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三天後,「秦淮人家」的鏢隊上路了,三十名趟子手圍著兩輛大車,楊千里帶著兩個兒子和十名最得力的鏢師押陣,浩浩蕩蕩地直奔浙江錢塘。

    「秦淮人家」在江南頗負盛名,再加上楊千里交遊廣泛,黑白道上的朋友有的曾經得過他的好處;有的看在他與自己的朋友有交情的份上,還有的懼怕他手上的那桿槍,是以一路行來,竟是相安無事。

    秋莫離、沈沉魚、秦寶寶扮作鏢師的模樣夾雜的隊仗中。

    這一日,鏢隊來到了清平鎮歇宿。

    吃了晚飯,楊千里安排了眾人的住宿。鏢車安置在院內,命人守著,隨後來到秋莫離他們的客房,正待敘話,夜深人靜,犬吠聲聲,隱隱聽得遠處一片馬蹄之聲。

    秋莫離道:「馬蹄聲急,來人定是有什麼急事。」

    楊千里道:「這麼晚了還急急趕路,這事有點古怪。」

    他們自出來到現在一路未遇上麻煩,知道這條路越往後走,越得小心謹慎。眾人默默不語,正容細聽。

    蹄聲得得,越行越近,直奔店門前,馬蹄聲一停,敲門聲大作。

    只聽店夥計開門,說道:「客官辛苦了,本店茶水酒菜俱備,各位裡面請。」

    一人粗聲道:「趕緊把馬餵了,吃了飯還得趕路。」夥計連聲答應。

    腳步聲進店,聽來共是四人。

    楊千里說道:「看樣子不是衝咱們來的。」

    秋莫離點頭,說道:「咱們還是小心點兒。楊老師江南一帶人頭熟,還是我出去看看。」

    秦寶寶連忙站起,說道:「我也要去。」真是哪兒有新鮮事,都少不了他。

    秋莫離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道:「那就走吧!」

    二人悄悄出了門,穿過三合院,繞至前廳側面,從窗子向裡瞧。

    廳內坐著四個漢子,正中一位身材魁梧,嗓音宏亮,一看就知是會家子,而且中氣充沛,內功精湛。

    店夥計跑進跑出忙著上菜。

    那漢子道:「好了好了,快弄些飯菜給外面車上人送去。哦,多弄點兒,夠兩個人吃的就行。」

    夥計答應一聲,端著盤子出去了。

    秋莫離聽說外面還有人,便想走出去看看,但夜深人靜,若徑直出去,恐這幫人見了起疑。

    這時一個漢子問道:「大哥,那小子肯定是咱老爺子要的人?」

    「沒錯。」壯漢道,「葉九眼認定的人準錯不了。」

    秋莫離心中一凜,他聽說過「葉九眼」這個人。

    江南人傑地靈,多出能人異士,葉九眼便是其中一個。

    葉九眼原來叫什麼名字,知道的人已經不多了,他手底下養著一大幫人,專門為他收集江湖上各大幫派組織、各種人物的秘聞軼事,他手上掌握的武林檔案,和江湖人物的底細材料,比秋莫離巡捕房掌握的要齊全得多。

    所以武林中人要找什麼人或是瞭解哪個幫會的情況大都會去找他。說他有「九眼」,無非是形容他消息靈通,準確率極高,天下沒有什麼事能瞞過他的眼睛。

    葉九眼雖有這等奇能,可若要向他打聽什麼事,也非得咬咬牙下下狠心,因為他要的費用是每提一個問題,需付紋銀一萬兩。

    一萬兩不是個小數目,對於一個小幫會來說,這足可夠他們支撐兩三年的。

    花一萬兩銀子只為了找一個人,看來這幫人有些來歷。

    秋莫離正想著,忽地身邊秦寶寶放聲說道:「大哥,你看這月亮多圓啊!你陪我出去轉轉吧!」

    秋莫離暗讚著鬼丫頭精明,忙道:「這麼晚了,該睡覺了,明早上還得趕路。」

    「不嘛,我就要出去轉轉!」

    「好好好!大哥陪你轉。唉,頭次出門,瞧什麼都新鮮,高興得連覺都睡不著,真是煩人。」

    他一邊嘴裡嘮叨著,一邊拉著秦寶寶的手,秦寶寶則又蹦又跳,顯得非常開心似的,二人朝店門走去。

    廳裡的人朝外看看,見是個漢子帶著個十四五歲的孩子,也就沒放在心上,只管狼吞虎嚥地吃著飯菜。

    店門外停著輛大車,車篷被封堵得嚴嚴實實,根本就沒有門,只留有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窗。

    一個精瘦的漢子正把自己吃剩的飯菜倒在一個盤子內,從這小窗遞進去,說道:「你放明白點兒,好好把東西吃了,吵得爺們心煩了,有你好受的。」

    車篷內一個尖細的聲音道:「我可是個規規矩矩的良民呀,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幹嗎要抓我?」

    瘦漢冷笑一聲道:「規矩?你以為你的底細我們不知道?」

    這時他突然看見秋莫離和秦寶寶走了出來,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邊吹著口哨,一邊用一雙凶狠的眼睛盯著他二人。

    秋莫離和秦寶寶聽這二人談話,知道車篷內的人是遭了綁架。

    在經過那輛馬車時,透過小窗向裡看,裡面黑漆漆的,不知是什麼人?

    秋莫離心中暗道:「這種事既叫我撞上了,咱就不能不管。」他是個捕頭,遇上這種事當然不能不管。

    秦寶寶拉了拉他的衣袖,說道:「大哥,咱們這次去杭州事情重要麼?」

    秋莫離知道她這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因小失大,洩露了底細,當下笑道:「當然重要了。」

    二人說著話沿大街向西走去。

    到了一個拐角處,二人正打算拐過去;回頭察看,忽見前面腳步聲凌亂,一乘八抬大轎飛快而來。

    八個轎夫黑衣、黑褲、黑鞋,轎子也是黑的,在這寂靜的黑夜中更透著神秘。

    八個轎夫腳步輕捷,行速極快,可轎子卻抬得極穩,足見輕功不弱。

    轎子直奔大車而去。

    守車的漢子不敢大意,直盯著他們。

    在轎子和大車相錯之際,忽地四名轎夫撇開轎子直奔車篷撲來。

    瘦漢驚呼一聲,雙手一揚,手中已多了兩把快刀。能出刀如此之快,看來此人也非泛泛之輩。

    一個轎夫迎上來,手中沒有兵刃,使的竟是二十四路小擒拿、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舉手投足間,隱隱風雷之聲。

    秋莫離和秦寶寶暗自吃驚,連一個轎夫都有如此功力;可想這個坐轎的人必是大有來頭。

    另三個轎夫來到車篷前,刀光一閃,劃開車篷,沖裡面喚道:「朋友,快出來!」

    車篷裡的人露出個腦袋,茫然地道:「你們是……」

    他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被一個麻袋當頭套住,隨即被人挾起,塞進了轎中。

    這時店內那四個漢子聽到外面同伴呼喚,已衝了出來。

    轎夫這邊已經得手,自是無心戀戰,一聲呼哨,抬著轎子飛奔而去,其速快逾奔馬。

    店內四漢追到車前,轎子已相去甚遠。那個被喚作大哥的漢子暴喝一聲:「追!」。

    正要上馬,忽地前面轎簾一揚,一道白影急掠而出,宛若一個肉球,在地上點了三點便來到眾人面前。

    五個漢子只覺眼前一花,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聽拴在一邊的三匹健馬齊聲悲鳴,委頓於地。

    五人驚呼一聲,向肉球撲來,卻哪裡來得及?

    肉球快逾閃電,頃刻間便追上了轎夫,鑽入轎中,不一會兒,一行人消失在黑暗中。

    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眨眼間的事,那五個漢子被這白衣人鬼魅般的身子嚇得目瞪口呆,半晌,那個大哥才回過神來,說了聲:「走!」話音有氣無力。

    秋莫離和秦寶寶把一切全看在眼裡,待人都走光了,他們回到店門前。

    店家聽得外面鬥殺聲,嚇得早把大門上了栓頂死了。

    秋莫離看了看那死去的三匹健馬,俱都是頭骨碎裂,心道:「此人好霸道的掌力!」

    叫開店門,二人回到房內,把剛才的事一說。因為不是衝著鏢隊來的,行走江湖,遇上仇殺爭鬥。這本是常事,故也沒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鏢隊整裝上路。

    自打金陵出來,一路上沒發生什麼離奇古怪的新鮮事,秦寶寶早憋得難受了,就算昨晚上那事還有些看頭,卻偏偏又不能上去插一槓。

    他現在覺得跟著鏢隊太無聊,行動又受限制,但一想到下面就會有好戲看,只有暫時忍耐。

    午時打過尖,路上仍無可疑的人,秦寶寶暗自罵道:「這幫笨蛋,要劫鏢這一帶可算是最理想不過,等明天到了蘇州,上了大路,離錢塘可就沒幾天路程了。」

    他這會兒倒恨不能替敵人當參謀。

    正自東張西望,後面馬蹄聲急,塵土飛揚,一列馬隊趕了上來。

    秦寶寶笑了,暗道:「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們給盼來了。」

    楊千里低喝道:「小的們留神!」

    眾趟子手連忙將鏢車趕到路邊,團團圍住,凝神戒備。

    待得漸行漸近,見一共三十餘騎,馬上漢子個個剽悍精幹,清一色青衣勁裝,腰挎彎刀。

    來至近前,正眼也沒瞧這邊一下,逕自向前。

    又不是沖鏢隊來的。秦寶寶暗道:「沒勁。」

    忽地眼前一亮,一個黃衫女子騎了一匹青鬃馬,縱騎小跑,輕馳而過。

    這女子大約十八九歲,腰插匕首,長髮披肩,一身鵝黃色衫子,秀美的臉龐透著一股英氣,光彩照人,真是麗若春梅綻雪,神如秋蕙披霜。

    秦寶寶一見到女子就厭煩,尤其像這種漂亮的女子。

    以往他無論走到哪裡,出現在什麼場合,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這種優越感在他的心裡已經根深蒂固,此番這女子一出現,惹得不少目光射去,對方佔盡風光,自己卻是慘遭冷棄。

    他不樂意了。他也不想想自己此刻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鏢師,此地除了楊千里、秋莫離和沈沉魚,別人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誰?反正在同一場合有人比他顯眼,他就不樂意,尤其那個人是個女人。女孩子家的妒嫉心真是好沒來由。

    那黃衫女子縱騎而過,秦寶寶眼珠一轉,催馬跟去,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一個漂亮的女人受人注目,這本是件值得自豪的事。可是有個像秦寶寶這樣留著小八字鬍、衣著不倫不類、兩隻大眼睛向上翻著白多黑少、臉上似笑非笑的人盯著你,你肯定會覺得毛骨悚然。

    黃衫女子被人如此輕浮無禮地瞧著,自是大為光火,手中馬鞭一揚,挾一股勁風奔秦寶寶雙目掃來。

    秦寶寶「哎喲!」一聲,低頭讓過,「嘿嘿」笑道:「小妞,你沒打著!」

    黃衫女子冷哼一聲,左手一揚,一枚金鏢疾射而出。

    鏢重五兩,一出手便是五兩金子,這女子倒也大方。

    秦寶寶身子向後一仰,鏢貼臉而過,射向前面。待它飛出三尺,手中馬鞭一抖,鞭梢疾出捲住鏢往回拉,順手向前送去,叫道:「喂,小妞拿去買胭脂。」

    那女子見秦寶寶竟有這手本領,接過金鏢,恨恨不已地瞪了他一眼,打馬而去。

    這邊鏢隊裡的人見了新來的同夥這手馬鞭絕技,都叫起好來。

    秦寶寶見自己又挽回了場面,這回高興了。

    忽地身旁一人喝道:「朋友,好功夫!」一股勁風拍來。

    秦寶寶不及招架,百忙中來了個「鐙裡藏身」,躲在了馬腹內。

    來人是個身材高大、滿頰濃須的漢子,見秦寶寶身手敏捷,不禁「咦」了一聲,忙打馬而去。

    行不多遠,回頭看看鏢車上插的鏢旗,喝道:「告訴楊千里,就說我杜德彪改日定去拜會。」

    楊千里和秋莫離心中一凜,這杜德彪是個回人,乃西疆「大漠追風掌」的唯一傳人,早年行道江湖劫富濟貧,為人倒也俠義,後因殺了人,犯了案子,逃來江南,被太湖龍王龍在天收留,做了「太湖水幫」的總管。

    「太湖水幫」在江南勢力極大,幾乎壟斷了長江上所有碼頭航運的生意,手下幫會、分舵數百個,遍及長江兩岸,大有與衛紫衣的「金龍社」分庭抗禮之勢。

    秦寶寶一時爭勝,得罪了「太湖水幫」,這筆帳卻又記在了楊千里的頭上,使楊千里平白無故地添了個仇人,秋莫離甚覺過意不去,忙向楊千里道歉,並答應有機會一定找杜德彪解釋這事。

    楊千里倒是無所謂,笑道:「秋大人哪裡話來,你們這次是來幫我的,什麼事當然由我兜著。何況我本就打算待這事兒一了,便收了那攤子;覓地隱居,安享晚年!」

    這老爺子倒也想得開。

    這時趟子手將鏢車趕上大路,忽聽那邊秦寶寶「哎呦」一聲驚呼,他胯下的那匹馬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見不行了。

    秋莫離暗道:「好厲害的『大漠追風掌』!」

    原來杜德彪那一掌沒打著秦寶寶,卻讓她的坐騎承受了,雖看不出外傷,卻已將其內臟震離了位。

    秦寶寶一個不慎摔下馬來,狼狽不堪,氣呼呼地過來。

    秋莫離笑道:「沒事找事,這下嘗到厲害了吧!」

    秦寶寶氣道:「噢,你也怪我?」

    秋莫離道:「這事兒本就是你不對。」

    秦寶寶剛才的舉動出於什麼目的當然說不出口,但他卻非要爭個「理」,說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剛才還不都是為了你?」

    秋莫離詫道:「這倒奇了,剛才那事怎麼會因為我呢?」

    秦寶寶白了他一眼,說道:「我看這姑娘長得倒也馬馬虎虎,原想和她攀個交情,拉拉近乎,以後好替師兄說個嫂子。」

    哪兒有這麼攀交情的?秋莫離給他說得哭笑不得。

    傍晚到了徐家集,此地只有一家大客店,叫做「通達客棧」。

    這家客棧一下子攬了這大筆生意,夥計掌櫃的忙得不可開交。

    秋莫離洗了腳,換了套長衫,慢步踱到院子裡,打算出去溜溜,忽地從東跨院門縫中看見裡面停了乘黑色轎子,正是昨晚上見到的那乘。

    這時就聽楊千里在同店掌櫃說話。

    楊千里道:「這方圓幾十里,可就數你這家生意興隆了。」

    店掌櫃道:「哪裡哪裡,大家都是想混碗飯吃嘛!」

    楊千里笑著把住店的錢付了,說道:「不過,你這裡確實也貴了點喲!」

    店掌櫃道:「不瞞老哥,我這可是便宜算給你了。你瞧東跨院那位,一下子包了一個院子,給了二十兩銀子,還直喊便宜。再說咱們這兒……」

    秋莫離不耐煩聽掌櫃的嘮叨,晃晃悠悠出了大門,繞到院後,卻見秦寶寶正伏在牆下,不由微微—笑。

    只聽屋裡一人粗聲說道:「那杜德彪又咋的,有莊主在咱還怕擺不平他?」

    另一個聲音道:「你懂什麼?杜德彪和那二十八騎可不是吃素的,只要咱們一伸手,就難免被他們瞧出底細,你能把他們全擺平麼?」

    那粗聲音不語。

    莊主又道:「咱們現在手裡已有了一個,雖說有點兒老頑固,但是我相信他會同我合作的。」

    接著傳來一聲悶哼,像是什麼人被解了穴道。

    就聽昨晚車篷內那個尖細的嗓音道:「我是規規矩矩的良民,你們……你們抓我幹嘛?」

    莊主道:「你的底細我一清二楚,我找你只是想請你幫我個忙……」

    「不聽不聽,你們放了我,再不放我可要喊了……」接著又是一聲悶哼。

    粗聲漢子道:「莊主,這傢伙欠揍。」

    莊主道:「等回去再說。不過咱們不能直接回去,咱們得……」

    話音漸漸低了下去。

    秋莫離見後窗留著縫隙,想偷瞧瞧裡面是什麼人。剛踱到窗下,只聽「啪」的一聲,窗子一開一合,潑出一杯茶來,差點兒濺了他一身。

    他知道這是在警告自己別多管閒事,苦笑了笑,回頭卻發現秦寶寶已不見了。

    正待去尋,忽見街角打鬧聲起。

    只見秦寶寶一副叫花子打扮,手裡拿了個啃了一半的饅頭,臉上髒兮兮不知抹了些什麼,正氣喘噓噓地向這邊奔來。

    後面兩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叫花子怒氣沖沖地追著。

    秋莫離不知秦寶寶又在玩什麼鬼花樣,不便去問,只作壁上觀。

    秦寶寶跑出幾步,忽地回頭,倆叫花子跑得急了,正撞個滿懷。

    秦寶寶劈面一人一個大嘴巴,罵道:「老子搶你饅頭怎的?還打你嘴巴呢!」回頭又跑。

    氣得倆叫花子「王八羔子」、「祖宗十八代」地亂罵,又追上來。

    三人追打著跑進客棧,衝進東跨院內,扭打在一起,接著便衝開了剛才說話那間屋的門。

    只聽屋裡一聲斥喝:「哪兒來的野小子?」

    「嗖!嗖!嗖!」三個人被拋出了院牆外。

    那兩個叫花子摔在大街上,哇哇叫痛。秦寶寶一彈而起,衝著秋莫離得意地一笑,轉身跑了。

    秋莫離暗自好笑,這秦寶寶可真是鬼機靈。

    這兩個叫花子被他相中,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他心下不忍,上前丟了些零錢,打發他們走了。轉身進店,把剛才那事跟楊千里一說,楊千里聽得「哈哈」大笑。

    不一會兒,秦寶寶回來了。

    秋莫離問道:「裡面是些什麼人?」

    秦寶寶道:「那裡面一共四個,一個長像極醜,矮冬瓜似的人,看樣子像是那個莊主,另兩個可能是轎夫,床上還躺著一位。」

    秋莫離看了看楊千里。

    楊千里沉思道:「長像極醜……矮子……莊主……這個人是誰呢?」

    秋莫離問道:「那人到底多矮?」

    秦寶寶比了比屋裡那張三尺來高的桌子,道:「跟這個差不多高。」

    秋莫離暗自奇怪,此人昨晚的身手的確可算是高手中的高手,可他從未聽說過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物。

    楊千里忽地「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他!」

    「誰?」

    「秋大人可曾聽說過昔日『劍壇十宿』的事?」

    「劍壇十宿」是五十年前,少林掌門慧德禪師和武當掌門不死道人在一次禪房論劍中共推的當時江湖的十大劍客,後來江湖統稱其為「劍壇十宿」。

    秋莫離不明白楊千里為何提起這事,當下點點頭。

    楊千里道:「『劍壇十宿』中有個『掌劍雙絕』左雲鵬,這個矮子就是他的兒子左蠻。」

    秋莫離恍然道:「原來那三匹馬竟是被『摧山掌』擊碎頭骨的。對對對,『飛雪流星劍』,劍快人更快,那手輕功身法,快似狸貓,疾如閃電。」

    楊千里笑道:「『掌劍雙絕』。一個指『摧山掌』,另一個就是『飛雪流星劍』。」

    秋莫離又問:「這個左蠻怎麼從未聽說過?」

    楊千里道:「左雲鵬為人亦正亦邪,行事為所欲為,在江湖上也結了不少仇家,後因參加『五嶽盛會』與『劍壇十宿』同葬魚腹。他的老婆為避仇家,便帶著年幼的左蠻逃到江南,在蘇州城外買了塊地,蓋了座『映月山莊』從此隱居不出。要不是你昨晚跟我說了那些。連我這個在江南混了大半輩子的人,也想不起他來。」

    秦寶寶聽他們什麼「劍壇十宿」、「五嶽盛會」地談個沒完,自己又沒聽說過,便厭煩地道:「管他什麼左天鵬、左蠻的,跟咱們又沒關係,談他幹嘛?」

    秋莫離笑道:「你瞧,咱們寶少爺心煩了!」

    秦寶寶被他說破了心思,暗恨秋莫離不會替他搭檯子,便道:「好了好了,咱們也該談談正事了。」

    秋莫離道:「什麼正事?」

    秦寶寶道:「剛才我聽他們談話,好像那矮冬瓜住在這兒是想搶咱們道上看見的那個小妞。真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他長得又矮、又醜,竟動起那個長得還馬馬虎虎的小妞的歪點子。師兄,我可是為你不服氣呀!你……」

    秋莫離大窘,知道再往下這鬼丫頭還不知說出什麼令人尷尬的話來,忙連聲道:「我的寶少爺,我什麼地方得罪你啦?」

    「沒有呀!你對我很好,所以我才為你不服呀!再說那小妞……」

    「好好好,我求你別說了……」

    楊千里見秋莫離這個大神捕被秦寶寶搞得哭笑不得,不由「哈哈」大笑。

    這時沈沉魚敲門進來,說道:「大人,東院裡的那幫人走了。」

    秋莫離忽地想起什麼,問秦寶寶道:「那個躺在床上的人是副什麼樣子?」

    秦寶寶想了想,道:「大概六十多歲,身材不高,面黃肌瘦的,腦門子上還長著一個大瘤。」

    秋莫離想了想,又看看楊千里。楊千里沉吟半響,搖搖頭。

    秋莫離道:「不管此人是誰,『映月山莊』的人在這個時候出來,決非偶然。沈老弟,煩你辛苦一趟,連夜趕往蘇州府,讓他們派人監視『映月山莊』。」

    沈沉魚答應一聲,連夜奔蘇州府而去。

《玉女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