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江湖狂生

    卻說黃玉鳳為了驗證一下小蛟兒拍穴解毒的功力,她接著說:「鳳姑娘,其實人生在世,處處都充滿了危險,尤其是我們武林中人,整日在刀光劍彤中過日子,還有不危險的?只有放手一搏,才能在險中求勝。就是死了,也為後人積累失敗的教訓。萬一我真的不幸,也讓徐前輩和小蛟兒有個經驗,對醫治其他像我這樣的人,就有把握了!我的死,能給其他人帶來幸福,瓦解神風教,為江湖消滅禍害,我也死得其所了。」

    「姑姑,你不能這麼說的。」

    徐神仙卻說:「善哉!善哉!黃施主這一番話,足見黃施主已改惡從善,其心可敬,其善可嘉。」他又對甘鳳鳳說:「鳳施主放心,老衲先以針灸護著黃施主的心脈,就算出危險,老衲也可以解救。」

    甘鳳鳳嚷起來:「老和尚,你怎麼不早說呵!叫人擔心。」

    小蛟兒聽徐神仙這麼說,更添信心了,問:「師父!是不是現在就動手?」

    徐神仙點點頭,從袖袋中取出了兩三支銀針,迅速插在黃玉鳳幾處要位上,說:「徒兒,出手吧!」

    小蛟兒凝神運氣,猝然出手,快如電擊,一掌連拍黃玉鳳身上三處奇穴,快得幾乎連徐神仙也看不出來,甘鳳鳳更加看不出來了。她只看見小蛟兒輕出一掌,天殛掌法,真是武林中的第一流上乘掌法,著實匪夷所思,要不是小蛟兒以陰柔帶吸力之勁,任何人中了小蛟兒這一掌,早巳是魂歸西天。黃玉鳳「呀」地一聲,仰後便倒,暈了過去。甘鳳鳳急忙扶著:「姑姑,你怎樣了?」

    小蛟兒更是呆在一旁,面色蒼白,目光望著徐神仙。徐神仙卻按著黃玉鳳手腕上的脈,而露驚喜:「放心,黃施主一會就沒事了!」說時,便將銀針拔出來。

    小蛟兒仍擔心問:「師父,我媽真的不會有事麼?」

    徐神仙哈哈笑著:「沒事沒事!徒兒,你這一掌法,為師可算開了眼界了!掌法刁鑽怪異,武林少見。可見武功既可殺人,也可救人。徒兒,希望你今後要善於用這一套掌法來救人,而不是取人性命。」

    「徒兒知道。」

    果然,過了一會,黃玉鳳便甦醒過來,顯得有些倦意。甘鳳鳳問:「姑姑,你現在感到怎樣?有什麼不舒服?」

    黃玉鳳微微一笑:「我沒感到不舒服,似乎只是有點累。」

    小蛟兒問:「媽!你真沒感到不舒服的?」

    「我只感到我身上的內勁,突然給吸了去,眼前一黑,便昏迷了,醒來時,感到有點倦意而已。」

    徐神仙說:「黃施主,你再運氣全身行走一遍,看看過去一些阻滯之處,現在是不是仍感到阻滯?」

    黃玉鳳點點頭,盤腿閉目運氣行走一周,跟著驚喜地睜開眼來:「徐前輩,毫無阻滯。」

    「恭喜黃施主,你今後再也不力神風教教主控制了!」

    黃玉鳳大喜,起身拜謝徐神仙:「前輩大恩,小婦人終身難忘。」

    「哎哎!你別拜謝老衲,要拜謝的是施主令郎,是他化解了你身上的截脈手法。」

    「沒有前輩,小兒又怎知化解?」

    小蛟兒說:「是呵!沒有師父的診斷,我怎麼知道能倒解?」

    甘鳳鳳問:「老和尚,我姑姑解了截脈法後,怎麼反而昏迷,醒來又感到累的?」

    「因為小蛟兒那一掌的陰柔吸力,表面上只是輕輕一沾而走,其實吸力極為凌厲,不但拍開了為截脈手法點封的奇穴,也吸去了黃施主體內一成的內力,怎會不疲倦?在這驟然一吸之下,當然也就一時昏迷了,這不足為怪。」

    小蛟兒擔心:「師父,我媽要幾時才能恢復過來?」

    「一兩天運氣調息,便可恢復。不過,今夜裡黃施主是不能趕回君山的,需要好好休息。」

    黃玉鳳說:「前輩!我要是不趕回去,恐怕引起別人的注意,傳到了神風教總處,就不太好辦。」

    甘鳳鳳說:「是呵!千萬別讓神風教的人知道姑姑已解除了身上的毒才好。不然,姑姑就危險了。」

    小蛟兒說:「媽!不如你別回去了,跟我回梵淨山莊去,要不,去鳳鳳巫山的家也好。」小蛟兒一來想把母親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二來也想借此送鳳鳳回家去,別再在江湖上冒險了。而自己一個人在完成天聖老人的遺命,清理門戶,就沒後顧之憂。

    黃玉鳳搖搖頭說:「我不回去怎行?要是我一個人,要走,早就可以走。孩子,家裡還有你爺爺,妹妹那麼多親人和部下,我一走,他們就全危險了!我怎麼也不能丟下她們不管。」

    徐神仙說:「阿彌陀佛!黃施主,老衲有一顆丹藥,你服下後,不但可以醫治你陳年之內傷,也可迅速恢復你的功力。」說時,從懷中掏出一顆似鴿蛋般的丹藥,芳香撲鼻。

    小蛟兒一看,驚喜:「大還魂丹!?」

    「大還魂丹!?」黃玉鳳和甘鳳鳳也驚怔了。大還魂丹是少林寺一等的良藥,極為稀貴,是武林中的珍品,多少武林人士渴望而不可得,它不但可起死回生,也可增加人的功力,比韋氏女俠獨步武林的九轉金創還魂丹還來得名貴。在醫治內外傷方面,大還魂丹雖不及九轉金創還魂丹那麼神效,長期停留人體內繼續起醫治作用。但卻能增加入的功力,就是醫治內外傷方面,功效也不在九轉金創還魂丹之下,只不過不及九轉金創還魂丹那麼神速而已。小蛟兒曾經在梵淨山莊見過大還魂丹,也目睹過它醫好了垂危的小芽菜,所以一下就認得出來。

    徐神仙說:「黃施主,快服下吧!服下,你就可以趕回君山了。」

    黃玉鳳說:「如此珍品,小婦人怎敢受領?前輩還是收回的好。」

    大還魂丹,地賢夫人曾經想謀取一顆救人,不惜親臨少林寺,以兵戎相見,黃玉鳳反而推卻,這又使徐神仙暗暗讚許。甘鳳鳳在旁說:「姑姑,既然老和尚給你,你就服了吧,別再拖延回君山了。」

    小蛟兒也說:「是呵!媽,你就受了吧!」

    徐神仙說:「黃施主,老衲既然拿了出來,好意思收回去嗎?」

    黃玉鳳只好再拜而受,服下後不久,果然感到體內真氣流蕩、精神大添,剛才的倦意一掃而光。最後拜別徐神仙和東方望,叮囑小蛟兒一兩句話,親了甘鳳鳳一下,帶了司劍,趕回君山。

    俏夜叉黃玉鳳趕回君山時,剛好是過天星曹彬離去。司琴、司畫和翠玉一見黃玉鳳趕回來,鬆了一口大氣,說:「夫人!你回來了!」

    黃玉鳳問:「這裡沒出事吧?」

    司琴說:「夫人,沒出事,曹護法剛離開這裡不久。」

    翠玉說:「夫人!看來他很注意夫人的行動哩!」

    黃玉鳳說:「這些賊子,我今後叫他們有好看的。大家今後小心點,別叫他們看出什麼破綻來。」

    眾人應是。翠玉又關心問:「少爺沒有什麼事吧?」

    「小翠,他很好,沒事。」

    「這樣,婢子就放心了。聽說少爺長得一表非凡,武功驚人,婢子真想看看他的。」

    「多謝你了!他恐怕目前還不能來君山,大家辛苦了一夜,都去休息吧。少爺的事,千萬別讓小玉這丫頭知道。不然,會出事的。」

    「我們知道,這事絕不能對小姐說的,小姐的那張嘴,沒遮攔。」

    再說小蛟兒見母親一走,似乎心有所失,但總算解除了母親為神風教所制,下山的第一件事總算完成了,免除了心中的牽掛。以後,就是怎樣使母親、爺爺和妹妹小玉他們脫離神風教的事了。

    甘鳳鳳見小蛟兒心有所思,問:「你又在想什麼了?」

    「沒想什麼。」

    「是不是惦掛你媽媽?」

    「鳳鳳,我是想,媽媽、爺爺和我妹妹他們,不知幾時才能脫身離開神風教,到一處安全的地方住下來。從此以後,別再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你認為他們能脫身嗎?」

    「不能脫身?」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別說你母親現在不想脫身,就是想脫身也脫不了。我知道你母親曾經隱居在武陵山一處深山密林中,還不是給神風教的人找到了,將她逼出江湖?蛟哥!你想你母親從此隱退江湖,過一個安靜的日子,只有一個辦法,滅了神風教,掃平武林敗類,除此以外,再無別的好辦法。不然,再安全的地方,也會不安全。」

    東方望鼓掌而說:「好!鳳鳳。我叫化第一次聽到你這麼一番妙論。的確,除了蕩平神風教,再沒其他辦法了!」

    小蛟兒一時無語,徐神仙也點點頭:「是呵!樹欲靜而風不止。我也想過一個安靜的晚年,但總給神風教的人纏上了。」

    小蛟兒問:「師父!他們纏上你幹嗎?」

    東方望說:「小兄弟,徐神仙醫術蓋世,神風教怎不想獵取的?只不過老和尚比我還更會溜,神風教的人對他沒辦法罷了。」

    小蛟兒說:「那麼說,神風教一日不除,江湖上一日不得安寧了?」

    「目前,恐怕就是這樣。」

    甘鳳鳳卻問東方望:「你怎麼偷懶溜回來了?不在外面給我們看風?」

    「哎!我的小姐,你看看外面,已天亮了,還看什麼?你們不想睡,我叫化要睡了!」

    小蛟兒一看,外面果然天色明亮,便說:「鳳鳳,師父和叔叔昨夜是一夜沒睡,也應該休息才是。」

    「你不休息?」

    「我略略坐一會就行,鳳鳳,你也去睡吧,我會給你們看守著。」

    甘鳳鳳知道小蛟兒真氣奇厚,又會天山派的內功心法,就是幾天幾夜不睡,略略坐會兒,精神就會恢復過來,也就不客氣,說:「那你好好給我們看守著,別讓人摸到小洲來。」

    「鳳鳳,你放心睡好了。」

    鳳鳳一覺睡醒過來,已是日昇中天,一看,茅屋裡不見了小蛟兒和東方望叫化,只有徐神仙在房間裡入神定坐。鳳鳳不敢去驚動他。走出茅屋,以為東方望和小蛟兒在湖邊捉魚摸蝦,可是她整個小洲走遍,也不見小蛟兒和東方望的蹤影,心想:他們去哪裡了?不會出事吧?便舉目遠眺湖面,只見湖面船帆點點,白鷗在藍天下飛翔。

    突然,甘風風聽聞身後一陣風起,回身一看,只見東方望肩上伏著—條已死的大黑狗,東方望擠眉弄眼的咧著嘴對自己笑。

    甘鳳鳳叫起來:「你們去哪裡了!去偷人家的狗?」

    「哎哎!你別亂說,我叫化幾時去偷人家的狗了?」

    「那這條狗怎麼得來的?」

    「買的呀。」

    甘鳳鳳笑著:「鬼才相信!你叫化有錢去買狗?那就不用向人討吃的了。快從實招來,去哪家偷的?」

    「喂喂,你別大聲嚷嚷好不好,這條狗是我路上拾來的。」

    「路上還有狗拾呀!那你怎麼不去官府的庫房裡拾些銀子回來?」

    「我真的是拾回來的:它有眼不識我叫化,衝著我亂叫亂咬!我只好給它腦袋上一拍,它就老實了!再也不會動啦!小丫頭,你幫幫手,給我弄些柴草來,我叫化要燒掉它身上這一層黑毛。」

    「小蛟兒呢。他去了哪裡?」

    「放心,他很快就會回來了。」

    「你是不是叫他到鎮子裡去買什麼配料吧?」

    「我沒叫,是他自己去的。」

    「你想死了!他萬一讓神風教的人盯上了怎麼辦?」

    「不會的,他化了裝啦!誰也認不出來。」

    甘鳳鳳這才放心,問:「你怎麼不叫我去?」

    「算了!你這丫頭,睡得像條豬似的,我叫化……」

    甘鳳鳳「啐」了他一口:「你才像條豬哩!」

    「喂!丫頭,你幫不幫手的?」

    說著,小蛟兒背著一隻大布包也趕回來了。東方望說:「好了,好了!這兒沒你的事,你回茅屋去燒一鍋水好了!」

    甘鳳鳳卻問小蛟兒:「你這布包裡的是什麼東西?」

    小蛟兒笑笑:「什麼都有,油、鹽、醬,醋、八角、腐竹,一應俱全,還有一壇巴陵的陳年老酒,保證師父吃得滿意。」

    「你頂會孝奉你師父呵!」

    甘鳳鳳進屋去燒水了,小蛟兒和東方望便在湖邊剖狗。一個時辰後,狗肉便在鍋中發出令人垂涎的香味。

    徐神仙再也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溜進了廚房,去揭鍋蓋。甘鳳鳳叫道:「哎哎,狗肉還沒有燜好呢!」

    徐神仙一副讒相,嘻嘻地笑著說:「沒燜好不要緊,煮熟就行了。」

    「那你咬得動嗎?」

    「咬得動,咬得動,老衲這副牙齒連鐵板也可以咬下一塊來。」徐神仙說著,已掀開了鍋蓋,一鍋滿滿的狗肉,在沸湯中跳動著,肉香令人垂涎欲滴,徐神仙就想伸手去沸湯中抓狗肉吃。

    甘鳳鳳又嚷起來:「你這一隻髒手抓下去,我們還用吃嗎?」

    「不怕不怕,老衲的手雖然黑,但半點也不髒。再說,髒也不怕呵!」

    「不行!你給我住手!」

    「我的女施主!老衲的喉饞得快要伸出一隻手來了,你讓我吃幾塊好不好?」

    「用手抓就不行。」

    「好好,老衲就不用手抓,怎樣?」

    「不用手你用什麼?」

    「用嘴,用嘴總乾淨了吧?」

    「什麼!?你要伸個頭進鍋裡用嘴咬狗肉?」

    「不用!老衲就站在灶旁,也不伸頭。」

    「那你怎麼抓的?我不信你喉裡真會伸出一隻手來!」

    徐神仙哈哈笑著:「女施主,你要不要看看?」

    「好呀!我看你怎麼抓!」

    「女施主,你看清楚了!」

    「我當然要看清楚啦!」

    徐神仙暗運真氣,用嘴向著鍋頭裡,說聲:「肉快來!」

    果然,「叭」的一聲,一塊肉從鍋中飛了起來,直飛進了徐神仙的口中。徐神仙嚼了兩下,咕嚕一聲,就把狗肉吞進肚裡了,連說:「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女施主,你看清楚了吧?老衲可沒有用手呵!頭也沒伸到鍋裡。」

    甘鳳鳳看得傻了眼:「老和尚,你玩的是什麼魔術?你再吃一塊我看看。」

    「好!你看清楚了!」

    「叭」的一聲,又是一塊狗肉從鍋中跳起,飛進了徐神仙的嘴巴裡。

    甘鳳鳳睜大了眼:「老和尚,你這是什麼功夫?」

    「嘿嘿,吃狗肉的功夫。是老衲特別練出來的。」

    「你怎麼練呵!」

    「給人逼出來的。」

    「誰逼你了?」

    「碧雲峰過去的段教主。有一次,老衲闖進了他家裡偷狗肉吃,給他捉起來,將我捆在柱子上,動也不能動。可是,他還在老衲身邊擺了一盤香噴噴的狗肉,調侃老衲:『你吃呀,你怎麼不吃了?你有本事將這盤狗肉全吃了,我就放了你。』老衲問:『段施主,你說話算不算你』『算呀!』老衲就暗運真氣,對這盤狗肉吸呀吸的,吸了一刻時辰,皇天不負苦心人,盤中的一塊狗肉,真的給老衲吸到嘴裡去了!」

    「你就這麼將一盤狗肉吃完了?」

    「老衲吸了三四塊後,段教主哈哈大笑:『和尚,好功夫,在下佩服你了!』便放了我,還請我上座吃狗肉哩!女施主,你看看,我不是給逼出來的嗎?」

    甘鳳鳳笑著:「老和尚,也真有你的。」

    「你要不要我再吃一塊你看看?」

    「算了!看你這麼嘴饞,我裝一大碗給你慢慢吃好了。」

    「多謝女施主。」

    小蛟兒和東方望這時從外面走進來,各人手中都拿著一條大魚,見甘鳳鳳從鍋裡裝狗肉,小蛟兒問:「鳳鳳,狗肉這麼快就燜好了?」

    「沒燜好,可是你師父喉急等不及啦!」

    徐神仙說:「徒兒,為師一聞到狗肉香,就等不耐煩了,先吃一碗解解饞蟲。」

    小蛟兒和東方望—笑,小蛟兒說:「師父!你要不要來一碗酒?」

    「酒?!要呵要呵!有酒送狗肉,人生最幸福不過了。」

    東方望笑著:「前輩!依我叫化看,你是名副其實的酒肉和尚。」

    「不錯!不錯!要不,老衲怎會給少林寺趕了出來?」

    當狗肉燜好了,魚也酥炸好了,他們四個,便在茅屋中舉杯暢飲,吃得好不痛快。在飲酒中,甘鳳鳳問:「我們明天去不去岳陽樓玩玩?」

    徐神仙說:「別去,別去,老衲有件重大的事要辦。」

    甘鳳鳳問:「你有什麼重大的事要辦?」

    「這是老衲和小蛟兒的事,你沒份。」

    「哎!我怎麼沒份了?」

    小蛟兒問:「師父,有什麼事要我去辦?」

    徐神仙微微歎了一聲說:「徒兒,為師前後一共收了三個弟子,第一個叫牛兒,可惜他沒有慧根,內力也練不到上乘的境界,無法承受我的衣缽,第二個是名義弟子慕容子寧,本來……」

    甘鳳鳳驚訝地問:「奇俠—枝梅慕容子寧是你老和尚的弟子?」

    「是呵!可是他只學了我的一半醫術,以後就給小魔女這丫頭纏上了,學不成啦。」

    「第三個是誰?」

    徐神仙一指小蛟兒:「就是他!」

    「噢!我還以為你有另外第三個的,作了什麼對不住你的事,要他去給你辦理。」

    「女施主,希望你以後別纏上他……」

    甘鳳鳳一下臉上飛紅起來,啐了徐神仙一口:「誰纏上他了?你才纏上他哩!」

    徐神仙哈哈一笑:「你纏上他不要緊,不過,得讓他承受老衲的真傳衣缽。」

    「也和你一樣當和尚?」

    「不,不,只承受我的衣缽而已,別當什麼和尚的,不影響你纏上他。」

    「我不跟你老和尚說了。」甘鳳鳳害臊的跑開了。但她心裡卻十分的高興,要是小蛟兒當和尚,她准跟徐神仙沒完沒了!

    東方望笑著:「喂喂,你跑開幹什麼?不陪我叫化喝酒了?」

    甘鳳鳳在戶外說:「鬼才陪你們喝呢!」她坐在小溪邊的一塊石頭上,嘴角掛著笑,心裡是甜絲絲的,沒有多久,東方望也轉出來了,甘鳳鳳咦了一下問:「你怎麼不喝酒了?」

    「沒你陪,我叫化喝酒也沒味道了!」

    「你找死了?」

    「哎哎!你別誤會,我是說,那老和尚喝酒沒有半點風度,他不是喝,簡直是搶,不像你慢慢地品。你說,有味道嗎?」

    「那你可以慢慢品呀!」

    「我叫化再慢慢品,連酒恐怕也喝不夠三碗,全給他倒進肚子裡了,那我還品什麼?」

    「那你跑出來,不是更喝不到酒了?」

    「還喝什麼?一壇名貴的巴陵老酒,已經是底朝天啦!」

    「所以你就走出來啦!」

    「酒喝完了,狗肉也吃得七七八八,我不出來幹什麼?聽那老和尚唸經?那好聽嗎?要不,你去聽聽。」

    甘鳳鳳笑著:「這老和尚怎麼念起經來了?他不吃狗肉嗎?」

    「大概他在發酒瘋了!好了,小丫頭,我也該走了,再見。」

    甘鳳鳳一怔:「你要去哪裡?」

    「我叫化總不能陪你們一世吧?不走幹什麼,聽那老和尚唸經?再聽下去,他不頭大,我叫化可頭大了,還是早走為妙。」

    東方望說走就走,一閃身,便離開這蘆葦小洲,來時灑脫,走時也灑脫。甘鳳鳳怔了一會,便轉回茅屋裡,見徐神仙和小蛟兒面對面的坐在廳上,徐神仙指著桌上一本發黃的書,不知在說什麼,小蛟兒全神的聽著。甘鳳鳳好奇地走過去看看,是一本針灸書,專講解銀針刺穴的方法。

    小蛟兒對她笑了笑:「鳳鳳,麻煩你到廚房裡收拾一下。」

    甘鳳鳳對這些醫書不感興趣,說:「好吧!」便進廚房裡去收拾碗筷了,她這個刁蠻,任性的小姐,一下變成了一個溫順、賢良的女主人。

    徐神仙足足在蘆葦小洲上住了五日,這五日中,也難為了甘鳳鳳,一直在照顧他們兩師徒的起居飲食。第六天,徐神仙要走了,臨走時交給了小蛟兒三部醫學奇書,說:「徒兒,這是為師幾十年來心血滴成的,希望你善為運用和保存,千萬別讓人奪了去。尤其是其中的針灸,既可救人,也可制別人性命,一旦為心術不良的人得去了,那將為害江湖不淺。」

    「徒兒知道,絕不讓人得了去。」

    「好,好,為師的衣缽,總算有了你這樣一個傳人,希望你今後懸壺江湖,濟世救人,為師的三不醫規矩,除了狗肉一條,其他兩條,徒兒,你得遵守,別壞了為師的規矩。」

    「徒兒緊記在心。」

    徐神仙仰天大笑:「為師今生心願已了,再無牽掛,完全可縱情雲水中矣!」說時,一閃而逝。

    小蛟兒大叫:「師父!師父!」

    徐神仙早已走得不見蹤影,他用密音入耳之功遠遠傳來:「徒兒,別喊了!也別跟來,人生在世,那能永久相聚?要是今後有緣,我們還能相見。」

    小蛟兒本想啟身追去,聽師父這麼說,也就打消了去追趕的念頭。的確,自己追上了師父又怎樣,還不是一樣要分手?自己還有天聖老人的遺命,負責清理門戶,掃除為禍武林的叛徒。

    甘鳳鳳聽到小蛟兒的叫喊,從廚房奔出來,看了看問:「你師父走了?」

    「走了!」

    「蛟哥!那我們怎麼辦?」

    小蛟兒看了看蘆葦小洲,看了看茅屋,幾天來在這裡,使他對兒時的情感、依戀又增加了幾分,他長歎了一聲:「鳳鳳,我們也走吧。」

    「好呀!」甘鳳鳳高興了!她沒有小蛟兒的那份依戀,感到在蘆葦小洲有點住膩了!想到外面走走,過那江湖上冒險而富於刺激的生活,說:「蛟哥,那我們先到岳陽樓去玩吧,然後到君山玩去。」

    小蛟兒皺皺眉:「鳳鳳,你不會是去鬧事吧?」

    「我怎麼去鬧事了?」

    「岳陽樓,武林人士去的不少,君山,更是神風教湖廣總堂的地方,我媽坐鎮在那裡,連我媽也受神風教總壇的人監視,我們去,不讓人發覺?怎麼不會鬧事了?」

    「我們可以戴上面具,化了裝去呀!除了你媽媽,誰能發覺我們了?」

    「萬一有人認出了我們,就連累我媽了,鳳鳳,我們好不好到別的地方玩去?」

    「你說,我們到什麼地方?」

    「鳳鳳,我想去巫山先拜見你父親和母親好不好?」

    甘鳳鳳一下警惕起來:「你想去拜見我爹爹和媽媽?」

    「你爹媽對我頂好的,送了我那麼多金銀,我現在下山,又解了我媽身上的『毒』,也應該去拜見他們才是。你出來這麼久,不想念他們麼?」

    「你是不是設法想將我送回去?哼!我可不會上你的當。」

    「鳳鳳,你怎麼這樣說的?你回去見過你爹媽了,還可以出來呀!再說,你爹媽見了你,他們也放心呵!」

    甘鳳鳳眨眨眼說:「你知不知道,我家已不在巫山啦!」

    小蛟兒一怔:「他們不在巫山了?」

    「早搬家啦!已經搬了三年了。」

    「你們怎麼要搬家的?」小蛟兒困惑的問,「巫山不好麼?」

    「好是好!可是給神風教的人注意了,騷擾了幾次,雙方都死了一些人,逼得我們只好搬家。」

    甘鳳鳳這麼說,小蛟兒不能不相信,因為神風教的人,也曾騷擾過甘鳳鳳大伯父的浮雲山莊,這是自己經歷過的事,小蛟兒又關心的問:「你爹媽沒事吧?」

    甘鳳鳳心裡幾乎笑出來:「我爹媽沒事。」

    「神風教的人怎麼盡想霸佔別人的莊子。」

    「是呀!要不,我爹媽怎麼讓我跑出來與神風教為敵?我是見一處堂口,就挑毀一處堂門,想不到將一些名門正派的人也得罪了。」

    「鳳鳳,你可別濫殺無辜。」

    「我沒有濫殺無辜呀!你幾時見過我濫殺無辜了?我殺的,都是些該死的人。」

    小蛟兒不出聲了。的確,他沒有見過甘鳳鳳亂殺人,就是在豹子林那夜,她也沒殺害武當派弟子柳家雙雄,又問:「鳳鳳,你家搬去哪裡了?」

    甘鳳鳳狡黠的眼睛一轉:「哎!這可不能告訴你。」

    「哦!?連我也不能告訴?」

    「誰知道你會不會一時口疏的說了出去?給神風教的人聽到,我爹媽不危險?」

    「鳳鳳,我怎會說出去?」

    「你真的想見我爹和奶?」

    「我騙你幹嗎?」

    甘鳳鳳凝視著他,說:「好!我說給你聽,我家搬去了雁蕩山中。」

    小蛟兒茫然:「雁蕩山!?雁蕩山在什麼地方?」小蛟兒一直在洞庭湖邊長大,以後又在梵淨山莊近八年,只聽說過峨嵋山、嵩山、武當山、武陵山、泰山等一些與武林中?人有關係的名山,至於遠在東海之濱的雁蕩山,他就從來沒聽說過了,所以感到茫然。

    「雁蕩山你沒聽說?」

    小蛟兒搖搖頭。

    「雁蕩山可遠了,在浙江的東南,大海之邊,離這裡有好幾萬里的路哩!」

    小蛟兒愕然:「那麼遠?」

    「要是不搬那麼遠,又怎避開神風教各處的耳目?這麼遠,你去不去?」

    其實,甘鳳鳳的家就根本沒搬動過。雁蕩山,更沒有去過,她只不過昕父母提到東海之濱有這麼一座山罷了,她為了避開小蛟兒想送自己回家,有這麼遠就說這麼遠而已,令小蛟兒望面生畏,沒法去。

    可是小蛟兒想了一下,毅然說:「我去!」

    甘鳳鳳反而愕然:「你真的要去?」

    「鳳鳳,你萬里迢迢跑來看我,我又怎能不去你家看看的?」

    甘鳳鳳心想:借此去江南一帶走走也好,杭州的西湖,名勝古跡極多,此外還有什麼太湖、普陀山的,恐怕比洞庭湖更好玩,便說:「好吧!我帶你去,不過,沿途—帶的名山大川、風景名勝之地,你得陪我去看看。」

    小蛟兒心想:只要我能平安的送你回家,交給了你的父母,就了結了一件心事,陪你去各處玩玩有何不可?便點點頭:「我也想去玩的,當然陪你啦!」小蛟兒的確不願甘鳳鳳跟隨自己冒險去尋找黃岐士以決勝負,他又怎麼想到甘鳳鳳在騙他呢!

    甘鳳鳳大喜:「那我們現在就動身好不?」

    小蛟兒想了一下:「我們在夜裡動身吧,你穿上了那件背心沒有?」

    「我穿上啦!」

    「那我們收拾一下,帶上路途上一切應用的物件,等天黑便離開。」

    「好的。」

    是夜,他們便離開了住了半個多月的蘆葦小洲,臨走前,不留下半點蛛絲馬跡,保持著破舊茅屋和四週一切的原樣,舒展輕功,取道臨湘、通城,往江西而去。

    在這半個多月當中,端木—尊、白衣書生黃文瑞集中了不少的武林高手,調動了湘南神風教各處堂口人馬,搜遍了衡山、衡陽一帶的山山水水,府城小鎮,結果一無所得,好像小蛟兒和甘鳳鳳一下消失了。黃文瑞對端木一尊說:「教主,依屬下看來,紅衣妖女中了言家的殭屍掌,又身帶劍傷,恐怕早巳死了。」

    「有這個可能,但小蛟兒呢?又怎麼尋遍各地也不見?馬涼方面,有什麼音訊沒有?」

    「沒有小蛟兒的動向,也不見黃玉鳳有什麼異舉。」

    端木一尊沉思一會說:「小雜種,這次出梵淨山莊,一是去見他母親,二是去尋找三不醫徐神仙。現在既然洞庭湖沒有這小雜種的音訊,他必然帶著中了殭屍掌毒的紅衣妖女去找三不醫這怪老和尚求醫了!你快命人在五嶺和南華寺一帶繼續追蹤這小雜種。我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才放心。」

    「屬下遵命。」黃文瑞退了出去,心想:你和言老寨主都對付不了小蛟兒和紅衣妖女,叫手下弟兄們又怎能對付霍活要見人,談何容易。看來只有用詭計才能殺死小蛟兒,要活捉是不可能的,他出去佈置人手如何暗算小蛟兒了!

    可是這時,小蛟兒和甘鳳鳳已出現在江西南康府的星子縣城了,與衡山、衡陽相隔有千里之遙。黃文瑞可以說是在瞎折騰。

    星子縣,不但是南康府的所在地,也是廬山腳下,鄱陽湖畔的一座縣城,景色優美,氣候宜人,水陸交通都非常方便。北上九江府,南下南昌府,一般遊人登廬山,往往乘船在星子城上岸,從北城到三峽澗彎的觀音橋,然後沿澗而上直達含鄱口,一到含鄱口,就離牯嶺不遠了。牯嶺,是廬山的中心,有個山中小鎮。小蛟兒和甘鳳鳳扮成一對中年文婦,就在牯嶺小鎮的一間客棧住下。

    廬山,古稱南障山、天子都、天子障。西周時,傳說有匡氏七兄弟結伴到這裡隱居,結草為廬,所以又稱匡山、匡廬,而廬山一名,出自司馬遷所寫的《史記》中,以後人們一直稱這裡為廬山了。它所以稱為天子都、天子障,因為夏禹王疏九江,秦始皇南巡,都到廬山住過,至於歷代名人學土相繼慕名而來的,就更多了,在廬山留下了大量的詩文題刻。晉代有名的大詩人陶淵明,辭官歸居田園,就住在廬山腳下的星子縣城,寫出了《歸去來辭》的名篇。至今,星子城郊,鄱陽湖畔還有一座陶淵明墓祠。

    廬山,以雄奇挺秀的山峰,變幻莫測的雲海,神奇多姿的流泉飛瀑而揚名神州,也是一個著名的佛教名山之一。在東漢時,山上便有三百多處寺廟,有海會、秀峰、萬杉、棲賢、歸宗五大叢林和西林、東林。大林三大名寺,世代相襲,毀而復建,因而廬山被歷代統治者視為靈山,加以保護。

    廬山常年為雲霧所遮掩,一年有一百幾十天都有雲霧,雲海茫茫,不易看到廬山的全景,宋朝的大詩人蘇東坡在廬山遊歷了十多天,仍看不到廬山的全景,寫下了這麼一首名句:「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的確,廬山的美景,囊括了雄、險、幽、奇、絕的特色,一代劍王西門子,就是在廬山的仙人洞中,融匯了各門各派劍法之長,日思夜練,他將廬山的雄峻山峰,變幻莫測的雲海,流泉飛瀑的奇景,都融匯在他的劍法中去了,因而創出了一舉驚震武林雄、險、幽、奇、絕的西門劍法來,打盡天下無對手。從而也將這一套絕世劍法,傳給了小魔女,使小魔女傲視武林,驚震江湖,令武林中敗類聞風喪膽,不敢與之為敵(詳情見拙作《武林傳奇》),大張人間正氣。

    小蛟兒和甘鳳鳳上到廬山之時,正好是八月十五中秋節過後不久,秋高氣爽,長空萬里,只有片片浮雲,千里景色,盡入眼底。多少人看不到的廬山全景,他們看到了。他們站在一座高坡的小山亭上,往北看,萬里長江的壯景,一覽無餘。向南看,千里鄱陽湖面,宛如一面巨大的明鏡,擺在廬山腳下。

    在洞庭湖,他們只是站在蘆葦小洲看,看見的只是碧波浩渺,湖水接天,面看不到洞庭湖的全貌。現在,他們站在廬山上看,可看見鄱陽湖的全貌了,只見湖畔四周,村鎮府城錯落在大地上,城廓如畫,贛江如絲,近處遠處的廬山高低各個險峻挺秀的山峰,歷歷在目。小蛟兒和甘鳳鳳雖然多年生長在高山雲深處,看慣了不少的奇巖異峰,飛瀑流水,但這麼一幅廣闊壯麗山河城鎮的畫面,卻極少看見,甘鳳鳳看得不禁讚美起來:「原來江山竟是這麼的美,比我家中所看到的畫要好看多了!」

    小蛟兒也感到心曠神怡,問:「鳳鳳,你以前經過這裡,沒看麼?」

    「我……」甘鳳鳳幾乎將「我沒來過」的話說出來,一想到這不露了餡嗎?立刻轉口說,「我為了急著趕去梵淨山看你,哪有心思上廬山看景色呵!」

    小蛟兒心情激動:「鳳鳳,你對我太好了!我真不知怎麼感激你。」

    「你這話是不是真的?」

    「鳳鳳,你不相信我?」

    「哎!看你急的,我怎不相信你?你別感激我,要是我做了什麼錯事,你別惱我就行了!」

    「鳳鳳,我只會勸你,怎會惱你呵!」

    甘鳳鳳眨眨眼問:「你真的不惱我?」

    小蛟兒詫異:「鳳鳳,你怎麼啦?」

    「你說,你是不是真的?」

    「我怎麼不是真的?」

    「好!那我記住你今天所說過的話。」

    小蛟兒疑惑:「鳳鳳,是不是你做了什麼錯事?」

    「我做了什麼錯事了?」

    「那你為什麼這樣說的?」

    「我說說不行嗎?」

    正說著,突然從北面的山道上了奔來十多個一色勁裝打扮的漢子,提刀帶棍,其中—位瘦削的漢子問:「你們看清楚是他了?」

    一位漢子說:「八爺!我看清楚是他了,絕不會走眼。」

    這夥人奔到了亭子邊,那叫八爺的瘦削的漢子不由打量著小蛟兒和甘鳳鳳。小蛟兒和甘鳳鳳都不由暗吃一驚,難道這夥人是神風教的人?發現了自己的真面目追蹤而來?他表面上不動聲色,暗暗運神應戰。

    八爺以懷疑的目光盯了他們一眼:「你們是什麼人?」

    甘鳳鳳沒好氣的回答:「我們是什麼人不好!?要你來問?」

    小蛟兒在旁連忙說:「我們是一般生意人,聽人說廬山景色秀美,特來遊玩。我內人不大會說話,請你們包涵包涵。」

    八爺本想動怒,聽小蛟兒這麼說,將怒氣壓了下來,哼了一聲:「今後叫你的婆娘說話客氣一些。」

    甘鳳鳳要發火了,小蛟兒急切制止她:「我的內當家,你少說兩句好不好?」又對瘦削漢子拱拱手說:「請問各位,有什麼事要賜教的?」

    「唔!我問你們,你們有沒有看見—個穿古袍的中年秀士在這裡出現過?」

    「沒有看見這麼一位秀士的。」

    先前那位說話的漢子說:「八爺,我剛才還看見他在琴湖的桃樹林中,說不定他還沒有離開。」

    「好!那我們快去,別再叫他跑了。」

    八爺一揮手,這一夥人便直朝琴湖的桃樹林奔去了。

    他們一走,甘鳳鳳生氣了:「你幹嗎對那瘦猴子低聲下氣的?」

    「鳳鳳,出門在外,能忍還是忍一些好,以免惹事。」「我可看不慣那瘦猴子的一副嘴臉,盛氣凌人。要不是你,我早將他的舌頭削了下來,看他今後還敢不敢那麼對人問話的。」

    「鳳鳳,那又何苦!這夥人是什麼人呢?」小蛟兒在思索著。

    甘鳳鳳說:「看他們賊眉賊眼,八成不是好人。」

    「鳳鳳,你怎能這般說的?」

    「難道我說錯了?好人有這般橫蠻霸道的嗎?」

    小蛟兒笑了笑,心想:「你不是刁蠻任性、橫蠻霸道嗎?難道也不是好人了?梵淨山莊的人,幾乎個個都不講理,有些行為,簡直不可理喻,可是他們都不是壞人呵!不能以一個人的態度來分好壞。但小蛟兒沒有說出來,一說出來,甘鳳鳳準會氣得跳起來。

    甘鳳鳳見他只笑不語,又問:「你笑什麼?」

    「我沒笑什麼!」小蛟兒轉了話題說,「我在想:他們在捉什麼人?」

    「他們捉的準是好人。」

    「你怎麼知道是好人了?」

    「因為他們是壞人。」

    「壞人捉的人,自然就是好人了?」

    「難道不是這樣?」

    「哎!鳳鳳,不能這麼說。有時好人捉壞人,當然,也有壞人捉好人,好人捉好人或壞人捉壞人的。」

    「要不,我們去看看,看你說的對,還是我說的對。」

    「鳳鳳,我不想捲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中去。」

    「我想!」

    「鳳鳳。」

    「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

    小蛟兒歎了一口氣,知道鳳鳳的刁蠻性又來了,無可奈何的說:「好好,我們去。可是,我們只是看,別去招惹是非。」

    「要是有人要死了,你也見死不救?」

    「這……」

    甘鳳鳳狡黠地笑著:「你沒話說吧?我們走呀!」說著,鳳鳳已動身朝琴湖的桃樹林而去,小蛟兒只好跟著。

    他們一到,便看見了這樣的場面:

    十多個勁裝漢子,在桃樹林中威圓形包圍了一位青袍中年書生裝束的人。這青袍書生幾乎對這夥人不屑一顧,背著手正在欣賞那花徑亭內一塊刻有「花徑」兩個字的石碑。花徑這兩個字,寫得蒼勁有力,傳說是自居易這位詩人所書寫的。

    小蛟兒在遠處瞧得暗暗驚奇,這位青袍書生,看去文質彬彬,似乎不是武林中人,可是面對十多個手持各種兵器的勁裝漢子,居然神色自若,不為所動,莫非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要不,他怎麼半點也不害怕的?

    有位漢子喝問:「我八爺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書生仍饒有興趣的在欣賞石刻,頭也不回的說:「在下並不耳聾。」

    「你憑什麼昨天在護園寺傷了我們的人?」

    「高興。」

    眾人詫異,八爺瞪著雙小眼睛問:「高興!?這成理由?」

    「不錯。」

    「你高興就傷人,不高興那不是要殺人了?」「你說對了!」書生這時才轉過身來,面對眾人,「所以你們最好走開,別惹得在下不高興。」

    「你敢在廬山上撒野?」

    「隨便你怎麼說。」

    「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在下不想過問。」

    「我們是神風教的人。」

    「神風教?在下沒聽聞。」

    甘鳳鳳在遠處聽了,「噗嗤」一聲,忍不住笑起來,她感到這位青袍書生傲得可愛。神風教近兩年來在武林中可以說是日昇中天,聲勢浩大,令人側目,這位書生居然說沒聽聞過。

    甘鳳鳳這—笑,驚動了眾人。八爺喝聲:「誰!?」

    「我呀。」

    甘鳳鳳從隱蔽處走了出來,八爺一見,不由一怔:「是你!?」

    「是呀!」

    「你來幹什麼?」

    「來看熱鬧呀!」

    「你們跟他是—路上的人?」

    「什麼一路上的人?我根本從來就沒看見過這位秀才。」

    八爺皺眉說:「最好請你走開。」

    甘鳳鳳問:「我看看也不行嗎?」

    青袍書生也不禁上下打量著甘鳳鳳和小蛟兒,他似乎從甘鳳鳳和小蛟兒的目光中看出—股英氣,心內一怔,但不動聲色的說:「要是你們不是相干的人,你們還是走開的好。」

    「秀才!這裡是你的地方嗎?」

    「這倒不是。」

    「不是!為什麼你叫我們走?你來得,我們就來不得?」

    書生微笑:「你是來管閒事的了。」

    「我現在還沒有興趣。」

    「你們要是有興趣,在下也樂意奉陪。」

    「秀才,你說這話不後悔?」

    書生傲然說:「在下做事從不後悔,多你們兩個也不為多。」

    顯然,書生已誤會甘鳳鳳和小蛟兒是神風教的高手了。這麼一來,也弄得八爺和他的手下莫明奇妙,不知甘鳳鳳和小蛟兒是哪一路的人物。但可以肯定,與青袍書生不是一路上的人,八爺已看出書生目光中對他們兩人已存有戒備和敵意。便拱拱手問:「兩位是哪一處的朋友?」

    甘鳳鳳說:「哎!你別誤會了!我們是生意人,只是想看看熱鬧。」

    八爺又困惑了,一時弄不清這對中年夫婦是自己人還是敵人,或者真的是好奇看熱鬧的不相干的生意人。但可以說,他們不是一般的生意人,必然身懷一門絕技,不然,他們絕不會這麼大膽的來看熱鬧。動刀動槍的熱鬧,轉眼便會流血,一般平民百姓,早巳嚇得遠遠的跑開了,還敢來看的?八爺也不排除神風教總壇中有不少的高手,經常化裝出外巡視各處的堂口,不願意讓人知道,必要時才露出身份來,所以客氣地說:「既然這樣,請兩位站開點。」他指著書生,「這個人由我們來打發好了。」

    「好呀!我擔心你們打發不了他。」甘鳳鳳拉著小蛟兒站到一邊去。

    八爺感到受了侮辱似的,不大高興地說:「那你們看著好了。」他轉身朝青袍書生問,「你是要我們動手還是跟我們走?」

    「隨便。」

    「最好你跟我們走。」

    「沒興趣。」

    「你是要我們動手了?」

    「請!」

    書生似乎用詞用字特別節省,不願多說幾個字。

    一個漢子在旁說:「八爺,待屬下先放倒了他再說。」

    八爺點點頭,「小心,別大意了!」

    這漢子便站了出去,雙手互相按了按,弄得手指骨骼啦啦的響,顯然是外功練到了一定的火候,雙臂肌肉突然暴起,朝書生說:「你出手吧。」

    青袍書生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不用兵器?」

    「我一雙拳頭就足夠了!你聽沒聽過贛北鐵拳之名?」

    「是你!?」

    「不錯,也有人稱我為一拳震山。」

    「那山一定是紙紮的。」

    「你敢瞧不起我鐵拳?」

    「在下從沒看在眼裡。」

    「書生,你這是找死了,」鐵拳一拳就朝書生太陽穴擊去,準備一拳就將他擊暈倒地。可是,他的拳頭還沒有擊倒,書生只一伸手,倏似電閃,贛北鐵拳便慘叫一聲,自己的拳頭不但給書生捏碎了,人也飛了出去,不遠不近,正摔在瘦削漢子八爺的跟前。

    眾漢子一時全驚呆了,這是哪一門的武功?贛北鐵拳,算是神風教南康府堂口中的一位高手,不到一招,就給摔飛了!還不見人家是怎麼出手的,抖的是什麼武功。連小蛟兒和甘鳳鳳也驚訝起來,果然這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人摔在八爺腳下,八爺一看,瘦削的面孔頓時變色。他看見贛北鐵拳的手、手指骨、手背骨全碎了,手背上還清清楚楚留下了書生的指痕,青紫三點。這是中原武林哪一門派的武功?

    贛北鐵拳之所以稱為鐵拳,一拳可碎巨石,擊出之力,不下千斤。這青袍書生居然伸手將它接住了,還用指力之勁將鐵拳捏碎,順勢摔了出來,這一門功夫,比鷹爪功還來得厲害,自己還看不出人家的武功來路,怎不震驚色變?八爺眼裡頓露殺機,吼聲:「跟我全上!」

    四條漢子首先奔上,刀劍棍棒,齊向青袍書生身上進招。書生身形沖天躍起,閃開了四件兵器,他剛落下,又有四條漢子猝然出手,書生長嘯一聲:「來得好!」青袍水袖飛舞,宛如兩條白練,長空飛騰,柔軟無力的水袖,在書生內力灌輸之下,化成了兵器。這近乎揮綢成棍的上乘武功了,轉眼之間,前後齊攻的八條漢子,不是手中兵器脫手飛掉,就是人給摔了出來,有的竟然給摔進了琴湖中去,有的摔在桃樹幹上,將樹也折斷了。這八條漢子,全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有的傷得比鐵拳還嚴重。

    青袍書生剎那簡便打發了八條勁裝漢子,似乎不費吹灰之力,事後仍氣定神閒,拂拂水袖,彷彿剛才揮走了幾隻蒼蠅,而弄髒了他的衣袖一樣。

    八爺和剩下的三名漢子,呆若木雞,不知是出手好還是溜走好。這八位漢子,雖然不是南康堂口的全部精英,但其中兩個也屬精英之一,卻不堪青袍書生一擊。

    青袍書生瞧瞧八爺等人,又望望甘鳳鳳和小蛟兒,含笑問:「還有誰來試試?沒有,請給我滾開吧!」

    小蛟兒拉著甘鳳鳳:「我們走吧!」

    青袍書生又是一聲冷笑:「不錯,走開總比出醜的好。」

    甘鳳鳳感到這書生太目空一切了,生氣地問:「秀才,你是說我們?」

    「走開不比出醜好?在下並沒說錯。」

    「你不感到太過狂妄了麼?」

    書生大笑:「在下人稱江湖狂生,又怎能不狂的?」

    小蛟兒本來就擔心甘風鳳會惹事,現在果然要惹事了,急拉著她說:「鳳鳳,別多事,我們走吧!」

    書生又說:「是呵,這是最聰明的辦法。」

    甘鳳鳳生氣地掙脫了小蛟兒:「你要走你走,我不走。」

    「鳳鳳!」

    甘鳳鳳朝他說:「你不是想學醫嗎?」

    小蛟兒一時詫異:「這又怎樣了?」

    「現在有只瘋狗在亂咬人,你怎麼不醫治一下?」

    「鳳鳳,別亂說。」

    書生聞言頓時面色一沉,跟著仰天一笑:「好!好!在下自從行走江湖以來,自認沒有人敢罵在下半句,現在不但有人罵,居然敢罵在下為瘋狗!愚婦,你知不知這句話的代價是什麼?」

    「什麼代價,我根本不考慮!」

    「代價是,從此你再也不會說話了!」

    甘鳳鳳說:「我知道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書生搖搖頭:「在下不想取人性命,只想割下你的長舌。你說,是你自己動手,還是要在下動手?」

    小蛟兒緊張地對書生說:「你別亂來!」

    「閣下妻子是個長舌婦,不割掉會給閣下帶來麻煩,還是割……」

    書生話沒說完,驀見人影一閃,暗叫不好,正想閃開,可是「啪啪」兩聲,他左右臉都捱了甘鳳鳳驟然出手的一個響亮耳光,打得他火辣辣的,也打得他驚呆了。他睜大了一雙不相信的眼睛,驚愕、奇異、惱怒、羞愧,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也不敢相信一個其貌不揚的婦人,竟有這種快過電閃的身手,算是走了眼!問:「你!你敢打我?」

    甘鳳鳳冷冷的說:「這是醫治亂咬人的瘋狗的一個方法。看你今後還敢不敢目中無人,狂妄自大。」

    「好!在下要領教你的高招了!」

    甘鳳鳳「嗖」地一下,亮出了利劍:「用你的話說,你不想出醜,還是離開這裡的好。」

    書生怒極而笑:「好好,在下為人顛狂,想不到你比在下更狂。」

    「我狂雖狂,還不至於亂咬人。」

    在一邊的八爺,初時還摸不透這對商人打扮的夫婦是什麼人,現見他們出手,還刮了青袍書生的兩個耳光,以為是總壇派來的高手了,立刻向三個手下打了一個眼色,馬上散開,又形成了對青袍書生的包圍。

    甘鳳鳳一揚眉:「你們幹什麼的?給我滾開!這秀才不願取人性命,我可會取人性命。」

    小蛟兒雖然惱恨神風教,但惱恨的只是黃岐士、端木一尊和黃文瑞等幾個人,對其他神風教的人,只要不來犯自己,他也不願多生是非。同時,他不願甘鳳鳳與青袍書生真正交鋒,想化解必然會說明自己的面目,這一點,更不想神風教的人知道,所以他揮手說:「你們快走開,再不走開,說不定我真的會殺了你們。你們走得越遠越好,最好下山去。」

    八爺一見甘鳳鳳和小蛟兒都這麼說,他見過總壇的一些護法長者和其他一些上乘高手,都有這麼一種怪行為,不願別人插手自己的行動,一插手,便認為是瞧不起他們了!所以八爺連連應是,率了眾人,互相攜扶,重傷不能走的,由沒受傷的背了走,一齊離開琴湖,下山去了。

    在這時間,青袍書生只疑惑地看著聽著。青袍書生為人雖然高傲而狂,卻不是陰險之人,更不是黑道上的人物,卻頗有名門正派的作風,不屑乘人不備而驟然出手。本來甘鳳鳳和小蛟兒在與八爺說話時,他完全可以驟然出手,但他不恥此種行為。八爺帶人走了後,他冷冷對甘鳳鳳說:「姑娘,你可以出手了!」

    甘鳳鳳反而一怔:「什麼!?你叫我為姑娘?不稱愚婦了麼?」

    「別以為你戴了一面精緻的面具,在下就看不出來。」

    「你怎麼看出來了?」

    「從你說話的聲音和身材,根本不可能是位婦人。雖然你乘人不備,驟然出手打了在下,在下還是佩服你快如電閃般的身法和手法。姑娘,出手吧,在下真要領教領教你的高招。」

    小蛟兒朝他一揖說:「先生,我們的確與神風教沒有關係,只是順道來廬山遊玩,你千萬別誤會我們是他們的人。」

    「你們是什麼人,在下根本不想過問。在下只知道給人罵為瘋狗和捱了兩個耳光。」

    小蛟兒又朝他一揖說:「我願給先生賠禮道歉。」

    「你要為她求饒?」

    「望先生寬恕。」

    「—句寬恕就行嗎?」

    「先生想怎樣?」

    「要地在我面前下跪叩頭,叫三聲大爺,那剛才發生的事,便一筆勾銷。」

    小蛟兒一時不出聲,心想:甘鳳鳳根本不可能這樣幹,要她下跪,你不如殺了她。可是甘鳳鳳卻說:「可以!」

    小蛟兒不由愕然:「鳳鳳,你願意?」

    青袍書生也有些意外了,問:「你真的願意下跪叩頭?」

    甘鳳鳳說:「是呀!不過你得先勝了我手中劍才行。」

    書生一笑:「姑娘,請出手。」

    「秀才,你輸了怎麼辦?」

    「在下任由姑娘處置,要是姑娘輸了又怎樣?」

    「我不但將舌頭割了下來,連我頸上的頭,也割下給你,這總可以了吧?」

    「夠痛快!可是在下不想取人性命。」

    「你勝了再說。」

    「不!你得下跪叩頭賠罪。」

    「秀才!有人說,男子膝上有黃金,不輕易向人下跪,可是女子膝上有什麼,你知不知道?」

    書生愕然:「有什麼了?」

    「有毒。」

    「有毒!」

    「一種能令山河變色,令人身敗名裂之毒,所以女子更不能輕易下跪,我一下跪,你不但是身敗名裂,你全家也毀滅,你想不想試試?」

    「在下沒聽聞過。」

    「現在你聽了也不為晚。」

    甘鳳鳳說著,倏然刺出一劍,晃若輕風,迅似流星,直挑書生的迎香穴位。青袍書生早有防備了,身形輕閃,一袖拂出,勁風逼人,一邊說:「好心狠的女子,不打招呼,一劍就想取在下性命。」

    甘鳳風說:「你不是叫我出手嗎?我出手了,你又說不打招呼,那叫我怎麼做?」她閃過書生勁風逼人的袖力,又是一劍刺出。「啪」地一聲,甘鳳鳳的劍給書生揮出的水袖擊中捲住了。雙方兵器交纏,就以雙方的內力深厚決高低了。書生的內力深厚,要是其他人,手中兵器給衣袖擊中捲住,不但兵器給捲飛,人也給摔飛。甘鳳鳳頓時感到一股暗勁從衣袖轉來,自己的劍幾乎脫手而飛,急運內力相抵。甘家的內功,原以不全的九陽真經為基礎,甘鳳鳳從小就練起,雖然體內只有兩三成的九陽真氣,但對其他任何門派來說,已是相當深厚,兩三成的九陽真氣,勝過其他一流上乘高手的八九成真氣,所以甘家的武功,能在武林中獨豎一格,稱雄於黑、白兩道中。不是一流上乘的高手,不堪甘家的武功一擊,從而使甘氏三雄成為黑、白兩道視為可怕的人物,稱為:「甘氏三煞」。他們只敗在小魔女的劍下,從沒敗給別人。

    甘鳳鳳的內力本來就深厚,甘家的劍法,又是集各門各派之所長,以少林寺的達摩劍法為基礎,劍氣森森,變幻莫測。甘家劍法之所以不及西門劍法,就是它雖然集各家所長,卻不能與達摩劍法融匯成一體,使起來仍然是各門各派中精湛的招式,而不能形成一套新的劍法來。

    再說,甘鳳鳳原有的內力就深厚,最近在蘆葦小洲上得小蛟兒一股奇厚的內力輸入,因而就更深厚了,勝過書生的內力一籌,她劍沒有給捲飛,人也沒給摔出去,手腕一抖,「嘶」的一聲,將書生內力貫注下的衣袖削飛了一幅。這幅衣袖,在雙方內力的餘勁之下,「啪」的一聲,擊在不遠的桃枝上,桃枝隨即而斷。雙方都同時一怔。

    青袍書生的怔,是想不到甘鳳鳳的內力竟是這般的深厚,不但不給自己的衣袖捲飛摔飛,反而將自己的衣袖削去了一幅;甘鳳鳳之所以怔,是書生這一幅削飛了的衣袖,竟能將一枝手腕粗的樹枝擊斷,要是擊在自己身上,那不危險?

    雙方一怔之後,剎時又交起鋒來。一個是雙袖如龍飛騰,變化萬千;一個是劍似激光流竄,劍氣森森。但雙方都不願意兵器相碰,一沾即走,都選對方身上的要害處擊去,只見桃林之中,兩團如幻影般的人影上下翻騰,你追我趕。近百招後,書生驚叫一聲,頓時劍光袖影全消,書生身中兩劍,一是在左肩的雲門穴上;一是在右臂的曲池穴上,而甘鳳鳳的鬢髮紊亂,口角一絲鮮血沁出,顯然也受了內傷,而劍尖卻貼在書生的胸口上,厲聲問:「你要死還是要生?」這是甘鳳鳳劍下留情,沒當時殺了書生。

    小蛟兒見了大驚:「鳳鳳!你不能殺這位先生的。」人似流星,縱了過來,奪下了甘鳳鳳的劍,可是他一見甘鳳鳳口角有一絲血流出,又心慌了:「鳳鳳,你怎樣了?」說時,一掌按在甘鳳鳳背上的靈台穴,輸氣為甘鳳鳳治傷。他又對書生說:「先生,你走吧!」

    書生慘笑一聲:「在下敗了!多謝姑娘劍下留情!在下願接受姑娘的任何處置。」

    甘鳳鳳在小蛟兒的真氣輸入體內後,才平定了自己體內心血的翻滾,長長吐了一口氣,對小蛟兒說:「行了!將掌拿開吧!」又朝書生說:「你並沒有真正敗給我,用不著這樣,你走吧!」

    「看來兩位真的不是神風教的人。」

    甘鳳鳳揚揚眉問:「你憑什麼說我們不是神風教的人了?」

    「憑兩位的一句話。」

    「什麼話?」

    「讓在下走。」

    「就憑這麼一句話,就說我們不是神風教的人了?」

    「在下自問判斷不會錯。」

    「我想聽聽你的判斷。」

    「你們要是神風教的人,就算沒有殺在下,也會逼在下跟你們走,逼在下服下一顆什麼毒藥,絕不會讓在下走的。」

    「秀才,你對神風教很瞭解呵!怎麼又說沒聽聞過神風教的?」

    書生一笑:「那只是在下不屑和那夥人談話而已。」

    「現在看來,你不會亂咬人了!」

    書生一揖說:「在下疑心太重,請兩位原諒。」

    小蛟兒說:「先生,你這樣做並沒有錯,在江湖上行走,應處處小心才是。」

    書生大喜:「兩位心地如此,能不能與在下交個朋友?」

    甘鳳鳳說:「秀才,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恐怕你知道了!就不會與我們交朋友了。」

    書生笑著:「在下為人狂傲,交朋友從不過問人家過去是什麼人,就算你們是惡魔,在下也願交上,不管他人說三道四。」

    小蛟兒激動地說:「先生,我們多謝你信任我們。」

    「兄弟,在下複姓公孫,單名白,江湖上人稱狂生,兩位是……」

    小蛟兒說:「先生,我也姓公孫,名蛟。」

    公孫白大喜:「兄弟,那麼五百年前,我們是一家了!那太好了。」

    甘鳳鳳問:「秀才是江南公孫世家的弟子,對不對?」

    「哦!?姑娘怎麼看出了?」

    「江南公孫,武林世家,流雲飛袖,稱雄江南。秀才使得一手極俊的流雲飛袖之功,我又怎麼看不出來?」

    公孫白一笑:「姑娘好眼力,在下要是沒看錯,姑娘姓甘,是甘氏三雄中的千金。」

    甘鳳鳳真的吃了一驚:「你怎麼看出了?」

    「憑姑娘集名家劍法之長,只有湖廣甘家,才有這樣的劍法,在下又怎麼看不出來?在下還知道甘姑娘,必然是最近驚震江湖,挑了神風教不少堂口,火燒了言家寨的紅衣女俠。」

    甘鳳鳳說:「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了!幹嗎用言語逼我與你交鋒的?」

    「甘姑娘別誤會,在下也只是在交鋒後才想起的。至於紅衣女俠,也只是剛剛才判斷出來,而且也全靠在下這位本家兄弟,才能判斷出來。」

    小蛟兒愕然:「全靠我?」

    「兄弟,神風教的人,在湖廣一帶,鬧得雞飛狗走,聲言要捉拿紅衣女俠和兄弟,這麼一件大事,武林中所有各門各派的人都注目了,並且也傳到了江南,而兄弟自稱公孫蛟,不就是神風教的人要追蹤捉拿的小蛟兒?在下怎不判斷出?」

    甘鳳鳳問:「那你還交不交我們這個朋友的?」

    「交!怎麼不交?在下能與兩位交成朋友。是三生之幸,望兩位不嫌棄在下就行了!」

    小蛟兒說:「先生稱我為兄弟,我就稱先生為大哥了!」

    書生歡笑:「對對!我也不客氣稱兄弟為蛟賢弟了。」

    甘鳳鳳說:「你們稱兄道弟的,可別算上我。」

    公孫白笑著:「那我該稱姑娘什麼好?」

    「紅衣女妖呀!」

    「這怎麼行?我該稱姑娘為弟婦才對。」

    甘鳳鳳嚷起來:「你想死了!」

    「在下說得不對?」

    「你是不是要我將你的舌頭割下來?」

    「好好,我不說,蛟賢弟,現在我們是兄弟了,你總不能讓我這個做大哥的,只見你們的面具,而看不見你們的真容吧?」

    「大哥說的是。」小蛟兒便打量四周。

    公孫白會意,說:「賢弟顧慮的是,這裡人來人往,不大方便,愚兄帶你們到一處極少人去的地方,再看也不遲。」

    甘鳳鳳問:「什麼地方的?」

    「仙人洞。」

    「仙人洞!?」

    公孫白點點頭:「仙人洞險峻奇雄,傳說是風流神仙呂洞賓修仙之洞府。」

    小蛟兒和甘鳳鳳好奇問:「真的!?」

    「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甘鳳鳳說:「我們去看看。」

    「兩位請隨愚兄來。」

    公孫白帶了他們向西而走,沒有多久,便遠遠看見奇峰之上,巨石橫空之下,天生一個石洞。崖旁邊有一橫石懸空,叫蟾蜍石。石背上生長著一株古松,稱為石松,登上此石,便感到腳下薄雲輕飛,宛如登天之感。

    仙人洞內不大,深約三丈,能容百人。洞內有一滴泉,泉水清冽,人稱「洞天玉液」。其實仙人洞只是高深險峻而已,洞內沒有什麼奇景異巖。

    甘鳳鳳看了看,愕然問:「這就是仙人洞麼?」

    「當然是,你不見洞口圓門上刻有『仙人洞』三個字麼?」

    甘鳳鳳失望起來:「這簡直是騙人!什麼仙人洞,半點也不奇,比起我們在貴州松桃養傷的那個半山巖洞還不如。」

    公孫白微笑問:「你認為仙人洞該是什麼樣的?」

    「仙人洞嘛,洞內應該有石凳、石桌、石椅、石床,有奇花異草和飛禽走獸,如鶴呀,鹿呀,白兔呀之類的可愛動物,當然也要有小橋流水,迴廊亭閣。這樣,才能稱為仙人洞嘛!這麼一個洞,除了一滴泉外,什麼也沒有,怎麼叫仙人洞的?」

    公孫白笑了:「甘姑娘,你可是聽神話聽得太多了?這樣的洞府,恐怕在世上根本找不到。這樣的神仙洞府,是一些人瞎編出來的,就是神仙,世上也沒有。」

    「你怎麼知道沒有?」

    「因為我從來也沒有看見過,你們看見過了嗎?」

    小蛟兒問:「大哥,你不相信世上有鬼神麼?」

    「那是和尚道士們騙人的東西。」

    甘鳳鳳問:「你這樣說,不怕鬼神報應?」

    「我呀什麼都不怕,不怕鬼,也不怕神,更不相信什麼佛祖、菩薩,因為他們都是一些木雕石刻不會動的假人,我怕什麼了?我可以放一把火,將他們全燒掉!」

    甘鳳鳳說:「哎!你這麼狂妄,怪不得在江湖上人稱『江湖狂生』了!」

    書生一笑:「要是真的有鬼神,他們真的又那麼有靈,歷史上和現在,就沒有那麼多的忠臣義士,善良百姓,含冤負屈而死和受災受難!也用不著武林中的俠義人士行什麼俠,仗什麼義,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人了!世上一些暴君、權臣和江湖上一些歹徒、惡魔也不敢那麼窮凶極惡,危害人間了!要是有鬼神,難道他們不怕鬼神報應?」

    小蛟兒說:「我爺爺和我師父都說過,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書生說:「賢弟,不是為兄狂,我說一句不好聽的話,那是自己騙自己,自己安慰自己。要是說他們之中有報應,那也是人間的正義,一些忠直、好義的人的報復而已,也和大多數善良百姓憤怒地採取以牙還牙,以血償血的結果,這與鬼神毫無關係。」

    公孫白的這一番無神論的話,小蛟兒和甘鳳鳳真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而且給某些人士聽到了,簡直認為是異端邪說,大逆不道了!他們不禁互相望望。小蛟兒固然不在話下,就是甘鳳鳳這個任性、刁蠻的少女,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心中卻有點怕鬼神。

    公孫白又說:「這只是愚兄的想法看法,不一定要你們相信和同意。」

    甘鳳鳳揚揚眉問:「那你相信什麼?」

    「我只相信人間的正義和真理,敬仰一些正直無私而又勇敢的人。至於其他,那怕就是當今皇帝老爺,我也不屑一顧。好了,這裡無人,甘姑娘的真容,我不敢強求看,但賢弟的真容,愚兄是要看的了。」

    小蛟兒便將自己的面具除了下來:「大哥,你看吧。」

    公孫白一看,賢弟五官端正,天真無邪,神采奕奕,眼角眉梢,露出聰明俊氣,是一位英俊青年。他有點驚喜的說:「原來賢弟這麼英俊瀟灑,這麼年輕,出乎愚兄意外了!賢弟,你今年多大了?」

    「小弟正滿十八歲。」

    「想不到賢弟年紀輕輕,卻練成了這麼驚世駭俗的武功。愚兄卻是癡長了賢弟十八年。」

    「大哥過獎了!」

    甘鳳鳳同時問:「你怎知他的武功驚世駭俗了?」

    公孫白笑笑:「愚兄身在江南,孤陋寡聞,但也頗聞火燒言家寨前後的情景。要是他沒驚世駭俗的武功,怎麼能一下扣住了當今武林的大魔頭端木—尊的命脈?逼得他送兩位出言家寨?同時還擊敗了神風教眾多高手和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從而令武林震驚了當然,其中也有甘姑娘的機敏和武功。」

    「哎!你別給我戴高帽子。」

    「愚兄說的是實情。」公孫白又對小蛟兒說,「賢弟風采,愚兄已目睹了,快請戴上面具。」

    甘鳳鳳問:「你不想看看我?」

    「愚兄就是不看,也知道甘姑娘。」

    「你怎麼知道了?」

    「甘姑娘想必是位貌美如仙,清雅絕俗的奇女子!」

    甘鳳鳳聽了十分高興,的確,有哪位少女不喜歡別人讚美自己的?但她卻笑著:「你看錯了!我是個醜八戒。」

    「誰說甘姑娘是個醜八戒,那個人不是瞎子,也必然是個白癡。」

    甘鳳鳳見公孫白不強求要看自己,也就不便將面具除下來,在這種場合下,甘鳳鳳多少有點少女的害羞,要是平常不戴面具,讓人看見沒什麼,而現在,已戴上了面具,在一個男子面前除下面具來讓人看,總多多少少有些難為情和不好意思。

    公孫白又說:「在廬山上,能結識蛟賢弟和甘姑娘,是愚兄一生的樂事,現在,愚兄要告辭了!」

    小蛟兒一怔:「大哥,你就要走?」

    「賢弟,愚兄有些事不得不分手了,望賢弟和甘姑娘有空,到愚兄家一敘。」

    甘鳳鳳問:「你有什麼事要走的?就不能陪我們在廬山玩玩?」

    「愚兄與東林寺的無心大師有不死約會,不見不散。」

    「無心大師?那準不是一個好和尚。」

    公孫白愕然:「你怎麼說他不是一個好和尚?」

    「有人說,小和尚唸經,有口無心。他叫無心,大概是個無心唸經的和尚了,會是好和尚嗎?」

    公孫白笑道:「甘姑娘,你錯了!他是位得道的高僧,不但念得好經,還深知佛理,不同一般和尚。」

    「你不是說和尚道士,都是騙人的嗎?怎麼又贊起他來了?」

    「無心大師知識淵博,深得淨土宗始祖的真傳,不是愚弄鄉民的和尚。」

    「他信不信鬼神?」

    「他不相信鬼神之類的東西。」

    「哦!?那他當和尚幹嗎?」

    「當和尚,不一定就信鬼神,他是看破紅塵,不理俗事,一心研究佛理的真諦而出家罷了。」

    「佛理不是說神道鬼的書嗎?」

    「甘姑娘,你錯了!那是探討人生,勸人為善的一些深奧道理。」

    「你跟他探討人生麼?」

    公孫白搖搖頭:「我沒這個興趣。」

    「那你跟他有什麼約會的?」

    「下棋。」

    「下棋!」

    「不錯,下棋。走馬飛象的棋。」

    「噢!我還以為你們有什麼重要的事,原來是下象棋。還是不見不散的死約會哩!」

    小蛟兒也奇怪問:「大哥上廬山,就是為了與他下棋?」

    「賢弟,你知不知道愚兄跟他下的什麼棋?」

    「什麼棋?」

    「賭愚兄今後的命運。」

    「哦!?賭大哥的命運?」

    甘鳳鳳同時問:「怎麼賭法?」

    用下棋來給命運打賭,究竟怎樣賭法?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江湖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