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天網恢恢

    浩天為丐幫幫主探脈視病,眾丐緊張的待了約一盞茶時刻,才見浩天轉過身,目光朝眾人面上一一掃過,才肅然道:

    「貴幫主,似是……」他說至此處,倏然一頓,目中神光暴射,隨即平復,仍緩緩道:

    「貴幫主似是誤食毒藥,不知昨日病發時,可曾吃了何物?」白面化子急忙道:

    「平時均由我們文武二執畫侍候恩師,昨日事發前並未吃什麼,只是三長老送來一杖百年老參,恩師與長老分食,弟子也蒙恩賜分得一片,除此之外,便沒再吃什麼東西。」

    浩天點頭道:

    「這倒奇怪,若這百年老參有毛病,那大家均應中毒才對……」接著又笑道:

    「貴幫主得有奇珍異寶,即分你們一份,想必兩位平服侍體貼深得幫主的喜愛。」

    白面化子聽浩天說百年老參不可能有毒時,目中閃過一絲喜色。此時聞言,才忙接道:

    「恩師平日起居飲食,均由我二人照顧,其實這也沒什麼,是我們三弟子應盡的義務罷了。」

    浩天目中閃出一絲奇異神色,面上似笑非笑地道:

    「難得、難得。」

    其他丐幫諸人見浩天撇開正題不說,反與二小談家常,不由均奇異萬分。

    「笑面乞」正欲開口問及,浩天已道:

    「在下已探知貴幫主所中為何毒!」這一句如晴天霹靂似的那麼突然,群丐均為之了震,各現一片既驚喜又懷疑的神色,其中只有兩人例外。浩天俊目朝文武二執事一掃,只見他二人一付驚駭疑惑之色。

    浩天微微一笑,肅容道:

    「各位不知可曉得,昔日江湖上有一種歹毒暗器名叫『魂飛七步』?」「笑面乞」點頭道:

    「老化子年輕時曾聞及,及三十年前黃山毒天翁的三大歹毒暗器之一。」

    浩天道:

    「正是,如不是方才鐵扇書生易兄提及,在下一時也不會想到,那暗器號稱魂飛七步是因其上淬有一種驟毒『七步追魂散』。」

    浩天說到此,目光掃向眾人,見眾人均十分注意在聽,唯文武執事二人面色大變。浩天接道:

    「此種毒物歹毒異常,無色無臭,用少量則潛伏體內。過量時,七步之內立即血凝心蝕,倒地而亡,縱大羅金仙,亦欲救無術。」

    「笑面乞」聞言,不由急得冷汗直流,急說道:

    「那幫主……」浩天從容不迫的笑了一下,緩緩道:

    「貴幫主情形尚有致如此惡劣,在下倒願一試。」

    說罷,剛欲上前至床旁,驀然——

    白面化子叱喝道:

    「你簡直是一派胡言,誰知你安什麼鬼心?還不替我站住!」浩天故作訝然道:

    「方纔在下替貴幫主診斷時,少師傅不攔阻,何以現在已看出所中何毒時,少師傅反而要攔阻在下了?」白面化子一怔,遂強辯道:

    「誰知是否為真的『七步斷魂散』?!現在你要對症下藥,誰知你下的不是毒藥呢?!」

    「難道少師傅考慮得周到,在下如有暗算貴幫主,方才診斷的時候隨進皆可下手,還用等到現在嗎?倒是少師傅聽到在下說出毒藥,反擔心顧慮,若在下查不出是何毒,少師傅大概就安心吧!」白面化子面色又是一變。「笑面乞」一直低著頭,此時,他驀地抬起頭,臉色難看已極,沉喝道:

    「尚文,滾開!」

    白面化子見「笑面乞」面色不善,只好訕訕讓開三尺。浩天洒然地望他一眼,大搖大擺地走至榻前,伸手由懷中掏出幾個小玉瓶,他挑了一個,慎重地打開瓶塞,立時滿室飄散出一股清涼異香。

    浩天緩緩倒下,並口滴下一滴翠綠色的液體,那液體竟似長著翅膀般,斜斜飛入丐幫幫主鼻中。浩天才對「笑面乞」道:「請代為護法。」

    「笑面乞」遂往石床邊一站雙掌微揚胸前,誰也看得出他已凝聚全身功力,立掌待敵,諸長老不由十分奇怪,皆忖道:石室中,何須如此。

    浩天盤膝坐至石床上,雙堂合十,面上神光隱隱,寶相莊嚴,緩緩伸出雙掌,一抵老丐頭頂合門穴上,一抵其心嵌大穴上。如此一坐,便是一個多時辰。眾人在等待中莫不焦急異常,尤其文武二執事,面上更是時白時青,坐立不安。

    又過了一刻,浩天玉面竟泛起一層紅暈,嬌艷鮮麗,將浩天清秀的面孔,襯得更為俊俏。「笑面乞」此時神情更為緊張,雙目注定在浩天及幫主身上,一眨也不眨。浩天面色愈來愈紅。似是喝過量的酒,週身也散漫出一層薄薄的煙氣,如雲似霧。笑面乞等均不由暗歎,暗忖,難怪江湖上一提魔手冰心冰雄潘莫不大驚失色,除了因他手段毒辣外,主要乃是因他一身罕絕武功,今日一見,果然不虛,想不到他小小的年紀,內功竟達凝氣化珠,勁遏體外之境。

    其實他們那裡知道,浩天運功療傷,真力耗去大半,所以才如此,否則他已練達化有相為無相,剛開始時,一點跡象也沒有,不過,他們不會想像得到浩天已達那麼高的境界罷了。

    浩天週身白霧,愈來愈濃、最後終至凝成一塊渾白固體,如一面大罩似地將他與「白面神乞」齊齊罩入。由表面看來,情況似較為鬆弛。但「笑面乞」卻知此為最緊要關頭,一個不巧,二人均將走火人魔,毀在當地。就在大家心神全注在石床土時,白面化子目中閃過一絲詭異陰毒之色,用手輕拉尚武,二人互使一下眼色,尚文輕悄悄地由懷中掏出一圓柱形小筒。

    尚武則緩緩將身體移至眾乞之側,正好與尚文遙遙相對,尚文等他站定後,遂暗暗一點頭。驀頭,尚武一聲暴喝:「大事不好!」四周沉靜於緊張中,這一聲旋喝恍若九天上突打下一記干雷,「笑面乞」等均愕然回顧!「笑面乞」忙道:

    「什麼事!?」

    尚武此時反而慢吞吞道:

    「這小子現在弄得一身煙身,看也看不見,萬一他在裡面弄鬼,我們怎麼知道呢?」「笑面乞」不悅地道: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值得如此大呼小叫!你隨幫主多年,武功閱歷均已不差.難道你認為一個身具凝氣化珠上乘神功的人,在此探手可及之情形下,要暗算一個人還須這樣費事嗎?幸好今日室中皆是幫中兄弟,否則豈不讓外人見笑?只是方纔你這聲大喝,希望不會影響療傷人運功才好,不過,以孟少俠功力看來,如不是外力侵擾,只是一聲喊叫,還不致分心神的。」

    此時,尚文也走過來道:

    「師弟的確太小心了,據為兄看,這位孟少俠並不如傳言般狠惡,至少這次倒像是誠心為幫主驅毒的。」

    說著,向尚武用充滿喜悅的目光一視。笑面乞一時沒注意到尚文奇特的神色,搖頭低喂道:

    「賢侄說得有理,老化子亦有同感,孟少俠不但不如傳言似的邪惡,而且人若仙露靈芝,內功更是驚人,涵養本性也善良,若老化子老眼不花,一切屬實,而江湖流言委實太可怕了。」

    尚武似是自知冒失,則默立一旁。

    就在此時,只見圍繞浩天週身的白霧,如開鍋汽壺一樣白色的煙霧,不停地翻騰滾躍,四下散射。眾人見狀不禁驚駭莫明地望著。

    不一刻,翻湧地白煙愈來愈少,浩天身形已漸漸露出,倏然剩餘的煙氣,齊化一股粗若海碗的玉柱,如長鯨吸水般,飛投至浩天鼻孔中。浩天酡紅的面色已恢復寶白,他緩緩張開雙目,其中暴射一道精光,洒然地站起身來,走下石床。

    眾人不由露出欣喜之色,尚文尚武卻面色煞白,駭然中帶有迷惑地互望一眼。「笑面乞」首先急道:

    「恭喜少俠無恙,想必……大功告成了吧?」立時,數十隻眼睛,均緊張急切地望著他,等候著他的回音。浩天朝眾人環視一下,始默然地搖了搖頭。

    眾人眼光隨他這一搖頭,皆露出一片悲憤絕望之色,但卻有兩雙是例外的。笑面乞滿面惶急地道:

    「難道幫主……」未及浩天回答,尚文卻冷笑一聲道:

    「我早知這小子不可靠,什麼療傷!鬼才知道,萬一幫主有個三長兩短,今日非拿你抵命不可!」

    尚武也一揚雙掌,蓄勢待發,同時高聲喝道:

    「各位長老趕緊守住出路,小心被這小子溜掉!」果然,人影晃動之下,「鐵面乞」與進來的二、四兩位長老,各佔一有利地位,雙掌作勢,虎視眈眈地望著浩天。一時,劍拔弩張,情勢煞是緊張。

    「笑面乞」急得頭上汗珠並落,大聲喝道:

    「諸位切不可造次,事情弄明白再……」尚文卻嘿嘿冷笑.打斷笑面乞的話道:

    「事情已再清楚不過,這小子來歷不明,無緣無故跑來替幫主醫療,天下那有這般事,分明是存心來的!」眾丐面色均為之一沉,顯然尚文的話,已發生了很大的作用。「笑面乞」急得雙手直搖,話都說不出。

    可是,這時浩天反倒負著雙手,面色泰然的緩緩說道:

    「諸位何必如何緊張?在下又沒說貴幫主一定無救!」尚文哈哈一陣狂笑,道:

    「鬼話連篇,誰再聽你的!」浩天淡然道:

    「在下說中幫主有救,閣下認為是鬼話,那在下如說貴幫主沒救,閣下想必認為理所當然了吧?!」說到此,面色驀地一沉,厲聲道:

    「貴幫主若真的無救,你們這兩個小人首先得負責!」

    聲色俱厲,尚文尚武二執事心中不由一顫。尚文不愧為陰狠毒辣,面色絲毫不變,道:

    「閣下話要說清楚些,誰不知咱兄弟倆小追隨幫主,你要栽贓可也得先弄清行情對象!」浩天則冷然說道:

    「任你狡猾如狐,今日本人也要讓你們露出尾馬不可!」尚文故作傲然道:

    「在下倒要看看閣下如何使我露出尾馬!你以為滿口胡言就可騙得了眾人嗎?」

    浩天則冷惻惻的一笑,道:

    「空說無憑,我自有道理。」

    這時,群丐均不由愕然地望著三人,目中一片迷茫困惑之色。尚文偷掃一下四周情勢,硬著頭皮道:

    「在下倒願一聞其詳。」

    浩天微頓一下,目中精光暴射,道:

    「別以為你作的手腳天衣無縫,可惜今天你碰到我……首先我要說的,便是貴幫主所中之七步追魂是由內緣而入,而昨日貴幫主一人遭害,所以可斷言除了與眾長老及二位分食一枝老參外,便未再食任何東西,如是老參有毒,則不會只有幫主一人遭害,所以可斷言,老參中無毒,換言之,幫主所中的毒,是早幾日便被人下了,而且下毒手法很高明,份量不多也不少,一時不會發作,卻都伏在體內,只到那老參引發,才將藥力勾勒出來。」

    尚文臉色不由一變,強說道:

    「這也不能認定下毒的就是我倆。」

    浩天淡然說道:

    「平日照顧幫主飲食起居的除了你倆,還有哪個?這且不說,你千不該萬不該先前對話時,一再指明昨日幫主沒吃什麼,的確,在你們安排下,幫主昨日的確沒吃什麼,而且事實上毒也不是在昨日下的,你們以為『七步追魂散』已絕傳江湖,知道此藥性的人,更是少而又少,可惜偏偏讓你們遇到了我,看來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惡人絕不會得好報。」

    尚文尚武聞言,面色變得發青,群丐驚疑地看著他倆人。尚文又硬著頭皮道:

    「欲陷人於罪,何患無辭?!閣下憑空說得有聲有色,恍若目睹,想必這一套話,早已想好了的吧?」

    浩天冷叱道:「尚文,你難道還不肯認罪嗎?」尚文一橫心,索性道:

    「話誰都會編,謊誰都會說,可是閣下不要忘了口說無憑。」

    浩天重重的哼了一聲,道:

    「好,今日無論如何,一定要你口服心服,俯首認罪不可,你不是要證據嗎?我可以拿給你們看。」

    眾丐均露出渴望而又懷疑的神色,連尚文尚武也不例外。浩天將衣袖一擺,只見——衣袖下方呈三角形釘了三根細若牛毛,金光閃閃的小針。尚武一見,面色大變。浩天道:

    「如果你們是清白的,何以方才在我療傷之際,你倆商量好,在尚武暴喝時,偷偷打出這三根『藍什金芒』?」

    「笑面乞」不由一聲驚呼道:

    「藍什金芒!」浩天接道:

    「藍什金芒與魂飛亡步同為毒天翁三大歹毒暗器之一,尚文,你還有何話說?」尚文滿面驚悸,隱聲回答:「這三根破針,不知你由哪裡弄來,我根本連見也沒有見過這種東西。」

    浩天冷峻的一哂,道:

    「你沒見過!我說它的射筒還仍在你的懷中呢!你有膽可讓我一搜嗎?」尚文尚武臉色均變得蒼白,尚文向尚武遞一眼色,雙雙暴喝一聲,轉身浩天撲去,並喝道:

    「你是什麼東西?!憑何要搜咱兄弟之身。」

    就在群丐驚駭迷惘中,尚文尚武二條身形已挾著排山倒海之氣勁,朝浩天撲至,滿天重重掌影,如兩片密密麻麻的天網,往浩天身上罩去。尚文尚武追隨丐幫幫主多年,功力之深厚,招式之奇奧,已盡得丐幫真傳,更是威猛狠辣。浩天冷然一哂,雙掌疾揚,迎空一圈,倏地五指微張,朝漫天掌影中飄忽莫測的拂下。

    二人驚覺自己的氣勁在浩天一圈之下,消滅無影,心頭不覺大驚,方道不妙之際,浩天那神妙的一拂,已將穿過重重掌影拂向他們手「背列」穴上。總算兩人武功不弱,驚嘿一聲,雙雙手掌一翻,四指暴張,反扣浩天脈門,這招奇詭之極,又是近身拍撲之招,但這二人內家高手中施來更具威力。

    「笑面乞」及眾丐不由均露詫異之色。浩天驀然嘿了一擊,雙掌一沉,立掌一如刃,飛劈二人飛扣而來之手掌。「拍拍」二聲脆響,尚文尚武二人敵不住浩天如海般深厚內力,被震得倒飛三尺,落地後又連退一步,方穩住身形。

    浩天怡然地立地當地,望著滿面驚駭的尚文及尚武,冷然說道:

    「方纔那招分明不是丐幫武功,你們若不私通外敵,又從何學來的?」尚文尚武面色又是一變,心忖,今天真是遇到活鬼了,這小子,怎麼什麼都知道。「笑面乞」亦面色一沉,道:

    「是非現在也分不清,只是方纔的招式,似非丐幫所傳,尚望二執事解說明白。」

    由口氣的生冷,及稱呼中直呼二人為執事,雖然可知這僅次於幫主的右護法,已對兩人起疑。尚文眼珠亂轉,強笑道:

    「師叔怎地也對小侄起疑,方纔那招……乃恩師親傳,說是為幫主秘傳手法。」

    「笑面乞」聞言不由一怔,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浩天見狀,不暗歎歎,心忖,這尚文果然機警狡猾,若用之正途,豈非丐幫之福。這一著果然厲害,各派之幫主掌門,均有幾手秘奧手法,向不為外人所知,除了幫主或掌門繼承人之外。他想著遂冷笑道:

    「幫主秘傳手法,外人雖然不知,但閣下方纔那招,在下倒是知道。」

    群丐皆不由瞿然注視著浩天,似是想聽聽他說些什麼尚文吶吶道:

    「你知是何招?」浩天道:

    「那招分明是『黃山毒天翁』絕技『金絞手』。」

    群丐聞之不由驚啊出聲。尚文面色微變,忙又鎮定道:

    「毒天翁三十年前便隱跡江湖,現在世上還有見過他絕技的人真如鳳毛麟角,像閣下這謊言真是高明,反正此地無人真正見過毒天翁的『金絞手』,既然閣下欲將丐幫秘傳稱為『金絞手』在下也沒辦法……」

    浩天怒叱道:

    「我還從未見過像閣下如此狡賴無恥的人!大丈夫敢作敢當!難道你們真無一點人性嗎!」尚文亦怒道:

    「閣下齒口檢點些,莫忘了你是對丐幫子弟說話,丐幫再不行,也不容人當面辱及門下弟子!」從丐聞言惶恐不安,他們由雙方言語中,聽說似是尚文二人理虧,但他們真不敢相信從小追隨幫主的二執事,會背師叛幫。「笑面乞」跨前數步,制住雙方,肅然道:

    「你們都不用說了!一切等幫主醒來再待分曉。」

    遂轉頭對浩天道:

    「聽方才少俠言中之意,幫主似是有救,不知可是真的?」

    驀聽,浩天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道:

    「一絲不假。」

    群丐聞言均為之一怔,遂即又露出驚喜之容。這時,驀聞一聲道:

    「你們哪裡走!還不與我回去!」白影閃處,狂風頓起,蓬蓬二聲巨響,二條人影倏地翻射而因,落地後,一看赫然是尚文尚武,只見兩人面色驚駭獰猙,厲嘯一聲,復又朝門外撲去。

    浩天這時凜然站在門前,見兩人不知死活地又撲了回來,不由大怒,剎時面上浮起一片殺機,雙掌倏地揚起,在胸前斜劃了兩個連接鬥圓,頓時,如平地起了一陣咫風,勁風怒號,挾著圈圈銀光與點點寒星,飛灑而出。正在此時,只聽那花老的聲音急道:

    「少俠掌下留人!」

    浩天悶嘿一聲,硬生生地將掌力收回兩成。「蓬蓬」巨響聲中,夾著兩聲悶哼,兩條人影電射而回。落地後踉蹌後退兩步,定眼看出正是尚文尚武兩人,只見他倆衣衫零亂,嘴角掛著一絲血漬,將那原已夠猙獰的臉,變得更為邪惡可怕。

    兩人似猶有未甘,從以作勢欲起。「孽障敢動?」兩人心神不由一顫,似知脫不了,齊齊轉身,俯身跪下,顫聲呼道:

    「恩師……」這時,只見石床上盤坐著一個白髮蒼蒼,面方耳大,眉目清秀的葛衣老丐,他見兩人跪下,遂闇然歎息一聲,道:

    「想不到自己一手事大的孩子,竟會反過來害自己,唉!是我平日虧徒了你們?!還是為師虐待了你們?!」

    尚武似是良心發現,嚎啕伏地大哭,尚文卻故作驚訝道:

    「師父,這話從何說起?難道師父也信了那小子的詭言嗎?」老丐面色驀然一凜,立時顯出一股威嚴令人不敢逼視之色,道:

    「尚文!你的心機也太惡毒了,這一日來,你倆暗中所說之話,以為我都沒聽到嗎?」尚文不由面色大變,不過,他也不信「閉穴截脈龜息大法」五官全閉,如一個少死人般,不要說他倆僅低聲悄談幾句,就是打雷,怕也聽不到。

    丐幫幫主似是看穿他的心理,接道:

    「你們未免將為師看小了些,的確,頭兩天,為師不防服下了毒,但到第三天,為師便發覺不對了,好在中毒未深,為師一面用功力逼毒出體,一面留神查看何人下毒,汝等所下之毒,果然狠辣,連日外逼,已除去一半,昨日因老參引發,竟使我吃敵不住,我謊言用『閉穴截脈龜息大法』禁閉血脈,以緩毒性,實乃暗用三味真火煉滅其毒,汝等不察,以為為師已如活死人一般,鬼使神差,竟不打自招,當面吐實。」

    尚文聞言,不由悔恨交加,他知昨日與尚武背人所談,竟被師父聽去,心知丐幫戒律森嚴,自己絕無法倖免,遂連念俯首拜跪在地,顫聲道:

    「弟子該死,恩師恕罪……」尚武仍跪伏一旁,嚎哭不止。「白面神乞」虎目竟也泛淚光,黯然道:

    「文武二兒,自四歲起被為師收到門下,三十餘年來為師待你們一直如己出,除將一身絕學悉數相傳外,並暗決定將丐幫大位交與汝等,你們如何下得了手?!其中一定有原因,看在數十年的養育之恩,你們可願說給為師聽?」

    尚文道:

    「弟子罪該萬死,但絕無傷害恩師之心,只望能迫使恩師歸附鬼府而已。」

    「白面神乞」厲聲喝道:

    「汝等將為師看作何許人!為師豈會因威逼而忘義!」接著又道:

    「左護法何在?還不與我拿下這兩個孽徒!」尚文知無法倖免,遂目中凶光一閃,暗一咬牙,嗥喝道:

    「假仁假義的老賊,少爺與你拼了!」

    語音未斷,人已頓時,朝「白面神乞」撲去,右手揚處,「哧哧」細響連聲,一蓬金光閃們的光雨,閃電般地朝「白面神乞」罩去。眾丐均大驚,暴喝連連中,只聽「白面神乞」怒叱道:

    「孽畜敢爾!」遂雙掌一按,盤坐在石床上的身體,斜飛起丈許,迎著金色光雨,雙掌揮處,帶起一片強勁無比的氣道,往下壓去,狂飄過去,那金色光芒僅微微一窒,仍方向不變地直射而至。

    「白面神乞」心中大驚,雙掌連環閃電劈出六掌,身軀借那反震之力,一曲一拱,如一條游龍般滑移五尺,險險避過金色光雨。

    可是,尚文的身軀,已跟蹤而上,左手揚處,只見手中握有一具烏黑色小圓筒,正欲再射……原來尚文已得幫主真傳,功力深厚無比,而且有所傳,在丐幫中除幫主外,已可與右護法「笑面乞」一爭長短,尤其這時拚命而上,群丐竟沒能攔截得下。

    「白面神乞」不由暗歎一聲,身在空中,無法借力,看來今日難逃金芒透體之危。浩天因站在門口,第一次救援不及,此時情形危急,不由暗一咬牙,面上神光湛然,左手閃電朝前一指,一股銳利無比的勁風,疾若奔矢,朝尚文身後射去。

    尚文在空中驀然一聲悶哼,身軀微抖,如一隻斷線風箏,直直由空中摔下,「撲」的一聲,平平落在地上,手中圓筒亦轆轆翻滾而出。「白面神乞」這才驚魂乍定落地,臉上如罩了一層寒霜,對左護法「鐵面乞」道:

    「速將二叛徒拿下,以正幫規!」「鐵面乞」唯諾了一聲,大步踏過去,一把將尚文提起,因尚文是平摔在地上,面朝地,這時提起,只見他七孔流血,面色烏青,顯然是中了驟毒。

    「鐵面乞」心知不好,慌忙和那跪伏一旁,現也聲息毫無的尚武抓去,果不出所料,竟也是七孔流血,面色烏青,早已斷氣。「鐵面乞」恨聲對白面神乞道:

    「稟告幫主,二叛徒已畏罪服毒身亡。」

    「白面神乞」黯然歎息道:

    「人死不記仇,給他們落個全屍安埋去罷!」

    「鐵面乞」恨恨不已地道:

    「真是太便宜這二個小畜牲了!」說著,遂提起二具屍體步出門外。「白面神乞」遂肅容對浩天道:

    「今日多虧少俠仗相助,不僅救了老朽一命,並挽救丐幫於風雨危急中,大恩盛德沒世難忘,請先受老朽一拜。」

    說畢,便朝浩天恭身一揖,浩天本待運功阻擋,但怕人誤會他有炫耀,如避開的話,對「白面神乞」這種爽朗大落的漢子,似顯得太拘泥小氣,好在他此,時亦為一幫之主,遂以平輩之禮還了一揖道:

    「這些小事何足掛齒,此乃我輩份內之事,久聞前輩以正直豪爽聞名,此番後輩身受了,相貴知心,以後免得再將什麼知恩感遇之言掛在口上,如何?」

    驀聞「笑面乞」狂笑一聲,道:

    「好個相貴知心,老弟不僅武功絕世,文采風流,連性情也是如此爽朗,痛快!痛快!」「白面神乞」亦不禁笑道:

    「老弟……不知可允許老朽如此稱呼你?」浩天惶急地道:

    「這……」「白面神乞」面色一沉,道:

    「可是咱們丐幫無能,高攀不上?」浩天心知這種江湖怪傑,性情寧折不彎,只好恭謹地道:

    「小弟謹尊大哥吩咐。」

    「白面神乞」這才一把握住浩天的手,高聲笑道:

    「能得如此人中龍鳳的佳弟,人生亦得何憾?!老朽今日一連三喜,非好好痛飲一頓不可,走!咱們到前面吃喝去!」「笑面乞」亦呵呵笑道:

    「幫主真有一手,這就請將不如激將。」

    群丐見幫主康復,丐幫根本之危已解,又復得一如此強硬的助手,莫不喜形於色。

    「白面神乞」與浩天把臂而行,走出石室。這時,甬道中已大放光明,每隔幾步便高燃著一支火炬,將甬道照耀得恍若白晝。浩天走至拐角處,只見一瘦長的老丐立在一側,見「白面神乞」來到,立即恭身道:

    「恭喜幫主洪福齊天,貴體得已康復。」

    「白面神乞」頷首道:

    「這兩日有勞大長老了。」

    浩天等人一直到甬道出口處,「白面神乞」往甬道邊一個按鈕上一拍,一陣軋軋聲後,露出一個石門,眾人魚貫而入。浩天望去,只見裡面十分寬敞,正中放著一張大石桌。「白面神乞」拱手欲讓浩天上座,浩天連道:

    「不敢,不敢,大哥如此豈非要煞殺小弟了嗎?」

    「白面神乞」大笑道:

    「為兄只好有偕了。」

    浩天與「笑面乞」分左右而坐其餘諸長老依次坐下,三五六長老亦派人通知,不一刻,齊集石室。一會兒,酒菜端上,「白面神乞」滿滿斟了一杯酒,起立對浩天道:

    「為兄首先向賢弟也就是本幫大恩人,聊借水酒,謹敬一杯。」

    浩天連忙起立,道:

    「大哥怎地又如此客氣,自己人何必如此!」一人相視一笑,互舉杯仰首乾杯。

    「白面神乞」虎目朝眾人面上一掃,遂沉重地說道:

    「丐幫七老會幾何時,如何只剩六位,七長老盡忠為幫壯烈殉身,凡我丐幫弟子,務心將其忠義之節永銘在心,我相信七長老身雖亡,但他的精神靈魂卻將與日月同存,永垂千古,同時……」他面色一沉,凜然接道:

    「我們將不忘懷那魅魑鬼魈,我決心傾全幫之力與之周旋到底,為七長老英靈復仇,為丐幫已死之弟子復仇!」

    群丐聞言,臉色均現悲憤昂之色。「笑面乞」驀然咦道:

    「幫主如何得知七長老被害之事?」「白面神乞」手指浩天,哈哈笑道:

    「還是他告訴我的。」

    「長老乞」更為疑惑不解。浩天道:

    「方纔傷時,小弟已與大哥談有多時了。」

    原來,浩天頭一次把脈便知「白面神乞」用的不是閉穴截脈龜息大法,正想問「笑面乞」時,「白面神乞」已用傳音入密,請他不要說破,浩天知其必有隱情,便先用靈藥用本身罕絕的內功,將「白面神乞」的餘毒煉化。

    後來浩天故意借凝氣化珠之障,與「白面神乞」交談,二人用的均是傳音入密之法。

《冷面煞星》