家平平安安在這裡生活,日子過得美滿幸福。」

    「夫人的仁厚,我一家永遠記在心裡。」

    「盛叔,話又說回來了,你們今後真的要小心謹慎,一發現有生面人闖進來,就事先用飛鴿傳書告訴我,別等事情發生了才放飛鴿,那就遲了。」

    「夫人,經過這一次事件,我們知道今後怎麼辦了。」

    第二天,鬼嫗便帶著聶十八和小蘭轉回幽谷大院。穿過迷宮,進入大院後,首先是豹奴迎了現來,一見面,驚喜地說:「夫人和少爺回來了!」

    「媽!我要不要去問候一下爺爺?」

    「先別去,好好在聽雨軒休息一天一夜,明天再去見你爺爺好了。」

    「是!」

    小蘭問:「夫人,你還要去哪裡?「

    「我去看看老蔡,說不定要在大院裡四處走走。我要是不回聽雨軒吃飯,就不用等我了,你和少爺先吃。記住,你,一定要看好少爺,別叫他四處亂跑。」

    「好的,我會看住少爺的。」小蘭笑著,對聶十八說:「少爺,我們走呀!」

    聶十八說:「媽!那我去了。」便跟著小蘭轉回聽雨軒。

    一到聽雨軒,小蘭說:「少爺,我去打桶熱水,你洗洗澡。」

    聶十八說:「不用,我昨夜已洗過了,今日又沒出汗,洗澡幹嗎?」

    「沒出汗就不用洗澡了?」

    「沒出汗洗澡,那不浪費水了?」

    「少爺,你是北方人吧?」

    「是!我是河南人。」

    「少爺,我聽人說,北方人是經常不洗澡的,有的人,一生一世,只洗三次澡。」

    「什麼,只洗三次澡?」

    「是呀!出世時洗一次,結婚時洗一次,死了再洗一次,不多不少,正好三次。」

    「你這是聽誰說的?」

    「少爺,你不是這樣的吧?」

    「我當然不是,不過冬天裡,我是從不洗澡的。」

    「整個冬天都不洗一次?」

    「是!有時用手巾擦擦身就行了。」

    「那不臭嗎?」

    「怎會臭了?活著的會發臭嗎?只有死了人,才會發臭。」

    「哎!幾個月不洗澡,就算不是死人,也會發臭的,而且是又酸又臭。」

    「我怎麼聞不到?」

    小蘭格格地笑起來:「少爺,我不跟你說了。我們廣東人,一天不洗澡,就會感到渾身不舒服,三天不洗,比死了還難受。」

    「那你們天天都洗澡了?」

    「是呀!大熱天氣,一天還洗三次澡呢!」

    「天寒地凍也天天洗?」

    「是呀!就是下刀子也洗。」

    「那不麻煩嗎?」

    「這有什麼麻煩的?」

    「打水、燒水、脫衣服、穿衣服、洗衣服,還有曬衣服、收衣服。還不麻煩?」

    「做慣了,就不麻煩了。少爺,你不洗澡,我去打盆水給你擦擦把臉吧!」

    「不!不!我自已來。」

    「得了!我的少爺,你在書房裡坐著好了,廚房,不是你去的地方。」

    「什麼?你真的將我當成少爺了?打柴、燒水、煮飯、炒菜,我樣樣都會,甚至連破了的衣服,我也會自己縫補。」

    「少爺,你還是用多點時間,去練功看書好了!」小蘭說完,似小鳥一般的飛了出去。不久,便端了一盆水進來,叫聶十八洗臉,並在一旁說:「少爺,你洗完了臉,要是看書看累了,就回到房間裡去睡一會,房間,我已給少爺收拾乾淨了。」

    「大白天的,我能睡得著嗎?」

    「我不管少爺睡得著也好,睡不著也好,總之,你不能出去。」

    「什麼?我不能出去?老憋在這屋子裡?」

    「是呀!因為夫人叫少爺要好好休息一天一夜的,你出去了,那叫休息嗎?」

    「你就是這麼的看守著我?」

    「我不這麼看守,那怎麼看實守?」

    「我在聽雨軒的小院裡走動也不行?」

    「那我也只好打醒點精神,陪少爺在院子裡走動了。」

    「你不累嗎?」

    「少爺不累,我敢說累嗎?」

    「好了!你走了不少路,回來又忙七忙八的,也累了,你到自己房間休息吧。」

    「少爺不休息,我也不休息了!」

    「你一定要我去房間休息,你才休息?」

    「是呀!不然,怎麼叫看守的?」

    聶十八給小蘭的認真弄得哭笑不得,他實在不忍心小蘭因為自己不休息,便說:「好了!我回房休息,你也去休息吧。」

    「我要看著少爺真的回房躺下了,我才放心去休息。」

    聶十八無奈地說:「好好,那我現在就回房休息,你看著好了。」聶十八哪裡睡著著?他在床上練了一回太乙真經的臥式內功,跟著坐起來,又練一次坐式的內功,便恢復了過來。其實,他根本沒有什麼疲勞,更沒有什麼累的感覺,因為在幽谷大院的路上,他又暗暗練行走功,只有到了竹迷宮,才收功不練。現在,他練了這坐式、臥式的內功,只感到體內真氣流蕩,渾身更加舒暢。他凝神傾聽房外的功靜,只聽到小蘭輕微的鼻息聲,再沒別的響聲了,心想:蘭姑娘睡著了,自己可以到外面小院子走走了。便開房門出來,一眼看見小蘭竟然坐在自己房門前走廊上的一根柱子下,靠著柱子睡著了過去,而且還睡得很甜呢!

    聶十八奇異了:怎麼蘭姑娘坐在這裡睡的?她怎麼不回房間裡睡?她不放心自己?怕自己跑了出去?還是她出事或生病了?不由走過去看看,他剛一走近,小蘭便驚醒了。

    聶十八問:「蘭姑娘,你怎麼坐在這裡睡著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小蘭看了看四周,不大好意思地說:「少爺,我沒有什麼不舒服。少爺,你怎麼不睡了?要去哪裡?」

    「蘭姑娘,我是問你怎麼在這裡睡了?」

    「我打算在這裡坐坐,等少爺睡著了才離開。沒想到坐下後,竟睡著了過去。」

    「你怕我不好好休息?」

    小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知道,我是有點不放心。」

    聶十八聽了不由一陣感動:這個小蘭,還是個小姑娘,對自己的職責竟然是這麼認真的執行,謹記著母親的吩咐,要好好看住自己,累了也不知道。自己今後不論練功還是出外行動,應該好好向她學了。便問:「蘭姑娘,你真的沒有事?」

    「我沒事呵!我有什麼事了?」

    「蘭姑娘,那你一定是太累了!來!我送你到你的房間休息。」

    「少爺,不用啦!我剛才在這裡睡了一下,再不感到累了。」小蘭說著,站了起來。

    「你擔心我會跑出去?」

    小蘭笑了笑,不回答,算是認了。

    「你怎麼對我這般的不放心?蘭姑娘,我答應你,絕不出這聽雨軒半步,我說過的話是算數的,這下你放心了吧?」

    「少爺,你不騙我?」

    「我騙你幹什麼呵!要不要我向天發誓?」

    小蘭笑起來:「不用啦!我相信你。」

    「好!那你現在好好回自己房間睡下。」

    「我睡過了,不睡啦!」

    「那你忙你自己的事好了,不用看住我。」

    小蘭想了一下:「好!那我到廚房裡準備弄飯去,等候夫人回來。」

    「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我自己一個人做得來。」

    黃昏時分,小蘭早將晚飯弄好了,就等夫人回來。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夫人回來。聶十八沒由有點擔心了,說:「怎麼還不回來的,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小蘭說:「少爺,你放心,在這大院裡,夫人怎會出事的?」

    「那怎麼還不回來?」

    「夫人離開大院十天,當然有好多的事情等候夫人處理了。」

    「蘭姑娘,我們再等一會。」

    「少爺,我看夫人準是在別處吃過飯了。」

    「她會在哪裡吃飯呢?」

    「那就多了,蔡管家的家裡呀,廖大總管的家裡呀,還有在老爺處,也經常陪老爺用飯的,有時她還和下人一起吃飯呢!」

    「夫人經常是這樣麼?」

    「雖然不大經常,但十天也有一二次這樣,所以我都是一個人先吃。」

    說著,鬼嫗披著黃昏的霞光回來了。聶十八聞聲走了出去:「媽!你回來了?」

    鬼嫗雖然勞累了大半天,仍精神飽滿,問:「孩子,你們吃過飯了?」

    小蘭說:「夫人,我們等你回來呢!」

    「我不是說不用等我了麼?」

    「可是少爺一定要等夫人呢。」

    鬼嫗知道聶十八等自己的心意,心裡感到甜滋滋的。吃飯,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從這一點上,可看出聶十八心裡有了自己,而且份量實在不輕。便說:「聶兒我在你爺爺處吃過了,這樣吧,為娘再陪你吃一點,好不好?」

    「好!」

    鬼嫗對小蘭說:「小蘭,你去將那壇紹興花彫取出來,我要飲兩杯。」她又問聶十八:「聶兒,你會不會飲酒?」

    「媽!我不大會,媽高興,我也陪媽飲兩杯。」

    「孩子,你不會飲醉吧?」

    「我不知道。」

    「你沒飲過酒?」

    「我很少飲,但飲了幾杯後,就感到頭昏昏的想睡,這是不是醉了?」

    「孩子!看來你沒有酒量。酒,雖然能助興,但更能誤事和敗事,還是不飲和少飲為好。尤其是在江湖上行走,陰險的敵人,往往會在酒裡下毒。所以千萬要小心。」

    「媽說的是,我以後就不飲或少飲酒了。」

    這樣,他們三個一齊坐下,在燈下飲酒吃飯。鬼嫗說:「孩子,明天你不用去你爺爺處了。」

    聶十八愕然:「為什麼?」

    「因為你爺爺明天一早就要離開這裡,到江湖上走走。」

    「媽!那我怎麼練功了?」

    「你爺爺吩咐為娘,在他離開的幾天內,要你先學會一門掌法。」

    「掌法?」

    「不錯!是一門掌法,叫分花拂柳掌,為娘明天就開始教你。這一門掌法,又叫仁慈掌,端的是奧妙無窮。」

    聶十八睜大了眼睛:「仁慈掌?」

    小蘭也好奇了:「夫人,仁慈掌用來幹什麼的?給人治病療傷麼?」

    鬼嫗忍不住笑起來:「丫頭,你想得出來,它怎麼會給人治病療傷了?」

    「它不是叫仁慈掌麼?」

    「丫頭,別胡說了!因為這一門掌法,成在克敵制敵,令對手知難而退,對對手全無傷害。所以才叫仁慈掌,也有人稱它為觀音掌。」

    小蘭又問:「那對手害怕嗎?不能傷人,這自動麼克敵制敵呵!」

    「對手打著打著,越打就會越害怕,最後只有逃走,不敢與你交鋒。」

    「它這麼的神奇?」

    「丫頭,要不怎麼稱它為仁慈掌和觀音掌呢?」鬼嫗又對聶十八說;「孩子,你在老林山峰上與人交鋒的情景,你爺爺當時也在,全看到了。」

    聶十八驚愕了:「爺爺當時也在?我怎麼不知道?也沒看見?」

    小蘭也愕然:「老爺也在麼?我怎麼也沒看見呢?」

    鬼嫗說:「別說你們不知道,就是我也不知道。你爺爺一身的武功,已達到了奪天地造化之能,真正是來無蹤去無影。他要是不肯出現,可以說沒有人能察覺。孩子,他看見你只會兔子十八跑和短也法與人交手,不再會別的武功。而這兩門武功以你現在的內力抖出來,殺傷的威力極大,碰的不死便傷。其實這兩門武功,你爺爺說,根本不是什麼逃跑法和防身自衛的刀法。兔子十八跑,其實是山西薛家的幻影十八變;而短刀法,卻是東海上一位異人所創立的浪中屠鯨刀法,這兩門都是上乘的武功。在內力不深厚的人施展出來。的確只能閃避、逃跑和防身自衛;可是在內力深厚的人使出來,就是不是什麼逃跑和防身自衛了,而是近身搏殺、威力極為凌厲可怕的武功了!聶兒,爺爺說,你殺死弄殘這一夥鷹犬們,那是他們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一點也不能怪你。爺爺只擔心你以後遇上一些好強逞性的武林俠義人士,或一些要看看你武功招式的朋友,他們又逼得你不得不出手,你若抖出這兩門武功來,就會傷及無辜了。所以叫為娘傳授你一門掌法,以免錯傷朋友和俠義之士。以後,你碰上了這些人,就用這門掌法與他們交手,但若碰上兇惡的歹徒,你應當用這兩門武功對付他們,不可用仁慈掌而讓他們跑開,令他們繼續為害百姓。這些人就是不殺他們也應廢去了他們的武功。孩子,你願不願學這門掌法?」

    聶十八心地本來就仁厚,他極不想殺人和傷人。可是每一次的出手,都是給人逼出來的,他慌忙說:「好!這麼好的掌法,我怎不願意?以前我不知媽會這門掌法,要是知道,我早就求媽教我了。」

    「孩子,那你就用心學了,你一定要在你爺爺回來之前,學會練熟這一掌法,他回來是要考你的。你要是學不好,爺爺就會怪為娘了!」

    「媽!你放心,我一定用心學會它的。」

    「爺爺還說,你學會了這一門掌法,今後對你練功學武不但有好處,更能助你練成驚世駭谷的武功。」

    「真的?它這麼好?」

    「孩子,爺爺總不會騙你吧?」

    「爺爺當然不會騙我。媽,我只驚奇這門掌法這麼的好。」

    聶十八怎麼知道,練好了這門掌法,當自已的太乙神功練成後,就可以用這一掌法,拍動那秘密巖洞的洞門,去學太乙真經中的其他絕頂上乘的武功了。

    小蘭聽了異常的神往,問:「夫人,我能不能學這門掌法的?」

    鬼嫗說:「丫頭,你內力不足,就是教你,你也學不了,學到的只是一些掌法招式,不但毫無用處,反而會害了你。」

    聶十八不明地問:「怎麼反而會害了蘭姑娘呢?」

    「孩子,這門掌法,不同其他的掌法,要有相當深厚的內力,才能發揮這一掌法的威力和作用,不然,那只能學一些招式,說得不好聽的,就是些花拳繡腿功夫,別說克敵制敵,連趕蒼蠅也趕不了,用來與人交鋒,不堪敵人一擊,那不危險?」

    小蘭有點失望地說:「夫人,那麼我不能學了?」

    「丫頭,你現在一心練好你的劍法,早晚勤練內功,等到你有一定的功力了,我答應一定教你這門掌法,好不好?」

    小蘭大喜:「夫人,我一定像少爺那麼勤學練,早晚練內功,為老爺、夫人和少爺盡力效命。」

    聶十八聽說:「蘭姑娘,你別為我,你為我爺爺和我母親好了!」

    鬼嫗搖搖頭:「孩子,丫頭,你們這樣的想法和用心好是好的!但目光未免太淺了,心胸也窄了。你們應該想到的,是天下間飽受欺凌的兄弟姐妹,為他們伸冤雪恨除盡世間惡狼。古來有這麼一句話,學好一身本領,賣與帝王家。但我們卻不賣也什麼帝王家,卻賣與天下百姓,伸張人間的正義。」

    聶十八聽後神情嚴肅起來:「是!媽。」

    小蘭卻說:「夫人,我有這麼大的能耐嗎?我只求學好本領,為夫人、少爺效力就心滿意足了!」

    鬼嫗聽了小蘭的話,不由想起了自己初時跟隨主人黑豹的情景。當時一是為夫報仇,二是想保護伺候好主人,其他的就不敢去想了,從來就不曾以天下為己任。現在的小蘭也像自己當時的情景一樣。何況小蘭年紀小,才有十一歲,有一心為主的心已是很不錯的了。自己何嘗不是受到了主人的啟發和引導,才知道要做一個神秘的女俠,上報國以除奸佞,下為民而殺凶頑?她不由慈祥地將小蘭拉到身邊,撫摸著小蘭的頭鬢深情地說:「丫頭,你現在不敢有,我不會怪你,因為你的確沒有這麼大的能耐。你現在跑在江湖上,不受人家人欺凌已算好的了。不過,你能勤學苦練,你的能耐甚至比我還強。到那時,你應該有為天下百姓殺惡根、除奸匪的決心和做法才行,知道嗎?」

    小蘭睜大眼說:「夫人,我將來能有夫人這麼好的武功嗎?我要有夫人十分之一的武功,就十分的高興了。」

    「丫頭,別這麼沒信心,只要你今後勤學苦練,不怕辛苦,就一定會勝過我的。我像你這樣的年紀時,比你還不如,除了會撿點柴草,燒火煮飯外,就什麼也不懂,別說會弄刀舞劍的人。你現在比我當年強得多啦!」

    聶十八說:「小蘭,我們都聽媽的話,好好練功學武,練成了一身本領,我們雙雙到江湖上走動。行俠仗義,為百姓打抱不平。」

    「少爺,真的嗎?那太好了!不過,我不知幾時才能在江湖上走動呢。」

    鬼嫗說:「幾時,就看你自己的努力了,別人幫不了你。」她又對聶十八說:「孩子,你也是一樣,遲與早,也都看你自己,就是你爺爺,也幫不了人的忙。」

    飯後,他們收拾完碗筷,做完一些家務,洗完澡,他們三人又在月下走廊上促膝談心,有了聶十八和小蘭,不但使聽雨軒充滿了一股青春的活力,也成了幽谷大院中一個小小溫暖的家庭了。過去,聽雨軒只有鬼嫗孤孤零零的一個人獨居,白天,她打理幽谷大院裡的事務,不感到一個人的寂寞。到了晚上,她總有點個人的孤獨感。不知怎麼,過去,她和黑豹兩人住在幽谷中時,倒沒有這麼一種感觸:現在幽谷大院人多了,她看見大院中的有的是一家人住在一處,有的是夫婦兩人住在一處,她便開始有了孤獨感。黑豹幾次打發一些人來伺候她,她都拒絕了,說自己一個人在聽雨軒中過得很好。但自從聶十八來了之後,黑豹有意將聶十八交給她護理,她初時對這個接近死亡的青年人沒有什麼感覺,只是盡心護理而已。可是接觸多了,見聶十八忠厚、老實、心地極好,加上了黑豹所說聶十八的為人和經歷,便漸生好感,最後將聶十八視為自己的兒子一樣關懷和愛護。好像是上天有意垂顧她的,安排了一個好兒子給她。她似乎看到今後的希望和依靠。性格也改變了,好像聶十八給她帶來了好運,就像黑豹將她當成女兒一樣。從此,聽雨軒有了生氣,有了笑聲,再也不像以前那麼冷冷清清的了。

    是夜,皓月當空,浮雲片片,整座幽谷大院顯得格外的寧靜,幽谷中沒有燈火,也沒有喧嘩,就是有燈火,也不為遠處人看見。這時的幽谷大院,給月光打扮得冰清玉潔,彷彿是一座天上的瓊樓,神仙住的地方。

    聶十八忽然擔心起來:「媽,爺爺一個人去哪裡?」

    鬼嫗說:「他去了廣州府。」

    「爺爺是不是有什麼重大的事要去辦的?」

    「不錯,是為了藍美人的事。」

    「哦!藍美人出現了?」

    「藍美人並沒有出現,而是托武威鏢局保送藍美人的人出現了。」

    「爺爺就是為了去找他?」

    「不錯,想問問他要武威鏢局保鏢的藍美人是怎麼一回事。」

    「爺爺一個人去不危險嗎?」

    「孩子,你放心,當今武林,恐怕沒一個能傷害你他爺。再說,還有廖大總管在廣州照顧你爺爺的。」

    聶十八問:「廖大總管是什麼人,他很好嗎?」

    小蘭說:「廖大總管是我們幽谷大院的總管呀!少爺,你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大院不是有蔡管家麼?」

    「少爺,蔡管家只管大院內的事,而廖總管卻總管大院內外的一切事。不過,他經常在外面跑,一年才回來一次。」

    鬼嫗說:「孩子,幽谷大院一共有四位管家,廖大總管是四位管家的總管家,可代你爺爺和我在外面的行事。他為人精明能幹,極善經商,武功也是一流的,尤其是輕功,除了你爺爺,就沒人比得上他了。所以江湖上人稱他為雲中雁廖無影。」

    小蘭問:「夫人,你的輕功也比不上他麼?」

    「若論輕功,我可不及他。他原是天山派的弟子,在雷州府遭人暗算,給官府打入死獄,準備秋後處斬。」

    小蘭又忍不住了:「夫人,他輕功那麼好,怎麼不跑的?」

    「他身中毒箭,怎麼跑呵?當時他已經給官府打得奄奄一息了。」

    聶十八問:「媽!官府怎麼要捉他呢?」

    「聽你爺爺說,他一怒之下,殺了知府一個寶貝兒子,給雷州府捕頭用毒暗器擊中,因而失手被擒。

    聶十八一怔:「他為什麼殺死了知府的兒子?」

    「那個花花太歲,當街調戲良家婦女,他上前去救,花花太歲令眾惡奴用亂刀殺他,他一怒之下,就將那花花太歲殺了。」

    小蘭說:「他殺得好呀!」

    「好是好,他叫那婦女趕快走時,捕頭帶著捕快們趕上來了。他一時不慎,身中毒鏢被擒。知府當時令人打了他一百多大板,釘上刑具,打入死牢。是你爺爺用計在深夜裡將他救了出來,又細心給他療毒,醫治棒傷。這樣,他就願意終身跟隨著爺爺了。」

    聶十八問:「那雷州知府呢?」

    「不久給廣東布政司大人罷了他的官,並打入牢問罪了。」

    聶十八點點頭:「這個官兒不錯。」

    「聶兒,什麼不錯,是你爺爺用飛刀留貼的辦法,將雷州知府為官的種種劣行,貪髒枉法、冤死人命、縱子行兇等罪惡,一一寫在紙上,以飛刀釘在他的床邊上,嚇得這個布政司大人慌忙叫按察使派人去雷州府調查。」

    「他那麼害怕爺爺?。」

    「因為你爺爺剛剛大鬧京師不久,黑豹之名,驚震朝野,連皇帝也知道。他一見貼上落款是一雙黑豹,還有不害怕的?他不怕自己的腦袋叫你爺爺割了去?」

    聶十八聽了興奮不已,暗想:為人應該像爺爺一樣,為百姓伸冤叫屈。小蘭好奇的卻是另一件事,問:「夫人,當時老爺用什麼好計將廖大總管從死牢裡救出來的?」

    「換屍計!」

    「什麼『換屍計』?」小蘭睜大了眼。

    「就是用花花太歲身邊給廖大總管打死的一個惡奴的屍體,換了衣服,弄得花了臉,將廖大總管從死牢中換了出來。本來,我們想等雷州知府下牢問罪後,報了廖大總管的仇,由官府將他自行釋放的。但卻等不及了,廖大總管在牢中已奄奄一息,再不救出來,就救不了。所以當夜使用了這一條計。直到第二天中午,獄座們才發現死牢中的死囚早巳死去,以為棒傷發作而死,慌忙稟報知府,他們草草將屍首拖出去,在亂葬崗埋了。」

    「他們都認不出來?」

    「面目全非,衣服一樣,他們怎麼認得出來?就是認得出來,獄卒們也不敢說。」

    「哦?為什麼?」

    「丫頭,你還不明白?試想一下,一個死囚,給人用一具屍首換了出去,而且這個死囚,是知府老爺誓必要殺的一個仇人,如實報了上去,他們一個個不怕掉腦袋麼?不如將這事隱瞞了,可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獄卒們幾乎是眾口一辭,就說這惡奴的屍體,就是廖大總管,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好得多嗎?」

    小蘭聽了佩服地說:「老爺這一辦法,實在是好。」

    鬼嫗笑了笑:「丫頭,你今後在江湖上行走,要出手救人,一定要救人到底,不留下任何手尾和不連累別人才好。不然,救等於不救,反而連累了一些無辜者。」

    聶十八點點頭:「媽!應該像爺爺這樣救人才好。」

    「孩子,說起廖大總管來,你也應該感激他才是。」

    聶十八茫然:「媽!這是為什麼?」

    「因為你他爺在廣州白雲山救你時,廖大總管也出了一份力。」

    「真的?」

    「孩子,你坐的船一到廣州,廖大總管就注意了,是他叫張鐵嘴故意在你經過的街道上,擺檔看相算命,有意提醒你,勸你別去鏢局的。以後便飛報你爺爺趕去白雲山救你,不然事情哪裡有這麼的巧。」

    聶十八怔了半晌說:「原來這樣,我真要感謝廖大總管了。」

    小蘭又不明白了:「夫人,廖大總管有那麼好的功夫,輕功一流,他幹嗎不救少爺,卻叫老爺去救的?」

    「丫頭,廖大總管是遵從老爺的吩咐,以大商家的面目出現,與官府和各方面的人物打交道,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顯露自己的武功,為江湖中人注意。再說,他要是趕去救少爺,恐怕也救不出少爺,救起的也是一具斷了氣的屍體,你少爺就活不到今天了。」

    小蘭怔住了:「夫人,怎會這樣的?」

    「因為聶兒給七煞劍門人那全力的一掌,擊得五臟六腑翻滾,經脈全錯亂了。廖大總管沒有老爺那身罕見的奇厚真氣,無法鎮壓護住聶兒的心脈,以自己的真氣,延續聶兒的生命,抱回來慢慢醫治調理,這功力除的老爺,武林中恐怕沒有能救治得了少爺。」聶十八和小蘭聽了都驚愕不已。鬼嫗說:「好了!夜深了,大家都去睡吧。明天開始,你們都認真練功,其他的事,別去多想多問了。」

    於是一連三天,他們在聽雨軒中,一個練分花拂柳掌法,一個練太極兩儀劍法。他們的太極兩儀劍法,又有別於武當派的太極兩儀劍法,是黑豹在太極兩儀劍法中,將太乙劍法一些精湛的絕招和樹搖影動的一些身法、步法揉和了進去,使它們渾然成一體,變成似是而非的太極兩儀劍。這新的劍法比原來的太極兩儀劍法更能閃避、化解尋手的招式。而太乙劍法的那些絕招,更似奇峰突起,令對手難以招架,所以它又更具有進攻的能力。至於劍的威力,就要視使劍人的內力深淺來決定了。但這一門劍法,基本成了幽谷大院所有人的自衛防身的武功之一,男女老少都會。至於帶藝進來幽谷大院的人,他們都有自己本門派的武功和家傳的絕學,就不必學這一門劍法了。黑豹也根據他們原有的武學,從中指點,令他們武功有所提高。

    有一次,鬼嫗因處理大院裡的一些事出動了,小蘭練劍也練得有些累了,便坐下來休息。她看見聶十八仍在練掌法,越來越莫名其妙。只見聶十八上拍拍下拍拍,左拍拍右拍拍,有時轉身也拍兩下,問:「少爺,你這是練分花拂柳掌法麼?」

    聶十八不由停了下來,答道:「是呀!」

    「少爺,你有沒有弄錯了?」

    「我怎麼弄錯了?」

    「我看見你有點像小孩子拍掌掌唱兒歌似的,這能與人交鋒嗎?」

    「我不知道,媽說可以與人交鋒,當然可以與人交鋒了!」

    「夫人是這樣教你的嗎?」

    「是呀!我一點也沒有走樣。」

    小蘭困惑了:這樣小孩子胡亂拍擊的掌法,能與人交鋒?但夫人是這麼說了,她不會騙少爺的。再說少爺練功也不是漫不經心的人,可是自己怎麼看不出來的?這一門太乙門的上乘掌法,小蘭又怎麼能看得出來?它是需要有深厚的內力,運氣凝於雙掌之中,拍出掌看去好像是輕而無力,一旦碰上對手的反擊,凝於雙掌中的真氣就發出來了,將對手擊來的兵器,掌勁,奇妙地卸到一邊去,化解得無蹤無影,怎麼也不能傷了自己,更令敵人越戰越無力。所以這一門掌法在施展時,就十分講求如何運氣和調息了。但它的掌法招式的確不多,似大巧若拙,真的像小兒拍掌掌唱兒歌似的,不是上乘的高手,怎麼也看不出這掌法的奧妙。

    就是上乘高手,雖然看出來了,也無法學到,因為它全靠這一套掌法的心法,如何調息、運氣、用勁相配合,不學心法,沒有深厚的內力,它施展出來,便會是名副其實的拍掌掌,唱兒歌了。

    聶十八問:「小蘭,你怎麼不練劍了?」

    「我練累了,少爺,你不累麼?」

    「我不累。」

    「少爺,你左拍拍右拍拍的,拍了一個時辰了,還不累?少爺,你坐下歇會吧。」

    「我真的不累,好像越拍越來精神。小蘭,你真的累了?」

    「當然是真的啦!不累我也說累麼?」

    聶十八打量了小蘭一眼,見她髮根有點點的汗珠,說話也有些氣喘,不由想起了鬼影俠丐吳三傳給自己的一套休息法,能很快將疲勞恢復過來,暗想:她這麼辛苦,我教她這門休息法好不好?可是他又想起吳三叔一再叮囑自己,千萬別說與他人聽,也別教他人,不然,讓壞人學了去,就有氣力繼續作惡了。

    聶十八又想,小蘭可不是一個壞人呵!又是母親跟前的人。母親都教她武功了,我也可以教她吧?吳三叔叔知道了,該不會怪我的。聶十八想好了後,對小蘭說:「我教你一門坐著和睡著休息法好不好?」

    小蘭說:「少爺,你別逗我,休息,當然是坐著和睡著的啦!站著和走著,那叫休息嗎?」

    「小蘭,我是說真的,絕不逗你。你要學會了,就會很快將疲倦恢復過來,又可以繼續練劍了!」

    「真的,不騙我!」

    「噢!我騙你幹什麼呢!不過,你學了這門休息法,可不能向任何人說出去,更不能去教別人。」

    「夫人也不能說嗎?」

    「這個……」

    「是不是我說出去了,夫人會罵你?」

    「不,不是,母親也不知道我學了這一種休息法。」

    「哦?不是夫人教少爺的,是誰教少爺了?是不是老爺?」

    「更不是,我沒有來這裡以前就會了。」

    「那麼說,老爺和夫人也不知道了?」

    「是!」

    「你沒告訴他們知道?」

    「小蘭,你知不知道,一個人講信用,遵守自己的諾言。我既然答應了那位教我的奇人,就自然什麼人也不能說了,就是爺爺和母親知道了,也不會怪我的。」

    「呵?那是什麼人?」

    「總之,他是一個好人,為人十分的俠義。小蘭,你不學算了,別再問下去,就當我什麼也沒有說過,好不好?」

    「少爺!你生氣了?」

    聶十八見小蘭天真可愛,說:「我不生氣,我不生氣。」

    「少爺,你別生氣啦!我學就是。」

    聶十八又感到好笑,我教她功夫,好像我反而要求她似的,我真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子。又想到爺爺和母親對自己的情景,他們千里追蹤,將自己從死亡裡搶救過來,循循善誘,鼓勵自己學好武功。現在小蘭這種情景,簡直不能與自己相比,便問:「你真的想學?」

    「是呀!我不學,你不是生氣了?」

    聶十八笑起來,不與她計較了,問:「那你遵不遵守那兩件條件?」

    「遵守呀!」

    「你說過的話算數?」

    「不算數,那我不就像那幾隻鷹犬了?少爺,你不會要我向天發誓吧?」

    「這卻不用,只要你不對任何人說,傳給別人就可以了。」

    「少爺,我雖然是個小丫頭,不但受我爹娘的影響,也受老爺和夫人的影響,懂得信守諾言,不可出賣朋友。何況你還是我心中尊敬的少爺哩!」

    聶十八就一句句教小蘭念,直到小蘭記熟能背得出來,便親自示範,依靠口訣中的指示,如何呼吸吐氣,調息運行。這樣整整花去了聶十八半個時辰。

    小蘭根據聶十八的示範,靠著柱子坐下,運氣調息,閉目養神,半柱香的功夫,小蘭真的感到恢復了精神,再也不感到累了,驚喜地跳了起來:「少爺,你這種休息法真的靈驗極了,今後,我一感到疲累,就這麼坐著閉目養神,就有精神再練劍了。」

    「小蘭,你晚上睡覺時,也練一遍這種休息法,第二天醒來就會感到心情舒暢,精神奕奕,所有的疲勞,就會消失得一乾二淨。」

    小蘭初練功時,只是恢復一天的疲勞,內力不見有什麼增長。可是練了兩個月後,效果便慢慢顯示出來,內力也增加,練起劍法來,不但快,也不見怎麼吃力。這種獨門的休息法,一旦練熟了,就是入睡著了後,也會自行運轉起來。所以在幽谷大院所有丫環中,小蘭的武功進展,不論內力和劍法都比別的人快。人們都以為是夫人親自指點的結果,哪裡知道是聶十八暗傳了她這門休息法。當然,小蘭武功進展得快,更令鬼嫗心悅,格外的疼惜她了。這些,都是後話,這裡不多說了。

    不知不覺,他們聽雨軒練掌練劍,便過了八天。在這八天裡,聶十八的分花拂柳掌法憶練到了純熟的境地,任何一招,他都可以隨便使出來。小蘭的劍法也有長足的進展,劍法運轉自如,劍法中的一些高難度招式,她也可以抖出來了。

    小蘭將劍法重練了一遍後,見聶十八仍在全神貫注拍掌掌,她實在不相信這掌法可以與人交鋒的,忍不住問:「不爺,要是有人來犯幽谷,你用這門掌法與他交鋒?」

    「不交鋒,那學來幹嘛?」

    「少爺,你不怕危險麼?」

    聶十八一時不明:「什麼危險?」

    「敵人有刀有劍,你這樣左拍右拍,刀劍傷了你怎麼辦?」

    「媽說,這門掌法一旦與人交鋒起來,就會發揮令人意想不到的神奇作用,傷不了自己的,只會令敵人害怕。」

    「真的?那它不成了魔掌了?」

    「真不真,我也不知道。」

    小蘭想了一下:「少爺,我們好不好試交鋒一下?」

    「我們交鋒?」

    「是呀!這樣,就可以看出它是不是那麼神奇了。以後少爺與人交鋒,就心裡有數了,這不好嗎?」

    小蘭這麼一說,聶十八不由動心了,暗想:這門掌法只是克敵制敵,傷不了人,交起鋒來,小蘭是不會受傷的,沒有什麼危險,而自己真的招架不了,可以用樹搖影動之功走避。便說:「好!那我們就交鋒一下。小蘭,你可要小心了!」其實,聶十八更想看看這門掌法的奇妙和神奇。小蘭說:「少爺,我有劍,小心的是你。」

    「我自會小心的。小蘭,你出手吧!」

    「少爺,我出手啦!」小蘭說完,一招劍法,分心刺來,頗有一定的劍威。

    聶十八不敢大意,以分花拂柳掌的招式拍出,一下將小蘭刺來的劍震偏了,劍勁也卸去了一半。小蘭「咦」了一聲,正想第二招揮出。驀然,一條黑影凌空飛來,一下將她手中的之劍奪了去。

    小蘭驚震了,機敏地一下躍開,定神一看,更愣住了。奪走她手中之劍的不是別人,正是夫人鬼嫗。她脫口而說:「夫人是你?」

    鬼嫗神情嚴厲:「丫頭,你怎麼與少爺交鋒了?」

    「夫人,我想看看少爺掌法管不管用的。」

    「丫頭,那你這幾個月的內功是白練了。」

    聶十八見母親神色不對,在責備小蘭,慌忙說:「媽!這不關心小蘭的事,是我想試試自己所學的掌法,要她和我比試一下。」

    「聶兒,你這樣做,那就害了小蘭了。」

    「媽,我怎麼害了小蘭了?」

    「聶兒,你不知道,分花拂柳掌雖然稱為仁慈掌,志在克敵而不傷敵。但也有它陰狠的一面,就是能化去對手苦練得來的內力。我要不及時出手制止你們,小蘭這幾個月來苦練一點真氣和內力,就會給你在這一次比試交鋒中,化得乾乾淨淨,要重新再苦練了。」

    聶十八和小蘭地同時都驚震了,小蘭問:「夫人,這掌法這麼厲害?」

    「丫頭,你難道不感到你自己那一劍的內力,給化掉了一些麼?」

    「我——!」小蘭地一下瞠目結舌。

    鬼嫗又說:「我不是對你們說過,敵人在交鋒了一陣後,會感到害怕而收兵逃開麼?敵人為什麼會不敢交鋒下去,就是發覺自己的內力已耗去了不少,再交鋒下去,不但全無取勝的機會,結果會將自己的一條命也墊上,他怎麼不逃走?」

    聶十八說:「媽,我不知道會這樣,若早知道,我就不會和小蘭比試過招了。」

    「聶十八,這一掌法,只能用來對付武林中的上乘高手和凶殘的敵人,不但不能用來對付自己人,就是一些內力不深的武林中的兇徒,也不能用它來對付,可用其他的武功戰勝他們。這一點,你可要記住了。」

    小蘭問:「夫人,怎麼不能用來對付那些兇徒了?」

    「因為有些兇徒雖然兇惡,恃強凌人,但罪不至死。若以此掌法來打發他們;二來,化去了他們的內力,不啻如同廢去了他的武功,那比殺了他再難受。所以用其他武功懲治他們一下就夠了。至於為什麼要用來對付上乘高手?因為上乘高手內力深厚,化去了他們的一些內力,他們也不會在乎,而你這小丫頭只有一點點真氣和內功,若化掉了,就什麼也沒有了,得從頭再苦練過。丫頭,你年紀小,可以從頭再苦練。而那些罪不至死的兇徒,練了十多年的內功,一旦給化掉,再重新練就不那麼容易了。所以他們是寧願你傷了他們,也不願給從化去內力的。」

    「夫人,那他們幹嗎不及時收手跑開呢?」

    「他們不是上乘高手,一來他們根本看不出這一掌法的奧妙;二來他們既然是兇徒,必然恃強好勝,死打爛拼。等到他們發覺自己已沒氣力再交鋒時,想跑也跑不動了。而上乘高手就不同,他們很快就發覺出來,會知難而退。當然,我所說的這些上乘高手,是指名門正派和俠義道上的人,他們因誤會、或者偏激,或者好勝,遇你與他們交鋒,你不想傷害他們,就只好用這一掌法了,對那些一心想殺害你的兇惡敵人,他本身或者受唆使,或者沒有什麼罪行的高手,也可以用這一掌法打發他們。至於這罪行纍纍凶殘的上乘高手,就不可用這一掌法了!」

    小蘭又不明白了,問:「夫人,幹嗎不用這一掌法?廢去了他們的武功,再殺他不更好?」

    「對這樣一些凶殘的敵人,用分花拂柳掌傷不了他,反而讓他有逃跑的機會。再說,用分花拂柳掌需要一段長時間交鋒,才能完全耗去他們的內力,倒是如用其他武功,別與他們多費精力,速戰速決,迅速殺了他們的好。就像我打發那兩個東廠的鷹犬那樣,令他們連逃跑的機會也沒有。」

    小蘭說:「夫人,我明白了。」

    鬼嫗以讚許的目光看一了小蘭一眼,說;「丫頭,你這樣好提問題,對你今後學武,無疑有很大的好處。所謂學問,就是要學要問,不明白的事就問,才能知道多點知識,真正學到本領。聶兒,你在這方面,就向小蘭學學。」

    聶十八說:「媽,小蘭她這一點就是比我好,連我在旁邊聽了,也學到了不少東西,知道了不少事情。」

    鬼嫗說:「不論學文學武,都應該多問。但話又說回來,若是其他的一些事,就別這麼好奇地去打聽了。因為江湖上有不少的事,是有避忌的,不想別人知道。不該問的,就別去問了,以免惹禍上身,或者引起別人的猜疑。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小蘭,我們去弄晚飯吧。」

    「是,夫人。」小蘭收劍跑進聽雨軒。

    鬼嫗對聶十八說:「聶兒,你學會了這一掌法,今後在江湖上行走,對人處事,要慎重運用才好,千萬不可用來與自己人比試過招。」

    「媽!我知道了。」

    他們正在用飯時,一個人影似有似無、悄然無聲地一下出現,鬼嫗一看,頓時驚喜地叫起來:「爹!你幾時回來了?你怎麼不通知女兒去接你的?」

    聶十八也驚訝地站起來:「爺爺,你回來了?剛才我與媽正念著爺爺不知幾時才能回來,想不到爺爺一下就回來了!」

    小蘭地從來沒有見過黑豹,但幽谷主人神奇般的事情卻聽得多了,現在她一聽夫人和少爺這麼叫喊,就機敏地端了一張椅子來:「老爺!你坐呀!」

    黑豹看了她一眼,問:「你就是小蘭吧?」

    「是!奴婢就是小蘭。」

    黑豹坐下後,小蘭雙立刻將一杯香茶端過來:「老爺,請用茶!」

    黑豹接過茶說:「不用忙了,你坐下吃你的飯好了。」

    鬼嫗問:「爹!你用過飯沒有?」

    「我剛回來,聽到這裡有講有笑,便走過來看看。」

    「噢!爹還沒有用飯呀,那我給爹妙一碟蛋,蒸一些火腿來。」

    「給我添一雙筷子一隻碗就行了,別那麼又炒又蒸地費事。」

    「爹!這怎麼行,我很快就會給爹弄好的。聶兒,你好好陪爺爺坐下談話。」

    「媽,我會的。」

    鬼嫗和小蘭地一塊到廚房去了。

    聶十八問:「爺爺,你在路上辛苦不?」

    「爺爺不辛苦,長期坐在谷裡,出外走走,反而添精神。聶兒,你在這裡住得慣不慣?」

    「慣呀!母親對我很好,每天都督促我早晚練功和練掌法。」

    黑豹打量了自己這個心愛、也是唯一的衣缽傳人,見他眉間一團英氣,雙目神采異常,兩邊太陽穴微微突起,說話氣定神閒,說明他內功修為有相當的火候了,一個才十九歲的人,內功如此深厚,這在中原武林裡,可以說是不多見。問:「聶兒,分花拂柳掌法,你學會了沒有?」

    「學會了!爺爺,要不要我使出來給你看看?」

    「我隨便叫一招,你都能應聲而出掌?」

    「我想我可以的。」聶十八說完便站了起來,走到飯桌的一邊去,凝神聽候爺爺的命令。

    黑豹見他步伐穩重,舉止敏捷,暗暗點點頭,看來他所練的行走內功,也是相當的不錯,問:「你站起來幹嗎?」

    聶十八有點愕然:「爺爺不是要看我的分花拂柳掌法麼?」

    「你坐著不能抖出來?」

    「坐著!爺爺,我從來沒試過。」

    「現在你就坐下來試試,要是我叫出的招式,你坐著不動也能抖出來,那說明你是真正學會了。」

    「爺爺,那我試試。」聶十八便回到原處坐下,心裡想坐著不動,這怎麼使出來呢?爺爺不是難為人嗎?

    黑豹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問:「聶兒,你是不是以為爺爺故意為難你了?」

    「這——!」聶十八一時不知怎麼說了,心想:怎麼爺爺的一雙眼睛這麼厲害,看出我心中想什麼了?

    黑豹嚴肅地說:「聶兒,學會練熟了任何一門武功,都要有在任何不同的情況下應變而使出來,才算是真正學會了。以後,你在江湖上行走,在飯店用飯時,有人突然向你出手,你怎麼以分花拂柳掌去應付,敵人能讓你站起來出來出手嗎?」

    聶十八一聽心頭凜然,就:「爺爺,聶兒明白爺爺的用意了。」

    「唔!你注意了。」

    「爺爺,你說吧。」

    「第三十二招!」

    這是分花拂柳掌側身順勢拍出的一招,聶十八坐著不能動,只好上身一扭,一掌拍出,掌式一點也沒有錯。

    黑豹點點頭,又說一聲:「三十六掌」。這是轉身斜斜的一掌,聶十八又絲毫沒有錯地拍了出來,出手極其自然。

    這兩掌,都是以拍開、關上那藏有太慚武功秘密洞門的掌法,所以黑豹首先要看他這兩掌的招式了。隨後,黑豹一連叫出四五招不相連的掌法招式來,聶十八都一一不誤地抖了出來。黑豹看了暗喜,心裡說:「看來這個渾小子,的確是將分花拂柳掌學會和運用自如了。」於是他驀然向聶十八迎面一掌拍出:「聶兒,看招!」

    聶十八上身仰後翻下,雙掌以分花拂柳掌的第十七招式接掌,令黑豹這一掌的掌法,輕輕卸到一邊。

    剛好這時鬼嫗和小蘭端著弄好的菜出來,見他們兩人在飯桌上動手過招,鬼嫗大驚:「爹!你怎麼動手打聶兒了?是聶兒不聽你老人家的話麼?」跟著又責備聶十八說:「聶兒,你怎麼將爺爺惹出那麼大的火?還不跪下來向爺爺叩頭謝罪?」

    黑豹一笑:「女兒,聶兒並沒有得罪我。」

    「那爹為什麼要打聶兒了?」

    「我在試試聶兒所學的掌法,能不能驟然應變。」

    鬼嫗放心了:「哎!爹!我以為聶兒得罪了你,令你發那麼大的火了!」

    聶十八這時才從驚愕中恢復過來:「原來爺爺是試試聶兒的功夫,我還以為我剛才那幾下掌法使得不對,惹得爺爺生氣了。」

    黑豹笑道:「渾小子,使得對不對,你自己不知道?來,我們大家一齊坐下吃飯。」

    鬼嫗和小蘭端上來的菜,除了炒菜、蒸火腿,還有一碟油爆脆花生和一碟鹵乾肉,還特意溫了一壺酒。這些,都是黑豹平日喜歡的。黑豹大喜:「看來我跑來聽雨軒吃飯,是來對了!」

    「爹!那你以後就來女兒這裡吃飯吧!」

    「好好,我以後就不時過來。」黑豹見小蘭站著,問:「你怎麼不坐下來吃飯?」

    小蘭說:「婢子要伺候老爺呀!」

    「坐著就不能伺候了?來!坐下,在聽雨軒裡,應該沒有什麼主僕之分,女兒,你說是不?」

    「爹說得對,小蘭,你就坐下來吧,不然,老爺是不高興的。」

    小蘭坐下來以後,鬼嫗問:「爹!聶兒的掌法練得好不好?」

    「不錯!他能閃避,並接下我剛才那驟然的一招.看來可以閃過任何人的突然襲擊了。聶兒反應的能力和行動的敏捷,有點出我意料之外,這恐怕與他過去一個人在深山老林捕獵時打下的基礎有關。怪不得那天在山峰上,他能以兔子十八跑的動作,閃過了毒簫子從背後射出的毒針了。」

    小蘭驚訝:「老爺,那天你真的在那裡了?」

    黑豹笑了笑:「你這小丫頭,也跑去那山峰上,不害怕麼?」

    「老爺、婢子和夫人在一起,就什麼也害怕了!」

    鬼嫗說:「爹!小蘭的劍法,比女兒當年的刀法還要好,她是可以自衛了,一般的武林中人,三四個近不了她的身。」

    小蘭驚喜了:「夫人,我有這樣的能耐嗎?」

    「丫頭,看來你也跟少爺一樣,自己武功的高低都不知道。」鬼嫗又轉頭問黑豹:「爹!那個什麼藍美人,有了下落沒有?」

    「那人神秘地失蹤了!」

    黑豹搖搖頭:「看來這人身份十分神秘,武功也非常神秘,老廖派去跟蹤的人,莫名其妙地橫死在珠江邊上,死後屍體上沒留下任何傷痕,但內臟全碎,這是武林中極為厲害的綿掌功,也是所謂的『摧心掌』。」

    鬼嫗問:「他是被那神秘人所殺?」

    「不清楚,因為他也不見了。不但再沒在廣州出現,也不見在廣東一帶再出現過。」

    「爹!那麼說藍美人的線又斷了?」

    「不錯!是斷了,為了老瘳的安全,我叫老廖停止暗查藍美人之事。」

    「那張鐵嘴不危險了?」

    「他派出盯蹤的人,十分忠誠,不會出賣張鐵嘴。為了防萬一,我也叫張鐵嘴離開廣州,到嶺南雙奇那裡避一避。女兒,看來藍美人一事,不像我們原先想的那麼簡單了。不知為啥,一些名門正派,也捲進藍美人這一事件中,江湖上的一些會幫門派更不用說了。江湖上互相的仇殺事件,此起彼落,不時發生,都是為了藍美人。」

    「爹!什麼名門正派捲了進去了?」

    「除了點蒼、崑崙,其它門派,都有人捲了進去。看來二十多年前慕容家的事,又一次在江湖上重演了。那一次,明顯的敵人是西域碧眼老魔,而這一次,是一隻無形的魔爪在神秘操縱著。」

    黑豹說到這裡,對聶十八說:「聶兒,看來時間不等人,你要抓緊時間苦練武功,明天,就開始去練第二層的內功。」

    「是!爺爺,我明天一早就去。」

    鬼嫗問:「爹!我要不要跟聶兒打點一下呢?」

    『不用打點了,就這麼走。」

    「衣服也不多帶兩件麼?」

    「練起功來,恐怕聶兒沒有時間去換衣服,也無暇去換。」

    「爹!天氣可漸漸轉涼了!」

    「你別擔心會冷著聶兒。第二層內功一旦練起來,就是在數九寒天也不會感到冷;在三伏大熱天,山土焦而他卻不會感到熱,他完全達到了忘我之高境,怎麼會感覺到天冷天熱?」

    小蘭驚愕了:「練起內功來,會不知道天熱天冷的麼?那不成了神仙了?」

    黑豹一笑:「小蘭,世上沒有神仙,也沒妖魔鬼怪,但練內功練到最高的佳境,它就會有超意志的能力,也可以說,跟人們傳說的神仙差不多。」

    小蘭聽得張大了口不能出聲。

    黑豹對聶十八說:「聶兒,明天你就這樣來見我好了,什麼也不用帶。」

《黑豹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