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界上像秦寶寶這樣自由快活的人,大概再也沒有了。

    他本來就是一個極自由極快活的孩子。

    秦寶寶有三大勢力撐腰,因此自出江湖以來,一向是順風順水,逢凶化吉,無往不利。

    哪三大勢力?金龍社、唐門、少林派。

    你瞧秦寶寶來頭有多大,江湖人能不讓她三分嗎?

    不過,秦寶寶縱橫江湖,可並不全仗著靠山,否則她也不會經常化妝成一個小乞丐了。

    江湖人之所以津津樂道地誇讚,是因為她還有一副聰明的天才頭腦。

    你瞧,他現在走在去京城的路上,不就眼珠骨碌碌轉;打著鬼主意嗎?「時令已抵二月,太陽把暖烘烘的光芒灑在黑糊糊的街道口。

    點心鋪爐火正旺,爐前站著的是一個小乞丐。

    這乞丐不是別人,正是秦寶寶。

    在子午嶺上他雖調皮,可不忍心給衛紫衣添亂,只好裝作老老實實。時間一長,早憋壞了,這一下山,他就如孫大聖出世一般興奮異常。

    夥計以為他是行乞的叫花子,叱道:「走開,走開,又不在蒸你娘的五臟六腑。」

    他只得立起身,很想跟對方來番惡作劇,夥計卻抓起一個熱饅頭塞過來道:「喏,拿去吃罷!」他念其心善,打消了這個念頭。

    拿著饅頭,他走向一座有著雙開間鋪面的兩層樓大飯館。

    他本想上樓去大快朵頤。卻在門口立住了。

    原來,他看見門前拴馬樁上,有一匹週身雪白,沒有半根雜毛的駿馬悠閒地嚼著千草。

    珵亮的馬鞍是白金打成的,馬背上鋪了一塊碎花圖案的鵝黃色緙絲坐墊。

    估計這準是哪家富家公子的坐騎,他有心尋點事情,兩顆圓溜溜的眼珠子便往四下二打量,見沒人注意,便逕自走上去解馬韁繩。

    那馬頗有靈性,「灰」地噴口氣,一頭撞過來,他連忙閃開,愈加想得到它玩耍一番,便走到馬的左側佯裝解結,待那畜牲又把頭撞來,倏地轉到右側。

    正待伸手,猛昕到一聲銀鈴似的嗔喝:「你想幹什麼?」

    秦寶寶抬頭一看,見是個天仙似的綠裳姑娘,殊出意外,便道:「這馬是你的?」

    「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快走開,否則別怪本姑娘不客氣!」姑娘白玉凝脂般雪白的額頭下一對風目似射芒刺。

    這姑娘貌似天仙,使人有自慚形穢之感,可惜寶寶是個女的,站起來便想鬥嘴。

    眼珠一轉,見周圍已立著許多看熱鬧的,他忽地想起「好男不和女斗」的話,便鄙夷地一昂頭,道:「我才不與你嚕囌呢!」

    「你……」姑娘才追上一步,便停住腳,狠狠地朝「叫花子」

    丟個白眼,又親暱地撫摸一下馬頭,踅回店裡用餐去了。

    秦寶寶心中罵道:「臭小娘,敢對寶寶無禮,待會有你受。」眼珠一轉,恰見一棵老槐樹下,有個樣子癡呆的胖大的漢子正盤膝大啃狗肉,一旁焦木已熄,還剩一隻狗,陣陣肉香隨風飄過,使人饞涎欲滴。

    秦寶寶有了主意,上前道:「老兄,你這狗肉好香啊!」

    胖大漢子一雙渾濁的大眼朝他瞪了瞪,並不理睬。

    秦寶寶蹲下道:「多吃狗肉會拉肚子的,剩下的賣給我吧!」

    胖大漢子不耐煩地道:「不賣!」

    秦寶寶估摸這漢子形如犛牛,推開不易,就伸出四個指頭伸向他的胳膊彎裡尋他人笑筋。

    胖大漢子卻不笑,道:「我不怕的,你想吃狗肉,就要幫我做件事!」

    秦寶寶雙目放光,道:「什麼事?」

    「我要討老婆,你肯做媒人嗎?」

    秦寶寶正中下懷,道:「行,這事包在我身上,嘻嘻,我一定給你找一個漂亮的小妞!」

    「真的?」漢子道。「那是當然!」

    漢子笑了,將一條烤焦的狗腿爽快地遞過去:「給你!」「好棒!」秦寶寶接過狗腿也雙腳打盤大啃起來。

    漢子吃完手裡的狗肉,渾濁的大眼盯著秦寶寶的嘴。

    秦寶寶笑嘻嘻道:「要我分一半給你?這樣一來我只能幫你討八十歲的沒牙齒的老太婆了!」

    「不不不,我要漂亮的!」

    秦寶寶笑道:「那我獨吃了!」

    「你吃,你吃!」傻漢轉過身子閉上眼睛,雙手還捂著鼻子。

    秦寶寶暗暗好笑,一抬頭,正發現白鬃馬的主人裊裊婷婷地從對面走過來,連忙手一指道:「你快看!」

    傻漢扭頭一看。

    秦寶寶道:「這小妞可漂亮了,她准肯嫁給你!」

    「真,真的?你可別騙我!」

    秦寶寶道:「誰騙你呀,她也托我幫她做媒的,你快跑上去吧,她騎馬走了我可不管!」

    ※※※※※※

    綠裳姑娘正自走著,見一漢子直奔到眼前,不由一愣。

    傻漢張口便道:「你想做我老婆?」

    姑娘鵝蛋臉登時一紅,不禁怒道:「走開,敢在這裡瞎三話四?」

    傻漢結結巴巴道:「哇,他講你肯嫁給我。」

    綠裳姑娘順著傻漢的手勢,發現不遠處朝這邊窺看的小叫化。

    秦寶寶哈哈大笑,姑娘知道是他搗的鬼,不由暗暗咬牙。

    傻漢不明就裡,又張開雙手道:「妹子,我喜歡你哩,我要討……」

    「呸,不要臉!」綠衣姑娘虎著臉,腳蹬馬鞍便想離去。

    傻漢發急道:「妹子你別走。」說罷,伸手欲攔。

    綠衣姑娘又急又羞,揮手朝傻漢打了一掌,揮鞭而去。

    這一掌還真不輕,姑娘將傻漢打倒在地上,一邊跑,一邊喊道:「臭小子,我不會放過你的:」

    無疑,這句話是沖秦寶寶說的。

    秦寶寶心中一樂,心道:「瞧不出,她還是會家子,這可有的玩了,放不過我?我還放不過你呢!」

    他撒開雙腿,像匹野馬般在後面追了上去。

    為什麼要追她呢?他自己也不明白,不過他有種預感,這一路上必會遇上剪徑的歹徒,江北道上沒有平靜的時候。

    ※※※※※※

    秦寶寶突然立住,哈哈,果然!

    兩峰對峙,山溝溝裡三個人正廝打得難分難解。兩個衣著黃色直綴的中年漢子面目酷肖,身材一樣的精瘦矮小,手中一樣地舞著單刀,所使的路數也一般無異,一看就是兄弟兩個。

    與他們對陣的正是綠裳姑娘,她卻只憑一雙嫩掌相敵。白馬在附近昂首凝視,地上的枯枝敗葉被踩平了一大半,可知雙方酣鬥良久。

    兩漢子大概久戰不下發了急,忽然使個眼色各向兩邊跳開,然後揮刀滾進。

    兩件兵器一從頭頂蓋下,一向雙腳掠去,綠裳姑娘縮腳蹲身,倏地球一般彈出幾丈。

    這一雙同胞兄弟同時收刀,同時虎撲,兩把單刀又同時扎向綠裳姑娘的左右肩。

    綠裳姑娘身形一矮,使了一招「野馬分鬃」,白嫩的雙掌分格刀背,崩響聲中濺出兩片火星,同胞兄弟受刀上大力所牽,不由得不向左右跳出丈許,幸而均是會家子,很快重擺架式。

    秦寶寶在旁邊哼了一聲,心道:「這兩個笨豬不是她的對手。這招也使得馬馬虎虎!」

    那綠裳姑娘轉過身道:「你們能奈何得了我嗎?還是知趣點滾開吧!」

    「呔!」同胞兄弟鼓起豹眼,怒道,「我們兄弟今天是為我大哥報仇來的,不拿到你的心肝誓不為人!」

    綠裳姑娘蔑視地一笑,道:「你們哥哥當初在江湖上打家劫舍濫殺無辜,我爹爹剪除他上順天意,下合民心,你們應該懂得好壞善惡!」

    「放屁!做弟弟的為大哥報仇才是天經地義!」

    綠裳姑娘反唇相譏道:「那好,沙天豹是我爹爹所殺,你倆找他去呀!」

    這話引來沙氏兄弟仰天大笑,道:「韓老狗已被毒掌打散真元,過不了幾日就要撒手歸西,還用我們兄弟動手?今天找上你只是為了讓他絕後!」

    綠裳姑娘一怔,喝道:「休得胡言,我爹爹一身好武功,有誰能夠傷他?」

    沙氏兄弟一人道:「是啊,韓老狗雖稱得上是一流高手,還有人說他有北方武林盟主之相,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啊!」

    另一人又道:「那一掌又狠又準,把你家老狗一世的名氣全毀了!」

    先前一人又道:「哈,老尼姑沒把底細露出就打發你下山,她是怕你嚇死啊!」

    秦寶寶聽到這裡,大吃一驚,原來這姑娘竟是新近崛起的長白派掌門韓翔天的女兒。韓翔天一身內外功夫天下馳名,二十幾年前就掙得了東北三省盟主的位子。武林北方盟主金龍社的幾處分社,已和韓翔天的手下發生過幾起衝突,卻不料他竟被人暗算了。

    一山不容二虎,北方武林中長白山和子午嶺遲早要有一場火拚,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秦寶寶聽了他們的對話心中不由一喜,轉念一想:「此事不簡單啊,韓翔天一雙鐵掌縱橫江湖,有誰能暗算他?他一死,只怕又有一場大風波!」

    綠裳姑娘對沙氏兄弟的話半信半疑。這時,沙天雄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用重手法丟過去道:「喏,你自己看吧!」

    另一人在綠裳姑娘接個正著時,說道:「我們是從無頭箭上得到的。這樣的箭,不僅我們弟兄一家拿到。如今,知道韓老狗命在旦夕,你必定會下山,不知會有多少人趕來截殺。

    你們長白派仗著人多勢眾,近年來結下的梁子可不少啊!」

    綠裳姑娘一言不發地看著,忽把黃表紙揉成一團踩在腳下,然後飛身躍上馬。

    沙氏兄弟「哎呀」一聲欲待攔截,卻已遲了。

    眼看對方就要跳上馬背,卻不知何處又飛來把飛刀。飛刀映著白亮的夕陽光輝飛向綠裳姑娘的面門。綠裳姑娘倉促間無法抵擋,只得頭一低打斜落下。

    秦寶寶本見事不關己,而且姑娘又是家有急事,便想放過她,自己進京。可眼見變起俄頃。又來阻截之人,便又立定觀看。

    沙氏兄弟見果然被自己言中,忙抖擻精神各進一刀。

    綠裳姑娘還想脫離險境,拿出空手奪白刃絕招,兩手各抓住一柄刀背,接著大刀旋推旋扳,正是一招「脫袍換帶」。沙氏兄弟怪叫一聲,齊跌出幾丈之外,兩把耀眼的飛刀已落進姑娘手中。

    她正想「旱地拔蔥」躍上馬背,兩側各有一名皂衣人飛落進來。她怕再被乘隙遭襲,雙手齊揮,一招「飛龍在天」,兩把飛刀脫手凌厲地飛刺過去。

    但兩個皂衣人舉臂一擋,飛刀便變了方向,插於樹上。

    這招一露,就可看出這次出來的兩個攔截人功力猶在沙氏兄弟之上。

    沙氏兄弟見來了幫手,大喜過望,抱拳施禮道:「兩位是哪條道上的朋友?」

    一個生著酒糟鼻的人傲然道:「子午嶺衛大當家的門下!」

    這一句,不但沙氏兄弟、綠裳姑娘吃驚,也讓遠處的秦寶寶一驚。

    秦寶寶心道:「他們是子午嶺的兄弟,怎麼會?我從來就沒見過,而且瞧他們的神氣就討厭,不像個好東西,怎麼會……」

    可轉念一想,他又道:「也許是別的分社的兄弟?可咱金龍社怎會幹這種事?」另一個禿頂反同道:「你們是黑鳳嶺沙氏兄弟吧?想替老大報仇?」

    「呔,沒錯!」

    綠裳姑娘審勢度時,朝酒糟鼻和禿頂施一禮道:「兩位大哥,我們長白派遠在東北關外,可與子午嶺沒什麼過節,你們怎麼也來趕這趟渾水?」

    禿頂冷笑道:「子午嶺衛大當家的和你們一樣博采眾長,集內外各家之精華,你家老頭卻倚仗財大氣粗、人多勢眾當上東北關外的草頭王,我們子午嶺早就不服,要向你們遞刀子。

    現在老天把機會送上門來,我們不趁此時斬草除根更待何時?衛大當家的派我們來,就是要讓韓老頭不留根!」

    秦寶寶暗罵一聲:「卑鄙!」又一想:「不好,這兩小子肯定是冒充咱子午嶺的弟兄。

    衛大哥可決不會做這種卑鄙的事。說不準,這件事我要插手管一管了!「這時,沙氏兄弟恭維道:「衛大當家當武林盟主,我們一千個擁護,一萬個擁護!」

    酒糟鼻和禿頂講話說罷,踏步上前,一個使炮拳打綠裳姑娘面門,一個使錘拳打綠裳姑娘的腰脅了。

    綠裳姑娘不敢大意,雙掌迎接,硬生生盪開兩個拳頭,已覺手掌酸麻。

    她知道久戰無益,只想盡快脫身,便把本門極有名的「劈波斬浪掌」施了出來。

    練這功夫要拍打得波浪水倒流才算成功,水是液體,這功夫自然得憑軟硬功夫來練。

    綠裳姑娘此掌雖未爐火純青,卻也足以將酒糟鼻二人硬梆梆的拳頭逼開。酒糟鼻哥倆又改用內家綿裡藏針指,每招看似柔軟無力,卻暗蓄殺機。只要綠裳姑娘任何一個部位一旦被接觸,即成萬針穿刺之勢!

    但「斬波劈浪掌」是軟硬功夫,綿裡藏針指隨到隨化,一點近不了身。

    眼看著戰在一處,沙氏兄弟便退到一旁袖手旁觀,準備坐收漁翁之利。

    酒糟鼻二人要顯揚本領,互相使了個眼色,把「隔玉碎石」功夫用了起來。

    「玉」即為嫩豆腐,它擱在硬石上,人在豆腐上或掌劈,或拳砸,豆腐要紋絲不動,石頭卻要震碎,這自然也是軟硬功,用來對付「劈波斬浪掌」,恰是半斤遇到八兩。

    這一來,三人功夫相當,鬥得更加精彩,只見三人忽粘在一塊處,忽跳開幾丈,著實令人眼花繚亂。

    秦寶寶識得這是軟硬功夫,可惜雙方均非上乘,總有遺憾處不時顯現。

    沙氏兄弟只是在這一帶作惡的土鱉,並不明白三個人搞什麼鬼花招,見兩個男的鬥了半個時辰仍沒贏一個女子,大感不耐,決定上去助拳,各自吼叫一聲跳進圈子。

    三個人正勢成對峙,從六隻掌上發出的大功力形成一個磁場圈,猶如築了一道銅牆鐵壁一般。

    沙氏兄弟欲進不能,立即便被磁力推了出來,摔在地上痛叫。

    禿頂看了回頭叱道:「你們這是自討苦吃!」

    綠裳姑娘只想脫離險境,眼見有了機會,立即鴻起三丈,向不遠處的白馬飛竄而去。白馬極通人性,見主人如此,揚起蹄子奔了過來,不料這一來卻幫了倒忙。

    綠裳姑娘是認準白馬原來的位置跳落的,一剎那間想改變方向也來不及了,一屁股摔在地上。她急跳起身時,已被沙天英急揮來的一枚點穴針打中昏穴。她立時眼前一黑栽倒地上,不省人事。

    秦寶寶在旁看了,不禁暗暗好笑。不過他並不馬上上前去救,他知道馬上還有一場好戲可看。

    沙氏兄弟狂喜地奔了過來,沙天英抓起綠裳姑娘挾在腋下,對沙天狼道:「我們走吧!」

    「你們往哪裡去?」酒糟鼻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沙天英見二人像凶神似的,只得滿臉堆笑道:「明天是大哥的忌辰,我們要用她的心肝祭靈。」

    酒糟鼻瞪起一對核桃似的眼睛道:「想得倒美,給我放下!」

    「嘿嘿……兩位大哥……」沙天英點頭哈腰地求情,卻被禿頂截斷道:「誰與你們稱兄道弟,快放下人,走你們的!」

    沙天英眼珠一轉,道:「她可是被我逮著的,你們金龍社的人也得講江湖上的規矩啊!」

    禿頂側過臉來破口大罵道:「放你祖宗十八代的臭狗屁,憑你們這點偷雞摸狗的本領能抓住她?」

    沙天狼一聽惱了,話中帶著鉤子,道:「你們本領大,大得讓她逃走?」

    酒糟鼻大怒,道:「你敢罵我?」說罷一掌劈了過去。

    沙天狼知道他的功夫,慌忙丟下綠裳姑娘招架。雖把一掌架開,他自己手臂卻麻了,暗自慶幸對方沒拿出十成的功力。

    沙天英清楚自己兄弟不是對手,不能來硬的,忙拱手道:「大哥息怒,我這位弟弟嘴巴沒遮攔,你千萬別見怪!」

    酒糟鼻哼了一聲,道:「那麼,你是改變主意不把她帶走了?」

    沙天英道:「嘿嘿,照例應該把她讓給你們,可是我大哥正是三年前的明天被她父親用霹靂掌劈死的。我們兄弟靈前發誓,要用仇家的心肝祭他,今天好不容易……」

    「去去去……」禿頂不耐煩地揮揮手道,「別在這裡囉嗦了!」

    沙天英被嗆得臉像豬肝似的,見軟求不行,想來硬的卻自知不是對手,又不願空著手回去,弄得不知如何進退才好。

    沙天狼也鼻翼翕動僵立著。

    酒糟鼻想了想,道:「好吧,算你們在今天這件事上也出了力,我倆讓你們打十拳,只要我們有一-人被打著,人就是你們的了。打不著,那就只有怨你們自己沒出息,怎麼樣?」

    沙天英眼見不答應也沒用,只得心存僥倖,眼睛望著禿頂道:「如被我們兄弟打著了可得兌現!」

    禿頂眼一瞪道:「我們什麼時候賴過帳?」

    沙天英要的就是這句話,手一擺,朝弟弟道:「兩位朋友既肯賞臉,我們領受了吧!」

    於是酒糟鼻和禿頂哥倆挪開幾步,各擺一個虛門戶。

    沙氏兄弟眼見拳頭著身就算贏,遂用巧勁,各自虛晃一拳,在對方射閃時左拳擊出。

    酒糟鼻和禿頂晃身躲過。

    十數拳眨眼間過了半數,拳拳落空,黑鳳嶺兩兄弟出拳不得不慎重,兩人坐馬擺樁,眼睛盯住對方許久不動手。

    酒糟鼻兩個也知道黑鳳嶺兄弟的狡獪,見他們含而不發,便眼眨也不眨地緊盯著他們,不敢稍動。

    秦寶寶等了半天,就是要等這個機會。他不敢怠慢,一陣風似的奔過去。

    秦寶寶別的功夫也罷了,輕功可是一絕。她滑行到綠裳姑娘近旁,輕輕把她提起來,然後馱在背上,旋風般跑向白馬。

    白馬通人性,騰起四蹄追過來。這一來,它驚動了凝神對陣的四人,沙天英首先大叫道:

    「哎呀,不好!」四人撒腿便追了過來,可這時,秦寶寶已上了馬背。

    酒糟鼻二人見勢不妙,連發飛刀,一招「漫雨飛花」,飛刀在馬頭前已組成一道刀網。

    白馬自動掉轉頭,面向沙氏兄弟。

    沙氏兄弟正堵在馬前,沙天英起拳搗向馬頭,秦寶寶提韁躲過。

    沙天狼五指箕張,又向馬脖子叉來。秦寶寶一招「蘭花拂穴手」拂向他的手腕穴道,沙天狼只得跳開。

    秦寶寶趁機縱馬躍過二人,不料酒糟鼻已到近前,當胸一拳打來,跟著禿頂「嗖嗖」發來二把飛刀,讓他避無可避。

    好個秦寶寶,審時度勢,身子突然飛起,讓過飛刀,接著擺拳和酒糟鼻碰個正著。

    酒糟鼻暗喜得手,心想你這小乞兒有多大力氣,這一拳還不把你揍趴下?

    誰知兩拳相交後,酒糟鼻突然跳了起來,連連「哎喲」呼痛,秦寶寶哈哈大笑,笑聲像銀鈴一般,追著白馬而去。

    酒糟鼻抬拳一看,只見自己拳頭上有一血洞,也不知什麼玩意戳的,還好,沒有毒。

    原來秦寶寶剛才在旁見二人拳法挺重,早想好對策,將「指針」套在食指背上,酒糟鼻哪能不吃虧?

    禿子見秦寶寶落了馬,便發足來追,卻哪裡還追得上。

    沙天英向酒糟鼻討好道:「大哥,我帶著刀傷藥,給你敷一些!」

    酒糟鼻甕聲甕氣地道:「不用,權當被瘋狗咬了一口!」

    禿頂過來望著他那只血淋淋的手道:「沙家兄弟既然這麼誠心,就請他幫忙吧!」

    酒糟鼻這才住口。

    沙天英掏出傷藥、藥布,沙天狼主動幫著包紮,與酒糟鼻解了冤仇。一切包紮停當,四個人這才走出山溝。

    沙天狼手搭涼柵看了看道:「前面有兩條路,我們走哪一條?」

    酒糟鼻想想道:「那馬准識路,現在長白派的總舵已移京城,我們往右邊這條路!」

    沙天英點頭道:「前面盤龍鎮是長自派的地頭,韓瑛這小妞不被別的對頭截去,准投宿那裡,我們就可做手腳啦!」

    禿頭點頭道:「好哇,到時我們只要她的頭,你們可以把心肝摘去!」

    「多謝,多謝,大哥真仗義!」

    四個人興沖沖地趕路。

    ※※※※※※

    秦寶寶甩脫四人,去追白馬,哪知白馬越跑越快,轉了個彎就不見了。幾條岔道,他也不知是奔哪條道。

    秦寶寶一想:「那丫頭跑了就跑了,不過那酒糟鼻和禿頂冒充金龍社的人可著實可惡,得教訓教訓他們!」

    想到這裡,她便回轉身埋伏起來。

    過了一會,只見四個人興沖沖地奔過來,一邊跑一邊議論。

    「那野小子到底是什麼路道,不像是韓老狗的人!」

    「不過,這小子輕功可透著邪門!」

    「喂喂,」秦寶寶忽然從山坡上的灌木叢中鑽出來,賊嘻嘻地向他們招手道,「葷菜在這裡,你們來吃吧,五臟六腑都是熱的,撒的一泡尿也是熱的!」

    四個人面面相覷,沒想到這野小子就在附近。

    沙天英沒聽說附近有輕功這麼好的人,心存一絲僥倖,踏前一步道:「朋友,我等與你從未有瓜葛,你也不像長白派的人,彼此間何必傷了和氣?」

    酒糟鼻見對方是個小孩,也詐道:「你大概是遠道而來的朋友,自然不知那妖女的行藏,她是個十惡不赦的江湖敗類,專以色情手段勾引男人采陽補陰,我等四人決心為江湖除害,追蹤了三個月才截獲她……」

    秦寶寶一臉吃驚,拍拍腦門道:「她原來這麼壞,那今天又被她逃跑了。唉,都怪我把事情搞糟了,恕罪恕罪!」

    酒糟鼻見幾句謊話就把乍入道的野小子弄迷糊了,心中大喜,暗中向同夥遞了個得意的眼色,裝模作樣道:「沒關係,不知者不怪罪,她逃得了今天逃不了明天……」

    秦寶寶道:「話雖如此,不過還是越快逮住她越好,聽說前面十幾里有個鎮子。我和你們一起趕去怎樣?」

    沙天狼正想搖手,酒糟鼻一扯他的衣襟,假裝歡喜地道:「啊,那是最好,我們這就走吧!」

    秦寶寶一邊跨開大步,一邊和沙天英搭訕。

    沙天英見兄弟和酒糟鼻嘀咕,故意與秦寶寶瞎吹。

    沙天狼壓低嗓門問酒糟鼻道:「我們真讓他做幫手嗎?」

    酒糟鼻道:「不妥,萬一露餡就麻煩了!」

    沙天狼道:「那我們抓緊時間把他料理了,我帶著蒙汗藥,找個地方餵了他。」

    「行,前面半山腰日照崗有個酒店,正好做手腳。」

    商量已畢,沙天狼歡歡喜喜地吹起了口哨,酒糟鼻趕上幾步,向秦寶寶搭訕道:「朋友,我還沒問你尊姓大名呢?」

    秦寶寶哪能說出真名,胡謅了個名字,道:「看,前面有一酒家,我們進去喝酒!」

    ※※※※※※

    暮靄蒼茫,一張酒幡,三間石屋,就是一個小酒館。『酒糟鼻道:「難得交上了爽快朋友,我們喝上三杯再往盤龍鎮吧!」

    沙天狼道:「大哥說得極是,我肚裡的饞蟲早在亂爬了!」

    五個人踏進店門,由於沒有別的客人光臨,店家把他們當作了大主顧,沒等吩咐,就把一盤山珍野味端了上來。

    酒糟鼻肘子撐著桌面,直著喉嚨道:「掌櫃的,白水酒我們可不愛喝,有狀元紅嗎?」

    酒家忙道:「有有,一大甕還沒開封呢?」

    酒糟鼻道:「別吹牛了!」

    酒家道:「客官不信,小的可原甕端出。」

    說完,真的進去,「吭哧吭哧」把一甕酒端了出來,得意地用手一指道:「你們看,甕頭泥都起鹽霜了,這是有了十年的老酒呢!」

    沙天狼道:「嘿,真的是原甕酒。」

    他興沖沖地揭開泥蓋子,一股醇香直往人的鼻子裡鑽。

    沙天狼抱起酒甕,把五隻碗倒得滿滿的。

    秦寶寶也很慇勤,把一碗碗酒端給各人,自己拿了最後一碗。

    五人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秦寶寶高興,酒糟鼻等人更高興。

    秦寶寶第一個喝得碗底朝天,手一伸,道:「再來一碗!」

    四人面面相覷。只得又陪了幾碗。

    酒糟鼻心想不對,自己在酒裡下了過量的蒙汗藥,怎麼他仍然若無其事?

    正思忖間,他突然「哎呀」一聲,肚子內急痛起來,急忙奔出屋外。

    他剛出去,禿頂也「哎呀」一聲奔出屋外。

    沙氏兄弟莫名其妙,以為飯菜裡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俯首尋找,也沒發現。

    等酒糟鼻二人提著褲子踅進屋,卻又輪到黑鳳嶺哥倆捂著肚子出去,當他們哭喪著臉進來時,酒糟鼻驀地醒悟。

    只見秦寶寶賊嘻嘻地望著四人,笑嘻嘻地道:「這瀉藥可好吃?」

    「你?」四人驚退半步。

    秦寶寶道:「怎麼,難道只有你們能餵我蒙汗藥?嘿嘿,我自打娘胎出來,還沒著過別人的道兒,幾句謊話就想把本少爺騙住?沒門!好了,今晚有你們拉的,別指望去盤龍鎮害人了。」

    酒糟鼻目瞪口呆,道:「你……你到底是誰?」秦寶寶得意地道:「本少爺叫秦寶寶,這點迷藥豈能迷倒我?」

    那酒糟鼻和禿頂大吃一驚,急忙跪倒磕頭道:「原來是寶少爺,若我們知道是你,打死我們也不敢害你!」

    寶寶撇撇嘴道:「你們這兩個五官不正的傢伙,到底是奉誰的指令冒充子午嶺的人,還不從實招來?」

    酒糟鼻和禿頂急忙分辯道:「不是,不是………。」忽然一陣內急上來,一起衝出屋去。

    秦寶寶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這四個笨豬只顧讓自己著道,卻不注意自己每當端起酒碗時總把嵌在手指甲裡的瀉藥順便浸下去。

    可過了半天,那酒糟鼻和禿頂還不轉來,秦寶寶驀地醒悟,大叫一聲,衝出屋去,哪裡還有兩人的人影?

    這時,沙氏兄弟走了出來,還纏著要解藥,秦寶寶不耐煩地搖了搖手。

    二人見軟的不行,想拼著老命來硬的,但一臉殺氣還沒露出來,肚子又不爭氣,只得苦著臉一窩蜂奔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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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唇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