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旗 19

    借旗

    拍賣會圓滿結束,人們爭相向任天翔道賀,不僅因為他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推出了精美無匹的陶中之玉,更因為他還有幸成為夢香樓頭牌紅姑娘雲依人的入幕之賓,人們競相祝賀的同時,也暗自羨慕不已。

    「來來來,今天這頓酒我請!」心情舒暢,任天翔忍不住開懷暢飲,不管認識不認識的來客,皆一一敬酒,褚剛攔了幾次也沒用。加上李白帶來的那幫捧場助興的詩人墨客,如孟浩然、杜甫等也都是好酒之人,拉著任天翔就是狂飲,不等酒宴散去,他已經是爛醉如泥。

    天色入黑,任天翔幾乎是被夢香樓幾個健婦抬著進了雲依人的繡房。此時原本素雅的繡房早已裝飾一新,大紅的雙喜貼紙、亮堂堂的成對紅燭以及煥然一新的綃羅帳和鴛鴦被,無不透著洋洋的喜氣,雲依人也是出嫁新娘的打扮,鳳冠霞披,滿頭珠翠,一方紅蓋頭遮去了她滿臉的忐忑和羞澀。

    幾個健婦將任天翔扶上秀床,對雲依人盈盈一拜:「恭喜姑娘!賀喜姑娘!」雲依人忙將早已準備好的紅包分給了她們,幾個健婦心滿意足地關門離去。離去前不忘調笑:「任公子喝多了,姑娘今晚可得多辛苦一點。」

    前來鬧房的姐妹和賀客,見任天翔醉成這樣,便都沒了興致,略坐了坐便告辭離去。房中徹底靜了下來,雲依人輕輕取下蓋頭,低頭向繡榻上的任天翔望去,但見他滿臉充血,嘴裡噴出濃烈的酒臭,人也難受得不住哼哼卿哪。雲依人心中微痛,連忙打來清水為他擦臉,希望能略微減輕他大醉後的痛苦。望著他因醉酒而難受的表情,雲依人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撲簌簌直往下落,不禁硬咽自語:「我知道你故意喝醉,只是想逃避,你以為今晚不碰我,就對得起你自己的良心?你根本就沒有真正愛過我,可我還是為你美麗的謊言陷了進去。從你牽我手那一刻,從你吻我那一刻,從你抱著我叫我姐姐那一刻,我就已經無法自拔。你根本不必灌醉自已來逃避,我不要你給我任何承諾,只要你珍惜跟我在一起的每一時每一刻,可是……可是……你為什麼連這點也數不到?」

    巨大的悲慟令雲依人硬咽難語,不禁伏到任天翔身上失聲痛哭。淚水濡濕了他胸前大片衣襟,可他依舊渾無所覺。不知過得多久,雲依人漸漸止住悲傷,脫去外衣在任天翔身邊躺下來,望著他依舊還有幾分稚氣的面龐以及嘴角偶爾泛起那一絲嬰兒般的微笑。那純淨到無一絲邪念的微笑。令雲依人心中一軟,忍不住輕輕將他擁人懷中,幽幽歎息:「你一定是我上輩子的債主,我需用這一生的眼淚來償還。」

    清晨的鳥鳴將任天翔從睡夢中驚醒,晃晃依舊還有些沉重的腦袋,他慢慢掙開眼。看到周圍那紅色的世界,他漸漸意識到昨晚發生的一切。轉頭望去,卻見身邊空無一人,目光往房內一掃,才發現雲依人正在對鏡梳妝,長長的秀髮瀑布般披散下來,在晨曦中閃爍著微微的光澤,如絲如緞。任天翔翻身下床,悄悄來到雲依人身後,輕輕從後方環住她的脖子,在她耳邊低聲道歉:「姐姐,對不起,昨晚我喝多了。」

    「沒事!」雲依人若無其事地款款一笑,側臉與任天翔的臉頰輕輕摩挲,「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還長著呢。不過你得答應我,以後無論什麼情況下,你都不可以再那樣沒命地喝酒。」

    任天翔趕緊點頭:「我答應姐姐,以後無論在什麼情況下,我都決不再喝醉。」雲依人拍拍任天翔的臉頰:「這才是好孩子。好了,我還要梳妝,你別再來打岔,乖!」

    任天翔在雲依人秀髮上深深一吻,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就見她將長長的秀髮盤了起來,用玉簪別成一個髮髻。這表示從現在開始,她不再是個賣藝不賣身的姑娘,而是一個已經下海的……妓女。

    任天翔突然感到心中有種莫名的隱痛,更有一絲心虛。他趕緊轉開目光,期期艾艾得道:「姐姐,我……我那邊還有事,你知道現在全洛城都在等著景德鎮的陶玉……」雲依人回身摀住了他的嘴,然後向他展示著自己新的髮式:「好看嗎?」

    任天翔點點頭,言不由衷地敷衍:「好看!」

    「不過我還是喜歡披肩發的樣子。」雲依人幽幽歎了口氣,在任天翔額上輕輕一吻,「你去忙吧,以後記得隨時來找我,姐姐給你打八折。」

    任天翔紅著臉逃一樣的出門而去,就在他離開繡房之時,雲依人手中的玉梳悄然落地,在地上摔成數段……

    馬車在清晨的長街轔轔奔行,褚剛悶了良久,終忍不住問:「公子不打算娶雲姑娘?」任天翔神色怔忡地搖搖頭:「現在是咱們最關鍵的時刻,我不能為女人分心。陶玉那邊怎麼樣了?」

    「陶玉已經先行趕回景德鎮,為第二批陶玉的生產做準備!」褚剛答道,「有了這三千多貫的巨款,陶窯總算又可以開工了。順利的話一個月後就可以將第二批陶玉送到洛陽。」

    「只怕沒那麼順利。」任天翔憂心忡忡地歎道,「此去景德鎮千山萬水,我們沒有商門的通寶旗庇護,沿途盜匪還不將咱們吃了?他們現在是餓極了的惡狼,只要聞到點錢味就會蜂擁而至;商門肯定也不願看到咱們將邢窯、越窯踩在腳下,他們只要放出風去,也會將大半個中原的盜匪引來。」

    褚剛沉聲道:「我和崑崙奴兄弟親自護送,再雇幾個刀客鏢師,我不信誰能從咱們手中將錢搶了去。」任天翔微微搖頭:「雙拳難敵四手,而且我在明匪在暗,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又會使出多少卑鄙無恥的勾當。這一路殺下去,就算能平安到達景德鎮,也會延誤咱們的行程。」

    褚剛忙問:「那公子說怎麼辦?」任天翔想了想:「如能借商門的通寶旗庇護,那自然是上策,實在不行我還有中策。靠自己本事將錢護送到景德鎮,這是萬不得己的下策。」

    褚剛笑道:「商門肯定不會幫咱們,畢竟陶窯是邢窯和越窯的競爭對手。不知公子的中策是什麼?」任天翔伸了個懶腰:「咱們先去拜會一下鄭大公子,看看能否與他合作。如今咱們聲名在外,跟商門的關係必須明確下來,是合作還是成為對手,這一點對咱們非常關鍵。」

    褚剛有些懷疑:「商門有可能與咱們合作嗎?沒準鄭家連見公子一面的機會都不給。」

    任天翔自信一笑:「經過昨天的拍賣會,陶玉已經為世人所知,斷了鄭家將之據為己有的念頭。不然要是哪天玉真公主突然問起,這陶玉為何再沒有向安國觀供應瓷器?下邊人回答,陶玉已成了邢窯的產品。你說玉真公主作何反應?」

    褚剛一愣,恍然大悟:「公子將第一批陶玉命名為公主瓷,原來還有這層深意!天下第一尊貴的公主瓷。居然讓人巧取豪奪,那她玉真公主顏面何存?陶玉有公主這面大旗護體,誰敢再起凱覷之心?」

    任天翔呵呵笑道:「咱們已經聲名在外。無論鄭家選擇跟咱們做合作夥伴還是傲對手,都必定會見咱們一面,他們已經無法忽視咱們的存在。」褚剛明白過來,立刻將馬車趕往洛陽鄭家府邸。沒多久就見一座古樸清幽的院落,坐落在繁華鬧市之中,雖不及王侯之家的富麗堂皇,卻也算得上古樸恢宏,傳承久遠。門楣之上「鄭府」兩字遒勁端莊,落款竟是當代書法名家顏真卿。

    任天翔已在半道上找賣字的文人寫好了名帖,便讓門房遞進去。二人在門外等了差不多有小半個時辰,才見門房終於出來問復:「我家公子說他正要出門跟朋友喝茶,公子若有興趣可一起去。」

    任天翔淡淡一笑:「我呆會兒還要去拜會岑老夫子的公子岑剛,聽說他為了追查殺害父親的兇手,至今尚未離開洛陽。請回復你家公子,就說任某不奉陪了。」說著任天翔帶著褚剛轉身就走,不再停留,立刻登車離去。二人的馬車剛奔出不到百丈,就見一人一騎從後方追了上來,鄭家大公子鄭淵在馬鞍上揮手高呼:「任公子請留步!」

    褚剛停下馬車,就見鄭淵氣喘吁吁地縱馬追了上來,老遠便在馬鞍上拱手一拜:「任公子為何走得這般匆忙?讓鄭某手足無措!」

    任天翔在車上還禮笑道:「鄭大公子日理萬機,在下不敢耽誤公子寶貴的時間。既然公子約了朋友喝茶,那在下改日再來拜訪。」鄭淵擺手笑道:「任兄弟誤會了,那日在岑老夫子喪禮上初見公子,鄭某便覺公子必非池中之物,早已存了結交之心,哪敢託言怠慢公子?今日我真是約了朋友。任兄弟若想在洛陽有所發展,這個朋友你遲早會遇上,要不今日就隨我一同去見見?」

    任天翔有些好奇:「不知是哪路朋友,竟讓鄭大公子如此重視?」

    鄭淵面色一正:「是洪勝幫少幫主洪邪。」任天翔心中暗凜,臉上微微變色。洪勝幫是義安堂的死對頭,當初在長安為了爭地盤,義安堂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才終於將洪勝幫的勢力趕出了長安。任天翔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正是死在與洪勝幫的火拚中。自此義安堂佔了長安及周邊的州縣,洪勝幫敗走東都洛陽,即便如此,它依舊是天下有數的幫會。

    雖然是潛在的威脅,但任天翔知道要想在洛陽發展,肯定避不開洪勝幫。所以他稍稍猶豫便笑道:「那就多謝鄭公子引薦,我也很想結識一下這位名穿江湖的洪勝幫少幫主。」

    由鄭淵帶路,一騎一車沒多久就來到一處喧囂嘈雜,燕語鶯歌的場所。任天翔定睛一看,就見左邊一幢青瓦紅牆的小樓,門楣上書「醉紅樓」,右邊緊挨著一幢灰色的小樓,門楣上書「醉紅樓」。

    任天翔在長安時,沒少混跡青樓和賭坊,一看「聚寶坊」這名字,就猜到定是一座賭坊;不過對「醉紅樓」卻有些疑惑,雖然名字有點像是青樓,不過卻不是青樓慣用的紅瓦青牆,讓人不敢輕易就肯定。

    「任公子,請!」鄭淵前頭帶路,將任天翔領上了右邊的醉紅樓。但見沿途燕語鶯歌、粉裙長袖,與青樓似乎並無二致。鄭淵見任天翔有些疑惑,便笑問:「是不是覺得這紅樓跟青樓其實也差不多?」

    任天翔點點頭:「難道有差別?」

    鄭淵微微一笑:「這紅樓是洪勝幫一大發明,雖然跟青樓一樣,都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場所,但所走的路子完全不同。」

    任天翔皺眉問:「有何不同?」

    鄭淵淡淡道:「青樓畢竟是公子王孫、文人墨客常去的高雅地方,多少要講點情調,所以並非有錢就能為所欲為。直白說就是青樓的姑娘有權拒絕客人,所以青樓只是花錢追女人的地方。紅樓則不同,這裡的姑娘都被調教地服服帖帖,任何人只要出得起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在這裡享受到帝王般的待遇。」說話間二人已登上二樓,一個黑衣漢子攔住二人去路,鄭淵笑道:「請通報你家少幫主,就說鄭淵應約前來。」

    那漢子抬手示意:「少幫主早已等候公子多時,請!」

    任天翔隨著鄭淵來到二摟一間大廳,就見廳中早已有七八個漢子,其中一個錦衣公子半躺半坐在繡榻上,兩個醉紅樓的姑娘正在小心翼翼為他按摩。見到鄭淵進來,他也渾不在意,大模大樣地笑道:「鄭大公子大駕光臨,小弟蓬單生輝,幸會幸會!」那錦衣公子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長得頗為英俊,下過眼眸中卻有一種天生的陰鶩和邪氣,長長的鷹勾鼻,薄薄的利刀唇,一看就是個冷血陰險的狠角色。不用鄭淵介紹任天翔也猜到,這必是洪勝幫少幫主洪邪無疑。

    直到這時,任天翔才意識到周圍氣氛不對,這哪是朋友間喝茶聚會,顯然是幫派之間談判或解決事端。他怎麼也沒想到鄭淵會孤身赴這種約會,要早知道是這樣,打死也不套來趟這渾水。

    洪邪也注意到神情有些茫然的任天翔,略一打量便笑問:「鄭大公子帶了朋友來?」鄭淵笑道:「這位任天翔任公子如今是洛陽城的名人,相信少幫土已有所耳聞。今日他正好來拜訪鄭某,所以便邀他一同前來做個見證,希望少幫主不要見外。」

    洪邪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細細將任天翔打量了一遍,微微頷首:「任天翔?這名字有些耳熟,不知任公子想如何見證?」

    任天翔心中暗暗咒罵鄭淵,臉上卻裝出很無辜很茫然的表情,連連擺手:「洪少幫主誤會了,我連你們因何事衝突都還不知。怎敢……」

    「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事!」鄭淵抬手在任天翔肩頭一拍,打斷他的推諉,「其實就是我商門中一個不懂事的行商,在洪少幫主的聚寶坊玩耍,輸了不大不小一筆錢,洪少幫主便扣下了人家的女兒,要弄到這醉紅樓賣身還債。」

    任天翔笑道:「欠債還錢,原也是天經地義。」

    「沒錯,所以我便帶了錢趕緊來贖人。」鄭淵說著從懷中掏出個錦囊,抬手扔給了洪邪,「這裡是一百五十兩銀子,約值一百六十多貫錢,足夠抵欠下的賭債了。」

    洪邪皮笑肉不笑地調侃道:「咱們聚寶坊的利息是以時辰計算,每個時辰是一分利。從昨晚到現在差不多七個時辰,七個時辰加上利滾利,師爺,算算是多少?」一旁那師爺立刻拿出算盤辟里啪啦地打了起來,片刻後報出個數字:「大約是二百九十二貫,零頭沒算。」

    「看在鄭大公子的面上,兩貫錢的零頭就算了。」洪邪大度地擺擺手,「就算二百九十貫,除去這裡一百六十貫,還差一百三十貫的樣子。鄭公子,我這帳沒錯吧?」

    任天翔在長安沒少進賭坊,對賭坊的勾當瞭如指掌。像這種趁賭客輸暈了頭之時,故意放高利貸給他,是所有賭場的慣用伎倆。不過像洪邪這樣,半天多時間就要翻番的高利貸,任天翔卻也從來沒有聽說過。賭場要這樣做生意,只會嚇跑所有賭客,唯一解釋就是洪邪在故意刁難鄭淵。

    鄭淵若無其事地哈哈一笑:「洪少幫主這帳算得沒一點問題,只是我今日沒帶那麼多錢。能否先將人交還給我,尾款我讓人給你送過來?」

    洪邪陰陰一笑:「按說堂堂鄭家大公子的面子,洪某無論如何是要給的。只可惜好像令尊現在已不再是商門之主,而且上次岑老夫子在鄭家的地盤被人暗殺,至今找不到兇手,鄭家好像已經顏面掃地,這鄭大公子的面子嘛……嘿嘿!」

    鄭淵就算脾氣再好,此刻也被徹底激怒,不由冷下臉來:「商門與洪勝幫,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撈你的偏門,我做我的正行,一向相安無事。莫非洪勝幫有意插足正行生意,所以開始故意向商門找茬兒?」

    洪邪翻身而起,兩眼虎視眈眈:「誰規定我洪勝幫就只能撈偏門?商門就該理所當然壟斷全城的正行生意?我洪邪今日還偏不信這個邪。你鄭大公子既然號稱一劍定中原,今日要想將人帶走,多少得留下點讓人信服的東西才行。」

    鄭淵傲然一笑:「那好!就請少幫主劃下道來。」洪邪眼裡隱含怨毒:「鄭大公子的劍法洪某見識過,確實令人刻骨銘心。不過洪勝幫今日也請到個用劍的好手,正想見識鄭大公子一劍定中原的劍法。」

    鄭淵眉梢一跳:「不知是哪位朋友?」洪邪拍拍手,就見一個長髮披肩、寬袍大袖的年輕人徐徐踱了出來。年輕人看來只有二十出頭,頭上綰著奇怪的髮髻,服飾與常人迥異,腰間插著一長一短兩柄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奇怪兵刃。年輕人個子不高,身材也算不上魁梧,只是抱著雙手閒閒站在那裡,卻給人一種出鞘般的凜冽和森寒。

    19交易

    洪邪客氣地對年輕人鞠了一躬,嘰裡呱啦的說了句什麼,那年輕人目光轉到鄭淵身上,對鄭淵略低了低頭,生澀的吐出四個音節:「小——川——留——雲!」

    鄭淵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已經猜出他的來歷,驚訝問:「日本人?」年輕人似不怎麼懂唐語,只微微點頭,慢慢拔出了腰間那柄狹長的兵刃。這兵刃像劍一樣狹長,卻又像刀一樣單面開刃,在前端收出微微弧形,嚴格說來應該是刀,卻是中原極其罕見的狹長佩刀。

    年輕人雙手握刀,人與刀合成一個整體。他沖鄭淵點點頭,顯然是在向鄭淵示意。到這地步,鄭淵也無法迴避,只得拔出佩劍,遙遙對年輕人施了一禮:「請!」

    「好鄭大公子果然不愧是洛陽有數的人物。」洪邪鼓掌大笑,「今日鄭公子若能贏了小川的刀,人你可立刻帶走。不然就請鄭公子留下一句,從此去了『一劍定中原』的名頭。」

    知道說這話任天翔才明白,鄭淵來見洪邪,原來是為了解決爭端。聽他們二人的對話,似乎以前商門與洪勝幫也有過爭端,不過靠著鄭淵的劍很快就得到解決,所以這次鄭淵孤身前來,原來是要在任天翔面前小露一手,卻沒有想到弄巧成拙——洪邪不知從哪裡找來了個外族高手,成心要削鄭淵的面子。

    褚剛也看出端倪,忙將任天翔護在身後,悄聲問:「公子,咱們怎麼辦?」

    任天翔沉吟道:「跟咱們沒關係,看看再說。」

    二人一個拔劍遙指,一個雙手握刀,俱如泥塑雕像般,凜冽的殺氣從二人的刀劍上透出,迫得人大氣也不敢亂出。

    「呀!」小川流雲一聲厲喝,一道幻影猶如閃電掠過二人之間的距離,飛劈對面的鄭淵。一刀之威即有雷霆般的氣勢,令人肝膽俱寒。鄭淵一聲冷哼,長劍迎上劈來的利刃,刀劍相接,火星猶如煙火般燦爛。二人身形交錯而過的瞬間,幾乎同時又揮出一刀一劍,剎那間二人身形落定相背而立,鄭淵胸前衣衫已裂,有鮮血緩緩從前胸滲出;小川流雲腹部也裂開一道創口,鮮血正緩緩滴落下來。他卻渾不在意,揮刀又向鄭淵斬去。

    二人各揮刀劍戰在一處,但見鄭淵的劍浩浩蕩蕩,猶如長河奔流洶湧不息;小川流雲的刀卻像雷鳴閃電般凜冽,縱橫捭闔猶如奪命冷光。鮮血不斷從二人胸前和腹部滲出,片刻劍二人幾乎渾身浴血,卻難分勝負。

    「再鬥下去,就算鄭淵能贏,只怕也會重傷不治。」任天翔說著向褚剛示意,「幫姓鄭的一把,總不能看他死在這裡。」

    褚剛心領神會,拔刀架開了二人。此時二人已是強弩之末,無力再戰。任天翔連忙對洪邪笑道:「大家有話好說,何必生死相搏?今日這一戰就到此為止,等兩位高手養好傷,再分高下如何?」

    洪邪原本也只是想削削鄭淵的氣勢,鄭大公子真要死在這裡,商門決計不會善罷甘休。一旦兩虎相爭,鹿死誰手還真是難說。他略一沉吟便向小川流雲擺了擺手,笑道:「今日比劍鄭大公子既然沒贏,那麼人你暫時無法帶走,等你湊夠了錢再來贖人不遲。送客!」

    在洪勝幫眾漢子的哄笑聲中,任天翔扶著鄭淵狼狽而退。那一刀雖傷得不深,但經過方才劇烈搏鬥,鄭淵胸前一直血流不止,若不及時止血,還真有性命之憂。

    鄭淵如此重傷,馬是無法騎了。任天翔與褚剛便將他扶上馬車,一路護送他回府。三人回到鄭府,立刻有下人將鄭淵接住,匆忙找人救治。任天翔正待要走,卻見一鄭府弟子過來道:「大公子請兩位稍候,等他包紮完傷口,再與兩位見禮。」

    二人只得等在客廳,沒多久便有鄭府弟子將二人領進內院,就見鄭淵已經換下血衣,若無其事地與二人見禮。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他看起來已無大礙。

    「鄭公子的傷……」任天翔欲言又止。

    「不礙事!」鄭淵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以前洪勝幫還不敢與商門正面為敵,所以這次我有些托大了,沒想到洪邪不知從哪裡找來個日本劍道高手,讓兩位見笑。這次幸虧兩位幫忙,不然鄭某這面子就丟大了。」

    任天翔沉吟道:「若只是多個日本劍道高手,洪勝幫只怕也不敢挑戰商門的權威吧。」

    鄭淵點點頭:「任公子揣測得不錯,洪勝幫背後或許有某個強大的勢力在暗中支持,所以才敢故意挑釁,以試探商門的反應;又或者它根本就是背後指使的馬前卒,以此試探商門是否還像過去那樣上下一心,不容侮辱!」

    任天翔見鄭淵實言相告,便知這次臨危出手算是賭對了。鄭淵從洪勝幫對他的態度,已經感受到來自那不知名勢力的威脅,所以不想再跟自己過不去。現在商門隱有分裂之勢,外部勢力又虎視眈眈,多一個朋友肯定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如此看來,自己借商門通寶旗庇護的打算,總算有了希望。

    「任公子今日特來拜訪,定是為了商門通寶旗。」鄭淵收起了先前的輕慢,誠懇道,「說實話,陶窯是邢窯和越窯的競爭對手,並且有後來居上之勢,我實在不願幫你。不過我今日欠任公子一個人情,所以這個忙我得幫。說吧,你打算發多大代價?」

    任天翔笑道:「我替公子將洪邪的那筆高利貸還了,不知這夠不夠?」

    鄭淵一愣,跟著一聲冷笑:「洪邪那筆高利貸僅剩一百多貫錢,你打算花一百多貫錢就得到商門的庇護,讓你平安從洛陽到景德鎮走個來回?雖然我欠你一個人情,卻也不能將通寶旗賤賣啊!」

    任天翔淡淡笑道:「公子誤會了,我們並不需要商門派人護送,只需借通寶旗一用。再說,我替鄭公子還的可不止是一百多貫高利貸啊。」

    鄭淵眉梢一挑:「此話怎講?」

    任天翔笑道:「鄭公子醉紅樓動手受傷,此事只怕很快就會傳遍洛陽城大街小巷。雖然你並沒有輸,可也沒能將商門的人帶回來,你若再將錢給洪邪送去,那洛陽鄭家的招牌算是徹底砸了。鄭公子還沒做好與洪勝幫正面衝突的準備,尤其是還不知道對方傍上了哪棵大樹,所以必須暫時隱忍。如果我自認是那被扣行商的朋友,掏錢將他女兒贖回,這多少也算保全了鄭家的面子。由我這外人出面解決此事,甚至幫你打探洪勝幫背後的勢力,豈非一舉兩得?」

    鄭淵臉上陰晴不定,沉吟片刻後哈哈大笑:「任公子果然目光如炬,知道談判對手最需要什麼。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幫我解決這事,我給你通寶旗!」二人舉掌相擊。

    醉紅樓熱鬧喧囂一如往昔。當任天翔被洪勝幫的漢子領到樓上,就見大廳中酒宴正酣。看洪邪興高采烈的模樣,顯然是為方才重創鄭淵而開心。席間除了洪勝幫的漢子,還有一個滿身珠光寶氣的胡人相陪,只是沒有見到那個刀法狠辣的日本人,想必他也傷的不輕吧。

    「任公子去而復返,所為何事?」洪邪已有幾分醉意,眼裡滿是調侃和挑釁。任天翔將一百多兩銀子一錠錠拿了出來,坦然道:「這裡是一百五十兩銀子,不知夠不夠贖回周老闆和他的女兒?」

    洪邪冷笑:「你是為鄭大公子做中間人?」任天翔搖頭:「這是我的錢,是我要贖回周老闆和他的女兒,還請洪少幫主高抬貴手。」

    洪邪有點意外:「那姓周的是你的親人還是朋友?」

    任天翔坦然道:「非親非故。」

    洪邪笑道:「那我就奇怪了,非親非故你為何要多管閒事?難道是錢多得找不到地方花?若是如此,不如讓我洪勝幫的兄弟幫你花好了。」

    眾人哄堂大笑。任天翔面對眾人的嘲笑,無奈歎道:「實不相瞞,洪少幫主,我是想借商門的通寶旗,所以才想幫鄭大公子解決此事。鄭大公子原本已不打算再為此事付錢,是我主動攬下此事,以免商門與洪勝幫勢成水火,洛陽城再無寧日。咱們做小生意的,原本也希望有個和平安寧的環境,」

    鄭家在洛陽根深蒂固,洪邪也十分忌憚,見任天翔送來銀子。他也就借坡下驢,對一個手下吩咐:「錢收下,將周老闆和他女兒放了。」

    少時兩個洪勝幫漢子將一個中年行商和一個妙齡少女押了出來。洪邪向任天翔一指:「還不快謝謝這位任公子,是他幫你們結了那筆賭債。」

    那行商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的小商販,與任天翔素昧平生,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任天翔示意他不要多禮,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再說。

    四人正要下樓,卻聽洪邪笑道:「任公子等等,公子與其去求那些靠不住的通寶旗,不如我給你介紹個合夥人如何?」見任天翔有些不解,洪邪指向身旁那個珠光寶氣的胡人,「這位是來自幽州的富商阿史那顏,漢名史千羽,在北方商界那是響噹噹的人物。你若能得到他的庇護,包你走遍大江南北也沒人敢動你的貨。」

    洪邪年少輕狂,連洛陽鄭家都不大放在眼裡,卻對這個胡商推崇備至,任天翔不由細細打量對方。但見這胡商年近五旬,髯鬚修得異常整潔,一雙碧眼有銳光透出,一看就是精明過人的主兒。

    見任天翔在打量自己,那胡商起身一禮,以流利的唐語款款道:「任公子將一套瓷器賣出了玉器的價格,早已在洛陽城傳為佳話。可惜陶玉有力壓邢窯和越窯成為天下第一瓷的潛質,只是苦於無人大力扶持,所以不得不求助於競爭對手,其前景也可想而知。史某有心與公子合作,助公子將那陶玉賣到大江南北、兩京三十六州,不知任公子意下如何?」

    任天翔心中微動,不過最後還是搖頭笑道:「我會認真考慮史先生的建議,不過目前我還沒有其他打算,希望我們將來有機會合作。」

    見任天翔與褚剛帶著周氏父女告辭離去,洪邪忍不住罵道:「不識抬舉的東西,若非他跟岐王關係未明,小爺真想現在就給他點教訓。」

    阿史那顏神情冷峻地望著任天翔離去的背影,突然示意洪邪附耳過來,然後低聲道:「讓人盯著他,我要知道他什麼時候動身,具體又是走哪條路。」

    洪邪有些驚訝:「史先生想動他的貨?不過才三千多貫,值得跟商門正面為敵?」阿史那顏知道洪邪對商門還有顧慮,笑道:「少幫主放心,你只須派人打探他的行蹤,然後將他們的行蹤透露給咱道上的兄弟便成。只要他的銀子到不了景德鎮,最後還不得回過頭來求咱們?」

    洪邪沉吟道:「有商門的通寶旗,道上的兄弟只怕未必敢動。」

    阿史那顏悠然笑道:「商門自岑老夫子慘死,聲望大不如前,通寶旗只怕未必能嚇住道上那些饞急了的餓狼。就算道上的兄弟不敢動,我也保證他們的銀子無法平安到達景德鎮。少幫主只需將他們的行蹤通知我,剩下的事自然有人去辦,絕不勞煩洪勝幫出手。」

    洪邪放心下來,連忙對兩個機靈的兄弟低聲吩咐了幾句,二人立刻去調集人手,對任天翔的進行跟蹤和監視。

    任天翔離開醉紅樓,立刻帶著周氏父女直奔鄭府。見到他果然將周氏父女帶了回來,鄭淵沒有食言(原文為「失言」),讓人取來一面通寶旗,慎重地交到任天翔手中:「通寶旗自誕生以來,除了剛開始有盜匪騷擾,現如今已沒有誰敢妄動,望公子善加利用,一月後還我。」

    任天翔接過旗子,但見旗上繡著個碩大的開元通寶錢,看起來似乎俗不可耐,不過任天翔知道,能讓這面俗不可耐的旗子走遍大江南北,絕不是一個鼠目寸光的俗人可以做到。他慎重其事的點點頭:「請鄭兄放心,我一定會按時歸還。」

    帶著旗子離開鄭府,褚剛滿心歡喜,誰知任天翔卻憂心忡忡,讓褚剛忍不住笑問:「通行天下的通寶旗已經到手,公子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任天翔神情有些怔忡:「不知為何,想到洪邪那意味深長的冷笑以及那來歷不明的胡商,我心裡就有些不踏實。既然那胡商敢在鄭家的地頭指使洪邪跟商門作對,只怕這次通寶旗也未必就安全。」

    褚剛啞然笑道:「公子是不是多慮了?如果通寶旗也不安全,那咱們還有什麼高招?」任天翔茫然搖搖頭:「也許是我多慮了,不過那姓史的胡商既敢提議跟咱們合作,公然跟商門的邢窯和越窯競爭,顯然就沒把商門放在眼裡。他言談舉止並不張狂,卻有一種成竹在胸的篤定。他究竟什麼來歷,竟有與商門叫板的勢力?」

    褚剛突然沉聲道:「也許公子所慮不差,自咱們離開鄭府,就一直有兩個尾巴若即若離地跟著。他們跟蹤手段也算高明,若非我修習《龍象般若功》,耳目聰穎,加上入夜的街頭萬籟俱寂,還真不易發現他們在盯梢。」

    任天翔往車窗外望了望,但見外面已是入夜,街頭行人寥寥,十丈之外就矇矓不清,根本看不清任何人影。不過他相信褚剛的判斷,沉吟道:「褚兄有沒有把握將他們抓獲?」

    褚剛點點頭:「到前面拐彎處,公子替我趕車,我將他們拿下。」說話間馬車到了長街拐彎處,褚剛將馬鞭交給任天翔,跟著輕輕一躍,抓著街邊屋簷,猿猴般猱身而上,悄無聲息地潛入屋簷下的陰影中,猶如靈貓般悄然潛伏下來。

    任天翔趕著馬車繼續前行,並徐徐減慢車速,側身細聽身後動靜。馬車走出不到百丈,就聽車後風聲倏然,回頭一看,褚剛已挾兩人輕盈落在車中。二人看打扮俱是洪勝幫的人,不知被褚剛使了什麼手段,俱已失去知覺。

    任天翔向褚剛示意:「弄醒一個我來問問。」

    褚剛在一個黑衣人後腦一拍,那人頓時醒轉,見自己置身車中,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由色厲內荏地喝道:「快放開我!老子是洪勝幫的人,***的不想在洛陽混了?」任天翔將馬鞭交給褚剛,來到那黑衣人面前,見他腰間插著柄匕首,便伸手撥了出來,抬手就插入那漢子的大腿,幾乎齊柄而沒。

    「哎喲!」那漢子猝不及防,痛得一聲大叫,「老子……」

    後面的字尚未吐出,匕首已在那漢子腿上連插三刀,最後一刀離那漢子的下體已不到一寸,再往上偏一點,只怕就要讓他做太監。那漢子痛得渾身哆嗦,更被這公子哥兒的冷狠勁嚇得心膽具寒,終於開口告饒:「公子饒命,小人不過是跑腿混口飯吃,公子饒命啊!」

    任天翔拔出匕首:「知道我為什麼**?」見那漢子茫然搖頭,任天翔淡淡道,「這輩子我最恨的人就是我老子,你既然自稱是我老子,正好替他挨幾刀讓本公子出氣。方纔那幾刀插的真痛快,你再冒充我老子一次,讓本公子徹底盡興。」說著作勢又要往那漢子腿上插去。

    那漢子嚇得滿臉煞白,慌忙討饒:「小人……小人再不敢了!公子爺你是我老子,小人是你兒子、孫子、灰孫子!」

    任天翔略顯失望地歎了口氣,無奈收起匕首:「你是洪勝幫的人?為什麼跟著我?」那漢子急忙答道:「是少幫主讓小人跟著你們,要徹底瞭解你們得行蹤,尤其是你們啟程去景德鎮的日期和路線。」

    任天翔一聲冷哼:「既知我有商門的通寶旗,難道你洪勝幫還敢出手搶奪不成?」那漢子急忙分辯:「不是洪勝幫,是那姓史的胡商讓少幫主跟著你們。」

    任天翔把玩著血淋淋的匕首,若有所思地問:「那胡商究竟什麼來歷,竟能讓你們少幫主言聽計從?」

    那漢子急忙搖頭:「小人也不知道。只知道那胡商來自幽州,據說在北方勢力極大,如今要到中原和南方發展,所以找上了洪勝幫。洪勝幫在洛陽一直被商門壓了一頭,也樂得見他與商門爭鋒,無論誰勝誰負,對我們都沒壞處。」

    任天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麼說來,他是打算要動我的銀子了?通寶旗也沒用?」那漢子點頭道:「他要我們將你們的行蹤和路線透露給道上的兄弟,如果道上的兄弟不敢動,他也必定會有所行動。」見任天翔神情怔忡,那漢子暗藏機鋒地提醒,"那姓史的胡商已經放出話來,要你們的銀子決計到不了目的地。

    他這樣做其實也只是想逼你們回去求他,他好像很好誠意與你們合作。他的主要目的是商門而不是公子,所以公子最好快快給小人止血,我一定在少幫主和史先生面前為你美言,決不提公子傷我之事。"

    話音剛落,任天翔又是一刀插在那漢子手臂上。那漢子一聲痛叫,失聲問:「小人……小人已經實言相告,公子為何……公子為何……」

    任天翔一聲冷哼:「我討厭別人的威脅,尤其是自以為是的威脅。」

    「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那漢子趕緊告饒。

    「方纔的話可是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話……」

    「若有半句假話,公子便將小人大卸十八塊!」

    任天翔點點頭,突然用匕首柄重重敲在那漢子後腦上,一連敲了數下,痛得那漢子哇哇大叫:「小人不敢有半句假話,公子怎麼還要折磨小人?」

    任天翔哼道:「本公子現在只是要你昏過去,我好審問你同伴。哪知道你腦袋這麼結實,敲得鮮血長流也不暈倒。」

    「我暈!我暈!」那漢子趕緊兩隻眼睛一閉假裝暈倒。任天翔將另一個漢子一巴掌拍醒,不用他再出言恫嚇,只看到血淋淋不知生死的同伴,那漢子早已嚇得心膽俱裂,趕緊將知道的都說出來,與先前那漢子說的果然大同小異。

    見再問不出新的東西,任天翔示意褚剛將二人棄在長街的陰暗角落。做完這一切,褚剛將馬車停在遠離現場的偏僻小巷,回頭道:「看來公子估計對了,這回通寶旗也保不了我們。依我之見,不如暫且答應與那胡商合作,等度過眼前難關在做打算。」

    任天翔默然良久,最後還是微微搖頭:「即便陶窯是邢窯和越窯的競爭對手,即便商門內部已現裂痕,咱們也應該選擇與商門而不是與那胡商合作。」

    「為什麼?」褚剛十分不解。「商門中人雖然唯利是圖、工於心計,可畢竟是傳承數百年的世家望族,無論為人還是做事都有起碼的底線,即便使陰謀耍手段也是在合法的前提下。就像鄭家想謀奪陶玉的配方,也只是利用規則向陶玉施壓,而不會像強盜那樣出手搶奪。」任天翔沉吟道,「那個姓史的胡商明顯不同,為達目的不惜與撈偏門的洪勝幫合作,甚至不惜以強盜的手段逼迫咱們就範。與這種沒有底線的豪強合作,咱們隨時有可能被他整個兒吃掉。與他比起來,商門中人頂多算奸詐狡猾的文明人,而他是野獸,對於野獸你只能選擇將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決不能奢望與他合作,因為野獸永遠不懂尊重規則的重要。」

    褚剛聽得似懂非懂,茫然問:「如果不與他合作,咱們如何將錢平安送到景德鎮?此去景德鎮千山萬水,咱們在洛陽的一舉一動又逃不過洪勝幫的耳目,他隨時可以派人在途中攔截。雖然我褚剛不怕一刀刀殺出條血路,但也難保不會誤了咱們行程啊!」

    「是啊!」任天翔也不禁搖頭歎息,「咱們唯一仗持的就是通寶旗,現在通寶旗對那胡商失去了約束,此去景德鎮只怕凶多吉少。」

    褚剛玩笑道:「要是我們的錢能長上翅膀,自己飛到景德鎮就好了。」

    任天翔心中一動,輕聲道:「飛錢?是啊,我怎麼沒想到讓錢『飛』到目的地呢?」

    褚剛一頭霧水:「公子,你該不會是糊塗了吧?我只是玩笑而已,錢是不會長翅膀的。」

    任天翔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錢不會長翅膀,但信譽卻會長翅膀。也許我們借助商門的信譽,就可以使咱們的錢平安飛到景德鎮。」說到這他興奮地一擊掌,「掉頭,咱們回鄭府,我要再去見見鄭大公子,跟他再做一筆交易!」

    褚剛沒有再多問,立刻驅車趕到鄭府,任天翔將褚剛留在門外等候,自己獨自進府去見鄭淵,足足一個時辰後,才喜滋滋地從鄭府出來,不等褚剛問起,便道:「咱們的錢安全了,可以平安從洛陽到景德鎮了。不過這事還得煩勞褚兄連夜給祁山五虎帶個話,我需要他們的幫個忙。」任天翔壓低嗓子在褚剛耳邊低低叮囑了片刻,褚剛立刻點頭:「我連夜就走,盡快將公子的話帶到。」

    望著褚剛匆匆離去的背影,任天翔躊躇滿志地負手遙望廣袤無垠的星空,心中湧出一種征服世界的豪情——讓錢長出翅膀飛過千山萬水,也只有我任天翔這天才的頭腦才想得出來!

    「錢通——天下——,錢通——天下——」夥計的吆喝,在洛陽郊外遠遠地回想。這幾個字不是誰都可以喊,只有懸掛有商門通寶旗的商隊,才能由開路地夥計在前方昭告暗中覬覦的盜匪,表明這是一隻受商門通寶旗庇護的商隊,誰要想打主意,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那一輛掛著商門通寶旗的鏢車,滿載著沉甸甸的貨物,在寥寥幾個武士的護衛下,踏上了東去景德鎮的旅程。

    「速去稟報少幫主,姓任的終於他媽的上路了!」一個洪勝幫的小頭目回頭對一名手下吩咐,自己則帶著另外幾個幫眾,悄悄跟了上去。也難怪他要用「終於」二字,因為任天翔得到商門通寶旗後,又在洛陽拖延了足有七日,就在盯梢的洪勝幫弟子都有些不耐煩,他才終於踏上了旅程。

    不到一盞茶功夫,這消息就傳到了洪邪那裡,幾乎同時也送到了那個來自幽州的胡商史千羽前面。史千羽把玩著手中兩個鵝蛋大的琉璃球,對洪邪子得地笑道:「待出了洛陽地界,洪勝幫就不必管了,我的人會跟上去,頂不容他們走出三百里。」

    洪邪有些懷疑:「洛陽往東一馬平川,道路四通八達,史先生任何跟蹤他們?而且與他們同路那個姓褚的漢子,武功似乎不弱,我兩個專門負責盯梢的弟兄,輕易就被他擒獲。史先生千萬小心才是。」

    史千羽一笑:「史某從不打無準備的仗,若無十足的把握,史某決不會出手。少幫主不是外人,我不妨實言相告,他們雇的鏢師中有我的人,而且我還有專門對付那姓褚的的高手,以商門岑老夫子的老到,不也被人一刀砍下了腦袋?」

    洪邪十分驚訝:「原來岑老夫子是……是史先生手下干的!」

    史千羽笑而不語,回頭轉向一個隨從:「通知阿乙和少將軍了?」

    隨從躬身回答:「小人已飛鴿傳書乙哥和少將軍,相信他們已在半道上做好了準備。而且也將消息通知了道上的朋友,也許無須乙哥和少將軍出手,自有道上的兄弟幫咱們把那些錢搶了。」

    史千羽呵呵笑道:「那點錢,要有道上的兄弟感興趣,,讓給他們好了。咱們不是強盜,不能靠搶劫賺錢。如果那姓任的有危險,還可讓阿乙和少將軍幫他一把。說實話我還真有些欣賞他的小聰明,稍加點撥,或許能成為咱們對付商門的奇兵也說不定。」

    隨從點頭笑道:「我在給乙哥和少將軍去封信,讓他們保那小子一命。」

    就在那封信剛送出沒多久,就見一個負責盯梢的洪勝幫嘍囉氣喘吁吁地回來稟報:「姓任的剛走出洛陽百里,就遇到了幾個黑道中人攔路,他們根本不將商門通寶旗放在眼裡,只要姓任的留下錢才放他們過去。」

    史千羽聞言鼓掌大笑:「看我說什麼來著?商門繼任的門主都讓人莫名其妙摘了腦袋,那通寶旗還值幾個錢?總算有夠膽的道上朋友出手,我還真想知道是哪路英雄。」

    洛陽東去百里的鄢家鎮,幾個蒙面漢子手持刀棍斧鉞等兵刃,攔住了任天翔一行的去路。就聽領頭的那漢子喊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話音未落,就聽他身邊一名身材矮小的同伴出言提醒:「大哥,錯了!是『此山是我栽,此樹是我開』。你不說這樣喊才比較有新意麼?」

    「就呢他媽的聰明!」領頭的漢子抬手就給了多嘴的小弟一巴掌,「老子錯了幾百次,就不允許我偶爾對手一兩次?要***的多嘴!」

    挨打的小弟委屈的抱怨:「大哥說話怎麼老是沒譜?害小弟始終跟不上大哥的節奏。」

    「還他媽多嘴!」領頭的漢子又是一巴掌飛過去,「咱們現在是在打劫,不是在論理的時候!待咱們做完這一票,老子回去好好跟你理論理論。」

    聽到這裡,褚剛早已忍俊不禁,差點當場失笑,就任天翔瞪了幾眼才勉強咬牙忍住,卻將一張黑臉憋得通紅。就見任天翔一本正經地月眾而出,拱手拜道:「幾位好漢,小弟洛陽任天,途徑貴地,未曾拜山,還請恕罪。這裡有幾兩銀子,請幾位好漢喝茶,還望笑納。」

    「好說好說,這幾兩銀子我先笑納了!」領頭的漢子示意一名手下上前接過銀子,然後又道,「不過聽說你壓著好幾千貫錢,這幾兩銀子就想將咱們小弟打發,是不是太吝嗇了?」

    任天翔苦笑道:「那你想要多少?」領頭的漢子鬼頭刀一擺:「留下一百兩銀子給你當盤纏,剩下的都給爺送上來。」

    任天翔歎了口氣,回首指向鏢車上的通寶旗:「本來這些錢給了你們也沒什麼,不過就怕旗子的主人不答應。」

    領頭的漢子嘿嘿笑道:「原來是錢通天下的通寶旗,可惜啊可惜!」

    任天翔明知故問:「有何可惜?」領頭的漢子清清嗓子:「要是商門門主是鄭門主,我們對通寶旗或許會顧忌幾分,現在商門選了個名不經傳的岑家後生做門主,這通寶旗就便得一文不值了。這旗子連商門新門主岑老夫子的腦袋都保護不了,難道你還奢望它能保護你的錢?」

    任天翔大驚失色:「你……你莫非真要搶?」

    「廢話!」領頭的漢子挽了個刀花,「難道咱們在這裡苦候多日,是等著跟你聊天攀交情?」

    「沒錯!」身材最矮的那蒙面漢子也湊過來,虛張聲勢地大聲吆喝,「任兄弟將錢留下,我們自然放你過去,不然的話……」突然發現大哥正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自己,他連忙護住腦袋,期期艾艾地問:「大哥,我又說錯話了?」

    任天翔一行出了褚剛、小澤、崑崙奴兄弟,還雇了兩個夥計和三個鏢師,其中一個鏢師已隱約看出攔路的匪徒似乎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角色,急於向新東家表功,立刻拔劍而出,高聲喝道:「幾個小毛賊,跟他們廢話作甚?直接砍了好上路。」

    褚剛急忙攔在他身前,搶先拔刀而出:「這等小事怎老嚴大哥出手?小弟先去試試對方深淺,要是不成嚴兄弟再上。」說著揮刀便向領頭的蒙面匪徒砍去,蒙面匪徒鬼頭刀信手一揮,招式不見如何精妙,出手也算不上凌厲,卻將褚剛手中的刀震成了兩段。褚剛大驚失色:「好深厚的內功!真是深不可測!」

    說話間二人已戰在一處。褚剛雖僅剩半截斷刀,但刀勢並未因此受損,每一刀均隱隱帶有風雷之聲,精妙招數更是層出不窮。而那匪徒來來去去似乎就只有幾招,但每一招均能將褚剛所有凌厲攻勢化解於無形,甚至還能乘隙反擊,鬼頭刀隨便一揮便能將褚剛避開數丈。褚剛大呼小叫,越戰越猛,卻始終奈何不了對手簡單的幾招。

    幾個鏢師看得暗自皺眉,褚剛的武功他們雖然不知深淺,但在招聘鏢師時他們是見識過的,遠在三人之上。但他卻在蒙面匪徒貌似粗陋的招式下幾乎只有招架之功,不禁讓人懷疑,這蒙面匪徒的武功,是否到了傳說中化腐朽為神奇的境界,隨便幾招就能破解尋常高手最精妙的武功?聯想到對方竟然不將通行天下的通寶旗放在眼裡,這更加堅定了三人的懷疑,見褚剛都不是對手,三人心中漸生懼意,更不敢貿然出手。

    「大夥兒並肩上啊!」任天翔見褚剛不是對手,急忙招呼其他人幫忙。崑崙奴兄弟應聲而出,加入到對那匪首的圍攻中,就見三人如走馬燈般圍著那匪首在刀網之中卻如閒庭信步,越打越輕鬆,竟將三人近不了身。

    在任天翔催促下,三個鏢師只得硬著頭皮加入戰團,但卻每每被褚剛三人礙手礙腳,看家本領根本無法施展。六個人圍著那匪首戰成一團,漸落下風。

    另外幾個匪徒在一旁悠然自得地袖手旁觀,還風言風語地調侃:「看來這次又不需要咱們兄弟出手了,大哥一個人就足以料理他們。」

    另一個匪徒則高聲問:「大哥,要不要你忙?早結果了這幾個傢伙,大夥兒也好早點回去喝慶功酒。」

    「不必,看大哥如何以寡擊中,大殺四方!」匪首即便在刀光劍影包圍之中,依舊氣定神閒,跟著就聽他一聲大吼:「焦爺要真正出手了,看招!」話音未落,就見褚剛、崑崙奴三人幾乎同時慘叫,跌跌撞撞往後退開,嘴角皆有血絲滲出。三個鏢師皆沒看出匪首如何出招,竟然就將己方三人武功最好的同伴震傷。這等武功三人只在江湖傳言中聽說過,從來就沒有親眼見過。

    是隔山打牛,還是凌空絕掌?三人心中驚疑,不禁悄悄往後退縮。就見匪首仰天大笑:「痛快!痛快!焦爺打了一輩子架從來就沒像今天這樣意氣風發!」說著沖幾個兄弟一招手:「大夥兒並肩上,一個不留!」幾個匪徒一聲吶喊,手持板斧、長棍、刀劍一擁而上。

    褚剛急忙高呼:「快逃!」褚剛說著率先發足狂奔,崑崙奴兄弟緊隨其後。三個鏢師早已被嚇破了膽,見己方三個武功最高的都已經負傷而逃,也都跟著拔腿飛奔,將兩個夥計和一鏢車錢財全都丟下,只急得任天翔和小澤在後面高叫:「等等!快回來!」

    一干人逃出數里,見匪徒並沒有追趕,這才漸漸慢了下來。想起花錢的僱主,便沿路找回去,就見任天翔獨自在後方捶胸頓足,哭得呼天搶地,小澤在一旁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一鏢車錢財和兩個推車的夥計已不見蹤影,想必是落入了那伙盜匪之手。

    見東家哭得傷心欲絕,一個鏢師不禁出言安慰:「公子節哀順變,幸好人沒事,錢以後還有機會再掙。」另一個鏢師也跟著抹淚:「是啊,對方連商門通寶旗都不放在眼裡,其實力可想而知,鏢車丟了也算不了多丟臉。最多咱們的佣金不要了,公子別再難過,身子要緊。」

    眾人好說歹說總算將任天翔勸住,正待回洛陽報官,任天翔卻頓足道:「如今錢全部被劫,其中有一千多貫還是洛陽富戶預付的定金,我哪裡還有錢賠他們?,洛陽我是不敢回了,咱們就此別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日再見,我任天再還上你們應得的佣金。」

    見東家的錢都丟了,卻還不忘幾個人的佣金,三個鏢師都有些感動,紛紛與任天翔道別。兩撥人在洛陽遠郊分手,任天翔領著褚剛等人繼續往東,似乎還想跟蹤被劫的錢,三個臨時雇來的鏢師則轉道回洛陽。

    待三個鏢師走遠,任天翔忍不住哈哈大笑,顧不得擦去滿臉淚水,回頭問褚剛:「我的演技如何?」

    褚剛嘿嘿一笑:「公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無論喜怒哀樂,皆是惟妙惟肖!簡直絕了!你要去做戲子,一定將所有戲子的飯碗都搶了。」

    任天翔呵呵笑道:「沒你這麼誇人的,聽著像是損我的。廢話少說,咱們快去追祁山五虎。現在他們成了護送銀子的鏢師,咱們則成了暗中保護他們的保鏢。誰能想到本公子會請匪徒來搶自己,再讓匪徒護送鏢車上路?」

    褚剛笑道:「公子行事,每每出人意表,讓人摸不著頭腦。咱們趕緊上路,莫讓那五隻本虎將錢丟了!」

    一行人追著祁山五虎留下的暗記呼嘯而去。他們剛走沒多久,就見方才一個姓嚴的鏢師悄然來到眾人分手之處,看著眾人離去的方向,再探探地上留下的痕跡,他急忙吹出一聲響哨。片刻後就見兩名尾隨而來的暗哨出現在他面前,他急忙對二人道:「速報史先生,就說姓任的錢被幾個來歷不明的人劫了,不知所終。不過小人這其中有詐,決定尾隨跟蹤,請史先生令人在前面截住他們!」

    兩個暗哨應聲而去,火速返回洛陽稟報。

    史千羽面對手下送來的最新的消息不禁啞然大笑:"竟想出這種瞞天過海的招數,果然是有些小聰明。不

    過這種伎倆也就只有騙騙不諳世圞事的年輕人,怎能瞞過我手下這些老江湖?"

    說著他抬頭對送信的暗哨吩咐:「立刻飛鴿傳書阿乙和少將軍,讓他們在前面截住這幫自以為是的笨蛋。」

    暗哨應聲而退,史千羽躊躇滿志地為自己倒上一杯烈酒,為自己的計劃提前慶祝起來。

    任天翔與褚剛等人沿著祁山五虎留下的標記追出十餘里,終於追上。五虎此時興高采烈地押著鏢車一路向東,那兩個倒霉的夥計沒能從他們手中逃脫,不得不繼續為他們推車。

    按照預定的計劃,褚剛暗中超出祁山五虎數里,在前方為他們開路,任天翔則帶著崑崙奴兄弟,在後方尾隨保護。一連兩天俱平安無事,第三天一早,一行人來到陳州地界,就見前方山坳中一支信炮沖天而起,那是與褚剛約定的信號,表示前方道路有埋伏,不宜再前進。

    祁山五虎稍作商量,便命令夥計掉轉車頭,打算從別的路繞過去,誰知鏢車不動,就聽「奪奪奪」三聲響箭,並排釘在官道中央,剛好攔住了鏢車的去路。幾個人正驚疑未定,十幾個黑巾蒙面的匪徒已從道旁林中閃出,將祁山五虎包圍。匪徒們個個手持弩弓,齊刷刷地指向五虎,看眾人行動之迅捷,配合之默契,顯然不是烏合之眾。

    「留下鏢車,饒你們一命!」隨著一聲冷峻的低呼,一個黑衣黑馬的匪徒越眾而出,雖然他蒙著口鼻,不過森冷的眼眸猶如狼一般陰狠,令人不寒而慄。褚剛最先從這條路經過,竟沒有發現他們這股埋伏,可見他們潛藏之深。

    「你們是哪條道上的弟兄?」焦猛大大咧咧地上前套近乎,「大家都是吃這晚飯的,莫非你們想要黑吃黑?」話音剛落,領頭那黑衣人突然抬手一指,就聽「嗖」一聲箭響,一支弩箭精準地穿過焦猛的髮髻,釘在他身後的樹幹上。弩箭削斷了他綰髮的頭巾,令他滿頭亂髮披散下來,一時狼狽不堪。

    「留下銀子滾蛋,再多說一個字,下一箭就射穿你的咽喉!」黑衣匪首冷冷地指向焦猛的咽喉,「我數三聲,一、二……。」

    焦猛已被對方的冷狠和決斷嚇破了膽,急忙擺擺手,丟下鏢車與幾個兄弟慢慢向後退開。那黑衣匪首一揮手,兩個匪徒正待上前接管鏢車,突聽不遠處有人一聲輕喝:「等等!」

    眾人尋聲望去,就見任天翔帶著崑崙奴兄弟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邊跑邊高叫:「這錢是我的,多謝眾位大俠是哪路高人?我要怎麼謝謝你們才好?」語音剛落,就見一排羽箭「奪奪奪」釘在任天翔面前,嚇得他收腿不迭,不敢再往前一步。

    領頭那黑衣匪首冷冷道:「我們不是什麼大俠,而是強盜。這車錢現在歸我了,誰要敢再往前一步,我保證他立馬變成個刺蝟。」

    任天翔誇張地叫道:「原來……。原來你們也是強盜?就不知好漢是哪路英雄?就算我丟了銀子,好歹也讓我知道是折在哪路英雄手裡?」

    領頭的匪首一聲冷笑:「莫非你還想報仇不成?」

    任天翔急忙擺手:「不敢不敢!我只想對債主有所交代。這些錢不全是我的,要是債主問起,我也好讓他們知道錢的去處,不然他們定會以為是我私吞。」

    領頭的匪首見任天翔說得在理,不禁躊躇起來。這時他身旁一個匪徒有些不耐煩地插話:「少將軍,咱們立刻帶上銀子上路,哪用跟他們廢話?」話音剛落,他臉上便吃了匪首重重一鞭。就見那匪首冷冷瞪了他一眼,這才轉向任天翔道:「你就說是幽州史公子取了你的銀子,有本事就到幽州找本公子吧!」說完向眾手下一揮手:「走!」

    語音未落,忽聽身後傳來幾聲悶哼,他回頭望去,就見一道灰影衝破幾名弓弩手的阻攔,從後方撲了過來,速度之快遠超眾匪徒的反應。他人未至,一刀已遙遙指向自己喉嚨,來勢之迅疾、出手之凌厲,幾有不可阻擋之勢。黑衣匪首趕緊從馬背上翻身落地,想要退入眾匪徒中間,誰知崑崙奴兄弟也突然出手,裕那灰衣人聯手攻向黑衣匪首。三人一旦聯手,那匪首便無從閃避,眼睜睜看著那灰衣人的刀架了自己脖子上。

    這幾下兔起鶻落,眾匪徒雖弩弓在手,但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灰衣人架著匪首一聲厲喝:「退下!」

    「退下!退下!」祁山五虎見褚剛已擒獲了對方首領,頓時一擁而上,將眾匪徒趕到一旁。任天翔笑眛眛地來到那匪首面前,扯下他蒙面的黑巾,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長相有明顯的胡人特徵,眼眸中更有一股罕見的冷鷙和陰狠,目光幾乎與獸類無異。

    「幽州史公子是吧?不知全名叫什麼?」任天翔笑嘻嘻的問,見對方閉口不答,他也不多話,拔出匕首淺淺刺入對方胸膛,「叫什麼名字?是哪路英雄?」匕首已經刺入那年輕的匪首肌膚,鮮血從衣衫下慢慢滲了出來,那匪首卻混不在意,只聽著任天翔冷笑:「你敢傷我,我保證你會死得更慘!」

    「嚇唬我?姓任的啥都怕,就是不怕虛言恫嚇!」任天翔說著將匕首慢慢推入,盯著對方的眼睛冷冷問,「你的名字呢?」匕首已經刺入一小半,那匪首咬著牙一言不發,只是冷冷地盯著任天翔,令他也不禁心虛。正不知該繼續拷問還是該就此停手,突聽身後有人高聲道:「史朝義,我家公子叫史朝義!請任公子高抬貴手,放過我家公子!」

    任天翔暗自鬆了口氣,回頭笑問:「你們是幹什麼的?別告訴我你們是專業的強盜哈。」「我們是幽州史家的弟子。」那匪徒連忙道,「史家是昭武九姓的胡商,在北方人人皆知。」

    任天翔恍然醒悟:「你們想將勢力擴展到南方,所以商門成了你們天然的對手,你們想利用陶玉打擊商門的刑陶和越陶,」

    那匪徒正要作答,突然史朝義一聲厲喝:「向敵人低頭屈服,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那匪徒突然屈膝對史朝義一拜:「小人不忍見公子慘死當場,不得以向敵人屈服。求公子看在小人護主心切的份上,善待我的家人。小人願自殺謝罪!」說著突然拔刀抹過自己的脖子,竟然自刎!
《智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