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芳心可可

    左元敏忽然多得一日空閒,想起常知古送他一本刀譜,於是便拿著到後院去練刀。他早先接受了夏侯儀的一些指導,對於用刀的基本手法已經有了粗淺認識,這時再來看這本刀譜,雖然沒人講解,但按圖索驥,卻也大致都能瞭解。練了大半天,幾乎將譜上所載刀招使過一半,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不過是一本普通的刀譜。」

    一知道刀法普通,左元敏一下子便提不起勁來了,虛揮亂砍幾刀,草草收勢。

    忽聽得場邊有人鼓掌叫好,左元敏轉頭一看,卻是官晶晶與夏侯如意,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邊。

    左元敏訕訕一笑,知道自己剛剛那幾刀根本狗屁不通,便將刀譜收入懷裡,說道:「官姊、如意妹子,你們來多久了?」官晶晶道:「才來不久,看到你在練功,不好意思出聲招呼。」夏侯如意跟著叫了一聲:「左大哥!」

    左元敏笑道:「隨便亂揮,倒讓你們見笑了。」官晶晶笑瞇瞇地道:「是嗎?

    亂揮亂砍,就有這麼大的威力,要是認真起來,那還得了。」

    左元敏自知這是客套話,微笑不答。夏侯如意道:「左大哥,沒看到你來吃午飯,肚子餓了吧?我蒸了幾個包子,趁熱吃了吧?」左元敏這才發現她手上拎了個竹籃,籃子裡擺了個小蒸籠,掀開蒸籠蓋子,一縷淡如輕紗的蒸氣冒了出來。

    左元敏湊向前去,一聞到味道,肚子忽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抬頭一看,果然早已過了正午。夏侯如意聽到聲音,微微一笑,從蒸籠裡抓出一個包子,拿到他面前,說道:「快吃吧!」

    左元敏伸出手去,但見她一根根纖細的手指,輕輕地陷在包子圓圓鼓鼓的麵團裡。原本白皙如蔥管般的玉指,在包子素白的面皮上,隱隱地反映出淡淡的粉紅色。

    雖然只是一眨眼的事情,順手接過包子,左元敏的心還是卜通一跳,也在那一瞬間,張瑤光的樣子,忽然跟著浮現在眼前。

    不想便罷,一想起來,左元敏頗有些坐立難安,口裡咬的是包子,感覺上卻像是饅頭,三兩下囫圇吞下,全然不知滋味。夏侯如意見他狼吞虎嚥,打從心眼裡笑出來,說道:「全都是你的,不夠還有,別急!」將整個蒸籠從籃中拿出,放在一旁的大石上,續問道:「夠不夠?我再去拿。」

    官晶晶道:「去拿,去拿,一看就知道左兄弟餓過頭了,快去拿!」不但催促,還在背後推著她。夏侯如意被推著走出幾步,這才往前走去。

    官晶晶待她走遠,便與左元敏道:「我們家如意妹子如何?」左元敏不明其意,問道:「什麼?」官晶晶招他在大石上,隔著包子蒸籠兩邊坐了。說道:「這包子是如意丫頭今天一大清早,跟廚娘王媽現學現賣的,一蒸好了,就立刻拿過來給你吃。在此之前,從沒人吃過他親手做的東西,怎麼樣?滋味特別不同吧?」

    左元敏受寵若驚,道:「原來如此,等一下可得好好讚美她一番。」官晶晶慎重其事地道:「讚美當然是要的,但別說官姊沒有提醒你……」說著傾身過去,低聲說道:「這個丫頭喜歡上你啦!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嗎?」

    左元敏沒想到官晶晶會說得這般直接,忽地一愣,不知怎麼回答。官晶晶鑒貌辨色,杏眼一瞪,說道:「原來你早知道啦?看不出來你還真會假裝,我們都讓你給瞞過了。」

    那左元敏從小的生長環境,形形色色,各種年齡層的女人都有,有的成天為了有錢的大爺爭風吃醋,醜態百出;有的則是自命不凡,只愛有功名在身的朝廷命官或者赴京趕考的舉人秀才。所以各種虛情假意,矯柔造作,左元敏是看到不要看了。

    而其中要是有人對客人動了真情,自己花錢倒貼的,他也是一瞧即知。

    因此夏侯如意對自己的微妙情愫,他靈敏得跟狗一樣的鼻子,老早就嗅出來了,如何不知?不過他自己也不善隱瞞心情,見被官晶晶瞧破,便道:「可是我對如意妹子,就像是對自己的妹妹一樣,有的只是兄妹之情,……」官晶晶歎了一口氣,說道:「唉,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子的,你們又不是親兄妹,男女之間的感情,只有深淺不同的差別,哪有什麼兄妹之情?我說,你是有顧忌,想要卻又不敢,對不對?」

    左元敏從來沒有想這麼多,經她這麼一提,一時之間實在也無從辯駁,剛好順著她的話,說道:「如意妹子是夏侯伯伯的掌上明珠,家大業大,又是武林世家,我左元敏全部家當都在身上,今天有的吃有的睡,就多吃點多睡些,明天的事情,就只能明天打算,實在是考慮不到男女的問題。」

    官晶晶道:「本來你說的這些問題,確實是個不大不小的問題,但是自從你的身世揭曉之後,你夏侯伯伯對你另眼相待,早已吩咐全家上上下下,要像對家人一般對你。若我所猜不錯,這幾天你夏侯伯伯就會跟你討論,希望你在這裡定居下來,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然後等到九龍派的事情搞定之後,還要再把如意嫁給你呢!」

    左元敏大吃一驚,說道:「這……這千萬不可……」官晶晶道:「這就是你夏侯伯伯的義氣了。左兄弟,你有所不知,當年你父親與夏侯伯伯乃是過命的交情,一刀一劍,在九龍派裡多麼威風,如今雨花劍尚在,寒月刀卻不知所蹤,他一個人在九龍派裡,可以說是相當寂寞。現在可好了,左平熙叔叔的兒子現身江湖,不但武功了得,還帶著寒月刀,將來回到了九龍派,繼續與夏侯伯伯攜手合作,壯大我九龍派。到時別說嵩陽派不足為慮,就是進一步與少林、丐幫平起平坐,那也是指日可待。」

    官家四代以來,一直有重振九龍殿名聲,成立九龍派揚威武林的夢想,這件事情江湖上人盡皆知。只是沒想到命運弄人,官家傳到官彥深這一代,竟然只有一個獨生女兒官晶晶,一般認為,官彥深若不能在他這一代完成夢想,那麼九龍傳說,就要從此打住,永遠成了夢想。

    左元敏知道官晶晶是官彥深的女兒,想她既然嫁入夏侯家,並非招贅,一切就應該以夏侯家的立場為立場,以夏侯君實的夢想為夢想,沒想到這時聽她一番言語是說得神采飛揚,情緒亢奮,這才猛然發現,眼前這位夏侯夫人,實際的身份,應該還是官彥深的千金小姐。

    左元敏聽得是一愣一愣的。官晶晶見他情神猶豫,續道:「所以左兄弟千萬不要妄自菲薄,雖然你只是獨自一人,但你寒月刀在手,不知道這叫你夏侯伯伯多麼羨慕,他還覺得比不上你呢!還有,我聽如意說,你的內功來自太陰心經。這太陰心經的來歷,我想你本來不知,不過昨天夏侯伯伯正好說了,你在席間,應該也已經清楚了。官姊這麼跟你說,有了這太陰心經,你在九龍門派的地位,就已經立了個不敗之地了。」

    官晶晶說到這裡,臉上顯露出一種特別的表情,好像在跟他說一個天大的秘密一般。左元敏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什麼九龍傳人,也不接受身世公開之後,就得同時加入九龍派的宿命。因此這個什麼秘密對他來說,根本分文不值,瞧官晶晶說得鄭重,倒覺得有些好笑。

    官晶晶見他並無特別歡欣之情,反倒心事重重,問道:「你不相信我?」左元敏搔頭道:「不是不相信,只是這跟……跟如意的事情,好像沒什麼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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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晶晶狐疑地看著他,問道:「難道說……左兄弟已經有中意的人嗎?」左元敏打定主意,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左元敏的答案,讓官晶晶頗感意外。一般說來,在當時十七八歲的男子,已經成親有家室並不少見,尤其是鄉下農村,人力需求比較多的地方,更是所在多有。

    不過武林人士因為生活型態的關係,要比一般社會情況再晚婚一些,男子大多在二十四五,女子在二十一二,才是常態。

    因此十七八歲的左元敏,有喜歡的人不稀奇,但因此而拒絕另一個條件不錯的女孩子,那就稀奇了。這代表了兩種可能的原因:其一,是他與心中喜歡的對象,感情已經相當深厚了,所以專情的他不願再接受旁人的感情;要不然,就是左元敏根本不喜歡夏侯如意,那就無所謂妄自菲薄了。

    官晶晶一聽到他的回答,脫口說道:「糟糕!」左元敏道:「官姊,其實事情應該沒那麼糟吧?這件事情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只要就此打住,什麼事情也沒有。」

    官晶晶先是長吁短歎一番,才接著說道:「官姊今天之所以會跟你提這事,還不是因為受人之托。要不是如意那個丫頭有點頭,你夏侯伯伯那邊也抱著希望,否則我只是夏侯家的媳婦,哪有什麼立場自作主張,來跟你談夏侯家千金的終身大事?」

    左元敏想想也是,不過這事他可幫不了忙,只有傻笑含糊帶過。官晶晶道:

    「看樣子只有你夏侯伯伯親自出馬了……」左元敏趕緊道:「官姊這樣不是為難我嗎?」

    言談間,夏侯君實一邊喊著:「左兄弟!」一邊從旁走了過來。兩人停止話題,起身迎接。夏侯君實看了妻子一眼,與左元敏說道:「左兄弟,我弟弟帶客人回來了,現在就在大廳上。」

    左元敏巴不得趕緊離開官晶晶的視線,說道:「好,我這就去。」與官晶晶告辭,立刻閃人。那官晶晶看著左元敏離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夏侯君實在一旁瞧著她,輕輕咳了一聲。

    官晶晶回過頭來,說道:「怎麼了?喉嚨不舒服?」夏侯君實欲言又止,終於搖搖頭,說道:「沒有……」

    左元敏先去找了夏侯家的管家要塊長布條,仍是先將寒月刀裹了,負在背上,這才往廳上走去。還在廳外十來步的距離,就聽到廳裡有人以著爽朗的聲音說道:

    「之前我們對付紫陽山門,那是因為他們妨害了許多人民的生計,當時紫陽山門的勢力就不大嗎?所以重點根本不在於惡勢力的大小。就算那嵩陽派的勢力再大過紫陽山門十倍、百倍,只要是不平的事,我姓韓的都要管上一管!」

    左元敏先是聽這聲音耳熟,後來聽他自稱姓韓,心中大叫一聲:「原來是韓少同!」連忙三步並做兩步,邁進了大廳,忙不迭地喊了一聲:「韓大叔!」可是待瞧清楚迎面進入眼簾的人時,卻忽然嚇了一跳,原來那人不是韓少同,而是封俊傑。

    左元敏心裡打了一個突,愣在原地。左手邊有人說道:「左兄弟,別來無恙!」

    左元敏大夢初醒,轉過頭去,瞧見一個獵人裝扮的人坐在椅子上,正朝著自己裂著嘴笑,卻不是韓少同是誰?連忙上前一步,拱手道:「韓大叔,別來無恙!」

    韓少同笑道:「你的身世,路上夏侯非兄已經都跟我說了。韓叔叔雖然覺得非常開心,但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後來又聽夏侯儀兄說,你從紫陽山門的一幫匪徒當中,救了夏侯君實賢侄,還有丁盼一命,我聽得哈哈大笑,這才真的打從心眼兒裡為你歡喜。」

    左元敏知道韓少同與封俊傑一樣,一向不喜歡紫陽山門的人。想當時頭一回與韓少同見面,他就正與錢坤、丁盼、荀叔卿等人,追著樊樂天與張瑤光圍剿猛打。

    那時左元敏以第三者的身份,不小心捲進了這個漩渦當中,若不是韓少同的仗義執言,只怕就要死在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錢氏父子手下。然而自己後來不但沒有報答韓少同的恩德,相反的,還差一點進了紫陽山門。現在回想起來,要是自己真的進了紫陽山門,現在站在韓少同面前,只怕要流出一身冷汗。

    尤其此刻又聽到韓少同這一番真心的言語,不禁心道:「在我所認識的人當中,就是韓少同待人最真誠,為人最光明磊落。對他來說,我是誰的兒子並沒有那麼重要,因為他並不以這種方式看人,」又想到他在言詞當中,透露著許多對自己的期許,心中更是感動,於是便道:「韓大叔要我謹慎交友,小可銘記在心,絕不敢忘。」

    其實他這句話雖然兩邊討好,但卻也沒說錯。紫陽山門裡的張紫陽、張瑤光與樊樂天等人,並非奸邪之輩,都是值得結交的益友。就算以後韓少同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左元敏也是有信心能在他面前坦承,為他這幾位朋友洗刷不義之名。

    韓少同哈哈大笑,說道:「好,好。」那夏侯儀也是大喜,說道:「左賢侄,過來這邊坐。」左元敏依言坐在夏侯儀的下首,一路走過去,卻是不敢去看封俊傑的臉。

    左元敏尚未坐定,只聽得另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這麼說來,九龍傳人幾乎全都出現了,總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官彥深辛苦了大半輩子,終於有了代價。」左元敏向說話那人瞧去,卻是荀叔卿。再向左邊瞧去,夏侯儀的下首則是坐著夏侯非與夏侯無過。

    原來那荀叔卿與韓少同兩人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經常一起行動。與南三絕三人,個個慣常單獨行動的風格不同,一般江湖風評也較南三絕為佳。

    夏侯儀道:「九龍門派的成立,其主要目的,固然是要保障我們自身的權利,但這麼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們在一起,就是希望能夠透過彼此的互相合作,存異求同,以眾人之力,創造眾人最大利益。但要是因此加深了門戶之見,造成門派衝突,那絕對不是武林之福。」

    突如其來的語重心長,韓少同與荀叔卿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那韓少同道:

    「夏侯兄,其實今天我們兩個突然冒昧造訪,除了說來看看左兄弟之外,還有一個另外的想法,想與夏侯兄商量。」夏侯儀有些意外,奇道:「哦?兩位但說無妨。」

    韓少同看了荀叔卿一眼。荀叔卿將手輕輕一擺,示意要韓少同發言。韓少同點頭,說道:「那就恕我直言了。夏侯兄,我聽說官彥深官盟主,預計要在今年底前,成立九龍門派。」夏侯儀心想:「我剛剛說了那麼多,不就是在說這件事情嗎?」

    點頭道:「沒錯。」

    韓少同道:「官彥深是怎麼的一個人,不用我多說,兩位夏侯兄都比我更清楚。

    為了達到一定的目的,他的毅力、耐力與企圖心,武林當中無人可以出其右,九龍門派成立之後,若要告訴他,你的任務已經達成了,可以暫時休息了。夏侯兄,你覺得他會不會同意?」

    夏侯儀搖頭道:「九龍門派成立之後,他會順理成章地成為九龍門派首任開山掌門,不可能有時間休息。」韓少同道:「官盟主成了官掌門之後,他的首要任務,你覺得是與各門派和睦相處,要求合作?還是會積極擴張,與各門派一爭雌雄,一較長短?」

    夏侯儀沉吟道:「就我所知,官盟主會循著紫陽山門的模式,首先聯絡地方官府,你要說賄賂也好,合作也行,總之這是第一步。」韓少同道:「快速成長擴張的最佳模式?」夏侯儀道:「沒錯。接著他會以這樣的優勢,去吸引江湖中尚未有門派的能人異士,其次吸收小門派,小幫會,循序漸進,一直到能與少林、丐幫比肩為止。」

    左元敏聽他分析官彥深未來可能的計劃,竟與官晶晶先前與他說的的一番言語,一模一樣。他不禁佩服夏侯儀的判斷分析能力,想那九龍傳人人才濟濟,個個都是智勇雙全的英雄豪傑。自己不過是個後生小子,需要學習的地方,不知還有多少。

    只聽得那韓少同吁了一口氣,續道:「這就是我們所擔心的。官彥深好比是一名將軍,有勇有謀,一但軍權在握,他一心想的,就是如何攻城掠地?如何消滅敵人?所以一但九龍門派成立,官彥深掌權,再加上紫陽山門……唉,江湖從此無寧日矣!」

    夏侯儀道:「紫陽山門已經沒有了,這件事情,韓兄還不知道吧?」韓荀兩人一愣,同時問道:「什麼?」

    夏侯儀道:「左賢侄,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你比我更清楚,能不能麻煩你告訴這兩位叔叔伯伯。」左元敏道:「是。」站起身來,便將紫陽山門掌門張紫陽被門下長老逼迫讓位,在李永年的主導下,與熊耳幫合併成為新幫派「嵩陽派」的事情,還有昨天李永年帶人來這裡示威要脅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說了。莫說韓荀兩人越聽越驚,那封俊傑一聽到李永年居然掀起這麼大的波瀾,也是皺眉搖頭。

    韓少同歎了一口氣,說道:「原來如此。如果真如左兄弟所說,那紫陽山門在張紫陽的領導之下,尚知道自制,如今歸入嵩陽派,又要一展拳腳,壓制九龍門派,那……」連連搖頭,不敢再說下去。

    荀叔卿接口道:「這兩個門派目前都還沒正式成立,卻已經互相放話挑釁了,要是兩個門派都正式成立,那還不打了個頭破血流?」深深表示不以為然,夏侯儀苦笑不答。

    韓少同道:「看樣子,我想要與夏侯兄商量的事情,就更非說不可了。」說著看了封俊傑一眼,續道:「這事我與封兄討論了很多次,他也認為可行。那就是既然九龍門派非成立不可,那這一部份就順其自然,可是九龍門派成立之後,官彥深是否順理成章成為首任開山掌門,根據封兄的瞭解,好像並非如此。」

    夏侯儀看了封俊傑一眼。封俊傑道:「可不是嗎?官彥深現在雖然是九龍傳人的盟主,那是因為他在負責聯繫九龍傳人,籌備各種合作事宜,為了方便,大家給他的一個職銜。可是現在的盟主一職,只是虛銜,平日對於其他九龍傳人並無約束力。可是一等到九龍門派成立,掌門可就有絕對的權力了,所有人也都要服膺在他的權力之下。是不是?」

    夏侯儀道:「這個我知道,但當初我們也都考慮過了才加入,不是嗎?」封俊傑續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掌門既有權力,就有相對的責任,對門派名譽有責任,對我們這些成員也有責任。而且,責任重大,因為我不是為了金銀財寶加入的,你也不是。所以掌門人不是有野心就行了,必須要有才能,要能維護我的聲譽。」

    夏侯儀看了看韓少同、荀叔卿,又轉回去看封俊傑,說道:「所以你不打算讓官彥深接任掌門?」韓少同插口道:「我們的意思是,請夏侯兄爭取這掌門的職位。」

    夏侯儀大吃一驚,說道:「此事萬萬不可!」韓少同不料他的反應會這麼大,說道:「這有何不妥嗎?」夏侯儀皺眉支吾道:「這……這……我從來沒想過。」

    封俊傑幫腔道:「我們都是九龍傳人,九龍門派的成立,我們也有一份心力,這掌門人的位置,我們當然也可以爭取了。只是姓封的閒散慣了,要我搶著做掌門,九龍門派只有走向幫務廢馳,紀律鬆散,最後無疾而終的命運。不過你就不一樣了,經營這麼大的事業,做得有聲有色,能力是無庸置疑的,比起官彥深來,你不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人光明磊落得多。我封俊傑跟著你,起碼不用擔心晚節不保。」

    封俊傑說得直接,夏侯儀頗為吃驚,說道:「你有這麼多意見,之前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封俊傑道:「以前是不想說,不是沒意見。因為我早已經打定主意,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不過現在我知道,我可以有更積極的作為。」夏侯儀苦笑道:「你所謂的積極作為,就是把我往前推。」封俊傑道:「我也還得要支持你才行。」

    夏侯儀笑著搖頭。韓少同道:「封兄說得不錯。原本這是九龍門派的家務事,我和荀兄也無權過問。不過只要一點努力,就能夠替武林消弭一場災難於無形,我想在這裡,就先跟夏侯兄告個多管閒事的罪。只要夏侯兄願意挺身而出,將來東雙奇就是九龍門派的後盾與戰友。」意思就是說,只要九龍門派的掌門是你夏侯儀,以後若與嵩陽派有衝突,那麼東雙奇就是你的朋友,如果掌門不是你,那就不一定了。

    夏侯儀頗感為難,猶豫不決,坐立難安。韓少同道:「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夏侯兄一時難以決定,是可想而知的。不過夏侯兄可以考慮一點,今天如果讓你可以完全地自由選擇,你還願意加入由官彥深主持的九龍門派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們也無話可說,而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在不能擺脫九龍傳人的宿命之下,我們能不能做一些什麼事情,來改變我們的命運。」轉過頭去與夏侯非道:「非兄,你覺得如何?」夏侯非道:「這件事情我沒意見,我兄弟決定就行了。」

    夏侯儀頓了一頓,道:「這件事情關係重大,讓我好好想想。」韓少同道:

    「那當然,只要夏侯兄肯考慮,那就是武林之福了。」夏侯儀只是搖頭道:「夏侯儀何德何能,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既然談到夏侯儀願意考慮的地步,韓少同認為也算是暫時達到目的了,於是便要告辭。夏侯儀兄弟倆一聽,馬上熱情地要留他們下來吃飯。封俊傑也跟著幫腔,韓荀兩人一番客套,最後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眾人轉往花廳奉茶。左元敏趁隙告辭出來,回到房裡,心中尋思:「現在夏侯伯伯自己的事情,就已經夠多夠煩的了,找瑤光的事情他未必忘了,但也不見他著急,我又不好意思一直去催他。」又想:「再來是官晶晶,她一直想把如意跟我湊在一起,每天問東問西的,我要是在此常住下去,說不定哪一天真的由夏侯儀親口跟我談他女兒的婚事,到時就很難收拾了。」

    他想到這裡,便想來個一走了之,可是又忽然想到,自己重傷之餘,是夏侯儀救了自己一命,要是來個不告而別,豈不令人傷心?一時左右為難,不能立下決心。

    又因為不想碰到封俊傑,於是便乾脆躲在屋子裡,盤坐在床上運氣練功,以呼吸吐納來澄靜心緒。

    練到後來,索性連晚飯也不去吃了,後來夏侯如意來叫,也推說在練功,不願出房門。這一練不知練了多久,左元敏張開眼睛,但見屋內月光瀉滿,只怕已有三更天了。

    左元敏溜下床來,見窗前桌上擺了一隻沙鍋,旁邊覆著一隻碗,碗上扣著一隻湯匙。左元敏掀開沙鍋蓋,一串串水珠從蓋裡滑落下來,全灑在桌上。想來這鍋東西端來的時候還熱著呢,現在卻早已經涼了。

    左元敏回想起自己在打坐的時候,模模糊糊地好似見到夏侯如意是端了一個東西進來過,想來她是因為自己沒吃晚飯,特別去廚房弄了這一鍋東西過來,好讓自己練完功,肚子餓的時候,可以填填肚子。

    左元敏拿起湯匙,在鍋子裡撈了一下,見裡面是煮的是一鍋豬肉、大白菜、蘿蔔還有粉絲。瞧著瞧著,忽然想道:「這如意妹子待我真好。」當即舀了一碗吃了。

    這不吃便罷,越吃就越覺得餓,頃刻之間,居然將一隻大沙鍋吃得鍋底朝天。

    左元敏第一次發現自己的食量竟有這般大,摸摸肚皮,感覺溫溫熱熱的,既飽足又舒服,回身坐在床沿上,卻覺得有些困了,心想夜色深沉,確實是該睡了,於是便照例將寒月刀枕在腦後,閉目就寢。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到窗外有人輕輕喚道:「左兄弟……左兄弟……」左元敏每天晚上都利用寒月刀的寒氣練功,說睡是睡了,說沒睡也是沒睡,只要有一點讓他關心的聲響,都能夠立刻轉醒,可是這會兒清清楚楚地聽到有人叫喚,也想起身應答,看個究竟,卻不知如何,竟然全身不得動彈,連眼皮都抬不起來。

    這種狀況絕無僅有,左元敏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到:「難道我又走火入魔了嗎?」

    可是一運氣走穴,卻又毫無異狀,正自覺得奇怪,那聲音又近了些,仍是輕輕叫著:「左兄弟……左兄弟……」

    窗戶開處,一道人影躍了進來,左元敏一驚,明明意識清清楚楚,就是動也不能動一下。只覺得那人悄悄走近床邊,接著一股淡淡的女子體香鑽進了他的鼻子。

    左元敏心道:「是誰?是如意嗎?」忽然自己的身體被人推動了一下,接著那人又輕輕喚道:「左兄弟……左兄弟……」左元敏這下可聽清楚了,在心裡失聲叫道:「是官晶晶!」難怪這氣味有一點熟悉。

    只「聽」得那官晶晶見叫不醒自己,點著了桌上蠟燭,便開始在屋裡東摸西找,就好像小偷一樣。可是左元敏隨身的東西並不多,找來找去,不一會兒就沒東西可以翻了。官晶晶呆默一會兒,便往左元敏身邊走來。先是在床鋪四周摸索一陣,接著爬上床去,摸進了他的衣袋。

    忽然間,左元敏只聽得遠遠地有人快速地往這邊而來,官晶晶自顧摸索著,渾然不覺。左元敏心道:「喂,有人來啦!見到你三更半夜地在我床上,可不大對頭。」

    但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官晶晶仍是渾然不覺,左元敏心中只是大叫:「你到底要找什麼?我明天拿給你就是了,快走,快走,別給人撞見了。」官晶晶哪裡聽得到?搜完衣袋,便要往他懷裡摸。

    忽然間來人踏上了屋頂,官晶晶這才驚覺,伸掌一揮,拍熄了蠟燭,身子一矮,鑽進了床底。

    左元敏才覺得官晶晶剛剛躲好,接著便有人躍進剛剛官晶晶沒關好的窗戶裡來,幾乎便在同時,只聽著輕輕「啪啪」幾聲,左元敏但覺身上七處大穴被制,更加動彈不得,心下暗道:「此人是誰?好俐落的手法。」心想這人既然出手點自己的穴道,那就表示自己的生命安全暫時無虞,於是反倒關心起這人的姓名來。

    那人也是來找東西的,因為左元敏不久之後,就聽到與剛剛官晶晶才發出的,一模一樣的聲音。那人顯然經驗老道,翻了幾下,好似察覺有人先他來過了,便停下了動作,呆默半晌之後,越窗而出。

    那官晶晶在床下伏了好一會兒,這才爬出來。一陣猶豫,正想躍出窗外,忽然又退了回來。左元敏心想:「是了,那個人還等在窗外,你也發覺了?」只是左元敏雙眼不能開,只能用聽的,不知道官晶晶已經與那人對上了。

    只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是你?」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官晶晶亦壓低聲音道:「閣下深夜造訪,面覆頭巾,鬼鬼祟祟,不知有何見教?」

    那人道:「這是你的房間嗎?據我所知官大小姐嫁的是夏侯儀的大兒子,不是眼前這位姓左的小子。難道你跟這小子有一腿?」

    左元敏心道:「這可糟了……」沒聽到官晶晶回答,卻聽到「劈哩啪啦」一陣亂響,卻是兩人動上了手,在這狹小的屋子裡,用大小擒拿手法,近身搏鬥。

    兩人顯然都怕弄出太大的聲響,不但交手當中絕不出聲,盡量避開屋內的東西,就是出力也都頗有保留。不過期間激烈的程度,與一般打鬥並無二致,而詭異的氣氛,卻更勝三分。

    雙方以快打快,霎時間拆上數十招,那神秘人的武功高出官晶晶一截,但他必須要在屋子裡制住官晶晶才算贏,而官晶晶只要能逃出這屋子,隨口大叫幾聲,就算她勝了。兩方顧忌不同,一時之間打了個難分難捨,忽然間左元敏只聽得官晶晶「啊」地一聲,聲音還來不及出去,卻給人摀住了,想來是官晶晶眼見不敵,於是打算招人來幫忙。至於自己為何深夜身在左元敏的房間裡,到時再來編造個理由就行了。

    那神秘人摀住她的嘴,低聲罵道:「小賤人,作死嗎?」官晶晶哼哼唧唧,顯然已經被制住了。

    左元敏不知道官晶晶半夜來自己的房間裡找什麼,但他猜想自己一吃完沙鍋就全身不能動彈,很可能是有人在食物裡面,下了什麼迷藥之類的東西,而下藥的人,十之八九就是官晶晶了。否則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情,自己一中毒,她就摸了進來。

    話雖如此,但左元敏並不害怕,因為官晶晶只是進來「找」東西,自己神智清楚,正好可以聽聽看她到底要找什麼東西。可是後來的這個神秘人可就不一樣了。

    他一進來就點了自己的穴道,可見他與自己的中毒無關,是十足的不速之客。兩廂比較之下,左元敏不禁關心起官晶晶來。

    只聽得那神秘人道:「東西你找到了是不是?交出來?」左元敏心道:「問得好,我也正想問她。」官晶晶道:「什麼東西?」

    那神秘人道:「你少裝蒜了,這麼晚了,你一個有夫之婦,跑到一個男人的房間來做什麼?」官晶晶不答。那神秘人續道:「你再不說,我可要在你身上搜了…

    …」

    官晶晶又驚又怒,道:「你敢?」那神秘人嗤嗤笑了起來,說道:「這有什麼不敢的?你看,天色這麼晚了,四下無人,而且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可不是我去擄你出來的。對於自己送上門的女人,我一向是來者不拒的……」說著「嘿嘿」兩聲,語調淫穢。

    左元敏大驚,急忙運氣去衝穴道,只是衝過穴道之後,是不是就能動彈了,左元敏殊無把握,不過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只聽得那官晶晶怒道:「只要你一碰我,我立刻咬舌自盡……」那神秘人道:

    「哎呀,這是何苦呢?你還這麼年輕,又長得如花似玉一般,要是這麼就死了,豈不可惜?不過你要是堅持玉碎,不願瓦全,一定要讓我灰頭土臉,那我也只好在你死後,替你剝光了衣衫,然後也替床上那小子脫了衣服,再把你們兩人裹在床單當中。等到明天一大清早,扛著上街,然後走著走著,就這麼一抖,把你們倆抖到大街上,到那時人人圍攏過來,問道:」哎呀,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是誰?『我就混在人群當中,說道:「這可不是夏侯老爺的媳婦嗎?』哈哈哈……不用說夏侯儀臉上無光,就是官彥深那個老匹夫,還有什麼臉要當什麼掌門人……哈哈哈……」

    神秘人雖然笑得開懷,但因為刻意壓低了聲音,聽起來有點陰森恐怖。官晶晶開始啜泣,嗯嗯啊啊,聲音不住顫抖。神秘人道:「這就對了嘛,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左元敏知道官晶晶就要受辱,一急之下,忽然將所有被封的穴道,一股衝開。

    左元敏大喜,暗道:「好個左元敏,真有你的!」對自己內力頗為自賞,只是穴道是衝開了,身子仍然不聽使喚。

    只聽得那神秘人道:「咦?沒放在外衣的衣袋呀?啊,我知道了,你拿到寶貝,當然是貼肉藏了……你是要自己拿出來呢?還是要我幫你……」官晶晶終於忍耐不住,咽嗚道:「我真的沒有……沒有拿……」那神秘人道:「你明知道我要摸你,你還是不肯拿出來,該不會……該不會……嘿嘿,你還真是個騷娘兒們……」

    左元敏知道事態危急,可是四肢麻木的情況雖然漸漸有改善,但看樣子絕對來不及替官晶晶解圍,不禁在心中埋怨道:「誰叫你藥下得這麼重?」他不知道官晶晶在他食物當中,所下的迷藥相當厲害,若不是他將寒月刀枕在後腦勺,一直保持內勁搬運的話,此刻的他只怕連意識也沒有。

    便在此時,忽然外頭又有聲音響起,左元敏心道:「高手來了。」那神秘人也察覺了,低聲說道:「別出聲。」只聽得窸窸窣窣地一陣輕響,從此無聲無息。

    左元敏加緊運功,以期提早恢復四肢活動,同時也側耳傾聽屋裡屋外的所有動靜。但覺那人只在門外走動,並不進來。左元敏覺得奇怪,心道:「今天是怎麼了?

    怪事特別多。」忽然門上扣扣輕響,同時有人輕喚道:「左元敏,左元敏!」

    左元敏心中大叫:「是封俊傑!他這麼晚了來做什麼?」

    依左元敏此刻的功力,要是有人敲他的房門,又叫他的名字,不管睡得有多沉,還不是馬上跳了起來。可是這會兒屋子裡毫無動靜,門外的封俊傑走到窗邊向裡面張望,應該已經起疑。

    左元敏是既希望他直接跳窗進來,又怕他一不小心遇伏遭襲,忽然間只聽到「呼呼」兩聲,原來是封俊傑無聲無息地竄了進來,眨眼間便與埋伏在屋內的人動上了手。

    封俊傑叫道:「左元敏!左元敏!」他可沒有不敢出聲音的顧忌,當下便喊了起來,但見左元敏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心中一急,出拳更快,過了一會兒,只聽得一個女子輕呼聲,封俊傑攻勢驟停,喝問道:「是誰?」

    那神秘人抓著官晶晶,往前一步,讓窗外月光照在她的臉上,說道:「朋友,這個女人是夏侯儀的媳婦,官彥深的女兒,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夏侯儀、官彥深可不能與你干休。」

    封俊傑道:「閣下既然知道厲害,居然還敢夜闖夏侯府,想來也是一號人物。

    這麼吧,你好好將人放了,我保證你安然離去,絕不囉唆。」那神秘人「嘿嘿」一笑,說道:「你把我當成三歲小孩嗎?」

    封俊傑愀然道:「我封俊傑向來說一不二,閣下認為有什麼好笑的嗎?」那神秘人「哦」地一聲,正色道:「原來是烈火神拳封俊傑,失敬,失敬。難怪拳勁這般威猛,老頭子還以為自己不中用了呢。」

    封俊傑道:「好說,好說,閣下手法飄忽,身法自創一格,請恕在下眼拙,不知是哪位前輩高人?」那神秘人道:「我們倆從沒碰過面,你不知道我亦屬正常,更何況在這樣的情境之下,我倒寧願沒人知道。」封俊傑道:「閣下也知道這般挾持女子,不是英雄好漢所為吧?」

    那神秘人哈哈一笑,來個相應不理。

    過了半晌,封俊傑道:「閣下還沒考慮清楚嗎?」那神秘人道:「這買賣很公道,我想好了,麻煩封兄讓一讓。」封俊傑道:「那我床上的這位小兄弟呢?你把他怎麼了?」

    那神秘人道:「我不過點了他的穴道,不礙事。」又道:「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問這位官姑娘、夏侯夫人,我進來之前,她人就已經在這邊了。」封俊傑一愣,問道:「官大小姐,是這樣嗎?」他從小看著官晶晶長大,官大小姐四個字,是他叫慣的了,即使嫁做人婦,依然沒有改變。

    那官晶晶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封俊傑道:「好!」閃身讓開一條路。那神秘人道:「麻煩『官大小姐』送我到門口。」

    左元敏躺在床上,只聽得腳步聲往門邊退去,忽然門「咿呀」地一聲打開,同時聽到有人悶哼一聲,另有人叫道:「臭娘們!」接著劈哩啪啦幾聲,房門碰地一聲撞開。

    只聽得那神秘人叫道:「封俊傑!你剛剛不是說好,要讓我走的嗎?」封俊傑怒道:「我不是說好好將人放了嗎?」那神秘人道:「呸!這臭娘們一刀插在我手上,我饒得了她?」兩人說話聲音越說越遠,想來那神秘人趁隙逃了,而封俊傑也追了出去。

    四週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左元敏躺在床上,忽然眼皮一睜,四肢麻痺的感覺也逐漸消失,想來身子就要恢復自由了。但聽得前方有沉重的呼吸聲,卻是官晶晶。

    不知她是受傷了,還是怎麼樣,總之她就這麼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氣著。

    過了一會兒,四面八方都有人聲響起,顯然剛剛封俊傑與那神秘人的一陣追打,已經驚動了大家。官晶晶隨後察覺,也急急忙忙地要爬起身來。可是掙扎了一會兒,就是站不起來。她忽然靈機一動,側身就地滾動,一直滾到床底下。

    不久屋外火光亮起,人影晃動,只聽得有人說道:「剛剛那是什麼聲音?見到什麼沒有?」「我那邊什麼也沒有,老李,你那邊呢?」「分幾個人到夫人小姐那邊去看看,別通通擠在這裡。」

    接著人聲雜沓,來來去去。不一會兒,只聽得有人說道:「大家都跑出來瞧了,左兄弟房門開著,聲音也在這附近傳出,也許左兄弟追著人了,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左元敏認得出來,那是夏侯無過的聲音。

    接著另外有一個聲音道:「大少奶奶也不見了,大家快點分頭找。」卻是夏侯君實的聲音。

    人群紛紛往外散開,只聽得有人輕輕說道:「唉,今天晚上別想睡了……」

    「噓,小聲一點,要給人聽到了,你就真的不用睡了……」

    左元敏聽著屋外人來人往,一直到逐漸安靜下來,始終沒有一個人進來看看,心想:「這門也沒關,屋子裡又黑,他們都以為我不在,倒是合理的推斷。再說我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不見就不見了,也沒什麼好找的。」

    正做沒理會處,一個細碎的腳步聲緩緩朝屋子走來,接著跨進房裡,還順便帶上了門。

    那時左元敏雙目已能張開視物,只是不好轉頭,唯有將眼珠子轉過去,用餘光瞄一瞄。只見一個女子的身影走了進來,便往窗邊桌子走去,拿起沙鍋復又放下。

    那碗裡的湯匙受到震盪,與碗碰得一陣叮叮輕響。

    那女子再桌邊停頓了一會兒,便往床邊走來,左元敏雖然想知道她是誰,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四目相對,可有一點嚇人,連忙將眼睛閉上。忽然間便聽到那女子一聲輕呼:「左大哥,原來你在啊?」

    左元敏一聽聲音,便知道是夏侯如意了。只是他既將眼睛閉上,四肢又還不得靈活,便乾脆閉眼裝睡。那夏侯如意見他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不禁將原本彈出兩三尺外的身子,又緩緩靠向前來,輕輕喚道:「左大哥,左大哥!你醒一醒啊!你怎麼了?」

    夏侯如意越叫越靠近,最後動手搖起他的手臂來了,左元敏這下更不敢開眼,任由她搖動叫喚,就只是當自己死了一樣。

    夏侯如意自然大驚,急忙去探他的脈搏,又去探他的呼吸。左元敏差一點想笑出來,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只聽得夏侯如意奔出門外,喊道:「大哥!二哥!」

    聲音出去,半晌沒有回應。夏侯如意怕左元敏情況有變,隨即轉回床邊,伸手又去搭他的脈搏。夏侯如意心中著急,卻又沒有主意,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一時躊躇猶豫,不知如何下定決心。

    原來夏侯如意這時候想到的,就是當時官晶晶在臨穎再世堂,為左元敏急救的一個動作。

    據官晶晶與夏侯君實的解釋,那個時候她若不那樣做,左元敏的一條小命就沒了。官晶晶當時所碰到的情況是如何,夏侯如意並不清楚,因為那時她第一眼所見,官晶晶已經將嘴巴湊上去了,事後她也只跟丈夫解釋,所以夏侯如意不清楚,自己如果也學大嫂那樣,是不是對左元敏有幫助?抑或說左元敏是否需要這樣的幫助?

    夏侯如意忽然覺得臉紅心跳,一時拿不定主意,幾次打消念頭,但隨即就想道:「如果左大哥就差這一口氣救命,怎麼辦?」

    那左元敏哪裡知道夏侯如意此時心中的這番天人交戰,只是緊緊地閉上眼睛,暗道:「你怎麼還不出去找你哥哥?」但是事與願違,夏侯如意不但沒有離去,反而越走越靠近,到後來左元敏甚至能夠感覺到她,一口一口噴在臉上的呼吸。

    左元敏心中大叫:「糟糕!」卻又不能在這個時候突然開眼,便在此時,突然屋外腳步聲響,夏侯如意一驚,身子一矮,也選擇鑽入床底下。左元敏心道:「這下可好了,姑嫂在床底下見面了。」

    只聽得門外有人說道:「小妹,你在哪裡?」原來夏侯君實畢竟聽到了剛才夏侯如意的叫喚,只是遲來了一會兒。

    那夏侯如意本來是根本不需要躲的,但因為在那當兒,夏侯如意整個腦袋裡頭想的,都是官晶晶以嘴對嘴的景象,與自己如何開始代換那個場景的念頭,正自又羞又急之時,忽然有人闖到,潛意識叫她立刻躲起來,免得讓人看到她害羞的一面。

    而既然躲起來了,就不好再出面了。縱使這才發現,原來是哥哥尋自己來了;縱使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幹嘛急著躲?哥哥不正是自己叫來的嗎?

    夏侯如意雖如此自責著,但也沒那個勇氣在哥哥的面前鑽出去,只盼望哥哥能發現左元敏的狀況,對他伸出援手。想著想著,但見床鋪外面火光一亮,地板上人影幌動,想是夏侯君實拿著火把走了進來。

    只聽得夏侯君實「咦」地一聲,說道:「左兄弟,原來你在屋子裡……」夏侯如意鬆了一口氣,想來哥哥一旦發覺左元敏不太對勁,一定會想辦法幫他的。於是挪一挪身子,想要在床底下躲得舒服一點,做長久躲藏的打算。

    忽然間,她覺得屁股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反手摸去,但覺觸手溫溫軟軟,倒像是個人似的。夏侯如意這一嚇可差點沒把魂嚇掉了,小嘴一張,就要大叫出來。

    忽然腕上一緊,已經有人將她手臂反扣,臉後一隻手按了過來,正好摀住她的嘴巴……

    夏侯君實反身去點桌上的蠟燭,一邊說道:「左兄弟,你是出去之後,又回來了?還是根本沒出去過?」一連問了幾個問題。那左元敏如何能回答,夏侯君實馬上知道有點不對勁,熄了火把,端起燭台,慢慢走到床邊,同時輕輕喊道:「左兄弟……左兄弟……」

    忽然腳下「喀」一聲,踩到了東西,夏侯君實往地上一看,拾起一把匕首,在微弱的燭光下仔細一端詳,赫然發現這是妻子的貼身匕首,不知為何刀身沾滿鮮血,掉落在這個地方。

    夏侯君實大吃一驚,他知道妻子的匕首平日貼肉而藏,就是睡覺也放在枕頭旁邊,若非情況危急,絕不出手。而且今天晚上,他聽到聲音醒來的時候,身邊妻子早已不見了。而且衣櫃裡的衣服也不再,匕首也拿走了,可見妻子並非也是因為聽到外頭的聲音才起床查看,而是早不知在什麼時候,就已經偷偷起床,背著自己出房門去了。

    到底是什麼事情,非得在半夜偷偷去辦不可?夏侯君實原本沒有時間多想,外面來了外人,他一開始只是擔心妻子的安危。而現在妻子的匕首遺留在左元敏屋子裡的地上,人卻不見了,刀身上的血也不知是不是妻子的,心中一時惴惴難安。

    更詭異的是,屋子裡左元敏居然還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只怕這事便與他有關。

    再也耐不住性子,就地放下燭台,一手拿著匕首,便衝到左元敏跟前,喝問道:

    「左元敏!我老婆呢?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與夏侯如意一樣,腦海中忽然閃過的,也是那天在臨穎再世堂,親眼看見妻子與他嘴對嘴的情景。即使事後妻子已經仔細地解釋過原因,當場也得到自己的諒解,可是只要一回想起來,仍不免醋意大發。

    再說這幾天,自從左元敏住進來以後,妻子更是不時地與他膩在一起。反正只要自己一發覺妻子不在身邊,到處找不到她的時候,只要去找左元敏,就一定能找到妻子。

    雖然這一切,妻子都曾與自己解釋過原因,但夏侯君實越想越氣,越想越不對,妻子鬼靈精怪,自己遠遠不及,要是她真有什麼心眼,自己還不是蒙在鼓裡。醋罈子打翻,一發不可收拾,現在妻子又不失蹤了,見左元敏就是自顧大剌剌地睡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裝死。忽然失去理智,一把抓起他的衣領,喝道:「左元敏,你起來!你起來!我老婆呢?我老婆呢?」

    夏侯君實拉著左元敏的衣領,將他的上半身拉離了床鋪。左元敏那時四肢知覺雖然逐漸恢復,但虛脫無力,只好繼續閉眼,任他用力搖晃。夏侯君實見搖他不醒,也去探他的脈搏,發現左元敏好端端活著,不禁大怒,用力一扯,將他下床來。那枕在他頭下的寒月刀,也讓因為這麼一帶,「啷當」一聲,掉落床邊。

    這下可提醒了夏侯君實,他將匕首扔在地上,換拿寒月刀,扯開裹在刀身上的布條,霎時間寒氣撲面,滿屋銀光閃爍。夏侯君實不禁讚道:「好刀,好刀。」虛砍幾招,來到左元敏身邊,續道:「別再裝了,快起來,要不然用你的寒月刀,反過頭來砍你,那可有點諷刺了。」

    左元敏心中大罵:「他媽的夏侯君實,那天晚上要不是我用這把寒月刀,來救你們兩個夫妻倆個,你們兩個今天能在家裡吃飯?」話雖如此,他倒不認為睜開眼睛可以讓他住手,於是只有繼續裝昏。

    夏侯君實大怒,說道:「今天晚上有人闖進來了,就算我一刀殺了你,也沒人會想到我頭上來。怎麼樣?還是讓我先割你一刀,讓你慢慢流血,看你什麼時候要跟我說話?」

    左元敏還是一動也不動,夏侯君實雙手握刀,奮力一抬,眼看就要斬落,那躲在床底下的夏侯如意再也忍耐不住,叫道:「大哥!你在做什麼?」接著從床底下鑽了出來。

    夏侯君實一愣,奇道:「小妹?你躲在這裡做什麼?」夏侯如意拍拍身上的灰塵,趨前說道:「你呢?你又在做什麼?快把刀子放下!」夏侯君實看著她,卻不願意就這麼將寒月刀放下,左右手交互緊握放鬆,手心緊張地微微滲出汗來,說道:「你……你大嫂她不見了,她的匕首在這小子的房間裡,上頭有血……有血,一定是這小子,他逼……」

    夏侯如意皺眉道:「大哥,你在說什麼?大嫂她人好端端的,我……我來這裡之前,還在天井那邊碰到她……你胡說些什麼啊?」夏侯君實道:「真的?」夏侯如意小嘴一噘,道:「我騙你做什麼?」

    夏侯君實想了一下,搖頭道:「不可能,那這把匕首怎麼解釋?上面的血跡呢?

    小妹,你別替這小子說話,他一定知道些什麼,此事一定與他有關。我不管他是真昏假昏,一刀下去,真相就大白了。」夏侯如意嚷道:「大哥!」一個箭步上前,兩手牢牢地抓住他握刀的手。

    夏侯君實被她突然抓住,一時掙扎不開,於是便道:「小妹,大哥知道你喜歡這小子,可是這小子是我夏侯家的頭號大敵,你和他不會有結果的……」夏侯如意臉色一變,說道:「大哥,你好卑鄙,你胡說!」

    夏侯君實道:「小妹,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這是你大嫂的主意,她知道你能從這小子的身上,拿到太陰心經的心法,所以就跟爹,大哥、二哥討論過了,為了拿到這九龍門派無上的內功心法,暫時隱瞞委屈你,讓你與他接近,不過只要一拿到心法,大哥會馬上救你出來……」

    夏侯如意不敢置信,連連搖頭,顫聲道:「我不信,我不信,不可能!不可能!」

    夏侯君實從未見過她這般激動,安慰道:「小妹,你想一想,你好好地在再世堂學藝,為何爹突然要你回來?那天我們在那個鳥不生蛋的鄉下地方,爹在千鈞一髮之際,出手救了左元敏,你以為那是巧合的嗎?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情?那是我們派人到處打聽、跟蹤,這才找到他。你再想想,爹出門什麼時候,哪一次帶了家裡所有的人?小妹,爹什麼時候出門帶過你?」

    夏侯君實一連串口無遮攔的言語,聽在夏侯如意的耳裡宛如晴天霹靂。震之餘,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這些日子以來,是她這一輩子當中,感到最快活,最快樂的時光。她一直以為那是左元敏的關係,以為自己好事近了,所以心花怒放,喜不自勝。

    她仔細回想,這才逐漸釐清此間微妙的不同。原本在家裡,重男輕女的父母親,根本不把她這個女兒放在眼裡,這也就是她所以女扮男裝,打算浪跡江湖的原因,而也才在這樣的緣分下,在半路巧遇左元敏。

    而後她提出要離家去學醫,父親也慨然答允,夏侯如意自知這是因為父親巴不得有人替他代管,又可以眼不見為淨的關係。夏侯如意那時既下定決心自立自強,力圖上進,所以對於父親這樣的態度雖然遺憾,卻可以釋懷。

    但後來父親對自己不太一樣了,他要自己先向淳於中告假回家,全家團聚一段日子。父母親想念自己,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夏侯如意心想,一定是這回自己真的離家太久了,父母親見著自己的時候嫌煩,但是一旦離家在外,許久不見,親子天性就會出現。

    接著父親竟帶著自己與兩位兄長,一起出外,更是前所未有的情況,夏侯如意當時自然是覺得那是因為自己的努力,受到了父親的肯定而開心不已。而緊接而來官晶晶的牽線,更自稱是受到父母親所托,夏侯如意見連自己這麼一點心事,父母親也能察覺,其歡愉之情,簡直筆墨難以形容。

    但是這一切一切的實情,竟然是這般殘酷脆弱而不堪一擊。夏侯如意一下子從天上跌到人間,再從人間摔到地獄,一時之間叫他如何接受?只是不斷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在騙我,你們所有的人都在騙我……左大哥跟我們有什麼仇?你們要這樣子對他?你們要這樣子對我?」

    夏侯君實見她這樣子,也有一點慌了,說道:「小妹,你別這樣,夏侯家跟左家的恩怨,那是上一代的事情,不是因為你的關係,就是該死,也是這小子要死,沒有人要針對你啊!」不知為何,他對左元敏的恨意,一下子全都爆發出來,而且是越說越生氣。心想既然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手上用勁,又要斬下。

    夏侯君實手上一動,夏侯如意立刻就察覺到了,不但用力一扯,還將身子迎了上去,說道:「大哥,求求你,饒了他,請你饒過他。」夏侯君實道:「小妹讓開,一定是這小子發現了你大嫂的計謀,所以遭到他的毒手了。你瞧他明明好端端的,卻老是叫不醒,這分明是中了你大嫂『萬人迷』的毒,可見你大嫂在交手當中也傷了他,這個仇無論如何我非報不可。」

    夏侯如意眼淚早已經掉下來了,哭道:「不,不是這樣子的……」夏侯君實道:「小妹,你讓開,所有的事情都是這小子惹起的,我跟你一樣難過,你讓開,這惡夢就快結束了……」夏侯如意哭道:「大哥,你先殺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幾近崩潰。

    忽然之間,人影晃動,夏侯君實但覺手腕一痛,寒月刀脫手而出,接著便聽到有人聲說道:「姓左的感謝夏侯儀前輩救命之恩,前幾天出手救了他的兒子媳婦,買一送二,以為報答。從今以後兩不相欠,各安天命,少陪……」同時「碰」地一聲,兩扇窗戶向外飛了出去。

    夏侯君實兄妹倆只覺得人影一晃,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原本躺在地上的左元敏已經不見了,寒月刀也不知所蹤。當夏侯君實還在震懾在左元敏的武功,居然已經這高到這種地步的時候,夏侯如意已經追出房門,大叫道:「左大哥,左大哥!」

    半空中只聽得左元敏朗聲道:「我所知道的太陰心經,在再世堂的時候,就已經全部傳給你了,要不要全盤告訴你的父親,由你自己決定。將來有緣再見了……」

    聲音越來越遠,早去得遠了。

    夏侯如意一跤坐倒,泣不成聲,口裡喃喃自語道:「左大哥……這不關我的事……不是我……」

    夏侯君實愣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又有人從床底下慢慢鑽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搞成這……這個樣子,你滿意了嗎?」夏侯君實轉過頭去,卻是自己的妻子。

    夏侯君實上前欲扶,被官晶晶一把甩開,說道:「我原以為我的夫君老實,但還不至於到愚蠢的地步,沒想到你的嘴快過閃電,一生氣就口無遮攔。」爬上床沿坐好時,已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了。

    「晶妹,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在這兒怎麼了?我倒是想問你,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我……我哪有想什麼?你受傷啦?怎麼躲在裡面?」

    「別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麼了?這般氣急敗壞,還想要殺人。

    難道你不知道左元敏的重要嗎?」

    「我以為……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我的匕首掉在這屋子裡,你覺得代表什麼?你為什麼不到外頭去找我?左元敏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為什麼針對他?」

    「……好了,晶妹,我知道我錯了,我……」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我這幾天一直在撮合左元敏跟如意,但是左元敏那小子告訴我,他心中已經有別人了。我估計此事終究不成,所以今天在如意做給他的食物裡下毒,好讓我搜一搜他的行囊,到底有什麼東西,免得他突然走掉了。結果不料竟然有人跟我打一樣的主意,在這屋子裡對上了,我刺了他一刀,就是這麼一回事。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封俊傑封前輩,他去追那個人了,聲音就是這麼傳出來的。好了吧,夏侯大爺,小女子全都招認了,要打要罵,隨便你!」

    「好了,晶妹,我都說我錯了,你就別再損我了……」

    「我損你事小。現在你將大魚放走了,回頭准有一頓罵好挨了!」

    「只要你在我身邊,挨爹罵,我倒不怕……」

    「我快被你氣死了,你說,我還會不會留在你身邊……」

    「晶妹……你……」

    「好了,好了,去看看如意吧,說不定她還是你翻身的最後機會。」

    「是。咦?小妹呢?她剛剛不是還在這裡嗎?」

    「到哪去了?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找!我去叫人幫忙!」——

《傲劍狂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